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滿從來都沒有想過工作的事。
上輩子她雖然做的是賣油條豆腐腦這一類的小生意,但賺的錢也比供銷社里那份工資要強。
自己的生意,雖然辛苦,但也自由。
上一世,也就是她去市里找劉建那年,供銷社因為私營的沖擊生意下滑,鐵飯碗已經(jīng)被打破,鎮(zhèn)上要將那些柜臺外包,原本的售貨員要么自己做個體戶小老板自負盈虧,要么只能下崗了。
那兩年國營廠子的生意不好做,聽聞一些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關(guān)門,下崗的人挺多的。
黎小滿雖然只看到這五年內(nèi)社會的變化,并不知道后續(xù)。
但她相信上面改革的決心是真的,這就是以后的發(fā)展方向。
既然重生了,她自然不會走那些彎路,剛好趁著這個機會帶著家里多掙點錢,給親人好的生活。
黎小滿不要工作要錢。
這點劉家?guī)兹酥鴮崨]有想到。
其實她要錢更好辦,畢竟安排工作是要找人送禮的,花多少錢不知道,但會欠下人情。
人情這個東西,欠下了就得還,金錢無法衡量。
所以黎小滿說不要工作,于秀琴還松了一口氣,只是等她將話說完,劉家?guī)兹耸恕?/p>
“兩千?黎小滿,你認真的?”
兩千塊錢啊,一些窮苦人家一輩子都湊不上這么多錢來。
在這個工人工資只有三十四的年代,兩千塊也得一人不吃不喝四五年才湊得上。
旁邊,黎大春跟黎躍峰對視了一眼,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先前吃飯時,三人就商量過退婚事宜,那時黎小滿就說了,不要工作。
對于以后,她有想法,準(zhǔn)備帶著小弟到鎮(zhèn)上做點小生意。
如果供銷社里的工作能接下來,黎大春覺得還是拿下一個工作好。
他跟村里人的想法一致,有工作就能徹底脫離農(nóng)村成為工人,出門在外處處被人羨慕跟尊敬,他也想女兒活在那樣的目光中。
但現(xiàn)在供銷社里的工作接不了,安排別的就沒那么好跟體面了,既然女兒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沒多說什么。
當(dāng)時黎大春覺得,讓劉家給五百塊錢吧,剛好兒子的撫恤金也是這個數(shù),可沒想到女兒會開口要兩千。
不過話都說出來了,父子倆也沒吭聲,默默看著。
黎小滿:“是,一分不少?!?/p>
上一世自己去了劉家,于秀琴就給了八十彩禮錢,是這個年代村里的最低標(biāo)準(zhǔn)。
那時黎小滿一心要嫁,只能忍了。
這一世位置互換,她要出了上一世那口惡氣。
黎小滿很清楚,二千塊錢劉家拿得出來,只不過要掏空家底而已。
見黎小滿說得斬釘截鐵,于秀琴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劉蝶也快要氣死了,指著黎小滿,“你把自己當(dāng)什么了?金枝玉葉的大小姐啊?兩千,好大的口氣,你根本不想退婚,故意氣我們的是不是?”
黎小滿懶得跟她費口舌,反正這人也做不了主。
于秀英皺眉看著黎家三人,“小滿,大家都很忙,爽快一點,別獅子開大口?!?/p>
她覺得黎小滿在故意抬高講價的空間。
黎小滿勾了下唇角,“我從來都不是說笑的人,兩千就是兩千,一分也不能少。你們不用現(xiàn)在回答,回去好好商量,決定好要退婚直接帶錢過來就行了。不退也沒關(guān)系,之前看好的日子照舊,我提前幾天去省城找劉建辦婚事就行了?!?/p>
黎小滿已經(jīng)拿到了哥哥的撫恤金,手頭有錢,所以這兩千塊錢她也不急,目前應(yīng)該著急的是劉家。
又拿去省城來逼他們。
于秀琴身形不穩(wěn),若不是妹妹在后面扶著,已經(jīng)倒下去了。
劉蝶見母親氣成這樣,沖過去想打人,黎躍峰上前將她攔住了。
劉蝶氣不過,揮手就往黎躍峰身上招呼。
兩人都是十六歲,可黎躍峰是男人,肯定比劉蝶長得高大,她的巴掌一揮過來就被抓住了。
劉蝶要瘋了,手掙脫不開,張嘴就想去咬黎躍峰的手,被黎小滿從背后抓住了兩條辮子。
黎小滿冷聲問她,“想打架是吧?三對三,我們奉陪?!?/p>
三個不干農(nóng)活的人,根本不用父親動手,姐弟倆就能將她們打趴下。
劉蝶前后被抓著,根本動彈不得。
這時,被氣得快要暈過去的于秀琴緩過神來,指著姐弟倆,“放開小蝶!”
黎小滿見管事的醒了,給小弟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松手,順便將劉蝶“送”到于秀琴面前。
于秀琴扶住女兒,勸道:“窮兇惡的鄉(xiāng)野村夫。小蝶,別跟他們一般見識,我們先回去吧?!?/p>
兩千不是二百,于秀琴做不了主。
剛剛被扯了頭發(fā),劉蝶眼淚都出來了,恨意像刀子一樣剮著她的心,想狠狠報復(fù)回去,可又打不過,憋屈得想死。
同樣憋屈的還有于秀琴。
退婚這事忙了大半天,事情沒成功不說,還挨了四個巴掌,欠了公社跟趙長平的人情,又給黎家大房那邊補了一筆錢。
那筆錢也不是小數(shù)目了,是丈夫大半個月的工資。
承受了這么多,婚事都沒能退掉,能不憋屈么?
于秀琴感覺自己被耍得團團轉(zhuǎn),前后都被人玩弄跟算計了。
三人轉(zhuǎn)身走了。
黎小滿目送三人遠去,之后對躲在石壩下的羅婆子跟黎小蓉說:“奶奶,小蓉,別躲了,我看見你倆了?!?/p>
先前黎小滿是對著門坐的,這兩人從對面田埂上過來的時候她就瞧見了。
雖然不知道她倆具體上哪兒,但直覺就是偷聽來了。
下方,蹲在草叢里的羅婆子跟黎小蓉對視了一眼,默默站了起來。
羅婆子嘴硬地說:“別以為分家了就沒關(guān)系了,你爸是我兒子,你是我孫女,這個地方我想來就來?!?/p>
黎小滿笑,眼里全是嘲諷。
黎小蓉臊得慌,拉了拉羅婆子說:“奶奶,走吧,還有衣服沒洗?!?/p>
“走什么走,我還想上去坐坐呢?!?/p>
“下次吧。你不走???那我走了?!?/p>
黎小蓉說完直接跑了。
羅婆子也沒臉待下去,罵罵咧咧的也跟著走了。
等兩人回到后村,羅婆子問黎小蓉,“剛剛你聽到什么沒有?”
她老了,耳朵背。
黎小蓉皺眉,“吵的兩句我是聽到了,之前聊了些啥不清楚啊?!?/p>
這談得也太快了,前后也就十幾分鐘,劉家人就走了。
黎小滿那個死丫頭到底提了啥條件?
怎么就談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