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叔緩緩?fù)崎_掩著的門，對著周肆說了幾句，坐在暗處的人晃蕩著杯子，似是勾起什么回憶，若無其事一笑。
“聽清楚了？”
“是的。”
周肆放下酒杯，與桌面的撞擊聲清脆入耳，用扳指扣了扣桌子，“那讓他們進(jìn)來吧。”
周思！早八百年人沒叫這個名字，竟然還有人知道，周肆確實有些好奇，來者是誰。
向叔引兩人進(jìn)門，蔣馳又鼓起勇氣走在前頭，他爸他媽都讓他好好看顧卓之川這個親兒子，他可不能不從。
他怎么樣無所謂，卓之川必須全須全尾的，不然回家就是混合雙打。
蔣馳低著頭，偷摸打量四周。
“這有錢人真不一樣啊，這包廂都是香的，比蔣女士香水還好聞，也不知道貴不貴，不貴給她帶瓶回去?！?/p>
周肆分了些眼神，望著著面前走神的人，稍稍好奇。
人沒見過，臉不認(rèn)識，衣服沒品味。
“少爺，人到了?！毕蚴逭f完便站在周肆身旁，大總管的姿態(tài)盯著站立的兩人。
“嗯?！敝芩潦栈卮蛄康哪抗?，心中卻暗暗想到，“嘖，一看就是個傻子，怕是向叔又間歇性耳聾了，還是得去醫(yī)院治治?！?/p>
周肆準(zhǔn)備逐客，睡覺時間到了，再不睡覺就又得失眠一晚。
長夜漫漫，早睡早起。
他還想活得久些，最起碼讓周家鬧個幾十年吧，才不費(fèi)他索命鬼的命格。
周肆和向叔支了個眼神，向叔意會，卓之川領(lǐng)會，立馬出聲道：“周少爺，今日前來是與你做個生意，不知你是否有興趣？”
周肆把玩著手中的扳指，聞言看向說話的人，眼里有了些興趣。
這人倒看著沒那么蠢，可和他有何干系，但不妨礙找些樂子打發(fā)時間。
“什么生意？”
整個深市誰不知道，與他周肆做生意無異于與虎謀皮，搞不好像他爹，原想把周肆當(dāng)做周家的守門狗，最后卻引入一匹咬斷喉嚨的狼。
三年前的報紙頭條還能從那個廢品站找著呢，周德死在精神病院，雖然他沒病，可周肆說有病那就有病。
“環(huán)江碼頭，周少爺有一批遠(yuǎn)洋的貨物，如果沒猜錯，今晚便會抵達(dá)碼頭，少爺若是信得過，還請多派些人手。”
卓之川靜言。
環(huán)江碼頭是周家的地界，今日恰好經(jīng)過此處，卓之川便看到那邊的人手多了一倍，按照前世的習(xí)慣，今日便是下貨的日子。
他記得前世一則早報曾報道環(huán)江碼頭貨輪沉江消息，時間正是他初到深市的那年，卓之川準(zhǔn)備賭一把，就賭時間趕不趕巧。
雖然貨輪沉江造成的損失對周肆無傷大雅，甚至不足掛齒，但是他的需求也不過微乎其微，只當(dāng)是周肆灑灑水的事情。
卓之川覺得生意對等，他信周肆肯定也會如此認(rèn)為。
出門片刻的向叔去而折返，對著周肆耳旁說了幾句，周肆點點頭，抬頭看向卓之川，輕輕笑了笑。
所以他的好大哥，明面鬧場子，暗地截貨物，看來剁條手還是輕了，許久不去看望他，這人又不記得前段日子吃的苦。
“所以，你要什么？”
“只需要行個方便，給我們開個出貨的口子?！?/p>
聽人說完，周肆還是第一次做這么小的生意，但他覺得很有意思。
“可以，不過你得去給我看著，那批貨物無事，我才能答應(yīng)這筆生意?！?/p>
周肆話音剛落，包廂后門便打開，門口站滿十幾人，個個面色冷峻，黑壓壓一片。
卓之川從容不迫起身往那群人走，蔣馳見狀也立即站起來，三步并作兩步緊跟在卓之川身后。
“后面那個留下?！?/p>
蔣馳余光看向身后，后頭還有人，那不是他，繼續(xù)莽著腦袋往前走。
“外面的新鮮空氣，俺來了！”
“紅配綠，你留下。”
蔣馳腳步微頓，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衣服——他怎么今天恰好穿了紅配綠！
不可置信回頭看著周肆，指著自己問：“我……嗎？”
卓之川回頭，默不作聲打量完兩人，原來周肆喜歡這樣的，那眼光挺不錯獨特的，給了個蔣馳自求多福的眼神。
見周肆點頭，蔣馳只能唯唯諾諾的后退，緩緩坐回剛才的位置，就是咋坐都不舒服。
“屁股長刺了？”
這人一緊張就八百個小動作，不是摳指甲就是擰衣角。
“哈哈，沒沒沒……”
蔣馳笑著搓手，瞧見周肆微闔的眼睜開，眸中雖然泛著冷意，直讓人背后發(fā)涼，可看清那副面容，蔣馳當(dāng)場愣神幾秒。
擦，這少爺不僅屋里比女人香，長得也比女人好看啊，蔣馳揪了一下自己，清醒點清醒點。
見周肆沒繼續(xù)管他，又窸窸窣窣動了動，這沙發(fā)實在太軟和，坐得有些不安穩(wěn)，蔣馳捏住自己發(fā)抖的手。
“就說來歌舞廳準(zhǔn)沒好事，想回家，想蔣老頭的巴掌?！?/p>
蔣馳擺出一副哭喪的臉，牙齒上下打顫說道：“少爺，你說留我也沒用啊，我這什么也不會啊?！?/p>
“哈哈哈，我這不是打擾您休息了嗎，要不您讓我先走吧哈哈……”
“怎么沒用，留著當(dāng)人質(zhì)啊?！?/p>
周肆撐著胳膊，嘴角噙著笑，一副打趣模樣，心想真是個傻子，像他小時候養(yǎng)的土狗。
果然，單純傻和犯蠢傻，還是有區(qū)別的，至少前者看著順眼不少。
蔣馳面如死灰，呆坐在沙發(fā)上。
認(rèn)命了，惹不起躲得起。
蔣馳低下頭，像受驚的鴕鳥將臉埋在胸口，自欺欺人想著只要自己看不見，那就沒危險。
這人逗弄多了就不好玩了，還是得適可而止，周肆看著蔣馳抖若篩糠的身子，便沒繼續(xù)嚇?biāo)麄€人陷進(jìn)躺椅，閉著眼睛靠在上頭。
突然覺得，被周興云打攪的壞心情有些許好轉(zhuǎn)，聽著旁邊輕微動靜聲，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第一次沒有做光怪陸離的噩夢。
呵，真是稀奇。
周肆睜眼還有些恍惚，直到看清屋里的布局才徹底清醒過來，門外的向叔推門而入。
“少爺，昨夜的確如那人所說，周興云找人包圍環(huán)江碼頭，不過被我們的人擺了一道，貨物齊全?！?/p>
周肆頷首：“兔子急了都會咬人，就是不痛不癢，人就不必留了?！?/p>
向叔點頭，繼續(xù)匯報：“另外已經(jīng)查明兩人都來自江城，皆是首次來到深市，與周家毫無干系?！?/p>
周肆接過向叔遞上文件，赫然是卓之川和蔣馳兩人的身份信息。
“卓之川，蔣馳……”周肆目光在蔣馳的名單上停留片刻，抬頭不緊不慢問道：“他們兩人呢？”
“已經(jīng)去倉庫了，這里還有卓先生的留言，他說讓我親手交給你?！?/p>
“派人去這個地方看看，別去打擾她?！敝芩恋闹讣庠诩堩撋象E然收緊，將紙張邊緣捏出幾道細(xì)碎的褶皺。
他盯著那行字跡看了許久，眼底的光漸漸沉了下去，“算了，我親自去看看吧?！?/p>
所以尋找?guī)啄甑娜?，遠(yuǎn)在遙遠(yuǎn)的北方，怪不得找不到啊，原來是隔了十萬八千里。
周肆這次倒要去問問，為什么把他一個人丟在周家，到底是兒子重要，還是錢更重要。
周家說女人拿他換錢活著，周肆不信，他要去問個清楚。
“貨物按成本價給他們算吧。”
周肆撂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心中暗忖：“這兩人倒是有趣得緊，行事古怪卻透著幾分意思?！?/p>
不如先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看看他們究竟在打什么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