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卑微年終成空我給顧承澤當了五年秘書,也是他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他習慣我的付出,
習慣我的卑微,甚至習慣我胃痛時為他擋酒。直到他的白月光回國,
他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她也就這點用處了?!蔽野察o地遞上辭職信,
搬離了他為我準備的牢籠。他以為我還會像以前一樣自己回來,
直到他在沈聿的設計工作室外,看到那個男人溫柔地為我披上外套。
顧承澤紅著眼把我按在墻上:“你憑什么不要我了?”沈聿一拳揮開他,
將我護在身后:“顧總,她現(xiàn)在是我的未婚妻?!?--清晨六點半,
生物鐘準時將林晚喚醒。窗簾縫隙里透進城市灰蒙蒙的天光,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沉甸甸的沒有一絲鮮亮。她赤腳踩在冰涼的木地板上,無聲地走進廚房,
動作熟練得如同演練過千百遍的機械程序。吐司機彈出焦黃的面包片,
煎鍋里單面煎的溏心蛋滋滋作響,溫度計精確地探入現(xiàn)磨的黑咖啡——七十五度,
顧承澤只喝這個溫度。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個清晨。她的青春,她的愛戀,
她所有鮮活的情緒,都被精準地切割、壓縮,
塞進這套位于市中心黃金地段頂層復式公寓的每一個角落,
塞進顧承澤挑剔的胃里和他永遠處理不完的文件中。七點整,樓梯上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
顧承澤下來了。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藏青色高定西裝,襯得他身形越發(fā)挺拔,眉眼深邃,
只是那目光掃過餐廳時,帶著一種慣有的、視若無睹的冷漠,
仿佛林晚只是餐桌上一個會移動的精致擺件?!霸?。
”林晚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和期待,像投入深潭的石子,連漣漪都未曾激起。
顧承澤徑直拉開主位的椅子坐下,視線落在攤開的財經(jīng)報紙上,頭也沒抬,
指尖在報紙邊緣點了點:“今天的行程郵件發(fā)我,下午和宏遠的會議提前半小時,
蘇晴航班落地時間確認了?”“確認了,顧總?!绷滞戆褱囟葎偤玫目Х容p輕推到他手邊,
“蘇小姐乘坐CA1673,預計下午三點二十抵達T2航站樓VIP通道。
接機的車已經(jīng)安排好了,是您常坐的那輛邁巴赫,
花……也按蘇小姐的喜好訂了白玫瑰和郁金香?!鳖櫝袧啥似鹂Х让蛄艘豢冢?/p>
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又瞬間松開,沒對咖啡發(fā)表任何意見,
仿佛那輕微的瑕疵不值一提。他的注意力顯然被另一件事占據(jù):“嗯。另外,
她在城西‘云頂’看中了一套公寓,下午你抽空帶她去看看,盡快定下來。”城西“云頂”?
那里距離顧承澤現(xiàn)在住的這套公寓,開車不過十分鐘。林晚握著牛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冰涼的玻璃杯壁刺著掌心。她垂下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掩蓋住瞬間涌起的酸澀。“好的,顧總。”聲音平穩(wěn)無波。顧承澤這才抬起眼皮,
目光短暫地掠過她低垂的臉,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溫度,只有公事公辦的審視。他放下咖啡杯,
拿起刀叉開始切割盤中的食物,刀叉碰撞瓷盤,發(fā)出清脆而冰冷的聲響,
在過分安靜的餐廳里回蕩。林晚默默地吃著自己那份簡單的早餐。
胃里像是塞了一團浸透冰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墜著,隱隱地抽痛。這疼痛如此熟悉,
如同附骨之疽,纏繞了她許多年。五年前,她剛成為顧承澤的秘書不久,
也是在一個類似的商務酒會上。那時她青澀、惶恐,被客戶灌酒灌得幾乎站不住。是顧承澤,
在她又一次被逼著端起酒杯時,不動聲色地擋在了前面。他接過那杯烈酒,一飲而盡,
側(cè)臉線條在迷離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冷硬,只淡淡對那客戶說了一句:“我的秘書,胃不太好。
”那一刻,他高大的背影,他指尖殘留的淡淡煙草味,
他替她擋下那杯酒時喉結(jié)滾動的弧度……像一顆燒紅的烙印,狠狠燙在了她心上。
卑微的愛意破土而出,瘋狂滋長。后來,擋酒成了她的習慣,胃痛也成了她的勛章。
她以為那是靠近他的方式,是她在他世界里存在的、獨一無二的價值證明。直到后來,
她才明白,那或許只是上位者一時興起的、微不足道的憐憫。如同此刻,
他習慣她準備好的一切,習慣她的付出,習慣她的沉默,也習慣性地……忽略她這個人本身。
她的存在,似乎只是為了確保他的生活和工作嚴絲合縫地運轉(zhuǎn)下去。用完早餐,
顧承澤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林晚立刻放下手中的牛奶杯,快步走到玄關(guān),
將早已準備好的公文包和熨燙妥帖的深灰色羊絨大衣遞上。他接過,手臂伸進大衣袖子,
動作流暢自然。林晚的手指下意識地抬了抬,想如同過去許多次那樣,替他整理一下領口。
指尖剛剛觸碰到那昂貴的羊絨面料,顧承澤卻像是被什么不潔的東西碰到,
身體極其輕微地僵了一下,隨即不著痕跡地側(cè)身避開。那只抬起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
指尖殘留著衣料的冰涼觸感,卻比被火灼傷更痛。林晚飛快地收回手,垂在身側(cè),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尖銳的疼痛壓下喉嚨里翻涌的酸楚。
顧承澤已經(jīng)拉開了厚重的雕花大門,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沒有回頭,沒有道別。
沉重的門扉緩緩合攏,發(fā)出沉悶的“咔噠”一聲。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也徹底隔絕了林晚強撐的平靜。她靠著冰冷的門板,身體慢慢滑落,
最終跌坐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清晨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
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卻絲毫暖不了她。胃部的抽痛驟然加劇,
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里面狠狠攥緊、揉捏。她蜷縮起身體,額頭抵著冰冷的門板,
肩膀無聲地顫抖。五年了。她把自己活成了顧承澤世界里一個最稱職的背景板,
一個最聽話的工具。她以為水滴石穿,以為精誠所至??稍瓉恚谒劾?,
她連替他整理一下衣領的資格,都從未有過。
那個曾經(jīng)在酒會上為她擋下一杯酒的、帶著一絲溫度的背影,終究只是她漫長卑微歲月里,
一個自我感動的、虛幻的泡影。早已破滅,不留痕跡。---2 白月光歸來下午三點二十,
T2航站樓國際到達的VIP通道出口,被一種刻意營造的喧囂包圍。
幾家嗅覺靈敏的媒體早已架好長槍短炮,鏡頭貪婪地捕捉著每一個可能出現(xiàn)的名人身影。
林晚站在人群稍后的位置,像一抹不引人注目的影子。她穿著一身得體的職業(yè)套裝,
妝容完美,脊背挺得筆直,維持著一個總裁秘書應有的專業(yè)形象。只有她自己知道,
胃里那只冰冷的手從未離開,此刻正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越攥越緊。
通道深處終于有了動靜。蘇晴出現(xiàn)了。她推著精致的行李箱,一身剪裁利落的香奈兒套裝,
恰到好處地勾勒出玲瓏身段。茶色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
只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下頜和涂著正紅色唇膏的飽滿嘴唇。她像一只驕傲的孔雀,
行走間自帶光環(huán),瞬間吸引了所有閃光燈的追逐。顧承澤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迎了上去。
林晚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瞬間揚起的、極其罕見的笑容。那笑容甚至柔和了他常年冷硬的眉眼,
帶著一種林晚從未見過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溫度。他自然而然地接過蘇晴手中的行李箱,
低聲說著什么,姿態(tài)親昵而熟稔。鎂光燈瘋狂閃爍,快門聲連成一片刺耳的背景音。
記者們興奮地涌上前,話筒幾乎要懟到兩人臉上?!邦櫩?,
請問您和蘇小姐這次是舊情復燃嗎?”“蘇小姐,選擇此時回國發(fā)展,
是否與顧氏集團的合作有關(guān)?”“兩位方便透露一下未來的關(guān)系走向嗎?
”顧承澤并未直接回答那些露骨的問題,只是微微側(cè)身,以一種保護的姿態(tài)擋在蘇晴身前,
嘴角噙著那抹令人刺目的笑意,應對得體:“蘇晴小姐是顧氏集團重要的合作伙伴,
也是我多年的好友。歡迎她回國發(fā)展,具體合作事宜,集團會適時發(fā)布公告。
”他巧妙地避開了私人關(guān)系的提問,但那旁若無人的親昵姿態(tài),勝過千言萬語。
蘇晴依偎在顧承澤身側(cè),巧笑倩兮,對著鏡頭優(yōu)雅地揮手,享受著眾星捧月般的待遇。
她眼波流轉(zhuǎn),不經(jīng)意間掃過站在人群邊緣、面色平靜的林晚,
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勝利者般的弧度。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針,
精準地扎在林晚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目光落在顧承澤那只虛扶著蘇晴后腰的手上。
那只骨節(jié)分明、曾偶爾在深夜的迷蒙中撫過她發(fā)梢的手,此刻正以一種絕對占有的姿態(tài),
護著另一個女人。胃部的絞痛猛地加劇,尖銳的疼痛讓她眼前短暫地黑了一下,
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她用力咬住下唇內(nèi)側(cè)的軟肉,直到嘗到一絲腥甜的鐵銹味,
才勉強維持住站姿?!傲置貢??”顧承澤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
林晚猛地回神,看到顧承澤和蘇晴已經(jīng)走到了她面前。顧承澤正看著她,眉頭微蹙,
顯然對她剛才片刻的失神感到不滿?!邦櫩?,蘇小姐?!绷滞硌杆僬{(diào)整表情,微微躬身,
聲音平穩(wěn)無波,“車已經(jīng)在外面等候了?!碧K晴摘下墨鏡,
露出一雙精心描繪過的、帶著審視和挑剔的眼睛。她上下打量著林晚,
目光如同估價一件商品,最終落在林晚略顯蒼白的臉上,紅唇輕啟,
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意味:“承澤,這就是你那位‘萬能’的林秘書?
看著……倒是挺能干的?!彼匾饧又亓恕澳芨伞倍郑惨敉系糜行╅L,
帶著一種曖昧不明的暗示。顧承澤的目光在蘇晴和林晚之間掃了一下,隨即落在林晚身上,
那眼神平靜無波,沒有絲毫維護,反而帶著一種縱容的漠然。他隨意地點點頭,
語氣平淡得像在評價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辦公用品:“嗯,也就這點用處了。”也就這點用處了。
輕飄飄的六個字,像六把淬了冰的利刃,精準無比地捅進林晚早已不堪重負的心臟。一瞬間,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鼎沸的人聲,刺耳的快門聲,甚至她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真空,只有那六個字在腦海里反復回蕩,帶著冰冷的回音。
胃里的絞痛瞬間爆炸開來,排山倒海,幾乎將她整個人撕裂。眼前陣陣發(fā)黑,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臉上最后一絲血色褪盡,變得冰涼。她死死地掐著自己的掌心,
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沒有當場倒下去。周圍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她看到顧承澤溫柔地護著蘇晴走向那輛等候已久的邁巴赫,看到蘇晴上車前,
回頭投來那抹混合著得意和憐憫的目光。看到顧承澤俯身替蘇晴關(guān)上車門,動作體貼入微,
是他從未給予過她的溫柔。車門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也徹底碾碎了林晚最后一點自欺欺人的幻想。她像個被抽離了靈魂的木偶,
僵硬地、一步一步走向后面那輛安排給她的普通商務車。拉開車門坐進去的瞬間,
她幾乎癱軟在冰冷的座椅上。司機透過后視鏡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林秘書,您臉色很差,
沒事吧?”林晚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她搖了搖頭,
聲音嘶啞得厲害:“沒事,回公司。”她拿出手機,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
屏幕解鎖,點開那個熟悉的號碼編輯短信?!绢櫩?,抱歉,我身體非常不適,
下午無法陪同蘇小姐看房,公寓的相關(guān)資料和鑰匙已放在您辦公室。望您準假。林晚。
】手指懸在發(fā)送鍵上,停頓了足足十秒。最終,她刪掉了后面那句“望您準假”,
只留下冰冷的事實陳述,用力按下了發(fā)送。信息發(fā)送成功的提示音響起,微弱卻清晰。
林晚將手機丟在一旁,疲憊地靠向椅背,側(cè)頭看向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城市的霓虹初上,
流光溢彩,卻照不進她此刻荒蕪一片的心田。車窗玻璃倒映出她蒼白得沒有一絲生氣的臉,
和那雙空洞得如同枯井的眼睛。五年付出,五年隱忍,五年被視作塵埃的卑微愛戀。
原來在他顧承澤的眼里,她林晚的價值,輕飄飄的,不過一句“也就這點用處了”。
胃還在尖銳地痛著,但更痛的地方,在左邊胸腔深處,
那個曾經(jīng)鮮活跳動、盛滿了一個叫顧承澤的名字的地方,
此刻只剩下一個血肉模糊、空空蕩蕩的窟窿,冷風呼嘯著灌進去,凍僵了四肢百骸。
---3 最后的尊嚴三天后,顧氏集團頂層的總裁辦公室外,空氣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蘇晴帶來的麻煩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一份涉及下半年重要戰(zhàn)略部署的機密文件,
在經(jīng)蘇晴“好奇”翻閱后,離奇地消失了。緊接著,
她自作主張修改了與一家老牌供應商的關(guān)鍵合作條款細節(jié),引發(fā)了對方的強烈不滿,
合作瀕臨破裂。顧承澤焦頭爛額,會議室里的低氣壓蔓延到了整個樓層。
林晚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臉色蒼白得像一張脆弱的紙。她剛剛處理完供應商那邊的緊急滅火,
連續(xù)幾天的高強度工作和巨大的精神壓力,讓本就脆弱的胃部再次向她發(fā)出強烈的抗議。
一陣陣劇烈的痙攣讓她額頭布滿冷汗,握著鼠標的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傲置貢?/p>
”總裁辦公室的門猛地被拉開,顧承澤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口,聲音里壓抑著雷霆般的怒火,
“供應商那邊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條款會被擅自改動?你跟進的項目,
你就是這么給我把關(guān)的?”他凌厲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林晚慘白的臉,沒有絲毫停頓,
更沒有絲毫關(guān)切。所有的矛頭,所有的責任,都精準地指向了她。林晚撐著桌面,
艱難地站起身。眩暈感一陣陣襲來,胃里翻江倒海。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解釋:“顧總,
那份條款的最終確認稿在發(fā)給您之前,蘇小姐……”“夠了!”顧承澤厲聲打斷她,
眼神冰冷刺骨,“我不想聽任何借口!文件丟失,合作出問題,每一件都和你脫不了干系!
你的專業(yè)素養(yǎng)呢?林晚,我對你很失望!”“很失望”三個字,像最后一根稻草,
徹底壓垮了林晚搖搖欲墜的身體和意志。她眼前猛地一黑,身體晃了晃,
下意識地伸手想扶住桌沿,卻抓了個空?!芭?!”身體失去支撐,重重地摔倒在地。
額頭磕在冰冷的桌角,發(fā)出一聲悶響,瞬間紅腫起來。眼前金星亂冒,
胃部的絞痛達到了頂點,幾乎讓她窒息。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襯衫?!傲置貢?!
”有同事驚呼著想要上前攙扶。顧承澤高大的身影立在門口,逆著光,看不清表情。
他只是站在那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狼狽地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縮著身體,
像在看一場與己無關(guān)的鬧劇。他的眉頭緊緊鎖著,但那鎖緊的眉頭里,
只有被打擾的煩躁和更深的不耐。沒有關(guān)切,沒有詢問,
甚至連一絲本能的、對下屬的擔憂都沒有?!鞍阉?,別在這里礙事。
”顧承澤冰冷的聲音響起,不帶一絲溫度。他看也沒再看地上的人一眼,轉(zhuǎn)身,
“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辦公室沉重的實木門。巨大的關(guān)門聲,如同砸在林晚的心上。
也徹底砸碎了她對這個男人最后一絲殘存的、可笑的期待。
---4 絕望的邊緣林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公司的。
也許是某個于心不忍的同事叫了車。劇烈的疼痛和滅頂?shù)慕^望讓她意識模糊。
她只記得自己蜷縮在出租車后座,像一只被遺棄的、瀕死的貓。司機擔憂地問她去哪,
她報了一個地址——那是她很久以前租下的、一個離公司很遠的老舊小區(qū)小單間。
一個她曾經(jīng)以為永遠用不到的、最后的避難所。回到那個布滿灰塵、只有十幾平米的小房間,
林晚幾乎是摔在冰冷堅硬的小床上。身體每一寸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
胃部的痙攣一陣緊過一陣。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從四面八方涌來,吞噬著她。
她摸索出手機,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刺得眼睛生疼。指尖顫抖著,點開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編輯短信?!绢櫩?,抱歉,我身體非常不適,高燒,需要請假幾天。
所有緊急工作已郵件轉(zhuǎn)給張助理,并附處理建議。林晚?!啃畔l(fā)送出去。
像投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洞,杳無音信。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天色從昏黃徹底沉入墨黑。
胃部的疼痛稍緩,但高燒帶來的灼熱感席卷全身,骨頭縫里都透著酸疼。喉嚨干得像要冒煙,
連吞咽都困難。她蜷縮在薄薄的被子里,冷得瑟瑟發(fā)抖,
意識在昏沉與清醒的邊緣痛苦地掙扎。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無邊的黑暗和病痛吞噬時,
寂靜的房間里,響起了一聲微弱但清晰的提示音。是顧承澤的回復!
一絲微弱到近乎可笑的光,在絕望的深淵里掙扎著亮起。林晚幾乎是耗盡最后一絲力氣,
猛地抓過手機,屏幕的光刺得她眼淚直流。屏幕上,只有兩個字,
冰冷得像機器自動回復:【收到。】下面緊跟著一條新的信息,內(nèi)容像淬了毒的冰錐,
狠狠扎進她剛剛?cè)计鹨唤z火苗的心口:【明天上午十點,和蘇氏簽約的所有最終版文件,
必須放在我桌上?!繘]有一句多余的問候,沒有一個字的關(guān)心。只有命令。
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壓榨她最后一絲利用價值的命令。手機從無力的指尖滑落,
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鈍響。屏幕碎裂的紋路,如同林晚此刻徹底崩裂的心。
她看著天花板上模糊搖晃的光影,眼淚終于洶涌而出,無聲地浸濕了鬢角,冰涼一片。
身體還在發(fā)著高燒,胃還在隱隱作痛,但都比不上心口那個地方,
那被徹底碾碎、被棄如敝履的絕望來得痛徹心扉。五年。整整五年。她以為自己是飛蛾,
心甘情愿撲向他這團火。原來她連飛蛾都不是。她只是一粒塵埃。一粒被他踩在腳下,
需要時掃起來用一下,不需要時嫌她礙眼的塵埃。塵埃,是不配擁有眼淚的。
更不配擁有……期待。林晚閉上眼,任由無邊的黑暗將自己徹底淹沒。這一次,
她不想再掙扎了。---5 溫暖的救贖意識在混沌的高熱中沉沉浮浮,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突兀而持續(xù)的門鈴聲,像一根細針,刺破了包裹著她的粘稠黑暗。
林晚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房間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遠處高樓的霓虹燈牌,
透過沒拉嚴的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幾道變幻的、冰冷的光帶。門鈴聲還在固執(zhí)地響著,
一聲接一聲,鍥而不舍。誰會來這里?她在這個城市,除了那個早已將她視為工具的上司,
幾乎一無所有。是房東?還是……顧承澤派來確認她是否真的“病”到無法工作的人?
這個念頭讓她胃里一陣翻攪,比高燒更讓她惡心。她掙扎著想爬起來,四肢卻軟得像面條,
剛撐起一點身體,眩暈感就猛烈地襲來,讓她重重地跌回冰冷的床板。
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門鈴聲停了。門外傳來鑰匙插入鎖孔的細微聲響。
這間老破小的門鎖,形同虛設。林晚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恐懼瞬間攫住了她。
她蜷縮起身體,死死地盯著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斑菄}”一聲輕響,門被推開了。
走廊昏黃的燈光勾勒出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逆著光,看不清面容,
但那個輪廓……林晚的呼吸瞬間停滯。不是顧承澤。來人似乎對室內(nèi)的昏暗皺了皺眉,
抬手精準地按下了門邊墻壁上一個老舊的開關(guān)?!芭距币宦?,
昏黃的白熾燈光瞬間充滿了小小的房間,也照亮了門口站著的人。沈聿。
他穿著一身質(zhì)地精良的淺灰色羊絨大衣,沒有系扣,露出里面熨帖的煙灰色高領毛衣。
手里提著一個印著附近知名粥店logo的保溫袋,另一只手里還拿著一個小小的藥袋。
燈光下,他清雋的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那雙看向她的眼睛,
卻溫和得像冬夜里的暖玉,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狼狽。林晚呆住了。
她裹在散發(fā)著陳舊氣息的被子里,頭發(fā)汗?jié)竦刭N在額角和臉頰,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嘴唇干裂,額頭那塊紅腫在昏黃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整個人像一只剛從水里撈出來的、瀕臨破碎的玩偶。“沈……學長?
”她干裂的嘴唇翕動了一下,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diào)。
巨大的震驚和一種無處遁形的難堪讓她下意識地想把自己縮得更小。沈聿怎么會在這里?
他怎么會知道這個地方?
她這副鬼樣子……沈聿的目光在她額角的紅腫和毫無血色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眼底閃過一絲清晰的痛色,隨即被更深的溫和掩蓋。他沒有走進來,只是站在門口,
仿佛怕驚擾了她。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溫袋和藥袋,聲音低沉而溫和,
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聽小趙說你請了病假,臉色很差。
想著你這里可能不方便,順路帶了點粥和藥。”小趙?
林晚混亂的腦子里閃過一個模糊的印象,
是公司前臺那個剛畢業(yè)不久、總是很熱心的圓臉小姑娘。大概是看她離開時狀態(tài)太差,
又知道沈聿和她曾是校友,才……林晚張了張嘴,想說“謝謝,不用麻煩了”,
想說“我沒事”。可喉嚨里堵得厲害,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
巨大的疲憊和突如其來的、一絲陌生的暖意交織在一起,讓她脆弱得只想哭。
沈聿似乎看穿了她的窘迫和無措。他沒有多問,
只是將保溫袋和藥袋輕輕放在門內(nèi)唯一一張掉漆的小方桌上。“剛熬好的小米南瓜粥,
養(yǎng)胃的。退燒藥和胃藥在里面,說明書也放好了?!彼哪抗庠俅温湓谒~角的紅腫上,
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溫和,“額頭最好冰敷一下。”說完,他并沒有停留,
也沒有踏入房間一步,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昂煤眯菹?,別想太多。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沒有同情,沒有探究,只有一種純粹的、令人安心的關(guān)切。
然后,他后退一步,輕輕帶上了房門。“咔噠?!遍T鎖合攏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閘門,
將外面世界的冰冷和喧囂徹底隔絕。狹小的房間里,
只剩下保溫袋里散發(fā)出的、溫暖誘人的食物香氣,
和桌上那幾盒靜靜躺著的、代表著健康的藥片。林晚怔怔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
又看向桌上冒著熱氣的粥和藥。胃部的絞痛還在持續(xù),身體依舊滾燙無力,
額頭也一跳一跳地疼著。但一種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溫暖,像洶涌的潮水,
瞬間沖垮了她強筑的心防。她慢慢地把臉埋進帶著霉味的被子里,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
壓抑了太久的委屈、絕望、痛苦和那一點點猝不及防的暖意,終于沖破了堤壩,
化作無聲的、洶涌的淚水,浸濕了冰冷的被面。五年了。在顧承澤身邊五年,
她習慣了被索取,被忽視,被視作塵埃。她習慣了疼痛,習慣了忍耐,
習慣了在深夜獨自舔舐傷口。她幾乎忘記了,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
叫做不帶任何目的的、純粹的關(guān)心。原來,她林晚,也配得到一句“好好休息”,
也配喝上一碗養(yǎng)胃的熱粥。---6 決絕的告別刺眼的陽光透過沒拉嚴的窗簾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