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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集

萌寶歌神 必看免費小說 72 字 2025-06-06 16:4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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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把城市的霓虹絞碎,潑灑在骯臟的瀝青路面上,匯成一條條渾濁的、流淌著破碎光斑的河流。午夜的風(fēng)像餓極了的野狗,在狹窄的巷弄里橫沖直撞,發(fā)出凄厲的嗚咽??諝庥譂裼种?,沉甸甸地壓下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和腐爛垃圾的腥氣。

蘇晚的白大褂早已失去了顏色,變成一種絕望的灰敗,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她單薄、劇烈顫抖的輪廓。冰冷的雨水瘋狂地灌進(jìn)她的衣領(lǐng),順著發(fā)梢流進(jìn)眼睛,刺得生疼,視野一片模糊的水幕。高跟鞋在濕滑的、布滿粘膩苔蘚的磚石上踉蹌滑過,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每一次腳踝的劇痛都讓她幾乎栽倒。喉嚨里涌上濃重的血腥味,每一次喘息都扯得肺葉生疼,灼燒般的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身后,沉重的、充滿殺意的腳步聲如同催命的鼓點,越來越近,混雜在暴雨的喧囂里,敲打著她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

“在那邊!別讓她跑了!”粗嘎的吼叫聲撕裂雨幕,帶著不容置疑的兇戾。

絕望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心臟。蘇晚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撲去。膝蓋狠狠撞在冰冷堅硬的地面,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泥水濺了她滿頭滿臉。她掙扎著想爬起來,雙手撐在濕滑的磚石上,冰冷刺骨。完了。這個念頭清晰得如同冰錐,刺穿了她所有的抵抗意志。父親蘇正豪那張總是帶著疏離威嚴(yán)的臉,還有他無數(shù)次告誡的“江湖險惡,人心叵測”,此刻都成了諷刺的背景音。她閉上眼,等待著那終結(jié)一切的冰冷撞擊。

預(yù)想中的劇痛并未降臨。

一股強大得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箍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整個人從泥水里硬生生提了起來。動作迅猛,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效率。她驚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撞進(jìn)一個堅硬、帶著雨水和硝煙味道的懷抱。冰冷,卻奇異地隔絕了身后追兵帶來的死亡寒意。

她驚魂未定地抬頭。

逆著巷口遠(yuǎn)處一盞昏黃、搖搖欲墜的路燈光,一個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暴雨中。黑色的西裝被雨水浸透,緊貼著他寬闊的肩背和精悍的腰身線條,像一尊沉默的鐵鑄雕像。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不斷流淌,滴落在她仰起的臉上,冰涼。他的臉大半隱在巷子濃重的陰影里,只有那雙眼睛,鷹隼般銳利、冰冷,穿透雨幕和黑暗,死死釘在巷子深處追來的幾條黑影身上。那目光里沒有絲毫溫度,只有一種純粹到極致的、令人骨髓發(fā)寒的漠然。

追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光頭壯漢,臉上橫亙著一條猙獰的刀疤,雨水沖刷下更顯兇惡。他顯然沒料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腳步猛地一頓,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被更濃的戾氣取代。

“媽的!哪兒冒出來的!找死!”刀疤臉啐了一口,雨水混著唾沫星子飛濺。他身后的兩個同伙也迅速圍了上來,呈扇形散開,堵死了狹窄的巷子。他們手里都握著寒光閃閃的短刀,刀刃在微弱的光線下反射出瘆人的冷芒。

被稱作“厲哥”的男人,厲鋒,紋絲不動。箍著蘇晚手臂的鐵掌穩(wěn)如磐石,沒有絲毫顫抖。他甚至沒有低頭看懷里的女人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鎖定在那三個殺氣騰騰的目標(biāo)上。

“滾?!币粋€字,從厲鋒的齒縫里擠出來。低沉,沙啞,沒有任何起伏,卻像一塊沉重的冰坨砸進(jìn)喧囂的雨聲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極力壓抑的波動。仿佛這個字眼本身就帶著劇毒,灼燒著他的喉嚨。

刀疤臉愣了一下,隨即爆發(fā)出更加猖狂的大笑:“哈哈哈!讓老子滾?你他媽算哪根蔥?一起剁了喂狗!”話音未落,他眼中兇光爆射,猛地踏前一步,手中短刀劃破雨幕,帶著一股惡風(fēng),直直捅向厲鋒的肋下!狠辣,迅捷,顯然是老手。

就在刀尖即將及身的剎那,厲鋒動了。

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他箍著蘇晚的手臂猛地向側(cè)面一帶,動作幅度極小,卻精準(zhǔn)地讓蘇晚避開了刀鋒的軌跡。同時,他空著的右手閃電般探出,不是格擋,而是精準(zhǔn)無比地擒住了刀疤臉持刀的手腕。五指如同精鋼打造的鎖扣,驟然發(fā)力!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清晰地穿透了暴雨的嘩啦聲。那是骨頭被硬生生捏碎的聲音。

刀疤臉的狂笑瞬間凝固在臉上,扭曲成極致的痛苦和難以置信的驚恐。劇痛讓他全身的力量瞬間被抽空,短刀脫手,當(dāng)啷一聲掉在濕漉漉的地面。

厲鋒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捏碎手腕的右手順勢下壓,同時左肘如同出膛的炮彈,帶著千鈞之力,狠狠撞在刀疤臉因劇痛而微微前傾的咽喉上!

“呃啊!”刀疤臉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短促而怪異的悶哼,整個人就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的麻袋,軟軟地倒了下去,砸起一片渾濁的水花。身體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便徹底不動了,眼睛瞪得滾圓,空洞地望著傾瀉而下的雨幕。

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剩下的兩個打手甚至沒看清同伴是怎么倒下的,只看到刀疤臉沖上去,然后就像一截爛木頭般栽倒了。

恐懼瞬間攫住了他們。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駭。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兩人同時發(fā)出一聲給自己壯膽的嘶吼,一左一右,揮刀撲上!

厲鋒眼神更冷。他猛地將蘇晚往身后安全角落一推,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讓她踉蹌幾步站穩(wěn),卻沒有摔倒。緊接著,他矮身側(cè)步,動作流暢得如同獵豹撲擊前的蓄勢。一把短刀貼著他的頭皮呼嘯而過,削斷了幾縷濕透的黑發(fā)。

他側(cè)身的同時,右腿如同鋼鞭般自下而上迅猛掃出,狠狠踢在左側(cè)打手持刀的手腕上!又是“咔嚓”一聲,伴隨著短刀的脫手和打手凄厲的慘嚎。幾乎在同一瞬間,厲鋒借著掃腿的余勢旋身,左手并指如刀,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精準(zhǔn)地劈在右側(cè)打手的頸側(cè)大動脈上!

第二個打手的慘叫聲戛然而止,身體僵直了一瞬,隨即轟然倒地,和第一個被踢斷手腕、正捂著手腕哀嚎的同伴滾作一團(tuán)。

巷子里只剩下暴雨沖刷地面的嘩啦聲,以及那兩個倒在地上打手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厲鋒緩緩站直身體,雨水順著他冷硬的輪廓不斷流淌。他微微側(cè)頭,目光掃過地上失去戰(zhàn)斗力的三人,最后,落在了被他護(hù)在身后、背靠著冰冷濕滑墻壁的蘇晚身上。

蘇晚大口喘著氣,雨水和冷汗混合著流下。她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出現(xiàn)又如同魔神般瞬間解決掉三個兇徒的男人。近距離下,她終于看清了他的臉。那是一張被歲月和某種更深沉的東西刻下痕跡的臉,剛毅的線條繃得死緊,下頜線如同刀削斧鑿。他的眼睛深不見底,像兩口沉寂了千年的寒潭,此刻正倒映著她蒼白狼狽的影子。那眼神很復(fù)雜,冰冷是底色,但蘇晚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力壓抑的、翻涌的暗流——那不是對弱者的憐憫,更像是一種……掙扎?一種被強行按捺下去的、極其強烈的情緒。

“你……”蘇晚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嘶啞得厲害,“你是誰?為什么救我?”

厲鋒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兩秒,那眼神銳利得仿佛要將她穿透。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極其簡短、冰冷地吐出兩個字,每個字都像淬了冰:

“傭金。日結(ji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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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鋒成了蘇晚的影子。

“圣手觀音”蘇晚的生活似乎回歸了某種表面上的秩序。醫(yī)院、實驗室、公寓,三點一線。厲鋒如影隨形,沉默得如同她辦公室角落里那盆高大的綠植。他總是保持著三步遠(yuǎn)的距離,不多不少,像一道精確設(shè)定好的屏障。他替她隔絕洶涌的人潮,擋住某些不懷好意探詢的目光,甚至在一次醫(yī)鬧家屬失控?fù)鋪頃r,只用了一個冰冷的眼神和微微前傾的身體姿態(tài),就讓對方僵在原地,不敢寸進(jìn)。

他不說話,存在感卻強得驚人。蘇晚偶爾在查閱資料間隙抬頭,總能撞上他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那目光里沒有保鏢應(yīng)有的恭謹(jǐn),只有一種冰冷的審視,仿佛在評估一件物品,或者……一個標(biāo)本?這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被穿透的不適。

“厲先生,”一次難得的午休間隙,蘇晚放下手中的病例,主動打破了沉默。窗外陰郁的光線透過百葉窗,在他冷硬的側(cè)臉上投下明暗交替的條紋?!澳闼坪酢瓕ξ矣幸庖??”她斟酌著詞句,目光坦然地迎向他的審視。

厲鋒的目光從窗外某個虛無的點收回,落在她臉上,毫無波瀾。“職責(zé)所在,蘇醫(yī)生。”聲音平板,聽不出任何情緒,“保護(hù)目標(biāo),僅此而已?!?/p>

“僅此而已?”蘇晚微微蹙眉,指尖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面,“那為什么每次我接手特定的病人,比如……那些傷勢特別的人,你的氣息……會變?”她捕捉到了,那種瞬間繃緊、如同獵豹鎖定獵物般的細(xì)微變化。

厲鋒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他沉默了幾秒,眼神深不見底?!拔kU評估?!彼o出了一個無可挑剔的、保鏢職業(yè)化的回答,然后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用沉默筑起了一道拒絕交流的高墻。

蘇晚看著他線條冷硬的側(cè)影,心頭那點疑慮的陰影,悄然擴大了幾分。這個男人,像一本用密碼寫成的書,封面冰冷,內(nèi)頁卻翻涌著她無法解讀的暗流。

這暗流,在“毒蝎”周彪被推進(jìn)急救室的那一刻,轟然決堤。

周彪,西南道上臭名昭著的亡命徒,身上背著重案,更是厲鋒追查蘇家血案線索的關(guān)鍵人物之一。他渾身是血,多處開放性傷口,最致命的是胸口一道極深的刀傷,離心臟只差分毫。送他來的人眼神躲閃,語焉不詳,只說是“意外”。

急救室的紅燈刺目地亮起。厲鋒站在門外走廊冰冷的陰影里,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隔著玻璃,他能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蘇晚穿著無菌服,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那雙此刻沉靜如水的眼睛。她的動作精準(zhǔn)、穩(wěn)定、迅捷,指揮著護(hù)士,有條不紊地處理著致命的傷口,仿佛不是在拯救一個惡貫滿盈的渣滓,而是在修復(fù)一件精密的儀器。

時間在消毒水的氣味和儀器的滴答聲中緩慢爬行。厲鋒垂在身側(cè)的手,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胸膛里翻涌的,是冰冷的怒火,是刻骨的仇恨,是十五年前那個血色夜晚被烈焰吞噬的每一張面孔的哀嚎。周彪,是那場血案外圍的參與者,是蘇正豪的爪牙之一!他該死!他本該在某個骯臟的角落爛掉,而不是躺在這里,被蘇正豪的女兒,用那雙“圣手”從地獄門口硬生生拽回來!

每一秒,周彪微弱的心跳在監(jiān)護(hù)儀上被放大的跳動聲,都像重錘砸在厲鋒的心上。那是仇人生命延續(xù)的聲音,是蘇晚“仁心”的證明,更是對他血海深仇最無情的嘲弄!

不知過了多久,急救室的門開了。蘇晚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深深的疲憊,無菌帽邊緣被汗水浸濕。她摘下口罩,長長吁了一口氣。

厲鋒一步踏前,堵住了她的去路。他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她完全籠罩在陰影里。走廊慘白的燈光落在他臉上,那雙眼睛不再是深潭,而是燃著冰冷的、幾乎要噬人的火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寒意,讓周圍幾個路過的護(hù)士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快步繞開。

“救活了?”厲鋒的聲音壓得極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深處擠出來,帶著淬骨的寒意和一種瀕臨爆發(fā)的、可怕的平靜。

蘇晚抬頭,迎上他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目光。她累極了,但眼神依舊清澈平靜。她看到了他眼中洶涌的恨意,那恨意如此濃烈,如此不加掩飾,讓她心頭猛地一悸。她微微蹙眉,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平靜地、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點了點頭。

“嗯,暫時脫離危險了。”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透著力竭后的疲憊。

厲鋒死死地盯著她,下頜線繃得像一塊生鐵。他胸膛劇烈起伏,似乎在強行壓制著什么。急救室明亮的燈光從門縫里透出,映照在蘇晚臉上,也照亮了她額角濺上的幾點暗紅——那是周彪的血。

“為什么?”厲鋒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嘶啞,打破了走廊的寂靜,引來遠(yuǎn)處護(hù)士驚疑的側(cè)目,“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手上沾了多少血?他……”

“醫(yī)者仁心?!碧K晚打斷了他,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堅定。她抬手,用食指指節(jié)輕輕推了一下鼻梁上那副無框眼鏡。鏡片邊緣,一點細(xì)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暗紅血跡,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正是周彪的血。她這個動作很自然,像是習(xí)慣性地調(diào)整眼鏡位置,但指尖拂過那點血漬時,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厲先生,”她的目光透過鏡片,坦然地迎著他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躺在手術(shù)臺上的,只是一個瀕死的生命。我的職責(zé),是把他從死神手里搶回來。至于他是什么人,做過什么事,那是法律和因果的事,不是醫(yī)生該考慮的事?!彼恼Z氣平淡,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真理,沒有任何情緒波瀾。

“仁心?”厲鋒像是聽到了世上最荒謬的笑話,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冰冷至極的嗤笑。這笑聲在空曠的走廊里顯得格外瘆人。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到危險的程度。蘇晚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帶著血腥氣的壓迫感。

他死死盯著她鏡片后平靜無波的眼睛,一字一句,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摧毀一切的重量,狠狠砸向蘇晚:

“十五年前,蘇正豪帶人血洗厲家滿門,連三歲的孩子都沒放過!大火燒了整整一夜!那時候,你們蘇家的‘仁心’,在哪里?!”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劇毒的冰錐,狠狠扎進(jìn)空氣里。

蘇晚臉上的平靜瞬間凝固了。鏡片后的瞳孔驟然收縮,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臉色在剎那間褪盡了血色,變得慘白如紙。她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指控和那血淋淋的場景狠狠擊中,整個人都僵住了。嘴唇微微翕動,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那點濺在眼鏡上的血漬,此刻在燈光下,紅得刺目驚心。

厲鋒看著她的反應(yīng),眼中翻騰的恨意和痛苦交織成一片冰冷的狂潮。他不再說話,只是用那雙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眼睛,死死地、無聲地拷問著她。走廊里只剩下兩人沉重壓抑的呼吸聲,和遠(yuǎn)處監(jiān)護(hù)儀單調(diào)的滴答。冰冷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巨大的冰塊,沉重地壓在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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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的生日宴,設(shè)在城郊一座極盡奢華的私人莊園——云棲苑。燈火輝煌,衣香鬢影,悠揚的小提琴聲流淌在觥籌交錯間,空氣里彌漫著香檳、昂貴香水和精心培育的鮮花混合的甜膩氣味。這是蘇正豪的排場,昭示著蘇家在這個城市盤根錯節(jié)的權(quán)勢。

厲鋒隱匿在宴會廳邊緣一根巨大的羅馬柱投下的陰影里。他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完美地融入了侍應(yīng)生的行列,卻又像一道格格不入的、冰冷的裂痕。他手里托著一個銀盤,上面放著幾杯香檳,目光卻銳利如鷹隼,穿透搖曳的燈光和晃動的人影,牢牢鎖定著人群中心的蘇晚。

她今晚穿著一條銀灰色的曳地長裙,勾勒出清冷優(yōu)雅的曲線。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屬于“圣手觀音”的矜持微笑,與上前攀談的賓客周旋。水晶吊燈的光芒灑落,在她身上鍍上一層虛幻的光暈。但在厲鋒眼中,這層光暈下包裹的,是蘇正豪的女兒,是仇人的血脈。

他看著她接過一個富態(tài)商人遞上的香檳,微微頷首致謝;看著她與一位頭發(fā)花白、頗有聲望的老教授交談,神情專注而禮貌;看著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似乎想透一口氣,遠(yuǎn)離喧囂。她離那扇巨大的、對著外面精心打理過的花園的落地窗很近。

就在這時,厲鋒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窗外花園深處,一片精心修剪的觀賞灌木叢后,一絲極其微弱、幾乎被宴會廳內(nèi)水晶燈反射光掩蓋的反光——瞄準(zhǔn)鏡!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

目標(biāo)確認(rèn)。位置:落地窗前,蘇晚側(cè)后方約三米,靠近巨大盆景的位置。

威脅來源:窗外,西北角灌木叢后。高精度狙擊步槍,帶消音器。

危險等級:致命。

保鏢本能瞬間在厲鋒的神經(jīng)末梢炸開,每一個細(xì)胞都在尖叫著“規(guī)避”!肌肉記憶驅(qū)使著他,只需一個箭步,一個精準(zhǔn)的撲撞,就能將蘇晚帶離那條致命的瞄準(zhǔn)線。他甚至能預(yù)判子彈的軌跡,能計算出最佳的掩護(hù)角度。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瞬間,另一股力量,冰冷、沉重、帶著地獄硫磺氣息的仇恨洪流,猛地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十五年前沖天而起的火光,親人凄厲的慘叫,母親將他塞進(jìn)冰冷地窖時那雙絕望含淚的眼睛,蘇正豪那張模糊卻帶著殘忍笑意的臉……所有被壓抑的、日夜灼燒的仇恨畫面,如同失控的火山,轟然爆發(fā)!

“江湖兒女,何須講理?”記憶中那個冰冷殘酷的聲音,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厲鋒最后的遲疑。

他身體那向前撲救的微小趨勢,硬生生僵住了。

那零點一秒的停頓,在生死時速中,就是永恒。

“噗!”

一聲沉悶、怪異,如同濕布被撕裂的聲音,清晰地穿透了宴會廳內(nèi)并不嘈雜的背景音樂和交談聲。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蘇晚臉上那抹程式化的、帶著些許疲憊的微笑瞬間僵住。她身體猛地向前一躬,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了后背。銀灰色的絲綢長裙上,左肩胛骨稍下的位置,一個細(xì)小卻觸目驚心的孔洞瞬間出現(xiàn),暗紅色的花朵以驚人的速度在昂貴的布料上暈染開來,妖異而殘酷。

“呃……”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從她喉嚨里擠出。

她手中的香檳杯脫手墜落,摔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刺耳的碎裂聲。金黃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濺開來。

整個宴會廳瞬間死寂!

優(yōu)雅的音樂戛然而止,所有談笑聲凝固在嘴邊。無數(shù)道驚愕、茫然、恐懼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來。

蘇晚的身體失去了支撐,像一片被狂風(fēng)折斷的白色花瓣,軟軟地、無聲地向前撲倒。在身體徹底接觸冰冷地面的前一剎那,她似乎想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去護(hù)住什么,一只手徒勞地伸向胸前。

“啪嗒?!?/p>

一個扁平的、邊緣磨損的、帶著歲月痕跡的暗黃色小相框,從她微微敞開的晚宴手包中滑落出來,摔在碎裂的香檳杯和流淌的酒液旁邊。

厲鋒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

他距離最近,看得最清楚。

相框里,是一張泛黃得厲害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小女孩,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花布裙子,梳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小辮子,咧著嘴,笑得無憂無慮,露出缺了一顆的門牙。她懷里緊緊抱著一個同樣破舊的布娃娃。

小女孩的臉,稚嫩,卻帶著一種讓厲鋒靈魂都為之凍結(jié)的熟悉感!

那雙清澈帶笑的眼睛,那微微翹起的鼻尖,那唇角的弧度……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記憶最深處、最不敢觸碰的角落!

那是……他五歲時,在家門口被人販子強行擄走,從此杳無音信的親妹妹——小雨!

厲鋒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被那道無形的子彈同時擊中。所有的仇恨、所有的計劃、所有冰冷的計算,在這一刻被那張小小的照片炸得粉碎!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他猛地從陰影里撲出,速度快得帶起一陣風(fēng),在蘇晚的身體即將重重砸落在地的前一秒,用盡全力伸出雙臂!

砰!

蘇晚沉重的身體落進(jìn)他懷里,溫?zé)岬难核查g浸透了他胸前的襯衫布料,帶著濃烈的鐵銹味。厲鋒半跪在地,死死抱住她,目光卻像被磁石吸住般,死死釘在地上那張照片上。他抱著仇人之女的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慘白。

周圍死寂的真空被瞬間打破。驚恐的尖叫、慌亂的腳步聲、杯盤落地的碎裂聲、男人粗魯?shù)暮浅狻缤彼戕Z然爆發(fā),席卷了整個宴會廳。刺耳的警笛聲由遠(yuǎn)及近,撕破了莊園上空虛假的寧靜。

一片混亂的喧囂中,厲鋒抱著懷中迅速流失溫度的身體,半跪在冰冷的酒液、碎玻璃和那張刺目的照片旁。世界在旋轉(zhuǎn)、崩塌、褪色。保鏢?仇人?妹妹?

冰冷的雨點,似乎穿越了時空,再次重重砸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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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棲苑的地下深處,空氣是凝滯的。厚重的混凝土隔絕了地面上刺耳的警笛、慌亂的呼喊,只留下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廢棄的備用發(fā)電機房,巨大的金屬機器如同沉睡的史前巨獸,投下猙獰扭曲的陰影。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一盞應(yīng)急燈,慘白的光線在布滿油污和灰塵的管道上跳躍,將厲鋒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搖曳不定,如同他此刻瀕臨崩潰的心緒。

蘇晚被安置在角落一張落滿灰塵的舊工作臺上,身下墊著他脫下的西裝外套。她的臉色在應(yīng)急燈下白得像紙,嘴唇毫無血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痛苦的抽氣聲。肩胛下的傷口被厲鋒用急救包里能找到的最干凈的紗布和繃帶做了緊急壓迫止血,但暗紅色的血漬依舊在白色的紗布上緩慢地、頑固地向外洇開,像一朵不斷生長的死亡之花。

厲鋒站在工作臺幾步之外,背對著她,面向冰冷的、布滿涂鴉的混凝土墻壁。他的背影繃得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每一塊肌肉都因為極致的克制而微微顫抖。黑暗中,他攤開自己的手掌,借著微弱的光,死死盯著掌心。

那里,仿佛還殘留著照片粗糙的觸感,更殘留著照片上那個小女孩——小雨——笑容的溫度。

小雨……蘇晚……

兩個名字在他混亂的大腦中瘋狂碰撞、撕扯。一個是被命運無情奪走的至親骨肉,天真爛漫的笑靨是他灰暗童年里唯一的暖色;另一個,是仇人之女,是“圣手觀音”,是他在無數(shù)個被仇恨啃噬的夜晚立誓要毀滅的對象。

怎么會是她?怎么可能?!

“咳……咳咳……”蘇晚痛苦的咳嗽聲在死寂中響起,微弱得像風(fēng)中殘燭。

厲鋒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試圖用這肉體的痛苦壓下靈魂的撕裂。他深吸一口氣,那地下室渾濁、帶著鐵銹和機油霉味的空氣仿佛帶著冰碴,一路凍到肺腑。他緩緩轉(zhuǎn)過身。

應(yīng)急燈慘白的光正好打在他臉上。那張被歲月和仇恨打磨得如同巖石般冷硬的臉,此刻每一道剛毅的線條都在扭曲、抽搐。額角青筋暴起,如同盤踞的毒蛇。那雙深潭般的眼睛,此刻不再是冰冷,而是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赤紅火焰,里面翻涌著極致的痛苦、滔天的恨意,還有一種被命運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瀕臨崩潰的絕望。

他一步步走向工作臺,腳步沉重,踏在布滿灰塵的水泥地上,發(fā)出空洞的回響,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烙鐵上。他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握緊了一把匕首。不是他慣用的軍刺,而是一把造型古樸、刀身狹窄、泛著幽幽冷光的短匕。刀柄是烏木的,已經(jīng)被摩挲得異常光滑,上面刻著一個模糊的、小小的“厲”字——厲家祖?zhèn)鞯馁N身短刀!這刀,本該在十五年前那場大火中化為灰燼,卻奇跡般地被年幼的他死死攥在手里,帶出了地獄,也帶出了刻骨的恨!

刀鋒在應(yīng)急燈下閃爍著森然的寒芒,映在他赤紅的眼底。

他停在蘇晚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將她籠罩在死亡的陰影里。他俯視著她,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一寸寸刮過她蒼白痛苦的臉。

“蘇晚?!彼_口,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著生銹的鐵皮,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恨意和一種被徹底碾碎的絕望,“蘇正豪的女兒……好一個‘圣手觀音’!”

他猛地舉起手中的匕首!冰冷的刀尖在慘白的光線下,精準(zhǔn)地指向蘇晚脆弱的咽喉!刀身反射的光斑在她頸項蒼白的皮膚上跳動。

“十五年前的血債,”厲鋒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狂怒和悲愴,在地下室狹小的空間里轟然炸響,震得空氣都在顫抖,“蘇正豪滅我厲家滿門,連襁褓中的嬰孩都不放過!大火焚天!尸骨無存!這筆血債,刻骨銘心!今天,就用你這仇人之血,祭奠我厲家上下二十七口亡魂!”

最后一個字落下,如同驚雷。他眼中最后一絲掙扎被冰冷的殺意徹底吞噬,手腕猛地發(fā)力,凝聚了十五年仇恨和此刻靈魂撕裂痛苦的刀鋒,帶著凄厲的破空聲,決絕地刺下!

刀光如電,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蘇晚蒼白的面容!

就在那冰冷的刀尖即將刺破她咽喉肌膚的千分之一秒——

蘇晚一直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那雙總是清澈平靜的眼眸,此刻盈滿了生理性的淚水,卻異常明亮,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近乎瘋狂的決絕!

她沒有試圖躲避那致命的刀鋒,也沒有徒勞地去抓厲鋒的手腕。她那只沒有受傷的、尚能活動的手臂,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猛地扯向自己銀灰色晚禮服的領(lǐng)口!

“嗤啦——!”

昂貴的絲綢被粗暴地撕裂!

應(yīng)急燈慘白的光線毫無遮擋地傾瀉而下,照亮了她暴露在冰冷空氣中的鎖骨下方——一片細(xì)膩、蒼白的肌膚上,赫然烙印著一個胎記!

那胎記的形狀極其獨特——像一只微微收攏翅膀、拖著長長尾羽的玄鳥。線條清晰,邊緣帶著一點自然的暈染,顏色是深沉的赭石色,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神秘!

厲鋒的動作,如同被最強大的定身咒瞬間擊中!

刺下的匕首,刀尖距離蘇晚的咽喉皮膚,只剩不到半寸!那冰冷的鋒芒甚至已經(jīng)激起她皮膚上細(xì)小的顆粒!然而,厲鋒整個人卻徹底僵住了,如同瞬間化成了石雕。他赤紅的雙眼,瞳孔驟然縮成了兩個絕望的黑點,死死地、難以置信地釘在那個胎記上!

時間,在這一刻被徹底凍結(jié)。

厲鋒的呼吸停滯了。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冰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投入滾燙的巖漿!那個胎記……那只玄鳥……他怎么可能忘記?!

無數(shù)個被噩夢驚醒的深夜,他蜷縮在冰冷的角落,一遍遍摩挲著自己左側(cè)鎖骨下方同樣的位置——那里,也烙印著一個一模一樣的、宛如鏡像的玄鳥胎記!

這是厲家血脈的印記!是他和妹妹小雨,一母同胞、雙生連枝的證明!是母親在油燈下,無數(shù)次溫柔撫摸著兩個孩子的胎記,輕聲講述那個關(guān)于“玄鳥護(hù)佑”的古老家族傳說時,刻入他靈魂深處的烙?。?/p>

“哥……”

一個極其微弱、破碎、帶著血沫氣息的呼喚,如同游絲般從蘇晚顫抖的唇間溢出。她眼中積蓄的淚水終于滾落,混合著臉上的灰塵和冷汗,留下蜿蜒的痕跡。她的目光死死鎖住厲鋒那雙因極致震驚而完全失焦的眼睛,里面翻涌著太多太多的東西——痛苦、絕望、難以置信,還有一絲微弱到幾乎熄滅的、屬于“小雨”的祈求和……認(rèn)命?

“認(rèn)得……這個嗎?”她用盡最后的力氣,每一個字都伴隨著胸腔艱難的起伏,牽扯著傷口,帶來劇烈的疼痛,卻固執(zhí)地將目光釘在他的臉上。

厲鋒如遭雷擊!

“哥”……這個稱呼,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他所有的防線!那個在無數(shù)個思念的夜晚,他只能在心底無聲呼喚的稱謂……

“轟——?。。。 ?/p>

就在厲鋒靈魂被這驚天巨變徹底撕碎的瞬間,頭頂上方,毫無征兆地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恐怖巨響!

那不是爆炸,而是某種巨大力量強行撕裂混凝土和鋼筋的、令人牙酸的崩裂聲!

地下室天花板靠近邊緣的位置,堅固的混凝土層如同脆弱的蛋殼般猛地炸開一個巨大的豁口!碎裂的石塊、扭曲的鋼筋、嗆人的煙塵如同瀑布般轟然傾瀉而下!

緊接著,刺目欲盲的探照燈光如同審判之劍,從破開的巨大豁口處兇狠地刺入!將地下室每一個陰暗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晝!巨大的、撕裂空氣的轟鳴聲如同雷霆般灌入,震得整個地下室都在劇烈顫抖!那是重型直升機旋翼高速旋轉(zhuǎn)發(fā)出的、毀滅性的噪音!

厲鋒和蘇晚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和強光刺激得瞬間失明、失聰!厲鋒本能地側(cè)身,將蘇晚死死護(hù)在自己身體和冰冷的工作臺之間,用身體擋住傾瀉而下的碎石煙塵。

強光中,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那直升機打開的艙門口。他一手抓著艙門旁的扶手,一手拿著一個巨大的擴音器,身形魁梧,穿著考究的黑色唐裝,即使在劇烈的氣流中也紋絲不動,如同一座黑色的山岳。

龍震天!

這個盤踞西南、與蘇家勢同水火、手段狠辣更甚蘇正豪的黑道巨擘!他怎么會在這里?他怎么會知道這個隱蔽的地下室?!

擴音器巨大的、帶著電流雜音的咆哮,如同地獄魔王的宣判,瞬間蓋過了直升機震耳欲聾的轟鳴,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厲鋒和蘇晚的心上:

“厲鋒——?。】辞宄愕断碌娜耍。 ?/p>

“殺她——?!就是親手屠戮你在這世上——最后的血親!?。 ?/p>

“她是你親妹妹——?。。√K正豪那個老匹夫,當(dāng)年搶走的就是她!?。 ?/p>

“轟隆——?。。 ?/p>

又是一塊巨大的混凝土塊砸落,激起漫天煙塵。

厲鋒護(hù)著蘇晚,在劇烈的震蕩和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猛地抬起頭!

強光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但他依舊死死地、死死地望向艙門口那個狂笑的身影。龍震天的狂笑在擴音器里扭曲變形,如同魔鬼的嘶嚎。而厲鋒的目光,卻像是穿透了這瘋狂的一切,落在了蘇晚那因劇痛和震驚而失神的臉上,落在了她鎖骨下方那個在強光下無比清晰的玄鳥胎記上。

“哐當(dāng)!”

一聲清脆刺耳的金屬撞擊聲響起。

那把凝聚了十五年仇恨、剛剛還欲飲仇人之血的厲家祖?zhèn)髫笆?,終于徹底失去了所有力量,從他劇烈顫抖、再也無法握緊的手中滑脫,跌落在地,滾進(jìn)滿地的碎石和灰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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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帶著濃重血腥味的狂風(fēng),如同無數(shù)條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臉上。直升機巨大的旋翼攪動著空氣,發(fā)出震耳欲聾、撕裂一切的轟鳴,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撕成碎片。機艙內(nèi),氣流狂暴地卷動,吹得人幾乎無法呼吸。

蘇晚被粗暴地丟在冰冷的金屬艙板上,身體因為劇痛和失血而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每一次顛簸都讓她肩胛下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陣陣發(fā)黑。她艱難地抬起頭,凌亂的發(fā)絲黏在冷汗涔涔的額角。

厲鋒就在她對面。他被兩個身材魁梧如鐵塔、穿著黑色作戰(zhàn)服、臉上涂著厚重油彩的雇傭兵死死按在艙壁上。一把閃著寒光的突擊步槍槍口,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頂在他的太陽穴上,壓得他額角青筋暴起。他被迫半跪著,雙手被粗糲的戰(zhàn)術(shù)手銬反鎖在身后,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著死白。

龍震天就坐在他們側(cè)前方一張固定在地板上的皮質(zhì)座椅里,姿態(tài)閑適,甚至帶著一絲欣賞獵物的殘忍快意。他手里把玩著一把造型奇特的、帶著猙獰倒刺的匕首,刀刃在機艙內(nèi)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幽冷的光。他穿著那身價值不菲的黑色唐裝,在劇烈顛簸的機艙里卻穩(wěn)如磐石。

“精彩!真是精彩絕倫!”龍震天的聲音透過機艙內(nèi)的通訊系統(tǒng)傳來,蓋過了引擎的咆哮,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嘶啞和毫不掩飾的嘲弄,“厲鋒,西南兵王?蘇正豪的狗?哈哈哈哈哈!到頭來,差點親手宰了自己的親妹妹!這出戲碼,比老子策劃了十年的局還要過癮!”

他狂笑著,目光像毒蛇一樣在厲鋒因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臉上、以及蘇晚蒼白絕望的臉上來回逡巡。

“你們以為蘇正豪是什么好東西?嗯?”龍震天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帶著刺骨的恨意,“當(dāng)年厲家那場火,燒得蹊蹺!老子追查了十幾年!蘇正豪那個老狐貍,手段夠絕!但他千算萬算,沒算到老子手里捏著他最想毀掉的證據(jù)!”

他猛地從懷里掏出一個微型的防水存儲器,在指尖晃了晃,臉上露出猙獰而得意的笑容:“這里面,有他當(dāng)年策劃厲家血案的部分指令錄音!還有他后來為了掩蓋真相,滅掉幾個關(guān)鍵執(zhí)行者的證據(jù)!更精彩的……”他拖長了音調(diào),目光如同淬毒的鉤子,狠狠刺向蘇晚,“是他當(dāng)年,怎么從混亂的人販子手里,搶走了你這個厲家唯一的活口!把你當(dāng)成工具養(yǎng)大!哈哈哈,蘇晚,我的‘圣手觀音’!你叫了二十幾年的‘父親’,就是把你家燒成白地、讓你骨肉相殘的元兇?。 ?/p>

蘇晚的身體猛地一震,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濃重的血腥味,才勉強沒有暈厥過去。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嘯般沖擊著她搖搖欲墜的意識。父親……蘇正豪……策劃了厲家滅門?還從人販子手里搶走了自己?把自己當(dāng)成工具養(yǎng)大?為了掩蓋真相,滅掉了執(zhí)行者?她看向龍震天手中那個小小的存儲器,又猛地看向厲鋒。

厲鋒的雙眼赤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太陽穴上冰冷的槍口無法壓制他身體里翻騰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蘇正豪!果然是蘇正豪!龍震天的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記憶深處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無法解釋的疑點!他死死盯著龍震天手中的存儲器,那里面,藏著他追尋了十五年的血債真相!還有……小雨被搶走的真相!

“東西給我!”厲鋒的聲音嘶啞咆哮,如同受傷的猛獸,身體猛地向前一掙!按著他的兩個雇傭兵立刻用槍托狠狠砸在他的肋下和肩胛!

“唔!”厲鋒悶哼一聲,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身體被更粗暴地壓制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艙壁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鮮血順著額角流下。

“哥!”蘇晚失聲驚呼,掙扎著想撲過去,卻被旁邊另一個雇傭兵一腳踹在受傷的肩膀上!

“呃啊——!”劇痛讓她瞬間蜷縮起來,身體劇烈地抽搐,眼前陣陣發(fā)黑。

“別急啊,我的好侄兒?!饼堈鹛煨蕾p著兩人的痛苦,慢條斯理地將存儲器收進(jìn)貼身口袋,臉上露出貓戲老鼠般的殘忍笑容,“東西,自然會給你。不過,得等到了地方,按我的規(guī)矩來?,F(xiàn)在嘛……”他拖長了音調(diào),目光在厲鋒和蘇晚之間掃過,最終落在蘇晚身上,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玩味,“游戲才剛剛開始。厲鋒,給你個選擇。你是想先看著你妹妹被我的兄弟們好好‘招待’一番呢?還是……你自己先嘗嘗我手里這把‘小玩具’的滋味?”他晃了晃手中那把帶著倒刺的匕首。

機艙里爆發(fā)出幾個雇傭兵粗鄙下流的哄笑聲,幾道充滿淫邪和惡意的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蜷縮在地的蘇晚身上。

厲鋒猛地抬起頭!額角的血流進(jìn)眼睛,染紅了視線,卻讓他的眼神更加駭人!那里面燃燒的,是足以焚毀一切的瘋狂殺意!

就在這時!

蜷縮著的蘇晚,身體似乎因為劇痛而猛地抽搐了一下。她那只沒受傷的手,借著身體的掩護(hù),極其隱蔽地、迅捷如電地探向了自己散亂長發(fā)掩蓋下的后頸發(fā)髻!她的動作快得如同鬼魅,帶著一種決絕的狠厲!

“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銀針破空的聲音!

一道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的細(xì)微銀芒,如同劃破夜空的冷電,從她指尖激射而出!目標(biāo),赫然是她自己的心口!

自絕?!不!

那銀芒的速度快到了極致!在所有人——包括近在咫尺的龍震天——都來不及反應(yīng)的瞬間,精準(zhǔn)無比地刺入了她鎖骨下方,那個玄鳥胎記邊緣的某個極其隱秘的穴位!

“呃!”蘇晚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壓抑的悶哼。

緊接著,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她原本因為劇痛和失血而蒼白如紙的臉,在剎那間涌起一種不正常的、病態(tài)的潮紅!身體里仿佛有什么東西被瞬間點燃!一股強大的、完全不符合她此刻虛弱狀態(tài)的力量猛地爆發(fā)出來!她那雙原本因痛苦而渙散的眸子,瞬間變得銳利如鷹隼,瞳孔深處似乎燃燒著兩簇幽藍(lán)色的火焰!

“找死!”龍震天反應(yīng)極快,看到蘇晚動作的剎那,臉色劇變,厲喝出聲!他手中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朝著蘇晚刺去!快如閃電!

然而,蘇晚的速度更快!

在龍震天的匕首距離她還有半尺之時,蘇晚那只剛剛射出銀針的手,如同沒有骨頭的靈蛇,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反手一拂!動作輕柔曼妙,卻帶著一股陰柔狠辣的寸勁!

“啪!”

一聲脆響!

龍震天刺來的手腕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猛地向外一折!那把猙獰的匕首脫手飛出,“叮當(dāng)”一聲撞在艙壁上!

“??!”龍震天發(fā)出一聲又驚又怒的痛吼,捂著自己瞬間扭曲變形的手腕,難以置信地瞪著蘇晚!這根本不是“圣手觀音”!這是搏命的殺招!是蘇家秘傳的、極其陰毒的近身纏斗技!

蘇晚一擊得手,毫不停留!她甚至沒有看龍震天一眼,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柳絮,借著剛才那一拂的反作用力,猛地向后彈起!受傷的肩膀似乎對她毫無影響!

她的目標(biāo),是那個用槍頂著厲鋒太陽穴的雇傭兵!

她的動作快得超越了人體極限,在昏暗顛簸的機艙里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右手并指如刀,指尖似乎縈繞著一層肉眼難辨的、帶著寒氣的微光,精準(zhǔn)無比地刺向那雇傭兵持槍手腕的某個特殊穴位!

那雇傭兵只覺手腕一麻,如同被高壓電流瞬間擊中!整條手臂瞬間失去了所有知覺!突擊步槍脫手滑落!

蘇晚左手如同鬼魅般探出,在步槍下落的瞬間,穩(wěn)穩(wěn)抄住!動作流暢得沒有一絲煙火氣!

這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得讓其他幾個雇傭兵的大腦甚至來不及處理這驚天的變故!

“哥!接??!”

蘇晚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嘶啞和決絕,完全不像她平時的清冷!她甚至沒有回頭確認(rèn)厲鋒的位置,抄起步槍的左手猛地一甩!沉重的突擊步槍如同長了眼睛般,旋轉(zhuǎn)著飛向厲鋒的方向!

與此同時,她纖細(xì)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猛地撞向旁邊那個剛剛踹過她的雇傭兵!她的動作不再是醫(yī)者的優(yōu)雅,而是充滿了原始的、搏命的兇悍!頭槌!膝撞!手刀!招招不離人體最脆弱的要害!完全是同歸于盡的打法!只為給厲鋒爭取那寶貴的一瞬間!

厲鋒在蘇晚動手的剎那,全身的血液就仿佛被點燃了!他看到了她眼中那抹決絕的幽藍(lán)火焰,看到了她鎖骨胎記旁那根顫動的銀針——那是蘇家秘傳的“燃命針”!以透支生命本源為代價,換取短暫的、超越極限的力量和反應(yīng)!她是在搏命!用自己最后的生機,為他撕開一條生路!

“吼——?。。 ?/p>

一聲震徹機艙、飽含著無盡痛苦、憤怒和暴虐的咆哮從厲鋒喉嚨深處炸開!如同受傷瀕死的遠(yuǎn)古兇獸發(fā)出的最后嘶吼!

在步槍飛來的瞬間,在壓制他的兩個雇傭兵被蘇晚的爆發(fā)和厲鋒自身猛然炸開的恐怖力量驚得動作稍滯的剎那——

厲鋒動了!

被反銬在身后的雙手,以一種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角度和速度,猛地向上一提、一錯!腕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他竟然利用關(guān)節(jié)技的極限和瞬間爆發(fā)的蠻力,硬生生將戰(zhàn)術(shù)手銬的連接處扭得變形松動!雖然沒能完全掙脫,但雙手獲得了寶貴的活動空間!

他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彈起!額頭狠狠撞向左側(cè)雇傭兵的面門!同時,獲得活動空間的雙手如同鐵鉗,閃電般扣住右側(cè)雇傭兵持槍的手腕,發(fā)力一擰!

“咔嚓!”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在右側(cè)雇傭兵凄厲的慘嚎聲中,厲鋒的左手如同幻影般探出,精準(zhǔn)無比地抓住了蘇晚拋來的突擊步槍槍身!

入手沉重冰冷!

沒有絲毫猶豫!甚至沒有時間去調(diào)整姿勢!厲鋒憑借無數(shù)次生死搏殺磨礪出的戰(zhàn)斗本能,在身體尚未完全站直的瞬間,槍口已然抬起,指向機艙內(nèi)威脅最大的目標(biāo)——那個被蘇晚撞開的雇傭兵!

“噠噠噠——?。。 ?/p>

短促、精準(zhǔn)、冷酷到極點的三連發(fā)點射!槍口噴吐出熾熱的火舌!

灼熱的子彈撕裂空氣,狠狠鉆入那個剛剛舉起槍、臉上還殘留著驚愕神情的雇傭兵胸口!血花在他黑色的作戰(zhàn)服上猛然炸開!

“呃……”那雇傭兵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手中的武器無力滑落,整個人向后栽倒。

機艙內(nèi)瞬間亂成一團(tuán)!槍聲、怒吼、咒罵、慘嚎混雜著直升機引擎的轟鳴,如同地獄的交響曲!

龍震天捂著手腕,臉色猙獰如鬼,對著通訊器瘋狂咆哮:“殺了他們!給我殺了他們??!”

剩下的雇傭兵反應(yīng)也是極快,槍口瞬間調(diào)轉(zhuǎn)!

厲鋒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死神!他一把將打空一個點射的步槍甩到背后,身體如同鬼魅般貼著劇烈顛簸的艙壁滑行,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兩道交叉射來的火線!子彈擦著他的身體呼嘯而過,在金屬艙壁上濺起刺目的火花!

他目光如電,掃過整個機艙。蘇晚正被兩個反應(yīng)過來的雇傭兵纏住,雖然她此刻力量速度暴增,招式狠辣詭異,但肩傷和燃命針帶來的巨大負(fù)荷,讓她的動作明顯開始遲滯,每一次閃避都帶著踉蹌,臉色潮紅得可怕,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縷血絲!她是在燃燒生命支撐!

厲鋒的心如同被滾油煎炸!他必須解決掉眼前的敵人!他必須奪回控制權(quán)!

他的目光瞬間鎖定了那個被蘇晚拂斷手腕、此刻正掙扎著用左手去夠掉落在艙板上的手槍的雇傭兵!

厲鋒腳下一蹬,身體如同出膛的炮彈猛撲過去!在對方左手即將觸碰到槍柄的瞬間,厲鋒的軍靴狠狠踏下!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那雇傭兵的左手手掌連同下面的手槍,被這一腳硬生生踏得粉碎變形!

“啊——?。 逼鄥柕讲凰迫寺暤膽K嚎響徹機艙!

厲鋒看都沒看腳下扭曲翻滾的軀體,彎腰抄起那支被踏碎手掌壓著的手槍!入手沉重!他看也不看,反手對著身后追來的另一個雇傭兵方向就是盲射!

“砰!砰!”

兩聲槍響!

一個追來的雇傭兵應(yīng)聲倒地!另一個被逼得動作一滯!

就是現(xiàn)在!

厲鋒猛地調(diào)轉(zhuǎn)槍口,不再理會身后的威脅,將全部的火力和注意力,如同凝聚的激光,死死鎖定在正瘋狂后退、試圖躲到機艙最里面、同時對著通訊器狂吼的龍震天身上!

“龍震天!”厲鋒的咆哮如同驚雷,壓過了所有的喧囂!他雙目赤紅,額角流下的鮮血染紅了半邊臉頰,如同浴血的修羅!“把東西交出來!!”

槍口,如同死神的凝視,穩(wěn)穩(wěn)指向龍震天的眉心!


更新時間:2025-06-06 16:4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