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情況,外婆和苔苔明顯被屋中另外兩人欺負(fù),卓之川冷著張臉,大力拍了拍門,打斷婦人喋喋不休的聲音。
“小卓?!?/p>
“哥哥……”
“嗯。”卓之川走到季柃苔身邊,安撫摸著小孩兒腦袋,“阿婆,這是怎么了?”
“沒事,小卓,你把苔苔抱去你那屋待會(huì)兒成不,就一會(huì)兒,我弄完就來接他?!?/p>
屋里兩人是她的兒子兒媳,過來好一會(huì)兒,一直和她扯皮,苔苔還小,她不想孩子因大人吵架沒分寸,心里留下害怕和陰影。
因此一直都?jí)褐饹]爭論。
卓之川看懂老人眼中的無措和請(qǐng)求,也沒執(zhí)意留下來,在季柃苔面前蹲下來,輕聲詢問道。
“要跟哥哥走嗎?”
季柃苔見外婆點(diǎn)點(diǎn)頭,眼睛紅紅地抬手要卓之川,被抱起來立馬埋進(jìn)卓之川的脖頸。
“阿婆,有事你就喊聲,我在隔壁聽著。”卓之川故意說著大聲,單手拖著小孩兒往租房走。
感覺季柃苔緊緊摟著自己脖子,只能用另一只手推著他腦袋,無奈笑道:“不臭啊,還挨這么近,都是汗和灰塵。”
季柃苔死死扒著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全都蹭在卓之川的脖頸間,聲音悶悶的:“哥哥……不臭。”
進(jìn)屋后,卓之川將人放在床上,拿著紙給季柃苔擦臉上的臟污,本來哭得就埋汰,又蹭了他身上的灰塵,整張臉灰撲撲的,更埋汰了。
“怎么了?”
“舅伯舅母找外婆要錢……”
婦人等卓之川帶著季柃苔出門,繼續(xù)扯著尖嗓子吵鬧,一旁的男子雖然臉色不好但也沒有制止,無聲默許自家媳婦的行為。
“媽,燕燕國偉的賠償款下來了,鴻志給你的兩百也得還吧,你也知道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兩百塊錢要賺好久呢?!?/p>
“錢?你們有良心說!”方外婆冷笑一聲,看著兒子窩囊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那錢是你們該給燕燕的,當(dāng)初你們結(jié)婚,你的禮金、還有彩禮都是她一筆筆掙出來的?!?/p>
“還有你們的房子,燕燕和國偉也出了錢,他們現(xiàn)在不在人世,你們就欺負(fù)她的孩子,方鴻志,你要是還念點(diǎn)舊情,怎么能開口要錢!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不成?”
被叫方鴻志的人忽得面紅耳赤,像是有些悔悟,拉了拉旁邊的女人,卻被啪得一聲打斷。
“什么叫沒良心,苔苔是你外孫,耀耀就不是你孫子啦?他馬上要上初中,花錢如流水,我怎么不能要了?”
“那也得分個(gè)輕重緩急,耀耀讀初中還要一年,但苔苔的腿耽誤不得,錢得留給苔苔治腿?!?/p>
“反正你說什么,我都要拿回兩百塊錢,那是方鴻志偷偷給你的,我沒同意,不給我就離婚,我?guī)еx家出走,日子過啥過,不過了!都別想過了!”
“以后也別想我給你養(yǎng)老,靠你那個(gè)瘸子外孫,你也別指望!”
一旁的男人只是悶聲抽煙,就像不是這屋的人,直到聽到媳婦剛才的話,才假模假樣出言制止道。
“肖梅,你這話有些難聽了!”
“方鴻志,我說話重,要不是你不和我商量就給你媽兩百,會(huì)是今天這樣嗎?兩百啊,你可真大款!你想想你今年給你拿一分錢沒?”
“你今天要是站在你媽那里,你就當(dāng)沒我這個(gè)人,自己單獨(dú)過吧。”
女人話一說完,方鴻志又閉口不言,把身子往椅背上靠,繼續(xù)抽煙,他確實(shí)沒臉說,只當(dāng)個(gè)眼不見為凈。
方外婆看著兩人吃肉不吐骨頭的冷血模樣,登時(shí)漲紅了臉,顫顫站起身,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雞毛撣子。
老人胸口劇烈起伏著,一口氣噎在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抄起撣子就往兩人身上招呼,揮起的風(fēng)聲裹挾她的怒氣和心痛。
外婆算是看明白了,一手養(yǎng)大的兒子,竟是沒良心的貨色,母不嫌兒小,兒倒嫌母老。
都說患難見真情,燕燕出事是見畜生。
“走,你們給我走,以后別進(jìn)這個(gè)屋子,我到時(shí)候要死就找個(gè)河跳下去,從來就沒指望你們!”
卓之川把季柃苔哄睡著后,打開門就看見三人爭執(zhí),外婆佝僂個(gè)身子擋在門口,怎么也推不動(dòng)兩人。
他立馬沖過去將外婆護(hù)在身后,先乓乓乓給方鴻志三拳,突如其來的拳頭嚇得男人忘記還手,一旁肖梅都咽下要罵出口的話。
卓之川搬磚十幾天,靠的是什么,不就是大力出奇跡。
趁兩人呆愣之際,一手拎一個(gè)人衣服,跟拎雞崽似的,猛得用力將人推出院門。
“不要你們養(yǎng),我養(yǎng),癟三。”
卓之川臉色陰沉,面色發(fā)寒,反手扣上院門,金屬碰撞的響聲在夜中格外刺耳。
透著院門的鐵柵欄,卓之川繼續(xù)放話道:“下次再敢來,來一次打一次,滾!”
肖梅不甘心,叉著腰站在門口罵一家老小,老的偏心、小的瘸腿,全是要死的貨色,口中污言穢語,完全是個(gè)潑婦模樣。
被卓之川那副即將開門揍人的模樣嚇著了,這才罵罵咧咧拉著方鴻志走遠(yuǎn)。
直到看不到人影,卓之川才攙著老人微微發(fā)抖的身子,“阿婆,咱們進(jìn)屋?!?/p>
小心翼翼扶著她在木椅上坐穩(wěn),又轉(zhuǎn)身倒了杯溫水,手掌輕拍著老人單薄的背脊,緩緩說道:“您先順順氣,喝口水緩緩?!?/p>
“小卓,讓你見笑了,是我沒教好孩子,反過來倒是是非不分?!?/p>
方外婆說著說著,像是突然老了好幾歲,花白的頭發(fā)在燈光下都沒了顏色,唯有眼角的淚格外刺目。
“阿婆,您別難受?!弊恐ńK究是個(gè)外人,沒有立場去說誰,只能沉默陪著老人,讓她自己慢慢去消化。
不知道過了多久。
屋里響起掛鐘報(bào)時(shí)的聲音,方外婆垂下的頭才抬起來,拿著手帕拭去臉上的淚水,聲音沙啞。
“苔苔呢?”
“他睡著了,我去抱他過來?!弊恐ㄕf完,摸著黑打開房門,也沒開燈,害怕吵醒床上睡著打呼嚕的人,就著窗戶透過的月色,卓之川慢慢靠近床邊。
明明這么熱的天,季柃苔卻緊緊蜷縮成一團(tuán),抱著他用衣服做的枕頭,嘴里不停嘀咕著。
還流口水!老天!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走,苔苔害怕……”
卓之川將孩子瘦小的身子摟入懷中,掌心托著他的頭,刻意把聲音壓低,帶著幾分哄慰的意味,“不走,在呢。”
睡夢中的季柃苔不知道是不是聽到回音,說夢話越發(fā)得勁兒,“外婆也不走?!?/p>
“不走?!?/p>
“哥哥也不走?!?/p>
卓之川:“……”
停頓了幾秒,輕輕敲了敲季柃苔的小腦袋,“又裝睡,睡覺!”
“哦哦,我睡著了,呼呼呼?!?/p>
卓之川不想理他,心中卻是默默回了句“不走”。
就算季柃苔不說,他也不會(huì)走。
一直把季柃苔送到外婆房里,站在門外看著屋里熄燈,里頭也沒動(dòng)靜后,他才轉(zhuǎn)身回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