重生回十六歲那年,我仍是丞相府最尊貴的嫡女。前世我因癡戀皇帝淪為棄后,
家族覆滅于貴妃蕭氏之手。這一世我冷眼旁觀蕭氏賣力邀寵,暗中布局朝堂。
當蕭氏在宮宴上誣陷我投毒,我反手亮出她勾結(jié)外臣的證據(jù)?;实壅鹋瓘U黜蕭氏,
轉(zhuǎn)身卻將我逼至墻角:“婉晴,你究竟是誰?”我輕笑撫過他衣襟龍紋:“陛下,
臣女只想活命而已?!? 重生歸來夜風嗚咽,像垂死野獸在破敗窗欞縫隙里鉆擠,
刮得墻上那點昏黃燭火瘋狂搖曳,
將蘇婉晴的影子扭曲、拉長、又狠狠拍在冰冷潮濕的墻壁上。她蜷在角落,
厚重的霉味幾乎凝成實質(zhì),混著膿血的腥氣,鉆進鼻腔,直抵喉嚨深處,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皮開肉綻的傷口。冷,刺骨的冷,從身下污穢的草堆里,
從四面漏風的墻壁里,從這無邊無際的絕望里,一絲絲、一縷縷地鉆進她的骨頭縫里。
“為何…” 干裂的嘴唇翕動,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我究竟…做錯了什么…”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的腥甜。
眼前晃過父親在流放路上倒下的身影,母親懸在梁上的冰冷腳尖,
還有幼弟被拖走時撕心裂肺的哭喊…最終,定格在蕭貴妃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上,
那雙眼眸里淬著蛇蝎般的笑意,輕飄飄一句“皇后失德”,便碾碎了她整個蘇氏家族。
而她蘇婉晴,大梁的皇后,就在這污穢的泥淖里,像被遺忘的垃圾,一點點腐爛。
喉頭猛地涌上一股腥甜,灼熱粘稠。她抑制不住地弓起身子,劇烈地嗆咳起來,
大口大口的污血噴濺在身前骯臟的塵土里,綻開一朵朵觸目驚心的黑紅。
視線開始模糊、旋轉(zhuǎn),黑暗如同洶涌的潮水,帶著刺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
吞噬掉最后一點搖曳的燭光,也吞噬掉她殘存的意識。無邊無際的冰冷和死寂,沉沉壓下。
……驟然!一道強光刺破黑暗,毫無預兆地劈開了意識混沌的深淵。蘇婉晴猛地睜開眼,
急促地喘息,胸口劇烈起伏,仿佛剛從溺斃的深潭中被硬生生拽出。
入眼是輕薄的煙霞色紗帳,繡著精致繁復的纏枝蓮紋,在窗外透進來的晨光里微微浮動。
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清冽的蘇合香氣息,那是她閨房獨有的味道。不是冷宮!
她幾乎是彈坐起來,動作牽扯得渾身劇痛,可這痛楚如此清晰、如此真實,
全然不似瀕死時的虛浮。她下意識地、狠狠地掐向自己的手臂內(nèi)側(cè)最柔軟的肌膚。
“嘶——”尖銳的痛感瞬間炸開,激得她倒抽一口冷氣。不是夢!視線急切地掃過四周。
黃花梨木的雕花梳妝臺,菱花銅鏡光可鑒人,妝奩半開,
露出幾支熟悉的珠釵;窗下是那張她用了多年的紫檀書案,上面攤著幾本翻開的詩集,
墨跡猶新;窗外,幾株海棠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在微風中簌簌飄落,灑了一地春光。
一切都停留在她十六歲那年,還未被那道冰冷的圣旨送入那吃人囚籠之前!“小姐?您醒啦?
” 一個清脆又帶著點疑惑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一個穿著杏色比甲、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端著銅盆進來,是她的貼身丫鬟碧桃,
臉上還帶著稚嫩的朝氣,眼神清澈得毫無陰霾——那個在冷宮里,
為了替她擋下一碗毒粥而七竅流血死去的碧桃!巨大的沖擊讓蘇婉晴渾身一顫,
指尖死死摳進身下柔軟的錦被里,才勉強壓制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嗚咽。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那些蝕骨的恨意、滔天的悔意,還有被碾碎的自尊,瞬間沖垮了堤壩,
在她胸腔里瘋狂翻涌、沖撞,幾乎要將她撕裂。她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
眼底翻騰的血色和冰冷已強行壓入深淵,只余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氨烫?,” 她開口,
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慵懶沙啞,“今日…是幾時了?
”碧桃放下銅盆,利落地擰著帕子:“回小姐,今兒是永昌十七年三月初七呢。
您昨日還念叨著想去西郊踏青賞桃花呢。”永昌十七年,三月初七。蘇婉晴的心猛地一沉,
如同墜入冰窟。這個日子,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記憶深處。就是今日午后,
父親下朝歸來,將帶回一個改變蘇家所有人命運的消息——皇帝親自下旨,
為她和太子趙珩賜婚。那道金光閃閃的圣旨,曾是無數(shù)閨閣女子夢寐以求的無上榮寵,
卻成了蘇家和她自己通往地獄的催命符!前世被踐踏的屈辱,家族覆滅的慘痛,
還有蕭貴妃那張得意扭曲的臉,瞬間在眼前交疊浮現(xiàn),恨意如同毒藤,瞬間纏繞勒緊心臟,
讓她幾乎窒息?!靶〗??您臉色怎么這么白?是不是夜里著了涼?
” 碧桃拿著溫熱的帕子走近,臉上滿是擔憂。蘇婉晴猛地吸了一口氣,
強行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戾氣。她抬手接過帕子,
冰冷的指尖觸到溫熱的濕意,那真實的溫度讓她混亂的心神稍稍定住?!盁o妨,
” 她將帕子覆在臉上,溫熱的濕意熨帖著緊繃的皮膚,也暫時遮擋了她眼底翻涌的寒芒,
“許是昨夜…做了個噩夢?!?聲音透過帕子傳出來,悶悶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卻又奇異地平穩(wěn)。噩夢?不,那是血淋淋的前世!是刻骨銘心的教訓!帕子下的唇,
緩緩勾起一個冰冷至極的弧度。趙珩?那個給了她皇后尊位,
卻又親手將她打入塵埃、看著她家族覆滅而無動于衷的男人?蕭氏?
那個踩著蘇家滿門尸骨登上貴妃之位、在冷宮最后時刻還要在她心口捅上一刀的女人?很好。
她放下帕子,臉上已不見絲毫波瀾,只余一片沉寂如水的平靜,唯有眼底深處,
一點寒星般的冷光銳利得驚人,仿佛淬了劇毒的冰針?!氨烫?,” 她起身,走到菱花鏡前,
看著鏡中那張尚顯青澀卻已初綻傾城之姿的臉龐,“替我梳妝吧。
今日…怕是有‘貴客’臨門了?!?最后幾個字,輕飄飄的,
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重和冰冷的算計。鏡中的少女,眼神已然徹底改變。
屬于十六歲蘇婉晴的天真爛漫被徹底剝離,取而代之的,
是歷經(jīng)煉獄、浴血歸來才有的徹骨冰寒與堅不可摧的決絕。這一世,她蘇婉晴,
只為復仇而活。那些欠她的,欠蘇家的,她要連本帶利,親手討回來!命運的齒輪,
就在這個看似平靜的春日清晨,伴隨著窗外紛飛的海棠花瓣,被一只無形的手,
強硬地撥回了起點,卻也徹底駛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2 賜婚風云午后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書房光潔的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蘇丞相蘇明遠端坐在紫檀木書案后,眉頭微鎖,面前攤開的奏折似乎并未看進多少。
他年過五旬,面容儒雅,兩鬢已染上風霜,此刻眉宇間卻凝著一層化不開的沉重。
書房內(nèi)靜得只剩下更漏緩慢滴答的水聲?!案赣H?!?清越的女聲打破了沉寂。
蘇婉晴換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家常襦裙,未施粉黛,只簪了一支簡單的白玉簪,
緩步走了進來。她步履從容,神情平靜,只有那雙深潭般的眸子,掠過父親緊鎖的眉頭時,
閃過一絲了然于心的銳利。蘇明遠抬起頭,看到女兒,眼中掠過一絲復雜難辨的情緒,
有身為父親的慈愛,也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歉疚和憂慮?!扒鐑簛砹?。
” 他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吧?!碧K婉晴依言坐下,姿態(tài)端方沉靜,
目光坦然地看著父親:“父親今日下朝歸來,似乎心事重重?可是…朝中有何變故?
”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蘇明遠深深嘆了口氣,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案角光滑的木頭,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
每一個字都仿佛有千斤重:“晴兒…今日…陛下于朝堂之上,當眾下旨?!彼D了頓,
似乎在斟酌詞句,又像是在積攢勇氣:“為父…為太子殿下…與你賜婚?!?說完,
他立刻抬眼,目光緊緊鎖在女兒臉上,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似乎想從她眼中看到應有的震驚、羞澀,或者…抗拒?然而,蘇婉晴臉上的神情,
卻讓蘇明遠的心猛地一沉。沒有意料中的驚愕,沒有少女懷春的羞怯,
更沒有半分抗拒的委屈。那張清麗絕倫的臉上,只有一片近乎冷漠的平靜。仿佛他剛才說的,
不是關乎她一生榮辱、關乎整個蘇家興衰的驚天大事,而是一件與她毫不相干的尋常小事。
她的眼神,沉靜得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不起一絲波瀾。那深邃的眼底,
蘇明遠甚至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極其冰冷的了然,還有一種…歷經(jīng)滄桑后的疲憊與譏誚?
這絕不是他那個嬌憨明媚、心思單純的女兒該有的反應!
“晴兒…你…” 蘇明遠心頭疑竇叢生,下意識地站起身,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
“你…可是聽清了?是賜婚…太子妃之位…”“女兒聽清了。
” 蘇婉晴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甚至微微垂下眼簾,看著自己交疊在膝上的雙手,
指尖修剪得干凈圓潤,透著健康的粉色。這雙手,前世也曾執(zhí)掌鳳印,
也曾為他趙珩撫琴作畫,最終卻沾滿了親人的鮮血和冷宮的污穢。她緩緩抬起眼,
目光迎向父親探究的視線,那眼底的冰寒已然斂去,只余一片澄澈的沉靜,卻更顯深不可測。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她唇角甚至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聲音輕緩,
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父親,這圣旨,蘇家…接得住么?
”蘇明遠渾身一震,像是被這句話狠狠刺中了心窩。他臉上儒雅的從容瞬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一絲被點破心事的狼狽。他當然明白女兒話中的深意。太子妃之位,
看似尊榮無限,實則是烈火烹油!朝堂暗流洶涌,儲位之爭初現(xiàn)端倪,
蘇家早已處在風口浪尖。這道圣旨,是恩寵,
更是一道將蘇家徹底綁上東宮戰(zhàn)車、推向漩渦中心的催命符!他從未想過,
這深藏于他心底、連在朝堂上都不敢輕易宣之于口的憂慮,
竟會被自己這個年僅十六歲、養(yǎng)在深閨的女兒如此平靜、如此尖銳地一語道破!
“你…你怎會…” 蘇明遠看著女兒那雙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第一次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
眼前這個少女,明明還是他熟悉的眉眼,那份沉靜通透,卻陌生得讓他心驚。
“女兒只是覺得,” 蘇婉晴站起身,裙裾拂過光滑的地面,姿態(tài)從容不迫,
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wěn)氣度,“蘇家百年清譽,父親半生謹守臣節(jié),
所求不過一個‘穩(wěn)’字。如今圣旨已下,斷無轉(zhuǎn)圜之理。既如此,與其惶惶不安,
不如…早做籌謀?!?她微微一頓,目光掃過書案上堆積的卷宗,聲音壓得更低,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父親可知,近來…兵部侍郎蕭遠山與內(nèi)宮走動,頗為頻繁?
尤其…是蕭貴妃那邊?”“蕭遠山?蕭貴妃?” 蘇明遠瞳孔驟然收縮!
兵部侍郎蕭遠山是蕭貴妃的嫡親兄長,這層關系滿朝皆知。但女兒一個閨閣女子,
如何得知這些朝臣與內(nèi)宮往來的隱秘?又為何偏偏在此時點出?他心中的驚駭如同驚濤駭浪,
瞬間蓋過了對賜婚一事的憂慮。他看著蘇婉晴,眼神變得無比銳利,
帶著審視和巨大的疑惑:“晴兒,你究竟…從何得知這些?
”蘇婉晴并未直接回答父親的質(zhì)問。她走到窗邊,目光投向庭院中那幾株開得正盛的海棠。
粉白的花瓣在陽光下近乎透明,隨風飄落,帶著一種繁華易逝的凄美?!案赣H,
” 她背對著蘇明遠,聲音平靜無波,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層層寒意,“花無百日紅,
人無千日好。蘇家這棵樹,根深葉茂,早已成了某些人眼中最大的阻礙。他們想要的,
可不僅僅是一個太子妃之位?!?她微微側(cè)過臉,陽光勾勒出她挺秀的鼻梁和緊抿的唇線,
那側(cè)影冷硬如刀鋒,“他們要的,是連根拔起,是…斬草除根。
”“連根拔起…斬草除根…” 蘇明遠喃喃重復著這八個字,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
激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他并非庸碌之輩,宦海沉浮數(shù)十載,
朝堂上的暗流涌動、派系傾軋,他豈能毫無察覺?只是女兒這赤裸裸、血淋淋的斷言,
如此直白地撕開了那層溫情脈脈的遮羞布,將最殘酷的真相擺在他面前,
讓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迫在眉睫的殺機!他看著女兒沉靜如淵的背影,
那單薄的肩膀仿佛承載著千鈞重擔。那份洞悉世事的冷漠,
那份不合年齡的沉郁和殺伐之氣…這絕不可能是一個深閨少女憑空臆想出來的!“晴兒!
” 蘇明遠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幾步走到女兒身后,
語氣幾乎是逼問,“告訴為父!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今日所言,絕非無的放矢!
”蘇婉晴緩緩轉(zhuǎn)過身。她的臉上依舊沒有過多的表情,唯有那雙眼睛,
在逆光中顯得格外幽深,像是吞噬了所有光線的寒潭。
她看著父親眼中翻涌的震驚、憂慮和深切的探究,輕輕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父親,”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抵人心,“若女兒說,
曾‘看’過蘇家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后…那萬丈深淵之下的累累白骨與滔天血海…您信么?
”她向前一步,目光緊緊鎖住蘇明遠驟然劇變的臉色,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如同冰冷的鍘刀落下:“若女兒說,這道賜婚圣旨,并非榮耀的起點,而是催命的符咒?
是蕭氏一族精心編織、要將我蘇家徹底碾碎的第一根絞索…父親,您,又當如何?
”書房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窗外的鳥鳴,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仿佛都在這一刻徹底消失了。
只剩下蘇婉晴那清冷的聲音在回蕩,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鑿在蘇明遠的心上。
蘇明遠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變得一片慘白。他踉蹌著后退一步,
手猛地撐住冰冷的紫檀書案邊緣,才勉強穩(wěn)住搖搖欲墜的身體。那雙閱盡世事的眼中,
此刻只剩下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驚駭和…一絲近乎荒誕的恐懼。他看著女兒,
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她?!澳恪恪?他嘴唇哆嗦著,喉頭滾動,
卻發(fā)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女兒的眼神,太冷了,也太真了。
那里面沒有一絲一毫屬于少女的幻想和虛妄,只有深不見底的、浸透了血色的絕望和洞悉。
那不是一個預言,更像是一個…親歷者的控訴!蘇婉晴看著父親瞬間蒼老了十歲的面容,
看著他眼中劇烈翻騰的驚濤駭浪,心口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她知道自己的話如同晴天霹靂,
殘忍地粉碎了父親心中對皇權、對未來的最后一絲僥幸。但她別無選擇。時間太緊了,
敵人已經(jīng)在暗處磨刀霍霍,她必須讓父親徹底警醒!她沒有再逼問,只是靜靜地站著,
等待著。陽光透過窗欞,將她一半的身影籠罩在光里,一半則隱在書架的陰影中,界限分明,
如同她此刻立于命運的分水嶺。良久,蘇明遠急促的呼吸才稍稍平復。他閉上眼,再睜開時,
那屬于一朝丞相的銳利與深沉終于重新凝聚,雖然依舊帶著沉重的疲憊和驚悸,
卻多了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然。他緩緩挺直了背脊,目光再次落在蘇婉晴臉上,
不再是單純的審視,而是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托付?!扒鐑?,”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卻異常堅定,“把你知道的…所有…都告訴為父!”3 先手破局書房里死寂得可怕,
連更漏滴水的聲音都消失了。蘇明遠撐在紫檀書案上的手背青筋暴起,指關節(jié)捏得泛白,
仿佛要將那堅硬冰冷的木頭摳出洞來。他死死盯著蘇婉晴,那雙閱盡朝堂風云的銳利眼眸里,
此刻翻涌著驚濤駭浪,有難以置信的荒誕,有被撕裂的父女認知,
更有一種被冰冷預言攫住心臟、透不過氣來的巨大恐懼。女兒的眼神,那不是少女的臆想,
那是從地獄深處爬回來的人才能擁有的、浸透了血和恨的清醒!“……說下去。
” 蘇明遠的聲音像是從砂礫中艱難磨出,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嘶啞。他不再問真假,
那眼神已說明一切。他需要知道深淵的模樣,才能知道如何避開,或者…如何反殺!
蘇婉晴心頭那根繃緊的弦,終于稍稍松了一寸。父親信了!至少,信了大半。這就夠了。
她走到父親慣常議事的沙盤旁,上面插著象征各方勢力的小旗。蔥白的手指伸出,
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wěn)決絕,
毫不猶豫地拔掉了代表蘇家、插在權力中心的那面赤紅旗幟?!案赣H請看,
” 她的指尖點在沙盤象征皇宮的位置,聲音冷冽如冰,“此局,名為‘捧殺’。
”“蕭氏一族,根基在邊陲軍鎮(zhèn),蕭遠山雖居兵部侍郎之位,看似顯赫,
實則被父親您和幾位老臣牢牢鉗制,兵權分散,難以染指中樞核心。
” 她的手指劃過幾處關隘要塞的標記,“他們?nèi)钡?,不是兵鋒,
而是一個名正言順、能讓他們勢力徹底膨脹的契機!”蘇明遠眼神一凝,
瞬間抓住了關鍵:“你是說…太子妃之位?”“正是!” 蘇婉晴指尖猛地一敲,
“蘇家女為太子妃,蘇家便是天然的東宮臂膀,權勢必將更進一步,樹大招風!蕭氏等的,
便是蘇家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這一刻!他們會利用蘇家與東宮的緊密聯(lián)系,暗中布局,
將蘇家推上風口浪尖,成為所有覬覦儲位之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她拿起旁邊一枚代表“災禍”的黑色小旗,
穩(wěn)穩(wěn)插在象征蘇家的位置旁邊:“他們會編織一張巨大的網(wǎng)。第一步,
便是利用父親您與戶部李尚書在漕運改制上的政見分歧,暗中推波助瀾,激化矛盾,
制造蘇家結(jié)黨營私、打壓異己的假象。此事,將在賜婚后三個月內(nèi)爆發(fā),
成為彈劾蘇家的第一把火!”蘇明遠臉色鐵青。漕運改制確是他與李尚書爭執(zhí)的焦點,
但僅限于朝堂論政,從未想過會被如此利用!蘇婉晴的手指毫不停留,
又拿起一枚黑色小旗:“第二步,他們會利用太子趙珩對您這位未來岳丈的倚重,
故意泄露幾份無關痛癢、卻極易被曲解的邊境軍報給東宮屬官,
再由那些屬官‘不經(jīng)意’地透露給幾位言官。屆時,
彈劾蘇家外戚干政、意圖染指軍權的奏章便會雪片般飛向御前!父親您為避嫌,
只能自請交出部分權柄,蘇家聲望首次重挫!”“第三步,” 她的聲音愈發(fā)冰冷,
帶著刻骨的恨意,“他們會將目標對準蘇家的根基——大哥蘇云澈!
” 她拿起一枚染著象征“污名”暗紅色的小旗,狠狠插在代表長兄的位置上。
“他們會買通大哥身邊一個叫‘劉三’的隨扈,此人看似忠厚,實則早已被蕭家收買。
在明年春獵之時,此人會故意遺失大哥的佩劍,而那柄劍,
會被‘恰好’發(fā)現(xiàn)在一位意外墜崖身亡的宗室子弟尸體旁!
現(xiàn)場還會留下刻意偽造的、指向大哥與其有私怨的證據(jù)!”“不??!” 蘇明遠失聲低吼,
身體晃了晃,眼前發(fā)黑。長子蘇云澈,性情剛直,是他最大的驕傲,也是蘇家未來的頂梁柱!
若背上謀殺宗室的罪名…那后果,他想都不敢想!蘇婉晴的聲音如同淬毒的冰凌,
繼續(xù)無情地刺下:“大哥百口莫辯,鋃鐺入獄。父親您為救長子,必定動用所有人脈,
四處奔走求告。而這,正落入蕭氏彀中!
他們會借此大肆渲染蘇家‘以權謀私’、‘藐視國法’,
并暗中指使御史彈劾您‘教子無方’、‘縱容外戚’!陛下震怒之下,父親您被罷官奪職,
蘇家被奪爵抄家,已成定局!”“至于我…” 蘇婉晴嘴角勾起一絲慘淡而冰冷的弧度,
手指點向沙盤上象征后宮的鳳儀宮,那里很快被一枚更大的、象征“廢黜”的黑色旗幟覆蓋。
“皇后失德,家族獲罪,我自然成了最好的替罪羊。一杯鴆酒,三尺白綾,
或者…像前世那樣,被打入冷宮,在污穢和病痛中,
聽著蕭貴妃踩著蘇家滿門尸骨登上貴妃寶座的消息,一點點腐爛至死!”她猛地抬眼,
目光如寒刃,直刺蘇明遠劇烈顫抖的心臟:“父親!這一切的幕后推手,
便是蕭貴妃與其兄蕭遠山!他們勾結(jié)的,不僅僅是朝臣,
更有…隱藏在更深處的、對儲位虎視眈眈的皇子!蘇家,
不過是他們用來攪亂朝局、剪除異己、最終為他人做嫁衣裳的那顆最顯眼的棋子!
待蘇家轟然倒塌,兵權、朝堂空缺,都將被他們及其背后的勢力瓜分殆盡!而我蘇家滿門,
便是他們踏上權力巔峰的第一塊踏腳石,尸骨無存!”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蘇明遠心上。
他臉色慘白如紙,額頭冷汗涔涔而下,支撐著身體的雙手抖得不成樣子。
女兒描繪的圖景太過具體,太過陰毒,每一步都精準地戳在蘇家的軟肋,利用人性的弱點,
環(huán)環(huán)相扣,惡毒周密到令人發(fā)指!這絕非臆想,這分明是…血淋淋的復盤!他猛地抬頭,
眼中布滿血絲,那屬于丞相的威嚴和深沉被巨大的恐懼和憤怒徹底點燃,
化作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他們…好毒的心腸!好狠的算計!
” 他死死盯著沙盤上蘇家位置插滿的黑色小旗,仿佛看到了家族在血火中哀嚎崩塌的景象。
“晴兒!” 蘇明遠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力量,他一步上前,
雙手重重按在蘇婉晴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讓她微微蹙眉,“告訴為父!如何破局?
蘇家…絕不能重蹈覆轍!此仇…不共戴天!” 他的眼神,再無半分懷疑,
只剩下一個父親、一個家主在絕境中迸發(fā)出的、玉石俱焚的狠厲。
蘇婉晴肩上傳來的沉重壓力,反而讓她一直緊繃的心神奇異地安定了下來。父親眼中的火焰,
是她復仇路上最需要的薪柴。她迎上父親燃燒著怒火與決心的目光,緩緩開口,聲音不高,
卻字字如鐵:“破局之道,唯‘先手’與‘死棋’?!彼崎_父親的手,重新指向沙盤,
指尖精準地落在戶部尚書李崇的位置上:“漕運改制之爭,是蕭氏點燃的第一把火。父親,
您明日便主動邀李尚書過府‘賞畫’。”蘇明遠一愣:“賞畫?
李崇此人剛愎…”“正是要他的剛愎!” 蘇婉晴眼中閃過冷光,“您只需在‘賞畫’時,
‘無意’間流露出對漕運改制的‘新見解’,
核心便是——將其中涉及江南三大鹽場轉(zhuǎn)運樞紐的管轄權,看似退讓,
實則‘大方’地提議交由…工部右侍郎王顯之負責!”“王顯之?
” 蘇明遠迅速在腦中搜索此人,“此人能力平平,
卻與…與二皇子生母德妃的娘家走得極近!”“不錯?!?蘇婉晴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李崇此人,最恨旁人染指他視為禁臠的漕運肥差,尤其憎惡德妃一系!
您只需將這燙手山芋‘讓’給王顯之,并‘憂慮’地提一句,
此乃德妃娘娘在陛下面前‘美言’的結(jié)果…李崇的怒火,便會立刻從蘇家,
轉(zhuǎn)向德妃和王顯之!蕭氏想利用他做刀,我們便讓這把刀,先砍向他們想拉攏的盟友!
”蘇明遠眼中精光爆射!驅(qū)虎吞狼!好一招禍水東引!他瞬間明白了女兒的意圖,
這看似退讓的一步,實則是將即將燒向蘇家的火苗,
精準地引燃了蕭氏與其他皇子勢力之間的積怨!他重重一點頭:“此計可行!為父明日便辦!
”蘇婉晴的手指毫不停留,滑向兵部侍郎蕭遠山的標記:“至于蕭遠山這條毒蛇…父親,
您可還記得,三年前,南境‘撫遠軍’上報的那批‘意外焚毀’的軍械?
”蘇明遠瞳孔猛地一縮!撫遠軍…那是蕭家的根基之一!那批軍械焚毀案當年鬧得很大,
最后以天災和看守將領瀆職草草結(jié)案,涉事將領被斬首,但…“你是說…那案子有詐?
”“不是有詐,” 蘇婉晴的聲音斬釘截鐵,“是監(jiān)守自盜!那批精良軍械,根本沒有焚毀!
而是被蕭遠山暗中轉(zhuǎn)移,分批運往了北境‘鎮(zhèn)北軍’大營,
落入了…他的親信副將、如今已是鎮(zhèn)北軍前鋒營統(tǒng)領的吳天德手中!”“什么?!
” 蘇明遠倒吸一口涼氣,渾身血液都似乎要凝固!私藏、轉(zhuǎn)運、侵吞如此龐大的軍國重器,
這是誅九族的大罪!蕭遠山怎么敢?!“證據(jù)何在?” 他聲音都在發(fā)顫,既驚且怒。
“證據(jù),就在撫遠軍當年的軍械庫看守、那個被‘斬首示眾’的校尉張奎的‘遺孀’手里!
” 蘇婉晴語速極快,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冷靜,“張奎根本沒死!他是蕭遠山的心腹死士!
當年斬的,不過是個替死鬼!真正的張奎,化名‘李?!?/p>
帶著蕭遠山親筆簽押的轉(zhuǎn)移軍械的密令副本和接收吳天德的手書,
就藏在京城外八十里的‘黑水鎮(zhèn)’,受他那‘遺孀’王氏的供養(yǎng)!那王氏手中,握有鐵證!
”蘇明遠的心臟狂跳起來,如同戰(zhàn)鼓擂動!這消息太過驚人!若能拿到這鐵證…蕭遠山,
乃至整個蕭家,都將萬劫不復!“父親,” 蘇婉晴目光灼灼,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
“此事需絕對隱秘,動用您最心腹、最死忠、且與蘇家明面絕無瓜葛的暗衛(wèi)!要快!
必須在蕭氏察覺之前,將張奎和王氏,連同他們手中的東西,
神不知鬼不覺地…‘請’到我們絕對安全的地方!這是懸在蕭家頭頂?shù)睦麆Γ?/p>
亦是蘇家絕地反擊的…第一顆‘死棋’!”“死棋…” 蘇明遠喃喃重復,
眼中爆發(fā)出駭人的光芒。他看著沙盤,看著女兒精準點出的每一個要害,
一種久違的、屬于獵手的興奮和冰冷的殺意,混合著對女兒那深不可測的“預知”的敬畏,
在他胸中激蕩翻騰。他猛地一拳砸在沙盤邊緣,震得那些小旗簌簌抖動?!昂?!
好一個‘先手’!好一顆‘死棋’!” 蘇明遠的聲音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狠絕,
他看向蘇婉晴,眼神復雜無比,有痛惜,有震撼,更有一種將家族命運徹底托付的決然,
“晴兒,此事為父親自安排!定將那鐵證,牢牢握在手中!”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如鷹隼,
掃過女兒沉靜卻深不見底的眼眸:“你…你方才所言大哥之事…又當如何預防?
” 長子的安危,依舊是他心頭最重的一塊巨石。蘇婉晴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幽冷,
如同深冬寒潭:“大哥那邊…女兒自有計較。那‘劉三’…很快,就會變成一個‘死人’。
”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容置疑的冰冷殺意。蘇明遠心頭一震,
看著女兒眼中一閃而逝的、絕非閨閣女子應有的狠厲與果決,他張了張嘴,
最終卻什么也沒問。他明白,從女兒“回來”的那一刻起,
那個天真爛漫的蘇婉晴就已經(jīng)死了?;钕聛淼?,是為了復仇和守護,
不惜化身修羅的蘇家嫡女!“需要為父做什么?” 他只沉聲問了一句。
“父親只需穩(wěn)住朝堂,按計劃行事?!?蘇婉晴微微垂下眼簾,掩去眸底翻涌的血色,
“內(nèi)宅之事,陰私手段…女兒,親自來?!?她攏在袖中的手,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蕭氏,
你前世加諸于我蘇家的每一分痛苦,今生,我都將百倍奉還!就從你埋下的這顆毒牙開始!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縷殘陽如血,潑灑在庭院的海棠樹上,
將那粉白的花瓣也染上了一層凄艷的紅,仿佛預示著,一場更加血腥殘酷的博弈,
已然在這看似平靜的丞相府邸深處,悄然拉開了帷幕。4 夜影殺機暮色四合,
將丞相府層層疊疊的屋宇輪廓吞噬。白日里喧鬧的仆役也收了聲息,
只余下巡夜家丁燈籠搖曳的微光,在青石板路上拖出鬼魅般的長影。東院一處僻靜的下人房,
窗戶紙被燭光映得昏黃,里面人影幢幢,壓低的說話聲如同毒蛇在草叢里游弋。
“珠小姐那邊…真成了?”一個尖細的女聲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俺闪?!
親眼瞧著那丫頭把加了料的蜜露送進去的!”回答的是個粗嘎的男聲,透著邀功的得意,
“那‘醉春風’可是番邦來的極品,神仙也扛不??!
保管叫那蘇婉晴在太子殿下面前丑態(tài)百出,徹底毀了名聲!到時候,珠小姐再適時出現(xiàn),
溫言軟語,體貼入微…嘿嘿,殿下眼里還能有誰?”“劉三,這事辦得利索!珠小姐說了,
少不了你的好處!”尖細女聲笑道?!澳鞘亲匀唬∧転橹樾〗阈Я?,是我劉三的福氣!
”劉三搓著手,滿臉諂媚,“等珠小姐將來成了貴人,小的也跟著沾光!那蘇家大小姐,哼,
空有張臉,蠢笨如豬,活該被…”“咔嚓!”窗外,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枯枝被踩斷的異響,
瞬間打斷了劉三的吹噓?!罢l?!”劉三和那尖細嗓音的婦人同時警覺,厲聲低喝。
屋內(nèi)燭火猛地一晃,映出兩張驟然煞白的臉。劉三反應極快,一個箭步?jīng)_到門邊,
猛地拉開房門!門外空空蕩蕩,只有夜風吹過廊下懸掛的破舊燈籠,發(fā)出“吱呀”的呻吟。
夜色濃稠如墨,將一切可疑的痕跡都吞沒了?!皨尩?,聽岔了?”劉三探出頭左右張望,
罵罵咧咧,心里卻莫名地打了個突。那聲音…太清晰了,不像是風?!靶⌒鸟偟萌f年船!
快看看外面!”屋里的婦人,是蕭云珠安插在蘇府的內(nèi)線張婆子,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劉三啐了一口,壯著膽子跨出門檻,
伸長脖子往廊柱陰影處和墻角灌木叢里張望。
就在他全神貫注探查屋外動靜的剎那——一道纖細的黑影,如同沒有重量的幽靈,
悄無聲息地從房梁的暗影中飄然落下!落地時甚至沒有激起一絲塵埃。
黑影手中緊握著一根細長的、在微弱光線下泛著烏沉沉冷光的鐵釬,尖端磨得極其銳利,
無聲無息地、精準無比地朝著劉三毫無防備的后頸要害,疾刺而下!快!狠!絕!
“呃…” 劉三只覺后頸脊椎處傳來一陣難以言喻的冰涼刺痛,
那感覺瞬間攫取了他所有的力氣和意識。他甚至來不及發(fā)出一聲像樣的慘叫,
喉嚨里只擠出半個破碎的音節(jié),身體便像一截被砍斷的木樁,直挺挺地向前撲倒,
重重砸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鈍響。鮮血,
這才后知后覺地從那個細微的創(chuàng)口緩緩洇開,在夜色里變成一小灘粘稠的暗色?!皠⑷??
怎么了?!”屋內(nèi)的張婆子聽到重物倒地的聲音,心頭警鈴大作,驚恐地尖叫著沖出來。
她只看到劉三趴在地上的背影,還有那正在蔓延的、刺目的暗紅!“啊——!
”張婆子魂飛魄散,剛要扯開嗓子呼救,
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鐵鉗般從她身后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力道之大,幾乎捏碎了她的顴骨!
另一只手閃電般扣住她的咽喉,猛地一錯!
“咯…咯…”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張婆子眼珠暴突,布滿血絲,
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便徹底癱軟下去,
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的蛇。那道纖細的黑影松開手,任由兩具尸體無聲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黑影蹲下身,動作利落地在劉三尸身上摸索片刻,
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和一枚刻著特殊印記的銅牌——蕭家死士的信物。
又在張婆子懷里搜出一包用油紙裹著的、氣味甜膩的粉末——醉春風。黑影站起身,
將錢袋和銅牌揣入懷中,捏著那包毒粉,面罩上方唯一露出的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
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如同浸在寒潭中的黑色琉璃。正是蘇婉晴!她看也沒看地上的尸體,
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迅速消失在回廊更深沉的陰影里,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夜風嗚咽著掠過庭院,卷起幾片落葉,覆蓋在劉三后頸那一點微不可察的致命傷口上,
也吹散了空氣中那最后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仿佛剛才那電光火石間的致命殺戮,
從未發(fā)生過。西院,蘇婉晴的閨閣內(nèi)室。燭光融融,驅(qū)散了窗外的黑暗,
卻驅(qū)不散空氣里無形的緊繃。碧桃臉色煞白,雙手死死絞著衣角,指尖因為用力而泛青。
她像只受驚過度的小兔子,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發(fā)抖,
目光緊緊鎖在內(nèi)室那道緊閉的雕花門簾上,仿佛那后面藏著噬人的妖魔。
方才小姐一身夜行衣、帶著一身冰冷煞氣回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