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jié)那天我的花店被一只金毛打劫了。
好消息,是crush的狗。
「你要摸一摸嘛?」
后來,我不僅摸到了小金毛,
就連我的crush也將我抵在墻角,「姐姐,你要摸摸我嘛?」
1
情人節(jié)那天,店外飄著細雨。
我剛把印著情人節(jié)活動促銷的活動KT板放到門口。
突然不知從哪竄進來一只大金毛,在店門口抖了抖毛。
很難想象我的花店被一只金毛打劫了。
它叼起我店內(nèi)最貴的那束厄瓜多爾玫瑰,尾巴搖的歡快。
小狗的快樂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的心快碎了
「大哥,哦不,小金毛,快把花還給姨姨。」
玻璃門上映出我手忙腳亂的樣子。
「抱歉,它看見漂亮姑娘就挪不動腿?!?/p>
清朗溫潤的男聲混著風(fēng)鈴聲響起來時,我正捏著狗爪試圖搶救那束價值588的花。
是最近新進口的品種,嬌貴的很。
我抬頭看見穿著淺灰色衛(wèi)衣的少年,他彎腰時鎖骨從領(lǐng)口漏了出來。
他伸出手從我臉上摘掉粘著的花瓣。發(fā)梢的水珠滴在我手背上,燙得我心跳也跟著快了一拍。
「你剛剛臉上有臟東西,」他為之前的行為解釋著,好像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突然。突然我兩之前一股尷尬的氣氛在蔓延。
「它叫呆呆?!顾紫虑謇砥鸾鹈珗A滾滾腦袋上沾滿的花瓣和葉子,指節(jié)修長得像花藝剪裁出的線條。
「你要摸摸嗎?」
我偷瞄他低頭給狗系項圈時顫動的睫毛,心跳比秒針走得還急。
直到玻璃門再次被推開,穿香奈兒套裝的女士站在門口催促著。
「陳亭枳你磨蹭什么呢?林教授他們都到了!」
那束被狗口水玷污的玫瑰最終被他買走了。
雨幕模糊了他們離去的身影。
我看見他將花交給了女生。
母胎solo二十五年來第一次心動,還沒綻放就碎了。
成年人的世界就連失戀也悄無聲息...
像我這樣的,還不如期待一場入室搶劫的愛情來的快。
2
「所以你就為個陌生人魂不守舍?」林夏把龍舌蘭重重砸在吧臺上,美甲上的碎鉆在射燈的折射下泛著冷光。
我記得前幾天她還給我拍照炫耀這是她為訂婚儀式做的美甲。
「我談了五年的男朋友都能說變心就變心,你這點少女懷春算什么?」
我小口抿著椰林飄香,看閨蜜把分手說的像在菜市場砍價。
「玫玫你知道嘛?愛情多了一個人就會顯得擁擠。
你看陳明朗之前對我很好,我喝的每一杯奶茶、背的每一個名牌包、工作上給同事帶的零食點心,我生活中每處需要用錢的地方都是他花的。他會管著我,不讓我喝酒。我知道他的手機密碼,但我從來沒有打開過。
前天我和他一起看他手機里的照片,突然翻到一張很普通的街景照,我感受到他慌了一下。
那天晚上趁他睡著,我偷偷翻了他的手機,看了他的聊天記錄。
他和另一個女生從過年開始,每天他們都很日常的對話,他們會談吃飯、談工作、談八卦、談一切...
他會主動跟她說在開車,在開會,在拉屎。他會把我通宵幫他做的述職材料分析給他,說是他下屬做的。
他們會互相發(fā)自拍,女生問會不會修的有點假,他會回你不修的樣子已經(jīng)是小仙女了。
那天他和我吐槽同事,沒想到他也和她吐槽了同樣的話。有次他出去喝酒,給我發(fā)了一條報備的視頻,也給她發(fā)了。我看了時間,是先發(fā)給她的,然后才是我。
他給我分享的每一件事,幾乎都給她分享了,而他們之間談?wù)摰氖虑?,他沒有跟我提過?!?/p>
我看著林夏從剛開始的灑脫,漸漸的卸下堅強的偽裝。
我不禁想到白天遇見的陳亭枳,他和那個女生應(yīng)該會很幸福吧。
駐唱正在臺上唱著「成全」,她突然拽著我往舞池沖。
「黎玫,今晚咱們不醉不休!來,敬自由!」
凌晨兩點我癱在卡座里,聽著林夏嘴里絮叨不清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的言論。
當(dāng)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時,我以為出現(xiàn)了幻覺。
「學(xué)姐?」
不久前才遇到的人,此刻就站在我面前。
我是出現(xiàn)幻覺了嗎?
3
陳亭枳穿著黑色高領(lǐng)毛衣站在炫光里,他身后是滿臉焦灼的某IT理工男——林夏剛剛口中的渣男陳明朗。
「我表弟剛好在我家打游戲。」陳明朗架起醉醺醺的林夏,表情活像吞了苦瓜。
護送我回家的任務(wù)自然落在了陳亭枳頭上。
出租車后座彌漫著蘋果白蘭地的香水。
陳亭枳把外套披我肩上,袖口處有股淡淡的芍藥香—是我店里最貴的養(yǎng)護劑味道。
夜晚的風(fēng)是冷冽的,我難受的吸了吸鼻子,聽見他小聲讓司機調(diào)高暖氣。
「小心臺階?!?/p>
溫?zé)岬氖终铺摳≡谖已?,他刷卡時我才發(fā)現(xiàn)誤入了某高檔公寓。電梯鏡面映出我緋紅的臉頰和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直到「叮」聲打破曖昧的沉默。
鑰匙插了三次才對準(zhǔn)鎖孔。我跌進沙發(fā)時他正蹲在玄關(guān)擺拖鞋,衛(wèi)衣后領(lǐng)露出截清瘦的脊椎線。
后來記憶像被貓咪抓亂的毛線團。只記得浴室摔倒被他攔腰抱住,薄荷牙膏的味道,還有燙的有些硌手的胸肌。
再睜眼時晨光鋪滿陌生臥室,我習(xí)慣性的將手摸向床頭柜找水喝。
摸索一陣掌下傳來硬硬卡片的觸感,我拿起來一看——光華大學(xué)金融系2023屆學(xué)生證。
照片里他穿著藍色襯衣,在銀邊框架眼鏡的襯托下,妥妥的精英味。
居然是跟我同校的小我三屆的學(xué)弟。
「學(xué)姐,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嗎?」
沙啞的嗓音驚得我差點滾下床。
陳亭枳裹著毯子睡在地板上,頭發(fā)亂蓬蓬地支棱著。我攥著學(xué)生證有些不知所措,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救了我。
我撇了一眼,
屏幕上跳動著的微信頭像是呆呆的照片,備注赫然顯示:女神大人。
宿醉的疼痛瞬間清醒。我看著他走到陽臺低聲說話的樣子,想起昨天的香奈兒套裝女士。
等他再回來時,我已經(jīng)用抱枕在床中間筑好了三八線。
「陳同學(xué)?!刮衣犚娮约豪潇o到殘忍的聲音,「麻煩轉(zhuǎn)告你表哥,劈腿是家族遺傳病嗎?」
他的笑容凝固在晨光里。
4.
接下來的日子里,每天陳亭枳都會準(zhǔn)時在下午三點推開花店的玻璃門。
有時買一束洋桔梗,有時是支奶油向日葵。
下午,我蹲在花店門口給新到的綠植換盆。
風(fēng)鈴?fù)蝗豁懫?,我抬頭看見陳亭枳站在逆光里。
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毛衣,襯得膚色越發(fā)白凈。
「賠禮。」他指尖輕扣盒蓋,陽光透過玻璃窗在他睫毛處投出細碎光斑,「為呆呆糟蹋的玫瑰,還有...」
尾音消散在風(fēng)鈴聲中,顯然是指醉酒那晚的事。
盒子里是副別致的玫瑰造型書簽,包裝盒內(nèi)側(cè)用熒光筆寫著:「給可愛的玫瑰花小姐?!?/p>
我這才想起前幾天隨口給店員抱怨過我姥姥送給我的書簽我放在花藝書里怎么都找不到了。
當(dāng)時他正在門口給呆呆擦腳,還以為沒在聽。
他突然從背后變出個小盆栽,粉白相間的花瓣嬌嫩得像少女臉頰。「真正的賠禮是它。」
我盯著多肉植物虹之玉錦發(fā)愣時,他的手機突然震動。
屏幕亮起的瞬間,我清楚看到鎖屏照片,是周三我在露臺修剪花枝的背影,陽光給發(fā)絲度了層金邊。
門口風(fēng)鈴?fù)蝗粍×一蝿印O隳蝺禾籽b女士牽著呆呆走進來,金毛犬興奮地撲向我的花花草草。
「媽?」陳亭枳手忙腳亂拉住狗繩。
女士摘下墨鏡,眼尾笑起來的弧度和他一模一樣。
我僵在原地。
「這就是你每天偷用我高級香水的原因?」
陳亭枳耳尖紅得能滴血,突然抓住我手腕:「現(xiàn)在能給我名分了嗎?誤會解除了,我既沒有女神女友,也不是海王表弟。」
他拇指摩挲著我掌心被玫瑰刺扎過的疤痕,「而且呆呆第一次見你就認準(zhǔn)你了。」
「汪汪汪!」呆呆也在一旁附和著,作勢就要來撲我。
陳亭枳牽住金毛,「我的女朋友我先抱?!?/p>
玻璃櫥窗映出我們交疊的影子。
陳女士突然輕笑出聲,從鉑金包里抽出一張請柬。
「周末我的珠寶設(shè)計展,陳亭枳說你插花很有天賦,有興趣來玩玩嘛?」
5
「所以你大一就見過我?」
我戳著碗里的提拉米蘇,陳亭枳正把呆呆偷吃的三文魚換到我面前。后來我才知道,這是陳亭枳和室友投資一起開的寵物甜品店。
「2020年10月23日,校慶志愿者培訓(xùn)?!?/p>
他指尖輕輕揩去我嘴角粘上的奶油,「你站在銀杏樹下教新生做校慶花籃,毛衣沾到熱熔膠還假裝鎮(zhèn)定?!?/p>
記憶像被突然點亮的串燈。那天我作為畢業(yè)生代表返校,確實有個金融系男生一直幫忙遞剪刀。
可我分明記得是個戴眼鏡的學(xué)霸,而不是眼前這個打耳洞的...
「平光鏡啦?!龟愅よ追路饡x心術(shù),突然湊近的呼吸帶著薄荷糖味道,
「那天你的毛衣上有個向日葵圖案,所以我后來總買這種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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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寶展那天,我特意穿了條杏色連衣裙,懷里抱著一束香檳玫瑰。
陳亭枳在展廳門口等著我,西裝革履的樣子格外陌生又迷人,在看到我時眼睛明顯亮了起來。
「這是我母親設(shè)計的‘初戀’系列--櫻花下的初遇。」他引導(dǎo)我看展柜,不時碰到熟人還會熱絡(luò)寒暄一番。
見慣了陳亭枳平時少年的模樣,突然成熟的樣子讓我有些不習(xí)慣。
經(jīng)過某個轉(zhuǎn)角時,他突然壓低聲音湊近我,「其實這些都不適合你?!?/p>
他從內(nèi)袋掏出個小絨盒,里面是枚玫瑰造型的戒指?!高@才是我想送你的?!?/p>
還沒等我反應(yīng),身后就傳來輕咳聲。
陳女士挽著位優(yōu)雅的女士走來:「林教授,這就是我兒子天天念叨的花店姑娘--黎玫。」
我這才知道,眼前這位竟是陳亭枳的畢業(yè)論文導(dǎo)師。
林教授慈愛地打量我們:「原來你就是那個讓他改了三版論文題目的姑娘?從'金融衍生品'變成'花卉產(chǎn)業(yè)融資'?」
我疑惑的看向陳亭枳,陳亭枳的脖子都紅了。
6
珠寶展結(jié)束后的第二天,我正蹲在店里整理新到的花材,風(fēng)鈴?fù)蝗患贝俚仨懫饋怼?/p>
"歡迎光——"我抬頭看見陳亭枳抱著個巨大的紙箱站在門口,額頭上還掛著細密的汗珠。他今天穿了件白色T恤,陽光透過玻璃窗在他身上鍍了層金邊。
「給你的?!顾鸭埾浞旁诘厣?,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呆呆跟在他身后,興奮地圍著箱子轉(zhuǎn)圈。
我好奇的拆開包裝,里面竟然是幾本珍藏的名貴花藝書。
「你哪里搞到的?」我抱著懷里的書忍不住翻看起來。「謝...」
「謝就不必了?!龟愅よ滓桓避S躍欲試的模樣,「謝禮就是陪我一起去個地方吧?!?/p>
陳亭枳把車停在校門口時,我正望著熟悉的銀杏大道出神。畢業(yè)三年,這是我第一次回到母校。
「發(fā)什么呆?」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在他白T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陳亭枳...」我拽住他衣角,「你確定要這樣翻墻?」
他愣了兩秒,突然笑出小虎牙:「學(xué)姐以為我要帶你去哪?」變魔術(shù)似的從背后亮出張校友卡,「正門進去,光明正大?!?/p>
保安大叔居然還認得我:「這不是藝術(shù)系的黎玫嗎?當(dāng)年你插的校慶花籃,現(xiàn)在照片還在宣傳欄里呢?!?/p>
陳亭枳聞言眼睛一亮,拽著我就往行政樓跑。
宣傳櫥窗里果然貼著我的作品照片,而右下角志愿者名單上,赫然印著「金融系2023級 陳亭枳」。
我轉(zhuǎn)頭看向不遠處見證我們初遇的銀杏樹,不由得眼睛一酸?!戈愅よ祝覀冨e過了好多時間?!?/p>
他輕輕拍著我的背,聲音溫柔得像是怕驚醒了什么珍貴的夢境:「沒關(guān)系,我們還有一輩子。」
7
「大家注意看,繡球花的切口要斜剪45度才能更好吸水...」
我舉著手機,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輕快。
這段時間陳亭枳忙的腳不沾地,好像是在處理實習(xí)接手的第一個項目,連呆呆的每日"巡視"都取消了。
彈幕區(qū)有人問【今天沒有小助理嗎】,【肯定是恩愛秀的多了分得快】也有黑粉在添亂。
我假裝沒看見,剪花枝的手卻抖了一下。
「這枝粉雪山要搭配尤加利葉...」
話音未落,彈幕突然炸開:
【后面!后面!】
【是上次那個手很好看的小哥哥!】
【他耳朵紅了啊啊啊】
我還沒來得及回頭,一股熟悉的薄荷糖氣息從背后籠罩過來。陳亭枳左手穩(wěn)住我搖晃的拍攝架,右手遞來一杯冰鎮(zhèn)檸檬水——杯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正順著他腕間的紅繩往下淌。
「補光燈太熱了?!顾曇魤旱煤艿停粑鼟哌^我耳尖?!负赛c水。」
彈幕瞬間炸開:
【啊啊啊聲音蘇死了!】
【耳釘殺我!】
【這誰頂?shù)米“?!?/p>
我手一抖,剪刀差點掉在地上。
陳亭枳今天穿著初見時的煙灰色衛(wèi)衣,他耳骨上的銀色耳釘隨著動作閃爍,引得彈幕又是一陣尖叫。
「設(shè)備好像...」我下意識伸手想調(diào)焦距,卻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小心?!顾蝗晃兆∥沂滞?,指尖有練習(xí)花藝留下的薄繭。
直播鏡頭正好捕捉到這個動作,彈幕頓時被【啊啊啊】淹沒。
【Kswl!我媽問我為啥在家姨母笑?!?/p>
【太曖昧了,這是我們觀眾不花錢就能看的?】
「設(shè)備故障,稍等?!?/p>
陳亭枳單手關(guān)掉直播,另一只手還環(huán)在我腰后。溫?zé)岬挠|感隔著棉麻連衣裙灼燒皮膚,他忽然低頭吻住我,舌尖帶著的檸檬水的清甜。
「陳亭枳!」我捶他肩膀,「這是工作間...」
「我充值了十年會員?!顾渲冶羌庑Γ脯F(xiàn)在算VIP特別服務(wù)嗎?」
8
七夕當(dāng)天的訂單多到讓人窒息。
陳亭枳蹲在滿地包裝紙中間清點訂單,實習(xí)公司的工牌還掛在脖子上。他今天翹班來幫忙,白襯衫被汗水浸透,后頸曬出清晰的紅痕。
「第七十二單要手寫卡片。」他遞來馬克筆時,虎口處還貼著創(chuàng)可貼——是上周幫我修展示架時劃傷的。
我接過筆時,他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我手腕內(nèi)側(cè),那里還留著他昨晚晚安吻的觸感。
玻璃門外的天空已經(jīng)染上暮色。陳亭枳突然關(guān)掉收款提示音:「你手機震了二十三下?!?/p>
是我媽。屏幕上的消息一條接一條跳出來:
【李家兒子回國了?!?/p>
【市中心全款房?!?/p>
【明天中午十二點君豪酒店?!?/p>
「要幫忙嗎?」陳亭枳湊過來看,下巴幾乎擱在我肩上。
他身上有股陽光曬過后的棉布味道,混著今天包了上百束花沾染的香氣。
我下意識鎖屏,他睫毛顫了顫,沒說話。
晚上十點終于打烊。陳亭枳在收拾包裝花材后的垃圾,突然「嘶」了一聲。
我抓住他手腕翻過來,掌心全是勒痕——今天他徒手固定了所有巨型花籃的鐵絲骨架。
「別動?!刮夷镁凭藿o他消毒。
月光從落地窗斜照進來。陳亭枳忽然從展示臺后面捧出束花,不是店里任何一種成品。
粉雪山玫瑰裹著銀蓮花,絲帶纏著枚素圈戒指,花莖上的刺全部被仔細剔除。
「黎玫。」他聲音比平時低,喉結(jié)滾動時投下的陰影落在我鎖骨上,「我們結(jié)婚吧?!?/p>
「你才二十三歲?!刮衣犚娮约焊蓾穆曇?,「實習(xí)期都沒過...」
「轉(zhuǎn)正通知昨天下來了?!顾统鍪謾C給我看HR郵件,年薪數(shù)字確實可觀,「項目獎金夠付首付,離你花店三站地鐵?!?/p>
我愣住了,一瞬間想到未來的不確定,
「再等等好嗎?」我把戒指推回去的瞬間,他瞳孔猛地收縮。
遠處廣場的七夕鐘聲正好敲響十二下,最后一記余音里,他垂下的睫毛在臉上投出扇形的陰影。
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攥住,疼得呼吸發(fā)窒。
陳亭枳沉默著把花束放進冷藏柜,動作輕柔得像在安置易碎品。
那晚我們背對背無言的躺在床的兩側(cè),中間的空隙仿佛隔著整個銀河。
9
我媽第七個電話打來時,我正在給店里的花噴保鮮劑。
「李家兒子人家可是市醫(yī)院正經(jīng)編制...大你五歲,但是人家成熟穩(wěn)重...」電話那頭背景音里還有麻將碰撞聲「你都二十五了,再過幾年就找不到這么條件好的了。」
我盯著冷藏柜里漸漸枯萎的求婚花束,鬼使神差說了句「好」。
就當(dāng)應(yīng)付家里,去見一面說不合適就好。
陳亭枳已經(jīng)三天沒來花店了。自從七夕那晚后,我們默契地避開了所有關(guān)于未來的話題。
他照例給我發(fā)呆呆的視頻。
「就當(dāng)走個過場?!刮覍χ┮络R涂口紅,碎花裙是陳亭枳說過好看的款式。
臨出門前,我往包里塞了盒薄荷糖——他常吃的那個牌子。
玻璃門映出我反復(fù)查看手機的樣子。沒有新消息,只有呆呆昨天叼著玫瑰的視頻,配文「有人想你了」,也不知說的是狗還是人。
「黎小姐平時喜歡什么消遣?」
坐在對面的公務(wù)員推了推金絲眼鏡。他西裝口袋里別著支萬寶龍鋼筆,說話時會先輕輕清嗓子,像在做工作報告。
「養(yǎng)花。」我攪動著凍檸茶,冰塊撞出細響。余光瞥見斜后方卡座有個戴鴨舌帽的背影,那人指節(jié)正暴力蹂躪一片檸檬,汁水順著腕骨滴到實習(xí)工牌上。
心跳驟然加速。陳亭枳今天該去城東分公司交轉(zhuǎn)正材料,可他此刻穿著我送的那件灰衛(wèi)衣,后頸發(fā)茬修剪得整整齊齊——上周我親手給他圍理發(fā)圍布時蹭到的碎發(fā)還留在浴室地漏。
「我母親很傳統(tǒng)?!估钕壬牡恫嬖诒P子上刮出刺耳聲響,「希望婚后能盡快要孩子,當(dāng)然兩個孩子更好?!?/p>
玻璃映出我僵硬的笑臉。
「黎小姐喜歡孩子嗎?」
我突然嗆到。想起上周陳亭枳陪我去兒童醫(yī)院送花,被小患者們圍著要氣球時,他蹲在地上折紙玫瑰的樣子。
有個化療的小姑娘問他「哥哥會一直陪姐姐嗎」,他轉(zhuǎn)頭看我,睫毛在陽光下幾乎透明:「這要問姐姐愿不愿意?!?/p>
我抓起餐巾擦嘴,陶瓷勺當(dāng)啷掉在骨碟上。
斜后方傳來椅子摩擦聲,陳亭枳起身時帶翻了水杯,卻沒回頭看我。
「抱歉?!刮颐偷卣酒饋?,「我們不合適,我有喜歡的人了?!?/p>
追到店門口時,陽光把他影子拉得很長,我踩著他影子喊:「那是我媽安排的!」
「我知道。」他轉(zhuǎn)過來,眼眶紅得嚇人,「可你還是去了?!?/p>
我攥著包帶站在原地,薄荷糖盒子硌得掌心生疼。
暴雨來得毫無征兆。
我渾身濕透地推開公寓門時,屋子里早已沒有他的氣息,甚至連他之前在這里生活過的痕跡都消失得一干二凈。
手機在夜色中響起,林夏發(fā)來條視頻:視頻里面陳亭枳正一杯一杯的灌著酒。
「朋友發(fā)給我的,你家陳亭枳就在‘夜航’買醉。」
10
我推開夜航酒吧的門時,撲面而來的威士忌味道混著煙味讓我皺了皺眉。
「在角落那邊?!咕票2林樱璋档目ㄗ鶇^(qū)努了努嘴,「從下午喝到現(xiàn)在?!?/p>
陳亭枳蜷在卡座最里側(cè),額頭抵著冰冷的玻璃墻。
桌上散落著七八個空杯,手機屏幕朝上亮著——是我中午發(fā)在朋友圈的相親餐廳打卡照。
「陳亭枳。」
他猛地抬頭,眼睛里全是血絲。衛(wèi)衣領(lǐng)口濕了一大片,分不清是酒漬還是別的什么。我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卻看到他左手無名指上戴著那枚素圈戒指,內(nèi)側(cè)的"10.23"刻痕被摩挲得發(fā)亮。
「來嘲笑我的?」他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杯壁凝結(jié)的水珠,「還是來告訴我...婚期定了?」
我奪過他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龍舌蘭混著檸檬汁灼燒喉嚨,就像此刻胸腔里翻騰的情緒:「為什么在這買醉?」
「為什么去相親?」他反問,突然拽過我手腕。他掌心燙得嚇人,虎口處的疤痕硌著我脈搏,「黎玫,你明明...」
「兩位的'宿醉救星'。」酒保突然放下兩杯醒酒茶,曖昧地眨眨眼,「本店情侶特供。」
陳亭枳像被燙到般松開手。我們沉默地喝著那杯過甜的茶,直到隔壁卡座爆發(fā)出哄笑——有人正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我們也玩。」他突然說,從錢包里掏出一枚硬幣,「就一局?!?/p>
硬幣在玻璃桌上旋轉(zhuǎn)。正面朝上時,他眼睛亮得驚人:「真心話。問我什么都行?!?/p>
「白天...」我盯著他無名指的戒指,「你坐在旁邊那桌的時候...心里在想什么?」
陳亭枳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他慢慢放下酒杯,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
「我在想...」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那個男人根本不知道你修剪玫瑰時總是先摸一摸花瓣,不知道你緊張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咬下唇...」
他的手指突然收緊,玻璃杯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我在想,他憑什么能坐在那里,聽你說'養(yǎng)花'兩個字時眼睛都不眨一下。」陳亭枳抬起頭,眼眶通紅,「我在想,如果當(dāng)時我沖過去把你拽走,你會不會恨我...」
他的聲音哽咽了一下,喉結(jié)劇烈滾動。
「但最可笑的是...」他苦笑著搖頭,「我居然在想,如果他真的能讓你幸福,我是不是...應(yīng)該安靜地離開?!?/p>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心里。我猛地抓住他的手,才發(fā)現(xiàn)他整個手掌都在發(fā)抖。
硬幣不知何時被他塞進我手心。
我顫抖著拋出反面,卻聽見他說:「大冒險的話...親我一下?!?/p>
霓虹燈在他睫毛上投下晃動的光斑。我傾身過去時,他突然別過臉,那個吻堪堪擦過唇角。
「不夠醉?!顾嘈χ崎_我,「不能趁人之危...」
我揪住他衛(wèi)衣領(lǐng)口狠狠吻上去,薄荷糖的甜味在唇齒間炸開。他僵了一瞬,隨即扣住我后腦勺反客為主。
「以后不準(zhǔn)瞞著我,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說?!顾种翌~頭喘息,將我抵上墻角,輕咬我耳朵「姐姐,你要摸摸我嗎?」
像只委屈兮兮的小狗。
酒吧打樣了,我和陳亭枳漫步在街上。
他踉蹌著栽進我懷里。他渾身滾燙,額頭抵著我肩膀悶笑:「玫玫...我好像真的喝多了...」
「活該?!?/p>
夜風(fēng)吹散酒氣時,他突然在路燈下站定:「其實...我買下了花店隔壁的店面。」
接著他從內(nèi)袋抽出一張折疊的合同,「想擴建成花藝工作室...給你。」
我盯著簽約日期——七夕第二天。原來那晚他不僅準(zhǔn)備了戒指,還計劃好了我們的未來。
「可以...和我一起經(jīng)營嗎?」他聲音輕得像嘆息,「你負責(zé)插花,我負責(zé)...愛你?!?/p>
我踮腳吻住他。遠處酒吧招牌熄滅的瞬間,有什么冰涼的東西套上我無名指——是那枚帶著他體溫的戒指,在月光下流轉(zhuǎn)著細碎的光。
"好。"我掏出手機給他看剛保存的設(shè)計圖,"不過我要在這里加個咖啡角..."
11
新店開業(yè)那天,陽光正好。
我站在梯子上調(diào)整招牌的角度,陳亭枳突然從后面環(huán)住我的腰。「小心點?!?/p>
他的鼻尖蹭過我耳后,呼吸間還帶著晨起時的慵懶,「摔了我的老板娘可怎么辦?」
「誰是你老板娘...」我故意板著臉,卻被他指尖的溫度燙得耳根發(fā)軟。
他低笑著把下巴擱在我肩上,衛(wèi)衣上沾著今早剛到的厄瓜多爾玫瑰的香氣。
呆呆叼著彩帶在店里轉(zhuǎn)圈,項圈上掛著的小鈴鐺叮當(dāng)作響。陳亭枳設(shè)計的展示架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原木色,每一層都預(yù)留了我最順手的高度。
「陳亭枳!」我指著咖啡角突然叫起來,「這個拉花——」
他快步走來,從背后握住我拿咖啡杯的手。陽光透過落地窗,在我們交疊的手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練習(xí)了三個月。」他聲音里帶著得意的笑意,「師傅說我有天賦?!?/p>
杯中的拉花歪歪扭扭,是一朵小小的玫瑰。我轉(zhuǎn)頭想笑他,卻撞進他盛滿星光的眼睛里。
他趁機偷了個吻,薄荷糖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
午后的陽光把店里的花材曬得暖融融的。陳亭枳坐在地板上包花束,修長的手指靈活地纏繞絲帶。我蹲在旁邊修剪枝葉,時不時偷瞄他專注的側(cè)臉。
「看什么?」他突然抬頭,指尖輕輕擦過我臉頰,「這里有花瓣?!?/p>
「看你好看。」我脫口而出,隨即羞得要去捂他的耳朵。他大笑著把我拉進懷里,我們跌坐在滿地的花瓣和包裝紙中。
「黎玫。」他忽然正色,從口袋里掏出個小本子,「給你看個東西。」
那是本記賬簿,但每一頁的邊角都畫滿了簡筆畫。我翻到最新一頁,上面是今早我在梯子上的背影,角落里寫著:【開業(yè)日,我的老板娘真好看】。
「陳亭枳...」我眼眶發(fā)熱,指尖撫過那些泛黃的紙頁。
從我們相遇那天起,他就這樣一筆一畫記錄著每一個平凡的日子。
他忽然單膝跪地,在滿室花香中捧起我的手:「雖然已經(jīng)求過婚了...」陽光在他睫毛上跳躍,「但我想每天都重新問你一次——」
店門突然被推開,陳亭枳的媽媽牽著呆呆走進來。「哎呀,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媽...」他無奈地嘆氣,「我本來計劃今晚...」
「等不及了?!龟悑寢屓嗳辔业念^發(fā),「這么好的姑娘,得趕緊定下來?!?/p>
夕陽西沉?xí)r,我們坐在新店的露臺上。陳亭枳的吉他靠在墻邊,琴弦上還纏著我今早落下的發(fā)帶。呆呆趴在我們腳邊,時不時用尾巴掃過我們交握的手。
「明天想吃什么?」他輕輕捏著我的手指,「我新學(xué)了舒芙蕾。」
我靠在他肩上,看著暮色漸漸籠罩城市。路燈一盞盞亮起,像是為我們點亮的前路。他的心跳聲透過衣料傳來,穩(wěn)健而溫暖。
「陳亭枳。」我仰頭看他,「我們以后每天都這樣好不好?」
他低頭吻住我,唇邊漾起溫柔的笑意:「不夠,要一輩子都這樣?!?/p>
夜風(fēng)送來遠處花店的香氣,混著他身上熟悉的薄荷糖味道。我知道,從今往后的每一個平凡日子,都會像今天一樣,浸在花香與愛意里,閃閃發(fā)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