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煙雨,又是江南梅雨季,徐枯雨跌跌撞撞的走在梧桐大道上,就在剛才,
回家時便碰見打牌輸了錢的老母親,脾氣火爆上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給了徐枯雨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得火辣,打得透徹。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也不想去細(xì)想些什么。
畢竟已經(jīng)習(xí)慣了。如此的生活。徐枯雨來到這人人打卡的梧桐大道上,
如無根的蓬草不知該往哪扎根,如被風(fēng)吹散的紙鳶不知飄向何處,逆水般掙扎著。都說,
人生如枯雨,雖有潤澤,卻難掩干涸的底色。徐枯雨大概就是這樣吧。雖是獨(dú)生女,
從小卻不受家庭的關(guān)注和寵愛。有著酒鬼的父親,愛打牌的母親,
全家靠個小店鋪賺得點(diǎn)蠅頭小利,最終也只是杯水車薪,導(dǎo)致家里常是入不敷出。
而在學(xué)校里,任何人都不大了解她的家庭情況。依稀能看到的是,
她小時候未得到相應(yīng)的教育資源而蹩腳的英語口語,是她泛黃而磨損的鞋內(nèi)側(cè)邊角,
是洗的發(fā)白卻寥寥幾件的衣服,
是被大家稱贊身材苗條而不知是從入校起便一直靠吃著饅頭配咸菜來解決溫飽問題,
她這一路走來,可從未被人善待。但徐枯雨并沒有過于大的負(fù)擔(dān),也說不上是多大的痛苦。
她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已然在生活的磋磨中選擇了麻木自我。也許,麻木的不止是自我,
還有她那顆被塵封的心。周懿滿是班上的另一名同學(xué),從小就被寵愛著長大,
連名字都被寄予厚望,周懿滿,懿為美好,小滿勝萬全。家里只希望他這輩子平平安安,
健健康康,而再無其它所求。不同于大多家長的殷切期盼或嘴上說的“你平安就夠了,
我們不要求你什么其他的了?!痹倩蛘吣承┘议L在孩子剛出生時所說的“健康就好,
平庸也罷?!眳s在孩子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化的要求,越來越高的要求之類。
周懿滿家里是不同于他們的,是真真正正愛著孩子,不希望孩子有過大的負(fù)擔(dān)的。
徐枯雨則不然,她背負(fù)了太多,她發(fā)誓一定要遠(yuǎn)離這里,
遠(yuǎn)離原生家庭帶來的太多的痛苦和傷害,遠(yuǎn)離貧寒而了無希望的生活,
遠(yuǎn)離待在家里如同枯雨一般的人生。世間不是所有人都和周懿滿一樣,
在學(xué)習(xí)上從未那么刻苦卻又能在高手如林、群英薈萃的學(xué)校里名列前茅,
在日常生活里的愛好又是能玩賽車,搞攀巖,學(xué)散打,
雖也不能和那些頂尖的富家子弟同類相與,但也是活得相當(dāng)輕松快活自得了。
徐枯雨漫步在這大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紛紛走著,梧桐葉也紛紛落著,路燈車燈遂亮起,
已步入夜間,驟雨紛飛,慌亂無章,又該去向何方呢?“嘿,你是你們班紀(jì)委吧,
是不是叫枯雨啊?”陡然間,一個聲音打亂了徐枯雨的思緒,將她從黑暗中拉了起來,
重歸于路燈下的昏黃時刻?!班??阿姨你是?”疑惑使徐枯雨無心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事,
轉(zhuǎn)而專心致志與這位看起來和藹可親的阿姨聊天。
夏緣圓趕快將枯雨拉入傘下說著:“我認(rèn)得你,你是咱們家懿滿的同學(xué)對不對?他提起過你,
說你是你們班最努力的孩子?!甭勓?,枯雨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她呆呆的愣在傘下,
也只能任由著她說。只是,這雙手摟著自己的肩,好像格外溫暖。
也是她渴望而不可即的東西一般。慢慢地,她漸漸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心中的酸澀和欲求也不可救藥地蔓延進(jìn)她的胸膛,令她彷徨,令她無措。怎么辦,好想哭,
為什么茍活于世十余年,第一次那么迫切的想要愛。她知道愛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
倘若她面對父母的霎時熱情,也只會覺得,有些惡心,甚至想要逃離。但她不知道的是,
陌生的阿姨僅僅因?yàn)樗亲约覂鹤拥耐瑢W(xué),就能憑借面龐認(rèn)出她,并且熱情的幫助她,
關(guān)心她,關(guān)愛她?;蛟S,也不只是因?yàn)樗炜萦晔前⒁虄鹤拥耐瑢W(xué),
溫暖的人在哪里都會散發(fā)出光熱去驅(qū)散周圍人的寒冷。夏圓緣看這孩子沒回應(yīng),也不惱火,
自顧自的歡心著她。徐枯雨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用衣襟把淚擦拭干凈。
若無其事的淡淡回應(yīng)著這個笑面如花兒的夏緣圓?!鞍⒁蹋€是太抬舉我了,
我只是除了學(xué)習(xí)以外,不知道該干什么了。”枯雨低著頭,看著雨一滴一滴地落下來,
滴答滴答,肆意而無促??萦?,枯雨。枯涸的雨水又怎會下得出雨來呢,這無疑是矛盾的。
她只能借著這輔助萬物滋長的雨水,將自己的那抹咸意也混進(jìn)其中。她好想哭。“對了,
怎么下完課還不回家呢,這外面可還是下著雨的,家在何處呀?我送你回家吧。
”夏緣圓笑著,一切都看似那么美好。猝不及防,
這馬上讓徐枯雨從這渺小的火光卻溫暖的她的周圍中驚醒了過來。她可是住在老城區(qū),
那里可都是一些家境和她一樣貧寒而破碎不堪的人們。殺過人的,放過火的,投過毒的,
什么人都有。即使是徐枯雨每次回家也都是萬分小心,而絲毫不敢多做停留。
這要是讓夏緣圓送她回家,指不定會被什么地痞流氓給盯上,
到那個時候也就不是自身難保的事了,而是要牽連別人啊。倘若是其他人,那也便罷了,
但這人,是剛剛給予過她溫暖的阿姨呀。如同母愛一樣溫暖。
這令她下意識決定拒絕:“不用了阿姨,我無所依,無所靠,沒有家,也無處可去,
您還是不用管我了,天涼您還是早點(diǎn)回去休息吧,周懿滿同學(xué)肯定還等著你回家給他做飯呢。
”“哎,話怎么能這么說呢,你衣服頭發(fā)都打濕了,先來阿姨家,先洗澡吹頭好不好,
阿姨最近在嘗試些新的菜品,你可以來幫我嘗嘗看嗎?
”夏圓緣炯炯有神的眼睛不停地閃爍著,那么真切,這倒讓徐枯雨恍了神,
不自覺地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跟著一起回了家。剛打開門,
周懿滿便叫道:“媽 你今天回來得好晚啊,我肚子空空,
想吃你的新料理了…”見到夏緣圓后面的徐枯雨,
正拿著可樂準(zhǔn)備把剩下的飲料一飲而盡的周懿滿瞬間呆若木雞?;芜^神來,
仔細(xì)想想發(fā)現(xiàn)和徐枯雨也沒有太多的交流,對她的印象也是知之甚微,
可為何母親大人要把她給帶回家中,周懿滿百思不得其解。不管如何,
見到徐枯雨頭發(fā)濕漉漉,劉海下竟也生出了一雙牲畜無害的狗狗眼,雙瞳剪水,
清新而不媚俗,著實(shí)好看。雖之前從未在意過這樣一個相處兩三年的同學(xué),但細(xì)細(xì)想來,
徐枯雨好像正如雨后春筍般,那樣清新自然,或者說一舉一動真是,顧盼生輝,為之動容。
周懿滿雖一開始不解,但也懂風(fēng)情,馬上就去拿了一塊新毛巾給徐枯雨擦拭?!澳萌ゲ敛涟桑?/p>
別感冒了”周懿滿關(guān)切地說。“恩,好,
謝謝”徐枯雨遂之接起毛巾去把狼狽的自己擦拭干凈。或許是自尊心作祟,
她立即想要把自己弄干,至少看起來不那么可憐,不那么傻,
而不會讓別人平白無故地可憐自己,特意的關(guān)照自己。這讓她莫名其妙地陷入痛苦和絕望。
好像自己從來都不與這溫暖和諧的環(huán)境共存,也不配,不是嗎?既生來就得深受冷嘲熱諷,
既天將降大任于他人,那為何自己從一而終地努力就不配得到回應(yīng),那為何要苦其心,
勞其體,何其哀,何其悲。就在擦拭中不斷回想自己的不甘,突然被打斷了。
“枯雨 枯雨 擦好了嗎? 阿姨今天做了香檸雞還有金陵素什錦,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你先試試吧。”“恩?嗯嗯 好,好好,我馬上就來了”來不及再去細(xì)想過去種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