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標價>校園愛情童話破滅于畢業(yè)季的房租單。>我送外賣供養(yǎng)考研的她,
她卻踏進夜場包廂跳起了舞。>“八百塊一小時,你送多少單才夠?”她晃著酒杯輕笑。
>直到那天,我在賓館撞見她依偎著大腹便便的富豪。>她指尖香煙明滅:“青春能換錢,
你的真心能嗎?”>富豪慢條斯理系著愛馬仕皮帶:“小朋友,
你女朋友的腿比你未來還值錢?!?--夏日的風帶著校園里特有的青草和瀝青混合的氣息,
懶洋洋地拂過。我蹬著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全身都響的破舊自行車,后座上坐著林薇。
她一手環(huán)著我的腰,另一只手高高舉著我們剛買的冰淇淋,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
在她開心的笑臉上跳躍,也融化了一點香草味的甜膩,滴落在她洗得微微發(fā)白的牛仔褲上。
“阿彪,快點快點!”林薇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點撒嬌的甜膩,“再晚點,
圖書館二樓靠窗那個好位置就被人搶光啦!”她說著,腦袋輕輕靠在我的背上,
洗發(fā)水的淡淡檸檬香混著陽光的味道鉆進我的鼻子?!白衩?,林老師!
”我故意夸張地用力蹬了幾下,鏈條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咔噠聲,引得她一陣低低的笑罵。
車輪碾過路面,發(fā)出枯燥而規(guī)律的聲響。
她的臉頰貼著我后背單薄T恤傳遞過來的溫熱和柔軟心跳,
是我整個大學時代最清晰、最安心的坐標。那份沉甸甸的、純粹到近乎透明的愛意,
像一灣清澈見底的泉水,足以滌蕩掉我們世界里所有現(xiàn)實的塵埃。我們談未來,
談一起留在這個城市打拼的小小蝸居,談陽臺上要種滿她喜歡的茉莉花,
談攢錢去遙遠的海邊看一次日出。那時的未來,像圖書館窗外被陽光鍍上金邊的云朵,
輕盈、明亮,承載著無限可能。貧窮?它只是我們愛情故事里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注腳,
一個用來襯托我們精神富足的背景板。畢業(yè)季的喧囂如同漲潮的海水,
迅猛而不可抗拒地淹沒了象牙塔最后的寧靜。
宿舍樓此起彼伏的喊叫與笑聲……空氣中彌漫著離愁別緒和一種躁動的、對未來的茫然憧憬。
我和林薇,像無數(sh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學情侶一樣,被這股洪流裹挾著,
笨拙地踏入了社會冰冷的淺灘。租下那間城中村頂樓的單間,
幾乎耗盡了我實習期攢下的所有微薄積蓄和林薇家里支援的最后一點生活費。房間狹小局促,
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戶對著隔壁樓灰撲撲的墻壁。盛夏的暑氣在這里凝聚、發(fā)酵,
即使開了那臺噪音巨大的二手小風扇,空氣依然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糖漿。
墻壁上廉價的白色涂料已經(jīng)開始剝落,露出底下陳舊的膩子。搬進來的那天晚上,
我們擠在唯一那張吱呀作響的單人床上。
的喧囂:樓下大排檔鍋鏟碰撞的鏗鏘、醉酒人的高聲喧嘩、遠處KTV隱約傳來的鬼哭狼嚎。
空氣悶熱得令人窒息。“阿彪,”林薇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有些飄忽,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下季度的房租……房東今天又催了?!蔽覀?cè)過身,
在昏暗中摸索著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有些涼,指尖帶著薄汗?!皠e擔心,
”我的聲音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盡管胸腔里那顆心正沉甸甸地往下墜,
“我這個月的實習工資快發(fā)了,加上周末再多跑點眾包……總能湊上的。你安心準備考研,
其他的,有我?!焙诎抵?,她似乎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反駁,只是更緊地回握了我的手。
那份沉默,像一塊沉重的石頭,無聲地壓在我們之間,
替代了往昔那些關(guān)于未來、關(guān)于星空的絮語?,F(xiàn)實這只冰冷的手,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扼住了我們青春的咽喉。生活的重錘,一下比一下更沉重地砸落。
林薇考研輔導班的費用像一座突然橫亙在眼前的小山。我那份實習工作,
在經(jīng)歷了幾輪殘酷的淘汰后,我最終被留了下來,但轉(zhuǎn)正后的工資,
在扣掉五險一金和房租水電后,剩下的數(shù)字在物價飛漲的城市里顯得那么蒼白可笑。
每天通勤近三個小時,在擁擠得像沙丁魚罐頭的地鐵車廂里耗盡最后一絲精力,
回到那個蒸籠般的小屋,常常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林薇開始變得沉默。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興致勃勃地和我討論復習進度,也不再憧憬考上后的日子。
她常常坐在那張小小的折疊書桌前,對著厚厚的復習資料出神,眼神空洞,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房間里彌漫著一種無形的焦灼和壓抑。我能感覺到她心里的那根弦,
正隨著房租單、水電費單、輔導班催款單的不斷累積,越繃越緊。那個周五晚上,
空氣悶熱得沒有一絲風。我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爬上七樓,汗水浸透了廉價的工裝襯衫。
推開那扇薄薄的鐵皮門,屋里沒有開燈,只有林薇手機屏幕發(fā)出幽冷的光,
映亮她半邊沒什么表情的臉。“回來了?”她的聲音很輕,沒什么起伏?!班?。
”我應(yīng)了一聲,嗓子干得發(fā)緊。放下背包,習慣性地想去廚房倒杯水,
卻發(fā)現(xiàn)暖水壺空空如也。“林薇,”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末兩天我多跑點,平臺有沖單獎勵,努努力,應(yīng)該能……”“阿彪,”她突然打斷我,
抬起頭,手機屏幕的光在她眼里跳動,顯得有些異樣,“我今天……去面試了一個兼職。
”“兼職?”我一愣,心里莫名一緊,“什么兼職?你不是要復習嗎?時間怎么安排?
”她抿了抿嘴唇,似乎在斟酌詞句?!皶r間…是晚上。一個……高級點的會所。
做包廂服務(wù)員,幫忙點歌、倒酒什么的。”她的目光有些閃爍,避開了我的視線,
“他們說……時間靈活,薪水很高,就……四個小時,八百塊?!弊詈竽莻€數(shù)字,
她說得很輕,卻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心里猛地激起巨大的波瀾和難以言喻的恐慌。
八百塊!那是我在格子間里辛辛苦苦、看盡臉色、忙得腳不沾地三四天才能掙到的數(shù)目!
而現(xiàn)在,她只需要四個晚上?一股強烈的、混合著震驚、擔憂和某種被冒犯的憤怒直沖頭頂。
“什么會所?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林薇,那種地方……”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
帶著質(zhì)問的意味,“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嗎?那種地方的服務(wù)員……”“我知道!
”她猛地抬起頭,聲音也尖銳起來,臉上帶著一種被逼到角落的倔強和委屈,“我當然知道!
你以為我想去嗎?阿彪,房租要交,輔導班要續(xù)費,我們每天吃飯都不敢超過二十塊!
八百塊,你告訴我,你送外賣要送多少單?要熬多少個通宵?你那個轉(zhuǎn)正的工作,
扣掉房租水電,還剩多少?夠我們活嗎?”她的眼眶迅速泛紅,聲音里帶著顫抖的哭腔,
“我不想看你每天累得像條狗回來!我不想每次看到房東發(fā)來的催租信息就心驚肉跳!
我不想連買一本新的復習資料都要猶豫掙扎好久!我受不了了,阿彪!
”她的眼淚終于滾落下來,砸在桌面上,也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那滾燙的液體瞬間澆滅了我所有的憤怒,只剩下巨大的無力感和冰冷的恐懼。
我看著她痛苦的臉,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任何安慰和勸阻的語言都顯得那么蒼白、那么虛偽。
是啊,我能給她什么?除了同樣看不到頭的疲憊和貧窮,我還能給她什么承諾?
那晚的爭吵最終以她無聲的啜泣和我死寂般的沉默告終。幾天后,她真的去了。
第一次“上班”的那個晚上,我躺在狹窄的單人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上斑駁的水漬,
耳朵捕捉著樓道里每一次微弱的腳步聲,心像是被放在油鍋里反復煎炸。凌晨兩點多,
鑰匙轉(zhuǎn)動鎖孔的聲音終于響起。她輕手輕腳地進來,
身上帶著一股濃烈而陌生的混合氣味——刺鼻的廉價香水、嗆人的煙味,
還有一種……甜膩得發(fā)齁的果味酒氣。她沒有開燈,摸索著去洗漱。黑暗中,
水流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我假裝睡著,背對著她。她躺下時,床板發(fā)出輕微的呻吟。
那陌生的氣味彌漫在狹小的空間里,像一層無形的隔膜,將我們分隔開來。
曾經(jīng)相擁而眠的親密無間,被一種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疏離感取代。
生活仿佛被強行塞入了一個詭異的分裂軌道。白天,
林薇依舊是那個埋首書堆、為考研奮力一搏的女孩。只是她眼下的烏青越來越重,
復習時也更容易走神發(fā)呆。而我,像一臺上緊了發(fā)條的機器。
白天在公司處理著繁瑣枯燥、看不到盡頭的報表和文檔,
忍受著上司無端的挑剔和同事若有若無的輕視。下班鈴聲一響,
我便以最快的速度沖出寫字樓,跨上那輛租來的、已經(jīng)有些磨損的電動車,
頭盔都來不及戴穩(wěn),就一頭扎進晚高峰擁擠混亂的車流里。
手機里外賣平臺的提示音此起彼伏,像一道道催命的符咒?!澳行碌谋姲唵?,
請及時處理!”“訂單即將超時,請盡快送達!”“客戶催單,請盡快聯(lián)系!
”風聲在耳邊呼嘯,汗水模糊了視線,黏膩地貼在背上。
我穿梭在霓虹閃爍、車水馬龍的都市叢林里,追逐著一個個定位點,
把一份份熱氣騰騰(或者早已冷掉)的食物送到形形色色的人手中。
寫字樓里妝容精致的白領(lǐng),高檔小區(qū)門口的保安,
網(wǎng)吧里徹夜奮戰(zhàn)的青年……他們接過外賣時,或漠然,或焦急,或隨口道謝。而我,
只是一個面目模糊、來去匆匆的背景板。每一單微薄的收入,都像是一塊沉重的磚,
艱難地壘砌著我們搖搖欲墜的生活堡壘。手指被沉重的餐袋勒出深深的紅痕,
掌心因為長時間緊握車把而磨得生疼,膝蓋在無數(shù)次急剎和啟動中隱隱作痛。最累的時候,
我會在等紅燈的間隙,靠著滾燙的電動車龍頭,貪婪地喘息幾口渾濁的空氣。抬頭仰望,
城市的高樓大廈在夜色中閃爍著冰冷而遙遠的光,像一座座巨大的、沒有溫度的墓碑。
而我和林薇那間小小的出租屋,如同墓碑陰影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夜晚,
則成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當林薇換上那些我從未見過的、質(zhì)地明顯好了許多的衣裙,
對著那塊巴掌大的鏡子仔細描畫妝容時,出租屋里的空氣就變得格外凝滯。
那些衣裙的款式……怎么說呢,帶著一種刻意的、引人注目的設(shè)計感,裙擺很短,
領(lǐng)口開得有些低。她化妝的手法也越來越嫻熟,眼線拉長,睫毛刷得濃密卷翹,
唇膏的顏色也從以前的豆沙粉換成了鮮艷的正紅或魅惑的漿果色。
她不再跟我細說工作的內(nèi)容。偶爾提及,
也只是含糊地說“就是點歌倒酒”、“客人還算規(guī)矩”、“領(lǐng)班管得挺嚴”。
但每次她深夜歸來,
濃烈氣息——煙味、酒氣、劣質(zhì)香水和一種難以名狀的甜膩——都像針一樣扎在我的神經(jīng)上。
她開始買一些以前從不會買的“小東西”:一支包裝精致的口紅,一瓶味道甜膩的香水,
一個閃閃發(fā)亮的水鉆發(fā)卡……都是用“小費”買的。她說這話時,
語氣里帶著一種努力克制的、混合著炫耀和心虛的復雜情緒。
“今天那個包廂的客人挺大方的,散場時塞給我的。
”她會晃一晃手腕上那串在燈光下折射出廉價光芒的塑料珠子手鏈。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看著她臉上那層越來越厚的妝容,
聽著她用一種刻意放軟的、我從未聽過的語調(diào)打電話(大概是跟領(lǐng)班或者同事),
感受著她身上日益濃重的陌生感,一種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無聲無息地將我淹沒。
我們之間的對話越來越少,即使開口,也常常陷入令人難堪的沉默。爭吵卻變得頻繁起來,
往往因為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點燃。有一次,僅僅因為我忘記把她晾干的衣服收進來,
她就像被點燃的炮仗一樣爆發(fā)了:“你腦子里整天裝的什么?除了送外賣就是送外賣!
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知道我那件襯衫多貴嗎?沾了灰怎么辦?”她的聲音尖利刺耳,
帶著一種我無法理解的、對一件舊襯衫的過度緊張?!百F?”我當時也累得火氣上涌,
“能有多貴?比你一晚上站四個小時掙的八百塊還貴嗎?”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笆?!
是沒我四個小時掙得多!你送一天外賣,累死累活掙那一百多塊,夠買什么?夠付房租嗎?
夠給我買考研資料嗎?夠我們像個人一樣活著嗎?”她抓起那件襯衫,狠狠摔在床上,
聲音因為激動而撕裂,“陳彪,我告訴你,青春是有保質(zhì)期的!我的時間,我的臉,
我的身體,現(xiàn)在能換錢!你呢?你除了你那點一文不值的自尊心,你還有什么?
你那點自尊心能當飯吃嗎?”“一文不值?”這幾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心上。
我看著她因為憤怒和委屈而扭曲的、被濃妝覆蓋的臉,
看著她身上那件明顯不符合我們消費水平的“貴”襯衫,
一股深沉的悲哀和冰冷的絕望攫住了我。
那個在自行車后座上舉著冰淇淋、笑得無憂無慮的女孩,
那個在圖書館靠窗位置安靜看書的側(cè)影,正在被這都市夜晚的浮華和金錢的欲望,
一點點侵蝕、覆蓋,變得模糊不清。我們像兩條被拋入不同湍流的魚,即使偶爾靠近,
也只能感受到彼此身上帶著的、來自不同水域的冰冷和陌生。裂痕,在無聲中蔓延、加深,
直至成為難以逾越的鴻溝。八月,盛夏的尾巴,空氣像凝固的熱油,悶得人喘不過氣。
傍晚時分,天空堆積著厚重的、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地壓在城市上空,
醞釀著一場遲來的暴雨。手機上,外賣平臺的提示音密集得像爆豆子,系統(tǒng)瘋狂地派著單,
顯然是看準了天氣不好要狠宰騎手一波?!澳行碌耐赓u訂單,送往帝景苑A座1802!
”“您有新的外賣訂單,送往金鼎大廈B座7樓前臺!”“訂單疊加!
送往濱江路‘夜色撩人’KTV VIP888包廂!請盡快取餐!
”最后這條信息跳出來時,我握著車把的手猛地一緊。
“夜色撩人”……這個扎眼的名字像根毒刺,瞬間扎進我的腦海。林薇工作的那個地方!
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一種混雜著抗拒、酸楚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窺探欲攫住了我。
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拒絕的選項就在那里。但就在猶豫的幾秒鐘里,
系統(tǒng)冰冷的倒計時無情地跳動著,一個“超時扣款50%”的警告彈窗蹦了出來。五十塊!
夠我和林薇兩天最節(jié)省的飯錢!一股帶著自虐般的狠勁沖上頭頂。我咬了咬牙,
拇指重重按下了“確認接單”。電動車發(fā)出沉悶的嘶吼,載著我沖向取餐點。
兩份包裝精美的果盤,標簽上的價格看得我眼皮直跳,頂?shù)蒙衔宜蛶资畣瓮赓u的純收入。
我把它們小心地固定在保溫箱里,仿佛那不是水果,而是兩枚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一路風馳電掣,闖了不知道幾個紅燈,輪胎在滾燙的路面上摩擦出焦糊的氣味。終于,
“夜色撩人”那巨大的、閃爍著俗艷霓虹的招牌出現(xiàn)在視野里。
巨大的音響轟鳴隔著厚重的門簾都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動。我把車胡亂停在路邊,
拎起那兩份沉甸甸的果盤,深吸了一口混合著汽車尾氣和路邊垃圾酸腐味的空氣,
一頭扎進了那扇厚重、隔音效果極好的玻璃門。門內(nèi),是另一個世界。
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如同實質(zhì)的拳頭,一下下捶打著耳膜和胸腔??諝馐菧啙岬?,
濃烈的煙味、酒精味、廉價香水味以及食物和汗水混合的復雜氣息撲面而來,幾乎令人窒息。
迷幻的激光燈束在彌漫的煙霧中瘋狂切割,
映照著一張張在酒精和欲望中沉浮、扭曲變形的臉。我低著頭,
盡量避開那些搖晃的身體和投來的、意味不明的目光,快步穿過喧鬧的大廳,
尋找通往包廂區(qū)的指示牌。心臟在胸腔里擂鼓,手心全是黏膩的冷汗。
VIP包廂區(qū)在走廊深處,相對安靜一些,
但地毯上厚厚的絨面也掩蓋不住里面?zhèn)鞒龅墓砜蘩呛堪愕母杪暫头潘恋男︳[聲。
888包廂的門虛掩著一條縫,里面震天的音樂和喧囂聲浪般涌出。我站在門口,
深吸一口氣,抬手準備敲門。就在手指即將觸到門板的那一刻,門被里面的人猛地拉開了。
一個穿著黑色馬甲、服務(wù)生模樣的年輕男人探出頭,滿臉的不耐煩:“磨蹭什么呢?果盤!
快!”“您好,外賣……”我連忙把果盤遞過去。服務(wù)生一把奪過,正要關(guān)門,
我的視線卻不受控制地越過他的肩膀,投向了包廂里面。迷離閃爍的旋轉(zhuǎn)彩燈下,煙霧繚繞。
巨大的環(huán)形沙發(fā)上坐滿了男男女女。我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
死死地釘在靠近點歌臺的那個身影上。是林薇。她穿著一件我從未見過的黑色吊帶亮片短裙,
短得幾乎包不住大腿。臉上化著極其濃艷的妝容,眼影是夸張的亮藍色,
假睫毛長得像兩把小扇子。她側(cè)身坐在一個穿著花哨絲綢襯衫、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邊。
那男人一只粗壯的、戴著碩大金戒指的手臂,正肆無忌憚地攬在她纖細的腰肢上,
手掌幾乎要滑到她裸露的大腿根部。林薇似乎毫無察覺,或者說毫不在意。她正微微傾身,
拿起茶幾上的一杯琥珀色的酒,臉上掛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刻意討好的媚笑,
湊到那個男人耳邊說著什么。男人聽得哈哈大笑,油膩的臉上堆滿了得意,
那只手更加用力地在她腰間揉捏了一下,惹得林薇發(fā)出一陣夸張的、銀鈴般的笑聲。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震耳的音樂、嗆人的煙霧、周圍所有的光影和聲響都消失了。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包廂里那刺眼的一幕。一股滾燙的、帶著鐵銹味的液體猛地沖上喉嚨,
又在瞬間凍結(jié)成冰,堵得我無法呼吸。眼前陣陣發(fā)黑,耳朵里嗡嗡作響,
像是有一千只毒蜂在同時振翅。“喂!看什么看!還不滾?”服務(wù)生不耐煩地呵斥著,
用力關(guān)上了包廂門?!芭椤钡囊宦晲烅?,像一記重錘砸在我的太陽穴上。我踉蹌著后退一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保溫箱還斜挎在肩上,此刻卻感覺沉重得像一座山,
壓得我脊梁骨都要斷裂。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灼燒般的疼痛。
胃里翻江倒海,剛才在路邊匆忙塞下的一個冷饅頭仿佛變成了鋒利的碎石,
在胃壁上瘋狂地摩擦。恥辱!像沸騰的巖漿,瞬間淹沒了我所有的感官。
那個被肥碩手臂緊緊摟著、笑得花枝亂顫的身影,像一把燒紅的尖刀,
狠狠捅穿了我記憶中那個坐在自行車后座、舉著冰淇淋的純凈側(cè)影,然后殘忍地攪動著。
她身上那件亮片裙折射出的廉價光芒,刺得我眼睛生疼,
也刺穿了我最后一點自欺欺人的幻想。渾渾噩噩地走出“夜色撩人”,
外面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下起了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冰冷地砸在臉上、身上,瞬間將我澆透。
雨水混合著屈辱的淚水,模糊了視線。我沒有去拿雨衣,甚至沒有去扶起倒在地上的電動車,
只是像個游魂一樣,麻木地走進傾盆大雨之中。冰冷的雨水沖刷著身體,
卻澆不滅心頭那團熊熊燃燒的、名為背叛和恥辱的火焰。雨幕中城市的霓虹,
扭曲成一片片光怪陸離、猙獰可怖的鬼影。那晚之后,我和林薇之間,
連表面的平靜都徹底撕碎了。出租屋變成了一個沒有硝煙,卻更加令人窒息的戰(zhàn)場。
她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身上的香水味越來越濃重刺鼻,
帶回來的“禮物”也越來越昂貴——一個新款的輕奢品牌手袋,
一條細細的、閃著光的鉑金項鏈,甚至還有一瓶包裝精美的、我連名字都叫不出的外國紅酒。
她不再解釋,只是隨意地把這些東西丟在角落里,帶著一種無聲的炫耀和挑釁。
爭吵變得歇斯底里。每一次沖突,都像一場刀刀見血的搏殺。“看看你現(xiàn)在像什么樣子!
”我指著她梳妝臺上那堆刺眼的奢侈品,聲音因憤怒而嘶啞,“那個地方就那么好嗎?
那些男人給你的東西就那么香?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賣個好價錢?”“賣?
”林薇猛地轉(zhuǎn)過身,新做的睫毛膏讓她眼睛看起來更大,也更空洞,里面燃燒著冰冷的火焰,
“陳彪,你嘴巴放干凈點!什么叫賣?我憑本事、憑服務(wù)賺錢!你以為誰都像你,
守著那點可憐的工資和送外賣的仨瓜倆棗,就覺得自己清高了?高尚了?”她冷笑著,
拿起那瓶紅酒,“知道這瓶酒多少錢嗎?你送一個月外賣都買不起!
它能讓我在領(lǐng)班面前有面子,能讓那些客人對我客氣點!
它能讓我不用再為下個月的房租發(fā)愁!你呢?你的清高能給我什么?
是這間永遠曬不到太陽的破屋子,還是每天精打細算到小數(shù)點后兩位的飯錢?”“是!
我是窮!”我像受傷的野獸一樣低吼,一拳砸在旁邊的墻壁上,廉價的隔板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可我沒丟了自己的骨頭!沒把自己當成貨架上的商品!林薇,你看看鏡子!看看你自己!
除了這張臉和這身皮肉,你還剩下什么?你的書呢?你的考研夢呢?都被那些臭錢熏暈了嗎?
”“夢?”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夸張地笑起來,笑聲尖銳而刺耳,帶著濃重的酒精味,
“陳彪,別天真了!夢想能當飯吃嗎?能交房租嗎?
能讓我不用在商場里對著喜歡的衣服連試都不敢試嗎?這個城市不相信眼淚,
更不相信你那可笑的夢想!它只認錢!只認你兜里有多少真金白銀!”她逼近一步,
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幾乎戳到我的鼻尖,“青春就是用來換錢的!我的青春能換,你呢?
你那點真心實意,在現(xiàn)實面前,一文不值!一文不值你懂嗎?
”“一文不值……”這四個字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我的心臟,瞬間凍結(jié)了所有的血液。
我看著她因激動而扭曲的、妝容精致的臉,
看著那雙曾經(jīng)盛滿清澈星光、如今只剩下物欲和冷漠的眼睛,一股滅頂?shù)慕^望感席卷而來。
所有的憤怒、痛苦、不甘,都在這一刻被抽空,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和死寂。
我們像兩只傷痕累累、互相撕咬的困獸,在逼仄的牢籠里,用最惡毒的語言,
將過去的美好一點一點,凌遲處死。那個曾經(jīng)照亮彼此生命的女孩,
已經(jīng)徹底沉沒在了名為“夜色撩人”的欲望之海深處。暴雨過后的城市,空氣依舊黏膩沉悶。
又是一個周末,訂單多得像是永遠也送不完。電動車在擁堵的車流中艱難地穿行,
像一條疲憊不堪的魚。下午三點多,我剛從一家寫字樓送完一單出來,
汗水順著額角流進眼睛,火辣辣的疼。手機又響了,
是系統(tǒng)派往城西一個高檔住宅區(qū)“云頂國際”的單子。擰動電門,匯入車流。
就在經(jīng)過市中心最繁華的商業(yè)街口等紅燈時,我的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街邊。
一輛嶄新的、锃亮得能照出人影的黑色奔馳S級轎車,緩緩停在路邊一家奢侈品店的門口。
那流暢優(yōu)雅的車身線條和閃閃發(fā)光的立標,無聲地宣告著它的身價不凡,
與周圍喧囂的街道格格不入。副駕駛的車門開了。
一只踩著細高跟、系著精致踝帶的腳伸了出來,白皙,腳踝纖細。接著是線條優(yōu)美的小腿,
包裹在質(zhì)感極佳的黑色絲襪里。然后,整個人站了出來。是林薇。我的呼吸瞬間停止了。
血液似乎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地涌向頭頂,耳邊只剩下自己心臟狂跳的轟鳴聲。
她今天打扮得……完全不同。不再是夜場那種艷俗的亮片,而是一種低調(diào)的奢華。
一件剪裁合身的米白色風衣,腰帶隨意地系著,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線。
內(nèi)搭一件質(zhì)感柔順的黑色真絲吊帶裙。長發(fā)精心打理過,柔順地披在肩頭。妝容精致淡雅,
恰到好處地突出了她姣好的五官,唇色是溫柔的豆沙粉。
她手里拎著一個嶄新的、印著巨大Logo的奢侈品紙袋,
臉上的神情是我許久未曾見過的輕松愜意,甚至帶著一絲被精心呵護的慵懶。
駕駛座的門也開了。一個身材發(fā)福、穿著考究藏藍色POLO衫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肚子微微凸起,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手腕上戴著一塊沉甸甸的、閃著冷光的金屬腕表。
正是那天在“夜色撩人”888包廂里,那只油膩的手肆無忌憚地摟在她腰間的男人!
男人繞過車頭,很自然地走到林薇身邊,臉上帶著一種成功人士特有的、居高臨下的從容。
他伸出手,極其自然地攬住了林薇的腰肢。林薇非但沒有抗拒,
反而極其順從地、甚至帶著點小鳥依人般地向他懷里靠了靠,
仰起臉對他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男人滿意地低頭,在她額角極其自然地親了一下,
動作嫻熟得像演練過千百遍。綠燈亮了。身后的汽車喇叭聲尖銳地響起,
像鞭子一樣抽打在我僵硬的神經(jīng)上。我猛地驚醒,
一股混雜著滔天怒火、噬心蝕骨的劇痛和毀滅一切的沖動,如同火山巖漿般轟然爆發(fā),
瞬間沖垮了所有的理智!什么外賣訂單,什么超時罰款,什么交通規(guī)則……統(tǒng)統(tǒng)被碾得粉碎!
我猛地一擰電門,老舊的電瓶車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咆哮,像一頭發(fā)狂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