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再見即是分別刺骨的冰冷如鋼針穿刺每一寸骨頭,黑暗粘稠得化不開,
肺里灌著腥咸液體。
速下墜中看見周衛(wèi)國虛偽的哭臉 —— 那個在她 "意外墜崖" 新聞前演技爆棚的丈夫。
當黑暗徹底吞噬她時,突然一股蠻力將她從深淵拽出!
"咳咳咳 ——" 林晚劇烈嗆咳著睜眼,吸入的不是河水而是帶著肥皂味的空氣。
泛黃的牡丹天花板、老舊吊扇的吱呀聲、硬邦邦的木床...... 這是她十歲前的房間!
床頭柜上攤開的四年級語文課本、掉漆的鐵皮文具盒,
還有那本塑料殼日歷 ——1998 年 6 月 15 日的紅數(shù)字刺得她視網(wǎng)膜生疼。
她盯著自己帶泥漬的小手,指甲縫里沒有解剖刀的薄繭,腕間沒有墜崖傷痕。
指尖撫過粗布床單的紋路,混著木頭與灶火的氣息如此真實。不是夢,
她真的回到了悲劇起點。
流落街頭的眼神、沈硯工廠事故的訃告...... 那個總用沉靜黑眸注視她的鄰家少年,
此刻正經(jīng)歷命運的轉(zhuǎn)折。林晚咬住下唇直到嘗到鐵銹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 這一次,
絕不讓他無聲隕落。機會來得猝不及防。悶熱的傍晚,老槐樹的蟬鳴撕裂空氣。
林晚捧著冰鎮(zhèn)綠豆湯,目光鎖在沈家院墻內(nèi):沈國棟像困獸般踱步,
手里的調(diào)令信紙被捏出褶皺;李秀蘭低頭啜泣,
小馬扎在泥地上碾出淺痕;十一歲的沈硯站在無花果樹陰影里,單薄的脊背繃成弓弦,
黑眸深處翻涌著少年不該有的驚濤駭浪。
"南方... 廠子要黃了..." 沈國棟的沙啞低語被風撕碎,卻精準砸進林晚耳膜。
前世就是此刻,沈家舉家南遷,從此沈硯如斷線風箏消失在鵬城的霧靄里。她猛地放下碗,
冰鎮(zhèn)瓷壁的涼意激得指尖發(fā)顫。深吸一口混著槐花香的暑氣,
十歲女孩的身影如小炮彈沖出院門,"吱呀" 推開沈家虛掩的木門。
三雙目光同時砸來 —— 沈國棟的焦灼,李秀蘭的茫然,還有沈硯眼中即將決堤的暗涌。
"沈硯!" 她的脆亮嗓音刺破凝滯的空氣,"你是不是要去很遠的南方?"少年抿緊嘴唇,
喉結(jié)滾動著點頭,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
這個動作扯痛了林晚的心 —— 前世她竟從未注意過,他沉默時睫毛會像振翅欲飛的蝶。
"不行!" 她叉腰跺腳,像護崽的小獸,"你走了誰幫我打跑揪辮子的壞蛋?
誰陪我寫作業(yè)?誰..." 喉間突然哽住,前世冰冷河水里的倒影與眼前少年重疊,
"反正不許走!你走了我怎么辦?"院子里靜得能聽見李秀蘭抽氣的聲音。林晚不管這些,
她攥住沈硯冰涼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少年蹙眉。仰頭對上那泓深潭般的黑眸,
她用帶著哭腔的命令道:"你必須寫信!半個月一封,要寫滿紙!告訴我鵬城的太陽有多曬,
有沒有比貓還大的蟑螂,老師兇不兇......" 想起前世通訊阻隔,又急急補充,
"等有電話了要每周打!你要是敢騙我..."聲音突然哽咽,她別過臉用袖子擦眼睛,
卻沒松開攥著的手。沈硯被這滾燙的觸碰驚得一顫,看著眼前明明在哭卻兇巴巴的小女孩,
只覺心湖被投入一顆石子,漣漪擴散到四肢百骸。"...... 嗯。
" 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的琴弦。鬼使神差地,
他抬手揉了揉她汗?jié)竦陌l(fā)頂,掌心觸到柔軟的發(fā)旋,感受到掌下小腦袋微微的顫抖。
蟬鳴聲突然變得遙遠,無花果樹的陰影在兩人身上織出溫柔的網(wǎng)。
林晚感受到頭頂那笨拙的安撫,眼淚終于決堤卻倔強地仰起臉。沈硯看著她睫毛上的淚珠,
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這個總跟在自己身后跑的小丫頭,眼睛像雨后的溪水般清亮。
命運的齒輪在暮色中輕響。兩個孩子,一個用帶著泥漬的小手攥住即將流逝的羈絆,
一個用生澀的撫摸回應(yīng)著跨越時空的挽留。1998 年夏夜的風里,除了蟬鳴與槐花香,
多了一絲誰也說不清的、關(guān)于未來的隱秘承諾。
2 2 沈硯錯過高考日子在油墨試卷的沙沙聲中飛轉(zhuǎn),教室窗外的香樟樹綠了又黃。
李曼將練習冊拍在林晚桌上,驚得咖啡在杯口漾起漣漪:"這道推斷題快給我開腦!
" 林晚推了推眼鏡,指尖劃過紅圈難題,
前世困在廚房的記憶突然刺痛神經(jīng) —— 那些被柴米油鹽碾碎的公式,
此刻正化作筆尖的光。"焰色反應(yīng)呈黃色,鎖定鈉元素。" 她用鉛筆敲了敲題面,
草稿紙上躍動著歪扭的守恒小人,
"碳酸鈉與碳酸氫鈉的鑒別要卡沉淀量..." 話音突然哽住,
想起前世被周衛(wèi)國嘲諷 "讀書無用" 的夜,喉間泛起苦澀。"不愧是年級第一!
" 李曼的驚嘆刺破回憶。林晚望著公告欄上周衛(wèi)國的名字,
榜單上的潦草字跡與前世虛偽嘴臉重疊,指甲掐進掌心。課間操鈴聲里,
她將不甘咽進肚里 —— 遙遠的南方,有她精神世界的錨點。沈硯的信如候鳥般準時,
牛皮紙信封帶著鵬城的潮濕。字跡從少年棱角磨成沉穩(wěn)力道,
內(nèi)容永遠簡潔如工作簡報:"廠區(qū)圍墻長了不知名綠葉"" 數(shù)學老師口音難懂 "。
偶爾夾著壓平的明信片邊緣毛糙,背面寫著" 人多,吵 "。林晚回信則像撒歡的麻雀,
從班主任的鳥窩頭講到肉包餡兒縮水,末了總用飛揚筆跡寫:" 一起考大學!說好的!
"電話是奢侈的慰藉。每次撥號都像跨越世紀,直到那聲低沉的 "喂" 傳來,
緊繃的心弦才會松弛。"嗯"" 好 " 的簡短應(yīng)答里,
林晚能觸摸到千里之外的沉穩(wěn)呼吸。直到高考前三月的忙音。那封薄如蟬翼的信里,
沈硯的字跡浸著疲憊:"父親車禍,手術(shù)費高昂... 高考去不了了。
" 前世工廠事故的冰冷報告突然清晰,林晚攥緊信紙,筆尖戳破紙面:"不準放棄!
天塌了我頂著!"信如石沉大海。高考結(jié)束那天,陽光白得刺眼。林晚顫抖著撥通號碼,
聽筒里的忙音讓心跳失序。第四遍撥號后,終于傳來陌生的粵語口音:"搵邊個?
" 她屏住呼吸:"我找沈硯!"背景音里有酒杯輕碰的聲響,
接著是刻意輕松的熟悉嗓音:"考完了?" 林晚咬住唇,眼淚砸在話筒上:"考得怎么樣?
一定能上大學吧?"沉默像鈍刀割心。爵士鼓點從聽筒漏出,混著煙酒氣息。"嗯,還行。
" 沈硯的聲音平靜得異常,"南方的大學,離鵬城不遠。" 頓了頓,
似有薄冰碎裂的輕響,"你... 還會寫信嗎?"這謊言扎得眼眶生疼。
林晚仿佛看見他縮在酒吧角落,不合身的制服沾著酒漬,卻仍用指節(jié)抵著眉心,
強撐著少年自尊。前世的惋惜與此刻的心疼在胸腔翻涌,她用力吸氣:"寫到你去月亮上!
沈硯,記住 —— 你爸會好,我們都會好!"電話那頭的呼吸突然沉重。良久,
傳來低啞的、帶著潮意的 "嗯",混著背景里漸強的薩克斯風,像一聲悶在深海里的承諾。
3 3 沈硯在不知道的角落遇襲七月的太陽曬得柏油路發(fā)軟,蟬在老槐樹上叫得人心煩。
林晚攥著錄取通知書站在巷口,紙角被反復(fù)摩挲得發(fā)皺,
南江大學法醫(yī)學系的燙金字在陽光下泛著微弱的光。她數(shù)著衣兜里的零錢,
往巷尾的公用電話亭走去,帆布鞋踩過青石板,驚起幾只正在啄食的麻雀。
電話亭的玻璃蒙著層灰,金屬按鍵邊緣磨得發(fā)亮。林晚掏出寫著號碼的紙條,
手指在撥號時微微發(fā)抖。硬幣投進槽里發(fā)出 “?!?的聲響,
聽筒里傳來嘈雜的音樂和碰杯聲,混著粵語吆喝,刺得她耳膜生疼?!拔??邊個?
” 電話那頭的男聲帶著濃重的廣府口音?!瓣愂?,我是林晚,沈硯同學。他在嗎?
我找他有點事?!?林晚把聽筒緊緊貼在耳邊,后背的棉布襯衫已經(jīng)被汗水浸出深色的印子。
對面沉默了兩秒,音樂聲突然低下去:“小林啊,阿硯去庫房搬酒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這孩子......” 陳叔的嘆息聲裹著電流傳過來,“他爸的康復(fù)費還差得遠,
白天在汽修廠擰螺絲,晚上來我這兒當侍應(yīng)生。上個月發(fā)了工資,全寄回家了,
自己天天啃饅頭就榨菜?!绷滞淼闹讣灼M掌心,
前世新聞里那具焦黑的尸體突然在眼前閃過。她記得沈硯最后一封信上,字跡比往常傾斜,
信紙右下角還有團褐色水漬,像極了汗水暈染的痕跡?!瓣愂?,我攢了兩千塊壓歲錢,
您幫我給沈硯買點吃的。就說是店里的福利,千萬別提我的名字?!?林晚的聲音發(fā)緊,
眼眶酸脹得厲害。她想起小時候沈硯總把零花錢分給自己買冰棍,
現(xiàn)在卻在異鄉(xiāng)的酒吧里搬酒箱。電話那頭傳來挪動桌椅的聲音,陳叔壓低聲音說:“丫頭,
你放心。我每天給他留份宵夜,就說是客人剩的?!迸c此同時,在鵬城的酒吧后廚,
沈硯趁著換班間隙,蹲在廚房后門的臺階上啃冷饅頭。巷子里彌漫著油煙和垃圾的酸臭味,
月光被兩側(cè)的高樓割裂成碎片。突然,三個染著黃毛、穿著花襯衫的混混晃悠著走過來,
酒氣隔著老遠就撲面而來?!皢?,這不是酒吧那個窮打工的嗎?
” 為首的黃毛一腳踢翻沈硯腳邊的礦泉水瓶,“上次撞了老子,還沒找你算賬呢!
”沈硯攥緊饅頭站起來,工作服上還沾著下午在汽修廠蹭的機油:“那天是我不對,
賠你件新襯衫?!薄百r?你賠得起嗎?” 另一個混混伸手推搡,沈硯踉蹌著撞在墻上,
后腦勺磕得生疼。饅頭掉在地上,沾滿灰塵。“把這個月工資交出來,這事就算了。
” 黃毛掏出彈簧刀,刀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沈硯握緊拳頭,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錢都寄回家了,給我爸治病?!薄吧購U話!” 混混們圍上來,
拳腳雨點般落下。沈硯蜷縮著身子,用手臂護住要害,
耳邊響起拳打腳踢的悶響和混混們的叫罵聲。就在他覺得自己快撐不住時,
一聲怒吼傳來:“住手!我已經(jīng)報警了!” 陳叔舉著根棒球棍沖出來,身后跟著幾個保安。
混混們見狀,罵罵咧咧地四散逃竄。沈硯掙扎著站起來,嘴角掛著血,襯衫破了好幾個口子。
陳叔趕緊扶住他:“叫你有事跟我說,非要自己扛!走,去醫(yī)院!”“不用,陳叔,
就是些皮外傷。” 沈硯擦了把臉,聲音沙啞。他低頭看著地上的饅頭,
想起林晚在信里總說要一起考大學的約定,眼眶微微發(fā)熱。而此時,
掛了電話的林晚盯著錄取通知書上的?;瞻l(fā)呆。夕陽把通知書染成暖黃色,
法醫(yī)學系的字樣在陰影里忽明忽暗。巷口的老槐樹沙沙作響,她把通知書小心折好放進書包,
轉(zhuǎn)身往家走。明天一早,她就要去市區(qū)的火鍋店打工,那里包吃住,還能多掙些錢。
她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鵬城,沈硯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危機,也因為這份來自遠方的牽掛,
咬著牙繼續(xù)在生活的泥沼里掙扎。4 4 助力“恩愛夫妻”大學生活如油墨未干的畫卷,
林晚一頭扎進法醫(yī)學的冰冷卻璀璨的世界。人體骨骼在解剖課燈光下泛著冷光,
毒物分析報告上的曲線圖卻跳動著真相的韻律。當同學們對著尸體模型蹙眉時,
她總能精準指出致命傷所在 —— 那些前世在廚房圍裙上蹭過的血跡,
此刻都成了顯微鏡下的珍貴標本。宿舍里,
東北姑娘王爽的大嗓門和蘇曉雯的 Quiet Melody 形成奇妙和弦。
王爽總拍著她肩膀感嘆:"林法醫(yī),你這骨骼模型比男朋友還親!
" 蘇曉雯則在《校園文學》上發(fā)表詩行,悄悄把林晚寫進 "解構(gòu)溫柔的手術(shù)刀" 章節(jié)。
周衛(wèi)國的出現(xiàn)像片陰云。初冬的圖書館門口,他嶄新的軍裝泛著漿洗的硬挺,
笑容卻帶著舞臺劇般的柔光:"林晚,這么冷的天還泡圖書館?
" 目光掃過她懷里的《法醫(yī)病理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周衛(wèi)國同志,
" 林晚的聲音比北風更冷,"部隊條令第幾條允許現(xiàn)役軍人騷擾地方學生?
" 她直視他瞳孔里的錯愕,像解剖刀劃開虛偽的表皮,
"白玲昨天在新華書店買了《普希金詩選》,要不要我?guī)湍戕D(zhuǎn)達?"他的笑容裂成瓷片。
林晚抱著書掠過他身側(cè),聞見他身上刻意噴灑的古龍水 —— 和前世葬禮上那瓶一模一樣。
寒假的客廳里,周衛(wèi)國正給林父點煙,蘋果皮在掌心卷成虛偽的螺旋。"衛(wèi)國哥,
白玲姐在巷口等你。" 林晚脫著圍巾,語氣像在陳述尸檢報告,
"她說詩集第二頁夾著書簽。"水果刀 "當啷" 落地。
林母看著周衛(wèi)國倉惶的背影納悶:"這孩子,蘋果還沒削完呢。" 林晚望著他撞歪的椅腳,
想起前世他在法庭上交叉雙腿的姿勢 —— 同樣的慌亂,同樣的欲蓋彌彰。
圍剿在食堂升級。王爽的大嗓門撞碎餐盤碰撞聲:"哎哎,那不是白玲學姐嗎?手里拿的啥?
《葉賽寧詩選》?喲,跟某人辦公桌上那本同款呢!
" 蘇曉雯的筆尖在筆記本畫圈:"二樓文學區(qū)的陽光,確實適合共讀一首詩。
"周衛(wèi)國的餐盤在半空凝固。林晚看著他轉(zhuǎn)向角落的背影,
突然想起解剖課上的豬肝標本 —— 被福爾馬林浸泡得失去血色,卻仍硬撐著體面。
前世的恨意突然變得輕盈,像片被鑷子夾起的薄荷葉,透明得能看見脈絡(luò)里的光陰。
她低頭切牛排,刀叉碰撞聲里聽見王爽的嘀咕:"看那人背影,怎么像被法醫(yī)瞪過的標本?
" 蘇曉雯掩嘴笑:"明明是被手術(shù)刀凌遲的傀儡。"刀叉切入肉排的瞬間,
林晚忽然明白:真正的釋然不是揮刀相向,而是用專業(yè)的冷靜,
將曾經(jīng)的陰影制成標本 —— 封存在記憶的玻璃罐里,供后來者觀察,
卻再不占用任何情感帶寬。她擦了擦嘴,掏出沈硯新寄的信:"鵬城最近多雨,
廠區(qū)的不知名綠葉又長了新芽。"5 5 畢業(yè)告白六月的風掀起學士服的襟角,
林晚抱著實習鑒定材料穿過紫藤花架時,被俗艷的紅玫瑰攔住去路。周衛(wèi)國的軍裝漿得發(fā)硬,
風紀扣勒出不自然的弧度,像具精心包裝的提線木偶。"林晚,做我女朋友!
" 他的聲音帶著舞臺劇般的顫音,玫瑰刺在夕陽下泛著油光。林晚側(cè)身避開時,
花刺擦過手臂,突然想起前世太平間慘白的床單 —— 同樣的刺痛,同樣的虛偽。"厭惡。
" 她的聲音比解剖刀更冷,"厭惡你在我墳前假哭,厭惡你把兒子趕出門,
厭惡你連真心都要表演!"周衛(wèi)國的瞳孔驟縮,豬肝色漫上臉頰。他踉蹌著伸手,
卻被突然鉗制的力道震住 —— 沈硯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扣住他腕骨,像鎖住實驗室的解剖鉗。
林晚愣住了。風塵仆仆的灰夾克染著煙草味,胡茬青黑的下頜線比記憶中更鋒利。
他擋在身前的陰影里,夕陽碎成金粉落在他肩線,像幅終于著色的素描。"他弄的?
" 沈硯的聲音擦過耳際,帶著鵬城暴雨前的低啞。
林晚看著他盯著自己手臂紅痕的眼神 —— 那是她在實驗室見過的、鎖定致命傷的眼神。
所有偽裝轟然崩塌。她撲進他懷里,聞到混著電子元件味的風塵氣,
突然想起 1998 年那個攥著他手腕的夏夜。"沈硯,我只喜歡你。
" 眼淚砸在他胸前,"這個混蛋欺負我。"沈硯的身體猛地繃緊,像被觸碰的精密儀器。
環(huán)住她的手臂卻在顫抖中漸漸收緊,肩胛骨硌著她的額頭,卻比任何解剖臺都安穩(wěn)。
他的手掌覆在她發(fā)頂,指腹摩挲著她后頸碎發(fā),像在調(diào)試最精密的元件。"滾。
" 他望向周衛(wèi)國的眼神,讓林晚想起解剖標本時的福爾馬林 —— 透徹的冷,
不帶一絲溫度。周衛(wèi)國踉蹌后退,玫瑰散落成血色碎瓣。沈硯的下巴抵著她發(fā)旋,
呼吸拂過耳后:"疼嗎?" 指尖掠過紅痕時,帶著焊接電路板般的專注。林晚仰頭看他,
暮色在他睫毛投下陰影,卻擋不住眼底翻涌的光。"不疼。" 她拽緊他夾克下擺,
像拽住溺水時的浮木,"但你來得剛好。"他垂眸看她,喉結(jié)滾動。遠處傳來畢業(yè)歌的旋律,
紫藤花落在他發(fā)梢,像撒了把碎鉆。這個總在信里說 "鵬城多雨" 的男人,
此刻用指腹抹去她淚痕,鄭重得如同簽署第一份商業(yè)合同:"以后,不會再讓任何人碰你。
"風掀起花架的藤蔓,最后一縷夕陽熔金般鋪在他們相觸的肩線。林晚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
和記憶中 1998 年那個夏夜的蟬鳴,終于重疊成同一個頻率。
6 6 實習苦聽見沈硯聲甜南江市局刑偵支隊的法醫(yī)室里,
消毒水與福爾馬林的冷冽氣息交織,勾勒出獨屬于死亡的秩序感。林晚換上嶄新的白大褂,
跟在法醫(yī)室主任秦明山身后 —— 這位有著三十年經(jīng)驗的老法醫(yī),眼神銳利如手術(shù)刀,
指令簡潔如解剖刀劃開皮膚的精準切口。他對林晚的要求近乎苛刻,而她甘之如飴,
深知在這個讓真相說話的戰(zhàn)場,疏忽便是對正義的背叛。首次獨立勘驗現(xiàn)場,
是老城區(qū)的入室搶劫殺人案。獨居老人的尸體浸泡在血泊中,
血腥味混著陳年老屋的霉味撲面而來。林晚強壓胃部翻涌,
在秦明山的注視下俯身檢查:"索溝呈馬蹄形,提空,
生活反應(yīng)明顯…… 但手腕抵抗傷與拖拽痕跡矛盾,頸部指壓痕顯示可能為他殺偽裝自縊。
" 秦明山鏡片后閃過贊許,語氣卻依然冷峻:"提取生物檢材,細節(jié)是真相的鑰匙。
" 林晚攥緊棉簽的手指發(fā)白,觸到尸體皮膚的冰冷時,心底卻燃起使命感的火焰。
第二次勘驗是城郊污水河的無名浮尸。腫脹變形的尸體泛著污綠色,
惡臭引得年輕刑警紛紛后退。林晚臉色發(fā)白卻半步未退:"腐敗靜脈網(wǎng)密布,死亡超一周,
右手腕陳舊性骨折。" 當她在死者拳縫中發(fā)現(xiàn)浸滿污水的廠徽碎片時,
秦明山終于點頭:"方向?qū)α恕? 那一刻,
她在蠅蟲環(huán)繞中露出微笑 —— 那些旁人避之不及的腐壞,正是她破譯死亡密碼的線索。
最慘烈的考驗來自交通事故現(xiàn)場。貨車失控撞向小吃攤,斷肢與食物殘渣混作一團,
汽油味混著血腥味令人作嘔。林晚沖到綠化帶干嘔,秦明山默默遞來水和口罩。
她擦去淚水重新戴上手套,
在一具被壓碎的尸體口袋里發(fā)現(xiàn)浸透鮮血的兒童畫:三個手牽手的小人旁,
歪扭寫著 "爸爸,生日快樂"。筆尖在記錄冊上停頓半秒,她垂眸掩去痛色,
繼續(xù)用精準的筆觸丈量死亡 —— 這是她能為逝者做的,最后的溫柔。
無數(shù)個勘驗現(xiàn)場的淬煉后,林晚褪去了學生的青澀。當她帶著滿身疲憊回到公寓,
總有一通準時響起的電話,用南方的溫潤沖散法醫(yī)服上的福爾馬林味。
"今天跑了個偽裝自縊的現(xiàn)場,師傅夸我進步了。" 林晚蜷縮在沙發(fā)里,
聽著聽筒里沈硯的呼吸聲,像握住了千里之外的溫暖。 "鵬城的鋪子談妥了,
陳叔想開拓北方市場。" 沈硯的聲音混著紙張翻動聲,突然清晰道,"比如南江。
我們要開分公司了。"心臟猛地撞擊肋骨,林晚坐直身體,驚喜如煙花在眼底炸開:"真的?
什么時候能來?" 聽筒里傳來低笑,帶著跋涉千里的篤定:"前期籌備已開始,
以后不用再隔著電話線說晚安了。"窗外,南江的燈火綴滿夜空,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她握著電話,聽著沈硯沉穩(wěn)的心跳聲,
突然覺得那些與死亡對峙的日夜都有了意義 —— 當他穿過千里山河,
將南方的溫暖種在北方的土地上,他們終將在真相與煙火的交界處,重逢在陽光里。
7 7 南江的夏天南江的夏天來得洶涌而直接。蟬鳴撕扯著燥熱的空氣,
行道樹的葉子被曬得油亮,蔫蔫地垂著。沈硯的到來,像一陣清涼而強勁的風,
吹散了林晚世界里因死亡現(xiàn)場和冗長報告堆積起的厚重塵埃。
分公司選址在城東新興的電子一條街,門面不大,招牌簡潔——“深藍電子(南江)”。
開業(yè)那天,沒有喧天的鑼鼓和花籃,只有陳叔帶著兩個從鵬城跟過來的熟練伙計,
以及匆匆從現(xiàn)場趕回來的林晚。她穿著便服,額角還帶著一點在悶熱現(xiàn)場沾染的薄汗,
看到站在門口、穿著干凈白襯衫和深色西褲的沈硯時,眼睛亮得驚人。他瘦了些,
輪廓更加清晰硬朗,南方潮濕空氣賦予他的那點溫潤,
被北方的干燥和創(chuàng)業(yè)初期的忙碌打磨出一種沉穩(wěn)的銳利。四目相對的瞬間,
周圍嘈雜的人聲車流仿佛都自動消音?!肮采蚶习濉!绷滞硇χ哌^去,
遞上一個樸素卻沉甸甸的紙袋,“開業(yè)大吉?!鄙虺幗舆^,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
帶著薄繭的溫熱觸感讓兩人都微微一頓。他低頭打開紙袋,
里面是一套精致的德國進口不銹鋼解剖器械,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而專業(yè)的光芒。這份禮物,
如此契合她的身份,又如此……與眾不同。“謝謝。”他聲音低沉,眼底有笑意漾開,
“很實用?!?他小心地把袋子遞給旁邊的陳叔,目光卻始終沒離開林晚的臉,“吃飯了嗎?
”“還沒,剛結(jié)束一個現(xiàn)場。”“一起?”“好?!焙唵蔚膶υ?,卻流淌著無需言明的默契。
林晚跟陳叔和伙計們打過招呼,便跟著沈硯走向街角一家看起來干凈清爽的小面館。
沈硯熟稔地點了兩碗牛肉面,加肉,加蛋,又特意囑咐老板給林晚那碗多放青菜。
林晚托著腮看他,看他跟老板交談時側(cè)臉的線條,看他修長手指在菜單上點過,
看他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一種踏實的、溫暖的飽脹感充盈著胸腔。面很快上來,
熱氣騰騰。沈硯拿起筷子,自然地把自己碗里那塊最大的牛肉夾到林晚碗里。
“我不……”林晚下意識想說不用?!岸喑渣c?!鄙虺幋驍嗨?,語氣不容置疑,
眼神卻落在她略顯單薄的肩膀上,“太瘦了?!绷滞砜粗肜锬菈K油亮的牛肉,
心尖像是被羽毛輕輕搔過,又暖又癢。她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吃著,
面條的熱氣熏得眼睛有些濕潤。前世獨自支撐的冰冷和此刻被妥帖照顧的溫暖,
形成巨大的反差,讓她鼻尖發(fā)酸。原來被人放在心尖上惦記的感覺,是這樣好。
沈硯吃得很快,動作利落,帶著一種時間緊迫的效率感。吃完,他放下筷子,
看著林晚:“這邊剛起步,事情雜??赡堋荒苊刻煲娒妗?/p>
”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林晚咽下最后一口面,抬頭,眼神清亮:“我知道。
你忙你的。我也忙?!?她頓了頓,嘴角彎起一個狡黠的弧度,“反正……都在一個城市了。
想你了,我就來店里看看你,或者……給你打電話,讓你請我吃飯?!?最后一句,
帶著點小女兒的嬌憨,是她前世從未有過的鮮活模樣。
沈硯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和微微泛紅的臉頰,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低低應(yīng)了一聲:“嗯。隨時。
”同城的煙火氣,就這樣悄然點燃。沈硯的分公司像個不知疲倦的引擎,迅速運轉(zhuǎn)起來。
他白天泡在市場里調(diào)研,和供應(yīng)商談判,晚上則和伙計們一起清點貨物、調(diào)試設(shè)備,
常常忙到深夜。林晚的工作更是充滿了不確定性,一個電話響起,無論深夜還是凌晨,
都必須立刻趕赴現(xiàn)場。兩人的時間像兩條偶爾相交、又各自奔流的溪水。
有時是林晚結(jié)束一個深夜的現(xiàn)場勘驗,帶著一身疲憊和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裹著外套走在寂靜的街道上,會“順路”繞到“深藍電子”那條街。遠遠地,
就能看到那個不大的門面還亮著燈。她走過去,隔著玻璃門,
能看到沈硯在柜臺后專注地核對賬目,或者和伙計低聲討論著什么。她不會進去打擾,
只是靜靜看一會兒。而屋內(nèi)的沈硯,似乎總能感應(yīng)到什么,抬起頭,
目光精準地捕捉到玻璃門外那個模糊卻熟悉的身影。他會放下手里的東西,走到門口,
拉開門。“結(jié)束了?”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班拧!?林晚點點頭,
走近幾步,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電子元件和汗水混合的味道?!梆I不餓?旁邊便利店還開著。
”“有點?!薄暗戎!?沈硯轉(zhuǎn)身進去,很快拿了一瓶溫熱的牛奶和一個面包出來,
塞進林晚手里。指尖相觸,傳遞著彼此的體溫?!翱旎厝バ菹??!彼粗巯碌那嗪?,
眉頭微蹙。“嗯。你也別太晚?!绷滞砦罩鴾責岬呐D?,指尖的暖意一直蔓延到心底。
有時則是沈硯難得在傍晚前處理完事情,會直接去市局門口等。他通常不會進去,
就靠在自己的二手桑塔納車門邊,安靜地抽煙。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林晚和同事走出來,遠遠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腳步會不自覺地加快。
在同事帶著了然笑意的目光中,她小跑著過去?!暗群芫昧??”“剛到?!鄙虺幤鐭?,
拉開車門,“想吃什么?”“餓死了,什么都行!” 車子匯入晚高峰的車流,
車廂里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味和一種無聲的安寧。沈硯會問起她今天忙不忙,
林晚會挑些能說的、不那么血腥的細節(jié)講。更多時候,是沉默。但這種沉默并不尷尬,
反而像一種默契的充電。林晚靠著椅背,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緊繃了一天的神經(jīng),
在沈硯沉穩(wěn)的氣息和方向盤輕微的轉(zhuǎn)動聲中,慢慢松弛下來。一次,
沈硯送林晚回租住的公寓樓下。林晚解開安全帶,正要推門下車,手腕卻被沈硯輕輕握住。
他的手心干燥溫熱,帶著薄繭的粗糙感。“怎么了?”林晚回頭,對上他深邃的眼眸。
沈硯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車內(nèi)的頂燈沒開,只有儀表盤幽微的光映著他的側(cè)臉,
輪廓分明。他的目光很深,像是要把她吸進去??諝夥路鹉塘耍瑤е环N無聲的張力。
林晚能清晰地聽到自己驟然加快的心跳聲。良久,沈硯才開口,聲音低啞:“沒什么。
上去吧,鎖好門。”他松開了手。林晚只覺得被他握過的那一圈皮膚滾燙。
她幾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車,直到跑進樓道,才敢回頭。那輛桑塔納還停在原地,車燈亮著,
像黑暗中沉默的守護者。她看到駕駛座里的沈硯,隔著車窗,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林晚的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8 8 排水渠發(fā)現(xiàn)分尸然而,生活的煙火氣,
并不能完全隔絕法醫(yī)世界的冰冷與殘酷。秦明山對林晚的錘煉愈發(fā)嚴苛,交付給她的案件,
難度和沖擊力都在不斷升級。一個悶熱的午后,市局接到報案。
城郊結(jié)合部一處廢棄多年的化工廠排水渠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沉重的黑色塑膠袋。袋子被拖上岸,
解開繩索的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腐敗、化學制劑和血腥的惡臭猛地爆發(fā)出來,
幾個經(jīng)驗不足的年輕刑警當場臉色發(fā)白,沖到一旁干嘔。袋子里的內(nèi)容物,讓空氣都凝固了。
并非完整的尸體,而是被殘忍肢解后,胡亂塞在一起的尸塊。切口粗糙,邊緣不整,
像是被極其鈍重的工具反復(fù)砍剁過。腐敗程度嚴重,部分區(qū)域已呈皂化狀,黏膩濕滑,
視覺和嗅覺的雙重沖擊足以摧毀普通人的神經(jīng)。秦明山戴上雙層手套和加厚口罩,
眼神冷得像冰,掃了一眼周圍強忍不適的眾人,最后落在林晚臉上:“林晚,主勘。
”兩個字,重若千鈞。這是她第一次獨立面對如此高腐、高破壞性的碎尸現(xiàn)場。
林晚深吸一口氣,那股惡臭直沖腦門,胃部一陣劇烈痙攣。她死死咬住口腔內(nèi)側(cè)的軟肉,
用疼痛壓下翻涌的嘔意。前世勘驗過的無數(shù)現(xiàn)場畫面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最終定格在秦明山銳利的眼神上。她不能退?!笆牵瑤煾?。”她的聲音透過口罩,異常平靜。
她走到那個散發(fā)著死亡惡臭的塑膠袋前,蹲下身。強光手電筒打下去,
敗的組織、斷裂扭曲的骨茬、被污水浸泡得發(fā)白的皮膚碎片……地獄般的景象在她眼前展開。
她沒有絲毫猶豫,拿起鑷子和物證袋,開始極其細致地分揀、歸類。
汗水很快浸透了她的后背,順著額角滑落,滴在防護服上??谡指艚^了大部分氣味,
但那股深入骨髓的腐敗感仿佛能穿透一切屏障,纏繞著她。她的動作卻異常穩(wěn)定,
眼神專注得像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shù)。“注意關(guān)節(jié)面分離痕跡和工具特征。
”秦明山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冷靜得像在討論天氣?!笆恰?/p>
初步判斷分尸工具為……重型砍刀或斧頭,刃口較鈍,有多次重復(fù)劈砍痕跡。
”林晚的聲音帶著工作時的專業(yè)冷靜,一邊匯報,一邊小心翼翼地從一堆黏膩的腐敗組織中,
夾起一小片被污泥包裹的、幾乎難以辨認的硬物。她拿到水桶邊,用生理鹽水小心沖洗。
污垢褪去,露出一小塊指甲蓋大小的、帶著磨損邊緣的深藍色塑料片,
上面似乎還有極細微的凸起紋路?!皫煾担l(fā)現(xiàn)異物。疑似……某種工裝制服上的紐扣殘片?
”林晚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秦明山立刻湊近,用手電筒仔細照看,
又拿出放大鏡觀察紋路:“……像是某種廠徽的一部分。標記!重點提取!
這可能是指向死者身份或第一現(xiàn)場的關(guān)鍵物證!”就在這時,
林晚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其中一塊相對完整的軀干尸塊。那腐敗腫脹的皮膚上,
在左側(cè)肩胛骨下方,隱約有一個深色的、扭曲的印記。
那印記的形狀……像是一小片被燒灼過的、蜷縮的樹葉?
又或者……是一個極其模糊的、難以辨認的舊疤痕?
這個印記的形狀……林晚的呼吸猛地一窒!一股寒意毫無征兆地從脊椎骨竄起,
瞬間席卷全身!前世某個模糊的、被她刻意遺忘在角落的畫面,如同被按下了播放鍵,
驟然閃現(xiàn)!冰冷的停尸房,慘白的燈光,
解剖臺上蓋著白布的尸體……那是她前世經(jīng)手過的一個案子,受害者身份成謎,
最終成了懸案。
她記得自己當時也曾注意到死者肩胛骨下方一個奇特的、類似灼傷的陳舊疤痕,
還曾和同事討論過那疤痕的形成原因……眼前的尸塊上,
那在腐敗腫脹皮膚下若隱若現(xiàn)的印記,
形狀、位置……竟與前世記憶中那個模糊的疤痕……高度重合!怎么可能?!
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手指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鑷子差點脫手。
她猛地閉上眼,強迫自己將那個閃回的片段壓下去。是巧合!一定是高度腐敗下的視覺誤差!
她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眸中只剩下職業(yè)性的沉靜和專注,仿佛剛才的失態(tài)從未發(fā)生。
“林晚?”秦明山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瞬間的僵硬。“沒事師傅,有點悶。
”林晚的聲音平穩(wěn)無波,重新投入工作,只是指尖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
那個模糊的印記,像一根冰冷的刺,悄然扎進了她的心底。現(xiàn)場勘驗持續(xù)了數(shù)小時。
當所有能提取的物證都被分門別類封裝好,林晚才在同事的幫助下,艱難地站起身。
長時間保持蹲姿,加上精神的高度集中和感官的持續(xù)刺激,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
雙腿麻木得幾乎沒有知覺。防護服內(nèi)早已被汗水浸透,黏膩地貼在身上。回到局里,
后續(xù)的解剖和檢驗更是對生理極限的挑戰(zhàn)。在解剖室冰冷的無影燈下,
面對那些被進一步清理、暴露出更多細節(jié)的尸塊,林晚憑借著強大的意志力和職業(yè)素養(yǎng),
一絲不茍地完成著每一項操作。秦明山全程監(jiān)督,偶爾指點,
大部分時間只是沉默地看著她操作,眼神里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當最終的報告初稿完成,窗外已是華燈初上。林晚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走出市局大樓,
夜風一吹,才感到一陣虛脫般的寒冷。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閉上眼睛。
現(xiàn)場那股混合著化學制劑和腐敗的惡臭,尸塊黏膩的觸感,
還有……那個肩胛骨下方若隱若現(xiàn)的印記……各種感官記憶如同潮水般沖擊著她的神經(jīng)。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沖到路邊的垃圾桶旁,再也忍不住,劇烈地干嘔起來,
卻只吐出一些酸水。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就在這時,
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顫抖的肩膀。熟悉的氣息瞬間將她包裹。沈硯不知何時來了,
就站在她身后。他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支撐著她,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扶著她,
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到她面前。林晚接過紙巾,
胡亂擦了擦嘴和臉上的淚痕,轉(zhuǎn)過身,把臉深深埋進沈硯的懷里。
他身上干凈清爽的皂角味和淡淡的煙草氣息,像一道堅固的屏障,
暫時隔絕了那些冰冷殘酷的記憶和令人作嘔的氣息。她緊緊抓著他胸前的衣料,
身體還在輕微地顫抖。沈硯的手臂收攏,將她完全圈在懷中,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fā)頂。
他沒有問發(fā)生了什么,只是用他寬厚的胸膛和沉穩(wěn)的心跳,無聲地傳遞著力量。“都過去了。
”良久,他才低聲說,聲音低沉而安穩(wěn),像磐石。林晚在他懷里用力地點了點頭,
汲取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暖意。是啊,都過去了。這一世,她有他。
那些冰冷的、黑暗的、令人作嘔的東西,終究會被身邊的溫暖驅(qū)散。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