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消失的月光與冰冷的現(xiàn)實寧海市,深秋的雨帶著刺骨的寒意,
敲打著民政局冰冷的玻璃門。陳默站在門口,雨水順著發(fā)梢滑落,浸濕了廉價的西裝肩頭。
他手里捏著一個皺巴巴的紅色小本——戶口本。這本該是他人生中最喜慶的顏色之一,
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手心發(fā)疼,心口冰涼。
身邊站著的是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林薇。妝容精致,
卻掩不住眼底的疏離和一絲不耐。更旁邊,是林薇的母親,王翠芬。
這位準丈母娘正唾沫橫飛,手指幾乎戳到陳默的鼻尖:“陳默,我可告訴你,
最后再確認一次!市中心那套學區(qū)房,必須加上薇薇的名字!還有,說好的三十萬彩禮,
明天必須到賬!我們家薇薇可是下嫁!要不是看你工作還算穩(wěn)定,家里催得緊,輪得到你?
”陳默的目光越過王翠芬喋喋不休的嘴,茫然地投向雨幕深處。三年了。整整三年。
他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另一個女孩的身影——蘇晚晴。大學校園里,月光下,她笑容清淺,
眼眸亮如星辰。他們曾是校園里人人艷羨的金童玉女,畢業(yè)前夕,他單膝跪地,
用攢了半年兼職的錢買的鉆戒(雖然小得可憐),許下了一生的承諾。蘇晚晴含著淚點頭,
撲進他懷里??删驮诨槎Y籌備如火如荼時,蘇晚晴消失了。毫無征兆。電話關機,微信拉黑,
人去樓空。他像瘋了一樣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問遍了所有認識的人。
得到的唯一模糊信息是:蘇晚晴家里似乎出了巨大的財務問題,一夜之間傾家蕩產(chǎn),
甚至背上了巨額債務。她父親急火攻心進了醫(yī)院,她,是被家里強行帶走的,
斷絕了與過去的一切聯(lián)系。這一斷,就是三年。三年里,
陳默的世界從絢爛的彩色褪成了絕望的灰白。他拼命工作,試圖用忙碌麻痹自己,
心底卻始終留著一個無法填補的空洞。他拒絕了所有相親,固執(zhí)地守著那一點點渺茫的希望,
等待著他的月光重新照亮他的世界。然而,現(xiàn)實是殘酷的。父母的焦慮與日俱增,
母親甚至因為操心他的婚事,身體每況愈下,幾次住院。
父親沉默的嘆息像鞭子抽打在他心上。最終,在親戚的極力撮合和家庭的重壓下,他妥協(xié)了。
認識了林薇,一個家境尚可、性格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但顯然對他并無多少情意的女孩。
倉促的相處,更倉促地定下了婚期。一切都像一場被推著走的鬧劇。今天,
就是這場鬧劇的高潮——領證?!瓣惸∧忝@了?我說話你聽見沒有?
”王翠芬尖銳的聲音將他從回憶的泥沼中拽出,“別給我擺出這副死樣子!
能娶到我們家薇薇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趕緊的,進去把證領了,后面還有一堆事兒呢!
”林薇拉了拉她母親的衣袖,低聲道:“媽,少說兩句。”語氣里卻沒有多少維護的意思,
更像是不耐煩。陳默深吸了一口帶著濕冷雨氣的空氣,肺葉都感到一陣刺痛。
他看著眼前這扇即將決定他后半生命運的門,再看看身邊這對陌生的“家人”,
一股強烈的荒謬感和巨大的抗拒感如同潮水般洶涌而至。他愛的人是蘇晚晴。那個消失的,
可能此生再難相見的蘇晚晴。他從未停止過愛她,也從未真正接受過林薇。為了父母,
他強迫自己走到了這里。可就在這臨門一腳,看著民政局那刺眼的招牌,
聽著王翠芬刻薄的言語,感受著林薇的冷漠,陳默內(nèi)心深處那個被壓抑了三年的聲音,
終于沖破了所有的顧慮和枷鎖,咆哮起來:不!這婚,不能結!這不是他想要的婚姻!
不是他期待的未來!他不能為了所謂的“責任”和“孝順”,
把自己和一個不愛的人、一個充滿算計的家庭捆綁一生!那對林薇也不公平,
更是對他和蘇晚晴之間那段刻骨銘心感情的徹底背叛!“阿姨,” 陳默開口,
聲音因為激動和壓抑而微微沙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這婚,我不結了。
”2 決裂與風暴時間仿佛在陳默說出那句話的瞬間凝固了。雨聲,周圍行人的嘈雜聲,
甚至民政局里隱約傳來的復印機聲,都消失了。只剩下王翠芬驟然瞪圓的雙眼,
和林薇臉上迅速褪去的血色以及升騰起的難以置信和羞憤?!澳恪阏f什么?!
”王翠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拔高了音調(diào),尖利得幾乎要刺破耳膜,“陳默!
你再說一遍?!你腦子進水了?敢在這里反悔?!”她一步上前,
肥胖的手指幾乎要戳到陳默的胸口,唾沫星子飛濺:“我們家薇薇哪里配不上你了????
房子、車子、彩禮,哪一樣不是我們遷就你?現(xiàn)在都到民政局門口了,你跟我說不結了?
你耍我們玩呢?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林薇的臉色由白轉青,嘴唇哆嗦著,
眼圈瞬間紅了,不是傷心,而是巨大的羞辱感讓她無地自容。她死死盯著陳默,
聲音帶著哭腔和恨意:“陳默!你什么意思?你把我當什么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嗎?
你今天不給我個交代,我跟你沒完!”周圍的視線瞬間聚焦過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陳默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扔在聚光燈下,但他胸膛里那股決絕的火焰支撐著他,
讓他沒有退縮。他無視了那些目光,直視著王翠芬和林薇,一字一句,
清晰無比:“意思很清楚。這婚,我不結了。沒有為什么,就是不想結了?!薄胺牌?!
”王翠芬徹底暴怒了,她猛地一把抓住陳默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肉里,力氣大得驚人,
拖著他就要往民政局里拽,“由不得你!今天這證,你領也得領,不領也得領!進去!
你給我進去簽字!”“放開!”陳默用力掙脫,手臂上留下幾道紅痕。他退后一步,
眼神冰冷,“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沒人能強迫我結婚。我對林薇沒有感情,
勉強在一起只會是三個家庭的痛苦。彩禮和之前的花費,我會清算,
該退的我一分不少退給你們。到此為止!”“清算?退錢?”王翠芬氣得渾身發(fā)抖,
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想得美!陳默我告訴你,沒門兒!你耽誤我女兒這么久,
敗壞她的名聲,一句不結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做夢!今天你不把證領了,
我就鬧到你單位去!鬧到你老家去!讓你身敗名裂!讓你爹媽都抬不起頭做人!
”她的話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在陳默的心上,也精準地戳中了他的軟肋——父母。
陳默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
卻不能不在乎年邁的父母再因他蒙羞、被人指指點點?!皨專 绷洲币矎氐姿合铝四菍觽窝b,
尖聲叫道,“跟他廢話什么!他不仁別怪我們不義!陳默,我告訴你,今天這證你不領,
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你那個破工作,我看也別想要了!還有你爸媽……”“閉嘴!
”陳默猛地一聲低吼,眼神凌厲如刀,竟一時震住了歇斯底里的母女倆。他胸膛劇烈起伏,
三年的壓抑、尋找無果的絕望、被逼婚的痛苦、此刻被威脅的憤怒,
如同火山般在他體內(nèi)奔涌。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眼前這兩個人,和她們背后的家庭,
是多么的令人窒息和可怕?!拔以僬f最后一次,”陳默的聲音冷得像冰,“婚,不結了。
一切后果,我擔著。現(xiàn)在,請你們讓開?!彼D身就要離開這個讓他窒息的地方。
什么房子、彩禮、工作、名聲……都他媽見鬼去吧!他只想逃離,離這對母女越遠越好!
“攔住他!別讓他跑了!”王翠芬尖叫著,肥胖的身體就要撲上來。
林薇也伸手去抓陳默的胳膊。場面瞬間混亂不堪。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有人想上前勸阻,
但看著王翠芬那潑婦般的架勢,又猶豫了。就在陳默奮力掙脫,王翠芬的手即將再次抓住他,
林薇的哭罵聲尖銳刺耳,這場鬧劇即將滑向更丑陋的肢體沖突邊緣時——“吱——嘎?。?!
”一聲極其刺耳、帶著巨大慣性的急剎車聲,如同驚雷般撕裂了雨幕和所有的喧囂!
一輛通體漆黑、線條流暢、散發(fā)著無聲威壓的勞斯萊斯幻影,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tài),
猛地剎停在民政局門口的路沿旁。昂貴的輪胎摩擦著濕漉漉的地面,濺起大片水花,
不偏不倚,正好潑了正準備撲向陳默的王翠芬一身!
王翠芬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和頂級豪車的駭人氣勢驚得一個趔趄,尖叫著跳開,
昂貴的貂絨大衣下擺瞬間沾滿了污濁的泥水,狼狽不堪。她驚魂未定,
剛想破口大罵——勞斯萊斯幻影的后車門,被一只穿著精致高跟鞋的腳,干脆利落地推開。
緊接著,一個女人走了下來。雨絲打在她撐開的黑色大傘上,傘沿微微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