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泛著灰,黑壓壓一片。
云層厚得太陽鉆不出來,在這座立滿高樓大廈的城市里,過分壓抑。
郝甜雙手緊著書包肩帶,小跑著,天邊轟隆一聲巨響,豆大的雨滴啪嗒打到地上,她微喘著氣,抬頭望了眼烏黑的天,加快腳步。
今天早上出門,又忘了帶傘。
淋雨回家,被爸媽看到又要說。
雨下的很快,郝甜到家的時候,人已經(jīng)成落湯雞,她站在門口,躊躇往里瞧,收銀臺的位置沒有人,貨架后邊有聲音,媽媽應(yīng)該是在上貨。
“我回來了。”
丟下一句話,也沒等里邊的人回應(yīng),她一口氣跑上樓。
樓下的人聽到聲音,動作停一會,隨后繼續(xù),叨叨聲傳上來,“跟你說多少回了,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子,不要一驚一乍。”
“你爸爸出差去了,要月底才能回,這周末我要回鄉(xiāng)下看你姥姥,你留在家里看一下店?!?/p>
郝甜站在樓梯口,松了口氣。
馮麗云還在下邊說,郝甜含糊應(yīng)了兩聲,進了房間,把門關(guān)上,念叨聲被隔在門外。
房間不算大,正中間放了一張公主床,幾只玩具熊躺在床頭,衣柜旁邊是環(huán)形寫字臺,柜子上整齊地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書。
郝甜下意識看了眼衣柜旁邊,小提琴盒子安安靜靜的立在那。
她放下書包,拿衣服去洗澡。
郝甜是土生土長的南江人,但十六年了,她怎么也沒能適應(yīng)南江多雨的氣候。
這種時不時下一場大雨,陰陰沉沉的天,很不討喜。
洗完澡出來,馮麗云從外邊打開門,見她在擦頭發(fā),從柜子里翻出吹風(fēng)機,“拿吹風(fēng)機吹快一點,這樣擦要擦到什么時候。”
說著,馮麗云走到她身后,幫她把頭發(fā)梳順,摸了摸她腦袋,道,“媽媽下去了,你趕緊吹吧,吹干就下樓吃飯?!?/p>
“嗯?!焙绿鸾舆^吹風(fēng)機,乖乖應(yīng)。
雖然今天只有兩個人吃飯,但飯菜一樣很豐盛,都是郝甜愛吃的。馮麗云夾了一塊香芋丸子放到她碗里,問,“期中考是不是要到了?”
郝甜舀了一勺飯,含在嘴里細(xì)細(xì)咀嚼,聞言,點點頭,“下周四?!?/p>
“我算著就是這段時間,多吃點?!瘪T麗云又給她夾了一筷子牛肉,“這次有把握拿第一嗎?”
碗里的菜已經(jīng)冒小尖尖了,郝甜盯著那塊要掉下去的牛肉,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我盡量?!?/p>
“不是媽媽說,甜甜,上高中之后,你對學(xué)習(xí)越來越松懈了?!瘪T麗云道,“你小學(xué)到初中,哪次考試不是第一?為什么上高中之后老是拿第二名?!?/p>
郝甜悶頭吃飯。
“再這樣下去,就不要拉小提琴了,多把時間放在學(xué)習(xí)上,搞好學(xué)習(xí)才是硬道理?!?/p>
郝甜咬了下唇,“我有很努力在學(xué)的?!?/p>
馮麗云看她一眼,“你跟我說沒用,要用事實證明,不然就算是媽媽讓你繼續(xù)拉小提琴,你爸爸也不會同意?!?/p>
這時有人進來買東西,馮麗云放下碗筷,起身過去收錢。
郝甜咬著筷子,看著滿桌子的菜,忽然就吃不下了。
晚飯過后,郝甜回房間,抱起小提琴,弓子搭在琴弦上半天,最后還是沒敢拉。
她學(xué)小提琴好多年了,一開始是媽媽隨意給她報的興趣班,但她很喜歡這個,越拉越喜歡。
郝甜十六年的人生生涯,除了學(xué)習(xí),就是拉小提琴,每次被爸媽說完,只有小提琴陪她,對她來說,小提琴不只是一個興趣。
嘆了口氣,郝甜放下琴,起身去檢查書包,剛才淋了好一會的雨,外邊已經(jīng)有些潮了。但里邊的書沒濕,郝甜翻出試卷,開始做題。
很多題都不難,她做完一大面,忽然停住,咬著筆,思緒放空。
馮麗云說的沒錯,郝甜從小到大都是第一。
可高中跟小初不一樣,南江一中是省重點高中,里邊優(yōu)秀的學(xué)生很多,特別是高二年級,據(jù)說他們這一屆有好幾個是清北附中過來的。
郝甜從沒松懈過。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外邊的雨還在下,很大,嘩啦啦的聲音傳進來,很吵,她去把窗戶拉上,再次坐回椅子上,視線不由自主撇向手機。
十一點半。
郝甜家的超市十點半關(guān)門,馮麗云這個點一般已經(jīng)睡了。
她摸了摸肚子,有點餓,郝甜拿起手機,躡手躡腳下樓。
這家超市開了好多年,是爸爸從爺爺手里接過來的,本來爸爸太忙要把店關(guān)了,因為生意挺好,馮麗云沒肯,就辭了工作,專門看店。
怕被媽媽發(fā)現(xiàn),郝甜沒開燈,打著手電筒,輕車熟路直奔促銷臺,那一塊通常放著臨期產(chǎn)品,說是臨期,但離保質(zhì)期也還有兩個多月。
從貨架上挑了幾包喜歡吃的,她轉(zhuǎn)身去門口的冰柜。冰柜旁邊還有一個貨架,放的是沒冷藏的飲料。
看了一圈下來,她鎖定目標(biāo),踮起腳,伸手去夠。
一點、還差一點點……
她皺著眉,終于要夠到。
這時,外邊傳來聲音,把郝甜嚇一跳。
她倏地轉(zhuǎn)頭,看向鋼化門外邊,有一個人站在外邊,高高瘦瘦的。
夜色很黑,大雨傾盆,路燈在這個時候顯得異?;野?,因為離得近,郝甜能看得見他的五官。
狹長的一雙眼,鼻子挺立,薄唇微微抿著,臉部線條流暢立體,他沒什么表情,像這雨夜里逆光走來的上位者,神情散漫。
郝甜第一眼就覺得,這男生長的很好看。
他穿著一件黑色外套,大抵是淋了雨,衣服此刻緊緊貼在他的身上,雨水順著袖口滴下來,流到地面上,成了一汪小水洼。
但男生半點也不在意,一只手插到口袋里,懶洋洋地立在那。
郝甜無聲的與他對視,眼里帶著警惕。
男生勾了勾唇,屈指點了兩下門,右手把玩著打火機,火苗一下一下閃爍,照亮了他的半張臉。
他看見了她眼里的防備,想了想,伸手指門,無聲對了個口型。
郝甜看懂了。
他說,“開門,買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