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公司里每個人都討厭市場總監(jiān)辛曉敏銳的嗅覺,包括她自己。
她能聞出謊言的味道:有人嘴上說著“方案很棒”卻飄散著腐爛味;有人佯裝熱情,
她胃里卻翻江倒海。她疏離人群,直到盲人鄰居阿明出現(xiàn)。阿明周圍沒有任何氣味,
她終于能自在呼吸。在阿明失明卻真誠的生活里,她找到了久違的溫暖。一日,
她從公司老總身上嗅到濃烈的尸臭——他在隱瞞一筆侵吞公款的事實。辛曉匿名告發(fā),
公司震動,老總被捕。新聞卻曝光匿名舉報者的身份:正是辛曉自己。
阿明也因資助人身份浮出水面。老總派人伏擊辛曉,她重傷入院。病房門外,
阿明帶來一束玫瑰?!澳闵砩系南舅稕]變,”辛曉輕輕說,“但我聞到你今天在撒謊。
”2這座城市對辛曉而言,是氣味的地獄。清晨擁擠的地鐵里,
劣質香水下裹挾著隔夜的酒精臭與疲憊的汗酸;電梯間里,某人嘴上說著“早啊辛總監(jiān)”,
辛曉的鼻翼卻敏感地翕動了一下,一股若有若無的硫磺味鉆了進來——又是口是心非。
踏進公司的玻璃門,整個開放式辦公區(qū)的空氣仿佛瞬間活了過來,
廉價咖啡粉焦氣、昨日加班剩下的外賣余溫、打印機的臭氧、還有……各種顏色味道的謊言。
3“辛總早!這個季度的數(shù)據(jù)絕對沒問題,穩(wěn)得很!”數(shù)據(jù)分析組的小王迎面走來,
笑容燦爛。辛曉點點頭,視線沒有焦點地略過對方的臉,
胃里卻一陣抽搐——那話里摻著濃烈的變質水果腐爛味,甜得發(fā)膩,令人作嘔。
她幾乎能肯定,那些圖表底下肯定有注水。她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加快腳步走向自己的獨立辦公室。那是氣味海洋里一個勉強隔絕外界的孤島,
過濾系統(tǒng)開到最大檔,角落放著幾盆茂盛的綠蘿與薄荷,是她小小的護城河。4關上門,
世界短暫地清靜了。辛曉靠在冰涼的玻璃門板上,微仰起頭,
貪婪地呼吸著過濾后的潔凈空氣,試圖驅散喉頭殘留的惡心感。
這是公司上下皆知、人人側目的怪癖——總監(jiān)辛曉對氣味異常敏感,近乎病態(tài)。
有人背后戲稱她是“人形測謊儀”或“嗅探犬”。她也討厭自己這項特殊“天賦”,
像個被動的垃圾場,被迫接收所有人不愿示人的齷齪。這天賦讓她在公司人緣疏離,
如同孤島上的燈塔,照亮他人卻孤立無援。直到遇見阿明。5搬家后的第一個晚上,
辛曉抱著堆滿芳香劑瓶的快遞箱,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向新公寓電梯。
一個男人從側面拐角沉穩(wěn)地走來。他個子很高,手里握著一根銀灰色手杖,
動作自然地在身前點著地面,腳步不疾不徐。他走到她側前方幾米處停下,安靜地等待電梯。
辛曉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因即將到來的氣味沖擊而繃緊——地鐵里那種熟悉的混合氣味,
辦公室的謊言與壓抑感……可她什么也沒有聞到。沒有汗味,沒有體臭,
沒有任何香水或信息素,甚至沒有普通人呼吸間微妙的氣息流動。
就像她那個精心布置的辦公室,但更徹底、更真空。一種純粹的、絕對的“無”。
6辛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這個“真空地帶”的中心。他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卡其褲,
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卻有種沉靜的專注力,似乎在聆聽電梯運行的細微聲響。
他像是從另一個無聲無息的世界走進來的陌生人。電梯“?!币宦暤竭_,門開了。
辛曉沒有動,直到那根點地的手杖輕輕碰了一下門框內側,提醒著阻礙物的存在。
男人微微側頭,仿佛接收到某種無形的信號,
唇角彎起一個極淡卻真切的弧度:“您不進去嗎?”聲音低沉悅耳,不帶絲毫審視意味。
7“哦,進?!毙習曰剡^神,抱著箱子快步跟了進去,站在角落。在狹小的空間里,
沒有其他人的干擾,那種奇妙的“真空感”愈發(fā)清晰,包裹著她。電梯平穩(wěn)上升,
辛曉靠著轎廂壁,第一次在這個密閉空間里感受到了純粹的放松。電梯停穩(wěn),
男子用手杖輕點確認樓層后從容走出。辛曉遲疑了一下,跟著他左拐——同一個樓層。
“鄰居?”阿明聽見后面的腳步聲,再次駐足,側耳傾聽?!班拧?/p>
”辛曉的聲音輕得幾乎飄散在過道里。阿明臉上的笑意似乎更真實了些:“挺好。我是阿明。
”“……辛曉。”“好名字。”他點點頭,熟練地用手杖點著自家門鎖位置,拿出鑰匙。
門開了,他沒有立刻進去,反而側身讓開過道,對著辛曉的方向點了點頭,“晚安,辛曉。
”8辛曉抱著沉重的箱子,有些局促地說了聲“晚安”。阿明摸索著關上厚重的門板,
門廊頂燈的光線被隔絕在門外。辛曉第一次沒有急著逃離樓道去追逐自家屋里的清新劑氣味,
而是在那片驟然空曠了許多的寂靜中立了好一會兒。原來,絕對的“無味”,
竟可以如此令人安心舒暢。9孤島,第一次感知到大陸的方向。
辛曉的冰封世界在看不見光亮的阿明身邊,悄然松動。
她會帶他“看”新上映的電影——她做他的眼睛,
描述每一個畫面;她坐在他窄小卻溫暖整潔的客廳里,聽他說盲文書籍里的故事,
她許久未聞的真實語氣;他摸索著遞給她自己烤的、或許邊角微焦卻滿室飄香的蔓越莓餅干。
那一刻,辛曉第一次主動地、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是抗拒,而是接納。糖與黃油的香氣,
簡單、干凈,毫無雜質的甜。10他失明,卻沒有抱怨命運的不公;生活不便,
卻依然專注且鮮活,對世界充滿真實的好奇與坦然的善意。阿明送她去門口,
手指摸索著搭在門把手上,卻忽然停下動作,轉身對著她。沒有視覺,
他卻總能用聲音和微表情準確“捕捉”她的位置和狀態(tài)。他的笑容褪去平時的溫和,
帶著一種說不清的東西。那不像刻意的表演,
更接近一種深埋在心底、此刻因某些緣由而翻涌起來的真實情緒。這種坦誠,
讓習慣了虛假寒暄的她有些陌生。她甚至下意識地想后退一步,那瞬間的猶豫卡在喉嚨里。
辛曉心中那層名為疏離的冰層,在阿明散發(fā)的、不帶任何欺騙的暖意里,漸漸融化。
可地獄的氣息從未遠離。11周一的部門匯報會氣氛異常沉悶。
當新任市場總監(jiān)辛曉坐在角落里時,會議室里交頭接耳的聲音都壓低了下去,
每個人都若有似無地調整著自己的坐姿和表情。辛曉早已習慣這種排斥。她習慣地垂著眼睫,
盯著面前攤開的報告紙頁上一個模糊的黑點。她強迫自己去聽內容,
分泌物、紙頁油墨的微澀感、咖啡殘渣的苦……還有一層疊一層的、帶著顏色和氣味的謊言。
“……集團層面高度贊賞我們上一季的業(yè)績,尤其肯定了市場部創(chuàng)新策略的引領性作用。
”臺上的部門副手聲音洪亮流暢,臉上的笑容近乎討好。
12辛曉的指尖無意識地在紙頁邊緣摳了一下。
一股濃郁的、摻雜著腐爛甜膩水果與某種廉價殺蟲劑的味道涌了上來,
像一片裹了糖霜的毒霧。她胃里立刻一陣翻滾,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強壓住作嘔的感覺。
這個謊言的味道濃烈得幾乎凝成實質。13副手仍在滔滔不絕地念著報告,
辛曉的目光卻銳利地掃過報告紙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是一個異常虛高的客戶增長數(shù)據(jù)。
這份報告剛剛在會議室繞了一圈,最終落到了她的手中。辛曉不動聲色地將目光從紙面移開,
投向主位上那個笑容可掬、但正散發(fā)著濃烈腐爛氣息的公司老總。
她的指尖在冰冷光滑的會議桌面上輕輕滑過,那是一種無聲的觸碰,
仿佛僅憑這一點微妙的滑動,就能確認某種比氣味更加直觀的陷阱的確鑿存在。
會議結束的喧囂像退潮的污水,留下辛曉一個人坐在會議室里,翻著報告的尾頁。
14她回到家已是深夜,公寓門口冰冷黑暗。她輸入密碼,指尖有些發(fā)僵。
門鎖傳來輕微的咔噠聲,門應聲而開。就在門縫徹底打開的瞬間,客廳沙發(fā)上的人影動了動,
緊接著一個帶笑的聲音響起:“回來了?今天挺晚?!毙習哉驹谛P里,
對著那片黑暗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嗯”。她彎腰換鞋時抬起頭,
視線凝固在沙發(fā)上的阿明身上。室內沒有開燈,
只有從半拉的厚窗簾縫隙里鉆進來的一小片慘淡月光,
阿明半邊身體都陷在沙發(fā)厚厚的陰影里,
只有膝蓋上蓋著的那塊薄毯的邊緣被微弱的光勾了一下。
空氣里只有她自己帶進來的清冷夜氣和一絲……消毒水似的氣息。辛曉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她想開口問問什么,喉嚨卻像是被那冰冷的空氣凍住了。15夜深人靜,
辛曉的手指冰冷地懸停在匿名舉報系統(tǒng)的網(wǎng)頁按鈕上。她想起阿明在月光下等待她的身影,
想起那份報告的冰冷數(shù)字背后可能牽連的無數(shù)人。
那濃烈的腐敗甜膩氣味在虛空中猛地擊中她的嗅覺。指尖重重按了下去。
16公司地震的余波,遠比辛曉預想的更加猛烈和精準。老總被帶走調查,
財務總監(jiān)被請去協(xié)助調查的消息像是冰冷的高速彈片,穿透公司每一堵墻。
原本因總監(jiān)職位空缺而暗流涌動的氣氛徹底凍結,轉為一種人人自危的死寂。
17同事們看向辛曉的目光充滿了無聲的拷問和刺骨的恐懼,
又迅速地在她目光掃過去之前慌忙挪開,
深怕一絲一毫的猜疑泄露出來被她這架“人形測謊儀”察覺。
辛曉幾乎成了這死寂風暴的絕對核心,
那些眼神和空氣里壓抑的、混亂的信息素味道無時無刻不在鞭撻她的神經(jīng)。
她每天幾乎是逃進阿明安靜明亮的出租屋。18一周后,她窩在阿明干凈敞亮的出租房里,
抱著膝蓋看他摸索著調試一個小巧的多功能收音機。電流聲嗡嗡的細響在房間里低徊。
“聽聽新聞?”阿明的手指熟練地在按鈕上方幾厘米處摩挲而過,
似乎在感受面板上微小的紋理差異,指尖輕撫那些微小凸起的按鈕標記,
聲音里帶著一種家常的放松。辛曉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沙沙的電流聲停頓了一下,
一個過于清晰、略帶地方口音的女主播聲音穿透了房間的靜謐:19“據(jù)報道,
本市知名企業(yè)匯鼎集團涉嫌財務重大舞弊案取得重要進展。經(jīng)查,
該公司原總經(jīng)理黃某利用職務便利,
通過虛假交易侵吞公司款項累計超過億元……在內部調查和外部審計的合力推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