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腦袋空空俱樂部第一章 牛馬夜驚魂李二狗把最后一捆干草重重摔在食槽旁,
濺起幾點灰塵。他揉了揉酸痛的后腰,對著那頭睡得死沉的靈角犀牛啐了一口:“忒 ,
睡得倒香,比老子這值夜的還舒坦!”他抬頭看了看黑沉沉、連月亮都吝嗇露面的夜空,
心里盤算著離換班還有多久。就在這時,眼角的余光瞥見了犀牛欄舍的另一端。
李二狗的動作瞬間僵住了,嘴巴微張,哈欠打了一半硬生生卡在喉嚨里。他用力眨了眨眼,
懷疑是自己困出了幻覺?;椟S的燈光下,在那頭小山般龐大、鼾聲震天的靈角犀牛旁邊,
竟然站著一個人!而且……那是一個穿著月白色紗衣的女人!那紗衣薄得驚人,
在昏光下幾乎透明,勾勒出玲瓏起伏的曼妙身姿。衣料上似乎有細碎的流光在無聲游走,
與這臟亂污濁的獸欄環(huán)境形成刺目的反差。李二狗在合歡宗當牛做馬這些年,雖然地位低微,
但耳濡目染,對宗門里那些仙子們的服飾也算有點見識。
他敢用明天一整天的口糧打賭——這絕不是普通內(nèi)門弟子能穿的料子!這身段,這氣質(zhì),
還有那身流光溢彩的紗衣……李二狗的心臟猛地一抽,
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名字閃電般劃過腦海:葉如煙?!合歡宗的大師姐?!
也是當世合歡宗圣女可……這怎么可能?!李二狗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齜牙咧嘴。
不是夢!那個身影還在!她甚至微微彎著腰,
手里拿著一把比她人還高的、用來刷靈獸的硬鬃毛刷,正一下一下,
有些笨拙地刷著靈角犀牛那粗糙如巖石般的背脊。動作間,紗衣的流光隨著她的身形搖曳,
在這昏暗骯臟的環(huán)境里,美得詭異,也荒謬得令人窒息。
更讓李二狗頭皮發(fā)麻、汗毛倒豎的是周圍的“氛圍”。那頭靈角犀牛依舊鼾聲如雷,
對背上多了一個人、一件東西毫無反應,仿佛那刷子在自動工作。遠處,
兩個巡邏的執(zhí)事弟子提著燈籠慢悠悠地走過,昏黃的光暈掃過犀牛欄舍,
也掃過了葉如煙所在的位置。李二狗看得清清楚楚,那光暈明明掠過了她月白色的紗衣,
甚至能隱約看到燈光穿透紗衣映出的輪廓!可那兩個執(zhí)事弟子,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
視線也完全沒有聚焦,就像那里只是一團普通的空氣,徑直走了過去,
連一絲疑惑的表情都沒有。而且為何圣女的眼睛里流出一種他很熟悉的感覺。死寂。
除了犀牛的鼾聲和自己的心跳,李二狗聽不到任何聲音。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脊椎骨爬上來。他不是沒見過怪事,
在這弱肉強食、光怪陸離的修仙界,雜役弟子能活下來多少都沾點運氣和見怪不怪。
但眼前這一幕,太過離奇,太過驚悚。一個本該在核心仙山、被眾星捧月的大師姐,
穿著價值不菲、引人遐想的紗衣,深更半夜跑到最下賤的靈獸園,
給一頭臟兮兮的靈角犀牛刷背?這本身就已經(jīng)夠離譜了!更要命的是,周圍的人、獸,
竟然全都對她視而不見?仿佛她……不存在?
李二狗想起自己幾年前在神秘洞府誤服了一顆未知的丹藥后,
也曾短暫地經(jīng)歷過那種“被世界遺忘”的恐怖滋味。那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孤獨,
他至今想起來都心有余悸。難道……一個荒謬又可怕的念頭在他心中滋生。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理智告訴他應該立刻縮回角落,
假裝什么都沒看見。葉如煙這種人物,就算真出了什么事,
也輪不到他一個煉氣期都不到的小雜役操心。弄不好,好奇心會害死他這只小牛馬。
但那雙眼睛里流露出的茫然和絕望,像一根針,刺中了他心底某個同樣被忽視的角落。
還有那身紗衣……那可是合歡宗所有底層男弟子午夜夢回時最綺麗的幻想符號之一。
“媽的……富貴險中求……死就死吧!”李二狗一咬牙,把心一橫,深吸一口氣,
努力壓下聲音里的顫抖,朝著那個月白色的身影,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喂!
那邊……那個……師姐?”聲音不高,但在寂靜的獸欄里顯得格外突兀。
葉如煙的動作猛地頓住了。她刷犀牛背的動作凝固在半空,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然后,
她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混雜著驚愕與一絲微弱希望的神情,轉(zhuǎn)過了頭。
那雙清冷如寒星的眼眸,終于聚焦在了李二狗身上。不再是透過他,
而是真正地“看見”了他。四目相對?;椟S的燈光下,牛糞的氣味中,
一個卑微如塵土的雜役,一個本該高懸云端的仙子。中間隔著巨大的身份鴻溝,
以及一種名為“存在”的詭異迷霧。李二狗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只能干巴巴地擠出一句連他自己都覺得蠢透了的話:“呃……那個……需要幫忙嗎?
刷牛背……我李二狗賊專業(yè)。
”第二章 遺忘的陰影李二狗那句干巴巴的“刷牛背我專業(yè)”在污濁的空氣里回蕩,
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死寂的寒潭。葉如煙的身體肉眼可見地繃緊了。她猛地轉(zhuǎn)過身,
那雙原本盛滿茫然與絕望的寒星眸子,此刻銳利如刀,死死釘在李二狗臉上。
那目光里混雜著極度的震驚、一絲難以置信的狂喜,
以及……一種被窺破最深秘密的冰冷審視。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zhì)的潮水,
瞬間淹沒了小小的獸欄,壓得李二狗幾乎喘不過氣。他感覺自己就像被天敵鎖定的獵物,
脊背瞬間爬滿了冷汗,剛才那點“富貴險中求”的莽撞瞬間被澆滅大半。
“你……”葉如煙的聲音響起,清冷依舊,
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從極遠之處傳來的空洞感,尾音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能看見我?”她向前踏了一步,月白色的紗衣在昏黃的靈石燈下無聲流淌著微光,
那曼妙的身姿此刻在李二狗眼中卻充滿了壓迫感。
那頭小山般的靈角犀牛似乎被無形的氣場驚擾,不滿地噴了個響鼻,碩大的頭顱甩了甩,
渾濁的眼珠掃過葉如煙站立的位置,依舊是一片徹底的漠然,
仿佛那里只是飄過一陣無關(guān)緊要的風。“看…看得見!”李二狗喉嚨發(fā)緊,聲音干澀,
努力挺直了那常年被雜役壓彎的脊背,試圖讓自己顯得不那么像只待宰的雞崽,
“看得清清楚楚!您…您不是圣女嗎?合歡宗首席真?zhèn)?,”他幾乎是喊出來的?/p>
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仿佛是為了向?qū)Ψ?、也向自己證明,眼前的一切并非幻覺。
“圣女”葉如煙低聲重復著這個稱呼,清冷的臉上第一次浮現(xiàn)出一抹極其復雜的神色,
似自嘲,又似悲涼。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件在為了引起別人注意的紗衣,
此刻在獸欄的污穢背景里,顯得如此不合時宜,甚至有些可笑。
那銳利如刀的目光終于軟化了一絲,審視的冰冷被一種深沉的疲憊和某種更深的恐懼取代。
她抬眼看著李二狗,眼神里透著一絲近乎脆弱的求證:“除了你,還有誰能看見我?現(xiàn)在?
在這里?”李二狗立刻搖頭,像撥浪鼓一樣:“沒有!絕對沒有!剛才巡邏的執(zhí)事弟子,
燈籠光都從您身上掃過去了,他們眼珠子都沒轉(zhuǎn)一下!還有這頭蠢牛,
”他指了指旁邊又開始打鼾的靈角犀牛,“您剛才在它背上刷毛,它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就跟…就跟您不存在似的!”“不存在……”葉如煙咀嚼著這三個字,
聲音輕得如同嘆息。她周身那股無形的壓力驟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濃得化不開的孤寂與絕望。她微微晃了一下,
扶住了旁邊冰冷的石欄才穩(wěn)住身形。月白色的紗衣失去了某種神采,
連那流轉(zhuǎn)的微光都黯淡了幾分。她抬頭望向遠處合歡宗主峰模糊的輪廓,那里是她的居所,
是她的榮耀,也是她此刻痛苦的根源?!笆恰澜佟??!比~如煙的聲音恢復了清冷,
但其中的空洞感更重了,像蒙著一層厚厚的塵埃,“一種……源自執(zhí)念與恐懼的詛咒。
它正在抹去我的‘存在’,從所有人的認知里,一點一點地……把我抹掉。”“道劫?
”李二狗心頭猛地一跳。這詞兒他在師兄們私下吹牛打屁時聽過,
都是些玄之又玄、離底層牛馬無比遙遠的傳說。據(jù)說宗門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沖擊瓶頸或者道心不穩(wěn)時才會引動這種恐怖的東西,輕則修為倒退,重則魂飛魄散。
而且道劫每個人的歷劫都不同。他萬萬沒想到,眼前這位云端上的大師姐,
竟真被這東西纏上了,而且是以如此詭異的方式?!盀槭裁磿@樣?”李二狗忍不住追問,
聲音里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害怕,“您是首席真?zhèn)靼。∧敲磹勰侥?/p>
您怎么會……”“喜歡?愛慕?”葉如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帶著無盡嘲諷的弧度,
打斷了李二狗的話。那笑容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有深深的疲憊和厭倦,
“那是給‘合歡宗圣女葉如煙’的,是給這身皮囊和這個名號的。不是給我?!彼D了頓,
目光似乎穿透了獸欄的黑暗,看向某個虛無的點:“被所有人注視,被所有人評頭論足,
被所有人期待……一舉一動都關(guān)乎宗門顏面,一言一行都需合乎規(guī)矩。從踏入修行路開始,
我就活在‘圣女’這個精致的殼子里。它越來越重,重得我喘不過氣。
”她的聲音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波動,帶著一種壓抑已久的痛苦,
“我厭惡那些無處不在的、粘稠的目光!我厭惡那些虛情假意的奉承!
我甚至……厭惡這身修為!它像一道枷鎖!我只想……”她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嘶?。骸拔抑幌氚察o地待著!沒人認識我!沒人看我!
就當……就當我不存在好了!”這聲壓抑的嘶吼在寂靜的獸欄里回蕩,
震得李二狗耳膜嗡嗡作響。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瞬間褪去了所有清冷孤高、只剩下脆弱與絕望的女子。
這和他想象中那個光芒萬丈、永遠從容的圣女形象,判若云泥。
“所以……”李二狗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嚨干得發(fā)疼,
“所以您心里……其實是想‘不被注意’?這道劫……就真的如您所愿了?”“是。
”葉如煙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聲音重新變得死寂,
“它放大了我內(nèi)心最深處的倦怠和逃避。起初,只是某個弟子忘記了向我行禮。后來,
是師尊在傳道時忽略了我的提問。再后來,
是任務(wù)玉簡里漏掉了我的名字……遺忘像瘟疫一樣蔓延。他們并非真的失憶,
只是‘認知’被扭曲了。在他們的感知里,我變得模糊,變得無關(guān)緊要,
最后……徹底‘透明’?!彼従彵犻_眼,看向李二狗,
那雙曾經(jīng)璀璨的眸子里只剩下深不見底的恐懼,“就像現(xiàn)在這樣。除了你。
”她叫出了李二狗的名字。這個最底層雜役的名字從她口中說出,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
砸在李二狗心上。他渾身一激靈?!拔覈L試過對抗?!比~如煙的語氣帶著一絲絕望的自嘲,
“穿著這身最顯眼的紗衣,去最熱鬧的傳功廣場,
去長老議事的殿外……去以前從來不讓我去的放縱閣,甚至像現(xiàn)在這樣,
來最骯臟的獸欄做最下賤的活。我想證明自己還在!結(jié)果呢?”她攤開手,
月白色的紗袖在昏暗光線下顯得異常單薄,“如你所見。越是極端,遺忘得越快。
道劫在加速吞噬我。我甚至能感覺到,‘葉如煙’這個名字,
正在從宗門的基石上被抹去……很快,連最后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我會變成一個……從未存在過的幽靈?!币还杀涞暮馑查g攫住了李二狗。
刻骨銘心的“消失”體驗——那種被整個世界遺棄、呼喊無聲、掙扎無力的絕對孤獨和恐懼。
而葉如煙此刻經(jīng)歷的,是那種體驗的千百倍放大,是真正意義上的“存在”被抹殺的酷刑!
看著葉如煙眼中那深沉的絕望,李二狗心頭猛地涌起一股他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情緒。
那不僅僅是對絕色女子的同情,更是一種同病相憐的憤怒!他李二狗,
在合歡宗不也一直是個“透明人”?誰會在意一個牛馬雜役的死活?
誰會在意他是否吃飽穿暖?那種被忽視、被當成空氣的滋味,他太懂了!
只是他的“消失”是緩慢的、卑微的,而葉如煙的消失,則是如此的劇烈、如此的不公!
憑什么?!她的痛苦就格外沉重?還是說,正因為她站得太高,摔下來時才更痛?
一股混雜著不平、倔強和某種底層牛馬特有的光棍氣的熱血沖上頭頂?!叭~師姐!
”李二狗猛地挺直腰板,聲音比剛才洪亮了許多,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粗糲,“您別怕!
我能看見您!我記得你!你不是什么幽靈!您是活生生的人!是我的夢中情人!
能把這句話說完,NND死也值得了”他頓了頓,眼神里閃爍著一種近乎兇狠的執(zhí)著,
像是護食的野狗:“你說這心魔在抹掉你?那老子就天天在您眼前晃悠!天天跟你說話!
天天提醒你還在!我就是塊石頭,也得硌得它牙疼!我就不信了,
它能連我這個大活人一起抹了?!”這番粗鄙不堪、毫無章法卻又斬釘截鐵的宣言,
像一道驚雷劈開了葉如煙周身的絕望迷霧。她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衣衫襤褸、臉上還沾著草屑的雜役弟子。那雙疲憊死寂的眸子里,
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李二狗的身影——不再是模糊的背景,
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帶著滾燙情緒的人。一絲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火星,
在那片名為絕望的冰原深處,悄然點燃。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伴隨著燈籠的光暈由遠及近,
又是那兩個巡邏的執(zhí)事弟子折返回來?;椟S的光線再次掃過獸欄,
毫無阻礙地穿透了葉如煙月白色的紗衣,照亮了李二狗緊張而堅定的臉。“喂,李二狗!
大半夜的跟誰嚷嚷呢?”一個執(zhí)事弟子不耐煩地呵斥道,燈籠光在李二狗臉上晃了晃,
“睡迷糊了?還是想偷懶?”李二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識地側(cè)身,
想擋住葉如煙的方向。然而,那執(zhí)事弟子的目光,根本沒有落在葉如煙所站的位置,
仿佛那里空無一物。“沒…沒誰!”李二狗趕緊低下頭,粗著嗓子回答,
“剛…剛被這蠢牛驚了一下!罵它兩句!”“哼,看好你的牛!別一驚一乍的!
”執(zhí)事弟子嘟囔了一句,提著燈籠走了,光暈漸漸遠去。李二狗松了口氣,
這才敢抬頭看向葉如煙。眼前的景象讓他頭皮瞬間炸開!
就在剛才執(zhí)事弟子燈籠光掃過、話語落下的瞬間,
葉如煙的身影竟然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了石子,劇烈地晃動、模糊起來!
她的邊緣變得像煙霧般飄渺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散在空氣中!連那身月白紗衣,
都失去了所有光澤,變得如同褪色的舊紙!更恐怖的是,葉如煙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她猛地捂住心口,身體痛苦地弓了起來,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她看向李二狗,
眼神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赤裸裸的恐懼——那是一種瀕臨徹底湮滅的恐懼!
“他…他們提到我…或者…靠近我……”葉如煙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遺忘…在加速…我…我感覺…自己正在…被抹去…”李二狗駭然失色,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道劫”的恐怖力量!
剛才那短暫的、粗魯?shù)男娼⑵饋淼囊稽c點信心,在這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
顯得如此渺小可笑。“葉師姐!撐住!看著我!我在這兒!”李二狗幾乎是撲了過去,
但他不敢真的觸碰,只能手足無措地在她面前揮舞著手臂,用盡全身力氣低吼,
“李二狗在這兒!我看見了!葉如煙!葉如煙!葉如煙!”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她的名字,
聲音嘶啞而急切,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或許是這連續(xù)不斷的、帶著強烈意志的呼喊起了作用,
或許是葉如煙自身也在拼命對抗那股湮滅之力。她模糊的身影在劇烈的波動中,
終于艱難地、一點點地重新變得清晰、凝實起來。雖然依舊臉色慘白如紙,氣息微弱,
但至少……她還在。葉如煙大口喘著氣,冷汗浸濕了額角的碎發(fā),貼在蒼白的皮膚上。
她看著眼前焦急萬分、像個瘋子一樣不斷喊著她的名字的雜役弟子,眼神極其復雜。
恐懼尚未褪去,但絕望的冰層下,那點微弱的火星,似乎頑強地燃燒著。
“記住你的話……李二狗?!比~如煙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
“你是我唯一的‘錨’了……別……松手……”第三章 笨拙的證明地平線上升起的陽光,
驅(qū)散了靈獸園深處最后一絲夜的粘稠。
煙虛弱卻帶著奇異重量的話語——“你是我唯一的‘錨’了……別松手”——像燒紅的烙鐵,
深深印在他的腦海里。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己的洞府,腦子里卻像塞滿了滾燙的石頭,
反復碾磨著昨夜那驚心動魄的遭遇和葉如煙眼中瀕臨湮滅的恐懼。道劫,
抹殺存在……這些詞對一個只會在泥地里刨食、伺候靈獸的牛馬雜役來說,太過宏大,
太過恐怖。但他李二狗認死理,既然答應了,哪怕是用最蠢的辦法,也得試試!計劃,
是沒有的畢竟作為雜役弟子他的修為和日常瑣事讓他無法動腦思考,
他想到了兩個最笨的辦法,1.用眼睛死死的盯住。2,
在心里不停的大喊提醒她的存在葉如煙的作息,
對李二狗這個底層雜役來說本是遙不可及的謎。但此刻,這成了他唯一的線索。
他利用自己對宗門犄角旮旯的熟悉,開始了笨拙的追蹤。得益于道劫的存在,
葉如煙現(xiàn)在不用修煉,和他每天約定了見面時間李二狗挑著一擔沉重的靈獸糞便,
吭哧吭哧地“路過”傳功坪外圍的石階。他的眼睛像鉤子一樣,
死死鎖定了那個月白色的身影?!翱?!是葉如煙師姐!他在心里無聲地吶喊,
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在葉如煙身上燒出兩個洞。葉如煙似乎有所感應,
清冷的眸光掃過李二狗臟污的身影,微微頷首。這微小的回應讓李二狗精神一振。
他故意腳下一個“踉蹌”,糞桶晃蕩,發(fā)出刺耳的哐當聲,
引來附近幾個內(nèi)門弟子嫌惡的皺眉和低斥。李二狗毫不在意,一邊笨拙地“穩(wěn)住”糞桶,
一邊目光依舊死死黏在葉如煙如煙身上,仿佛她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葉如煙的身影在清晨的光線下顯得凝實了一些,似乎沒有昨夜那種飄渺欲散的感覺。
初步有效! 李二狗心中狂喜。下午,外門雜役區(qū)通往靈獸園的一條偏僻小徑。
這是李二狗的地盤。他遠遠看見葉如煙的身影出現(xiàn)在小徑盡頭,步履似乎有些虛浮。
一個負責清掃落葉的外門雜役弟子正埋頭干活,推著獨輪車,直直地朝著葉如煙的方向走去,
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按照“遺忘”的規(guī)則,他會毫無阻礙地穿過葉如煙,如同穿過空氣。
李二狗瞳孔一縮,一股熱血直沖腦門!他猛地從藏身的草垛后竄出來,像一頭護崽的蠻牛,
朝著那推車的雜役弟子就撞了過去!“哎喲!”砰! 兩人撞了個滿懷,獨輪車翻倒,
落葉撒了一地?!袄疃罚∧闼锏寞偭??!”被撞的其他雜役弟子捂著生疼的肩膀,
破口大罵。“對…對不?。∧_滑了!”李二狗呲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邊道歉,
一邊用身體死死擋在了葉如煙身前的位置,眼睛卻兇狠地瞪著那個雜役弟子,
仿佛在警告對方不準靠近這片“空氣”。那雜役弟子莫名其妙,罵罵咧咧地扶起車子,
繞開李二狗,推著車走了,全程視線都沒有在葉如煙所站的位置停留哪怕一瞬。
李二狗松了口氣,這才敢回頭看向葉如煙。葉如煙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復雜難明。有驚愕,
有不解,或許……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動容。剛才那推車弟子直沖過來時,
她清晰地感覺到了那種“即將被穿透”的冰冷觸感和隨之而來的湮滅悸動。
而李二狗這莽撞愚蠢的一撞,像一堵笨拙卻堅實的墻,硬生生將那冰冷的觸感撞碎了。
“不必如此?!比~如煙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喑啞。笨拙的行動并非總是奏效,
挫折很快降臨。李二狗嘗試在葉如煙可能出現(xiàn)的丹房外“等候”,
結(jié)果被巡邏的執(zhí)法弟子當成可疑分子,揪著耳朵送到了地牢。
在地牢里被折磨了三天后證實了自己的身份,
三天后的傍晚時分終于在內(nèi)門藏書閣附近一條僻靜的花徑“偶遇”到葉如煙時,
發(fā)現(xiàn)她的狀態(tài)明顯更差了。即使沐浴在金色的夕陽余暉中,
她的身影也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單薄感,紗衣的流光黯淡了許多,臉色也更加蒼白,
眉宇間籠罩著濃重的疲憊。“道劫在加深。”葉如煙倚在一株古樹下,聲音帶著濃重的倦意,
“你的‘看見’和‘提醒’,像在湍急的河流中投下石子,能短暫地激起漣漪,
讓水面映出倒影……但水流的力量太強了。石子沉下去,倒影還是會消失。”她看著李二狗,
眼神里有感激,但更多的是深不見底的憂慮,“而且……我感覺遺忘的‘源頭’在擴散。
不再僅僅是針對我,而是……某種扭曲在蔓延。”李二狗的心沉了下去。
他感覺到了葉如煙的虛弱,也聽懂了她的意思——自己的笨辦法,只能延緩,無法根除,
而且道劫的力量還在增強?!澳恰窃趺崔k?”李二狗急道,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就在這時,一個內(nèi)門的女弟子匆匆從花徑另一頭走來,
手里捧著一卷玉簡,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她低著頭,完全沒有注意到倚在樹下的葉如煙,
眼看就要撞上!李二狗情急之下,也顧不上其他,
猛地朝著那女弟子的方向大吼一聲:“小心!看路!
”那女弟子被這平地驚雷般的吼聲嚇了一跳,猛地抬頭,腳步頓住。
她先是茫然地看了一眼李二狗這個方向正準備反手攻擊的時候,
隨著李二狗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葉如煙身上?!傲鴰熃??”女弟子愣了一下,
似乎才“發(fā)現(xiàn)”葉如煙的存在,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和局促,連忙躬身行禮,“弟子失禮,
沒看見師姐在此?!比~如煙微微頷首,示意無妨。女弟子這才抱著玉簡,匆匆繞開走了。
李二狗的心臟卻在狂跳!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關(guān)鍵點!剛才那女弟子,
在被他吼聲驚動、抬頭看過來之后,是先看到他李二狗,然后目光移動,
才“發(fā)現(xiàn)”了葉如煙!而且,她行禮時說的是“沒看見師姐在此”,
而不是“不知道師姐在此”!“柳師姐!”李二狗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
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fā)顫,“我好像…好像知道一點門道了!”葉如煙疑惑地看向他。
“剛才那個師姐!”李二狗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她一開始根本沒看見您!是我吼了她一聲,
她先看到了我,然后順著我的方向,才‘看’到了您!而且她說的是‘沒看見’,
不是‘不知道’!這說明…說明只要有人‘注意到’您所在的位置,
或者…或者被什么東西‘提醒’去注意那個位置,他們就有可能暫時‘看’到您?
哪怕只是很短的一瞬間?”葉如煙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爆發(fā)出強烈的光芒!
她仔細回想著剛才那一幕,確實如此!那個女弟子并非“想起”了她,
而是在被李二狗吸引注意力后,視線掃過這片區(qū)域時,才“重新發(fā)現(xiàn)”了她的存在!
這是一種基于別人的短暫“認知恢復”!“注視…提醒…位置…”葉如煙喃喃自語,
仿佛在黑暗中抓住了一絲微弱的線索,“你的‘錨’,
不僅僅是讓我知道你記得我一個…將‘遺忘’暫時撕開一道縫隙的…支點?”這個發(fā)現(xiàn),
如同在絕望的深淵中投下了一根帶著微弱光亮的繩索!李二狗興奮得滿臉通紅,
之前的挫敗感一掃而空:“對!對!就是坐標!就是支點!以后我不光要看著您,
我還要想辦法讓別人也注意到您站的地方!哪怕他們不知道是您,
但只要讓他們‘看’到那里有東西就行!”笨拙的計劃,似乎找到了一絲撬動規(guī)則的縫隙。
然而,葉如煙臉上的喜色很快被更深的憂慮取代。
她看著李二狗那張因興奮而漲紅、帶著底層雜役特有的莽撞和執(zhí)著的臉,
聲音低沉下來:“李二狗,記住…心魔的反噬也在增強。昨夜那兩個執(zhí)事弟子靠近,
就差點讓我消散。剛才那個師妹只是短暫停留……若是在人多之處,
被眾多遺忘的‘目光’同時掃過……或者……”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若有人直接對你剛才的行為起疑,
追問你為何對著空氣大喊大叫……那瞬間的‘認知沖擊’和‘質(zhì)疑’,可能會……非常危險。
而且宗門內(nèi)和我不對付的人有很多”剛剛?cè)计鸬南M?,仿佛被澆了一盆冰水?/p>
李二狗臉上的興奮僵住了。是啊,讓別人“注意”葉如煙所在的位置,是一把雙刃劍。
短暫的“看見”可能是生機,但隨之而來的疑惑、探究,甚至是否定,
對正處于道劫侵蝕核心的葉如煙來說,可能就是毀滅性的風暴!笨拙的證明之路,
布滿了荊棘和看不見的深淵。李二狗看著葉如煙蒼白卻依舊絕美的側(cè)臉,
一股沉重的責任感壓上肩頭。他不僅要當她的“錨”,還要當她的“盾”,
在引導他人“看見”的同時,必須小心翼翼地避開可能引爆的認知雷區(qū)。
這對他這個只會埋頭干活的牛馬來說,太難了。但他沒有退路?!拔摇視⌒牡模?/p>
”李二狗握緊了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眼神重新變得兇狠而堅定,“您告訴我,
哪里人多但又不至于太扎眼?咱們…找個地方試試水?
”第四章:道劫的侵蝕李二狗的建議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葉如煙心中激起圈圈漣漪,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漩渦。她沉默片刻,
清冷的眸子掃過李二狗那張帶著底層牛馬特有的執(zhí)拗和豁出去的臉,
最終落在外門方向那片喧鬧嘈雜的區(qū)域——雜役弟子的廣場?!澳抢?。
”葉如煙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每日申時人潮最雜,也最…松散。
”人多意味著機會,松散意味著“異?!北簧罹康目赡苄陨缘?。
這已經(jīng)是她能想到風險相對可控的“試水”之地了。申時將至,外門廣場。塵土飛揚,
汗味、劣質(zhì)丹藥味和年輕修士的荷爾蒙氣息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躁動不安的洪流。
操練結(jié)束的鐘聲敲響,數(shù)百名身著灰色、褐色短打勁裝的雜役弟子如同開閘的洪水,
從巨大的青石演武坪上涌出,李二狗早早地就貓在演武場邊緣一排存放兵器的木架后面,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手心全是汗。他感覺自己像個準備在虎口拔牙的蠢賊。不遠處,
葉如煙靜靜地站在人流必經(jīng)之路旁一株半枯的老槐樹下。
月白色的紗衣在灰撲撲的環(huán)境里依舊扎眼,但涌出的人潮卻像被無形的屏障分流,
自動繞開了她所在的位置,目光掃過時毫無滯澀,仿佛那只是一片尋常的陰影。
她的身影在喧囂的背景中,顯得異常單薄和脆弱。李二狗甚至能看到她月白紗衣的邊緣,
隨著人流的涌動,時不時泛起一絲極其細微的、水波般的漣漪,仿佛隨時會溶解在空氣里。
心魔的侵蝕,在人群的“遺忘洪流”沖刷下,正變得肉眼可見的劇烈!李二狗深吸一口氣,
猛地從木架后竄出,
手里緊緊攥著剛才從靈獸園順出來的一小包臭鼬草粉末——這東西氣味極其濃烈刺鼻,
是靈獸都不愛碰的玩意兒,但對人無害,頂多惡心一下。
他看準一個身材魁梧、正和同伴勾肩搭背吹牛的外門弟子,像條滑溜的泥鰍般擠了過去,
趁著對方不注意,將那一小包粉末猛地拍在了他后背上!噗!淡黃色的粉末瞬間炸開,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了腐爛雞蛋和十年沒洗的臭襪子的惡臭瞬間彌漫開來!“嘔——!
”“臥槽!什么味兒?!”“誰他媽放屁了?!這么臭!”以那魁梧弟子為中心,
周圍七八個外門弟子瞬間中招,被熏得涕淚橫流,捂著鼻子鬼哭狼嚎,場面一片混亂。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更遠處被騷動吸引的弟子,都下意識地聚焦到了這片“惡臭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