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不,是葉璃在墜落。九天罡風如億萬把淬了寒冰的鈍刀,
瘋狂地刮削著她殘破的身體。視野里,是不斷旋轉(zhuǎn)、扭曲的墨色蒼穹,裂帛般的空間縫隙里,
屬于神域的璀璨金光正飛速遠離,像被狂風吹散的星屑。下方,
無垠的凡間大地正以一種令人心悸的速度撲面而來,那濃稠、陰郁的墨綠,
是吞噬一切的巨大沼澤。葉璃的金甲——那曾閃耀于萬神陣前,
令星河也為之黯淡的護身神物——如今碎得不成樣子。肩甲裂開,
露出底下翻卷的皮肉和斷裂的、閃爍著微弱金芒的神骨碎片。每一次下墜的震動,
都讓那些碎片更深地刺入血肉,帶來足以撕裂神魂的劇痛。意識在劇痛與混沌中沉浮。
葉璃最后看到的,是神域那冰冷威嚴的南天門轟然關(guān)閉的瞬間,
還有司法天神那張毫無波瀾的臉,以及他唇齒間吐出的、最終判決般的兩個字:“……流放。
”轟!巨大的沖擊力讓她像一顆隕石般狠狠砸入沼澤深處。淤泥貪婪地裹纏上來,冰冷刺骨,
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重感,瘋狂地擠壓著她殘存的意識。神體本能地排斥著凡間濁氣,
每一次微弱的掙扎,都換來更深的沉陷,換來神骨碎片在體內(nèi)更劇烈的摩擦,
帶來撕裂靈魂的劇痛。“災星!是災星落下來了!”“天火!燒死它!快燒死它!
”“不燒掉,會帶來瘟疫的!大家快動手!”混亂、驚懼、充滿惡意的人聲。
強行鉆入葉璃模糊的聽覺里。那聲音里蘊含的愚昧與恐懼,竟比這泥沼更讓她感到窒息。
“埋了它!挖深坑,快!”“對!埋了這禍害!埋深點!
”雜沓的腳步聲、鐵鍬鋤頭掘進濕泥的悶響越來越近。坑?他們要活埋她?
葉璃殘存的意志里涌起一絲冰冷的嘲諷。堂堂上古戰(zhàn)神,統(tǒng)御萬軍,劍鋒所指,
諸天神魔辟易……今日,竟要葬身于一群凡夫俗子之手,葬身于這污穢的泥坑之中?
真是……天大的諷刺。意識徹底滑向深淵的邊緣。
也好……就這樣吧……或許這就是違逆天意的代價……“住手!”一個聲音,
突兀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猛地穿透了嘈雜。“她……她還活著!她在呼吸!
”葉璃感覺不到外界的動靜,只有那沉淪的泥沼,冰冷地擁抱著她,拖拽著她不斷下沉。
突然,一股微弱卻執(zhí)著的力道,穿透了淤泥的包裹,觸碰到了她冰冷的手腕。那力道很輕,
帶著試探,帶著某種小心翼翼的確認。緊接著,那力道猛地加重,變得異常堅定,
甚至有些不顧一切!“有溫度!她還活著!快,幫我!”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離得更近了,
帶著急促的喘息,就在坑洞的上方。是那個喊“住手”的人。
葉璃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頑強的力量向上拉扯,一寸寸,艱難地對抗著淤泥的死亡擁抱。
冰冷的泥水被攪動,發(fā)出咕嚕嚕的聲響。新鮮的、帶著草木腐敗和泥土腥氣的空氣,
第一次微弱地涌入她幾乎停止呼吸的鼻腔?!班馈币宦曃⑷踔翗O的抽氣聲,
從葉璃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翱矗∷齽恿?!她真的活著!
”那個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和一絲顫抖,“再加把勁!快!”更多的力量加入了進來,
有人似乎也遲疑地伸出了援手。葉璃的身體被一股合力猛地向上拔起!
“嘩啦——”刺目的天光驟然涌入眼簾,即使隔著緊閉的眼瞼,也灼得她眼球生疼。
葉璃重重地摔在坑邊冰冷潮濕的地面上,泥水四濺。視線模糊一片,
只能看到周圍影影綽綽晃動的人腿,還有那些模糊不清、充滿驚疑、恐懼和厭惡的面孔輪廓。
一只手,帶著溫熱的體溫,輕柔地、小心翼翼地拂開她臉上粘膩冰冷的亂發(fā)和污泥。
動作笨拙,甚至有些顫抖,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置疑的珍重。
葉璃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一張年輕男子的臉,在模糊晃動的光影中逐漸清晰。
男子穿著洗得發(fā)白的青色儒衫,濺滿了泥點。臉上同樣沾著污泥,顯得有些狼狽。
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清亮,如同被雨水洗過的天空,澄澈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此刻,
那雙眼睛里盛滿了純粹的、毫無掩飾的關(guān)切,還有一絲剛剛經(jīng)歷過緊張搏斗后的余悸。
“姑娘,”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劫后余生的喘息,卻異常清晰,
一字一字地敲在葉璃混沌的意識上,“別怕。你還活著?!彼龔埩藦堊?,想說什么,
卻只吐出一口帶著腥氣的泥水,眼前一黑,徹底昏死過去。---意識艱難地浮起,
像擱淺的魚,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沉重的痛楚。骨頭里仿佛有無數(shù)細小的冰針在游走、穿刺,
那是神骨碎裂后殘留的寒毒,深入骨髓,啃噬著每一寸生機。葉璃的睫毛顫動了幾下,
沉重的眼皮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縫住。她費力地掀開一道縫隙。光線并不刺眼,
是黃昏時分那種溫吞的橘黃色,透過一扇簡陋的、糊著泛黃綿紙的木格窗欞,
斜斜地投射進來,在泥土地面上拉出長長的光斑。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得化不開的藥味,
苦澀中帶著一絲陳年木頭的霉味,還有一種……屬于凡間煙火氣的、淡淡的柴火余燼氣息。
葉璃轉(zhuǎn)動眼珠。屋舍低矮,泥墻斑駁,屋頂裸露著幾根粗壯的房梁。陳設極其簡單,
只有一張磨損嚴重的舊木桌,一條長凳,靠墻一個粗陶水缸。角落里堆著些農(nóng)具和干柴。
一切都在訴說著主人的清貧。視線最終落在床邊。那個青衫書生正背對著她,伏在桌案上。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有些單薄。桌上一盞油燈如豆,火苗跳躍著,
映照著他專注的側(cè)臉輪廓。他手中握著一支禿筆,
正小心翼翼地在一本攤開的、紙頁泛黃的舊書上寫著什么。筆尖劃過粗糙的紙面,
發(fā)出沙沙的輕響,是這簡陋空間里唯一清晰的聲音。葉璃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臂上。
那洗得發(fā)白的青衫袖口卷起,露出一截小臂,上面赫然纏著幾圈干凈但略顯粗糙的白色麻布。
布條下隱約透出深色的藥漬和淡淡的血痕。是……救她時留下的傷?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愧疚和異樣暖流的東西,悄然涌上心頭。她從未想過,
有一天自己重傷垂死,竟會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書生,用他可能受傷的身體,
從泥沼和愚昧中將她拖拽出來。葉璃的目光太專注,仿佛帶著實質(zhì)的溫度。
伏案的身影微微一頓,沙沙的書寫聲停了下來。他似有所覺,緩緩轉(zhuǎn)過頭。四目相對。
他的眼睛依舊澄澈,只是此刻下面掛著一圈淡淡的青影,顯然熬了不止一夜。
當他的目光觸及葉璃睜開的雙眼時,那疲憊瞬間被巨大的驚喜點亮?!肮媚铮∧阈蚜?!
”他幾乎是立刻放下筆,站起身快步走到床邊,發(fā)出“哐當”一聲輕響也渾不在意。
他俯下身,仔細地觀察她的氣色,眼神里是純粹的、不摻一絲雜質(zhì)的喜悅,“太好了!
感覺怎么樣?還疼得厲害嗎?”葉璃喉嚨干澀得如同火燒,嘴唇動了動,
卻發(fā)不出清晰的聲音,只有氣音嘶嘶作響。“水……”他立刻會意,
轉(zhuǎn)身快步走到角落的粗陶水缸邊,用葫蘆瓢舀了半瓢清水,小心地端過來。他沒有直接喂她,
而是先用干凈的布巾蘸濕了水,極其輕柔地擦拭她干裂起皮的嘴唇,
動作小心得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澳銈煤苤?,別急,慢慢來?!彼穆曇舻统翜睾?,
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先潤潤喉?!蔽龅那逅櫫俗齑剑瑤硪唤z清明。
葉璃貪婪地汲取著那點珍貴的濕潤,終于能發(fā)出一點嘶啞的聲音:“……你……是誰?
這是……何處?”“在下張封修,字子安,是此地清溪村的寒門學子?!彼麑⑵吧陨詢A斜,
一點點將水滴喂入她口中,動作依舊輕柔無比?!斑@里是村東頭,我的寒舍。姑娘,
你……”他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你從天而降,落入村外沼澤,
幸得…幸得被我發(fā)現(xiàn)?!薄皬垺庑蕖比~璃艱難地重復著這個名字,
每一個字都牽扯著胸口的劇痛。這個名字,帶著泥土的腥氣和溫暖的體溫,
猝不及防地刻進了她混亂的意識里。葉璃看著他清亮的眼睛,那里面只有關(guān)切,
沒有一絲對于她詭異來歷的恐懼或探究,純粹得讓她心頭發(fā)顫。“……多謝?!鼻а匀f語,
最終只凝成這無比沉重、也無比干澀的兩個字。張封修微微搖頭,
唇邊綻開一個溫和靦腆的笑意,驅(qū)散了些許眉宇間的疲憊:“舉手之勞,姑娘不必掛懷。
只是……”他臉上的笑意淡去,染上濃濃的憂慮,
目光落在她裹著厚厚布條、依舊能看出扭曲輪廓的肩胛處?!澳闵砩系膫瓨O其古怪。
尋常刀創(chuàng)藥敷上去,竟似……竟似被灼燒一般,化作黑灰……我請了鎮(zhèn)上最好的郎中,
他也束手無策,只道是聞所未聞的奇癥,恐非藥石能醫(yī)……”張封修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
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深切的擔憂:“姑娘,你……究竟是何人?
為何會受如此……不似凡塵之傷?”葉璃心頭猛地一沉,
神骨碎片帶來的劇痛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更加尖銳。葉璃避開他澄澈的目光,
望向那低矮、熏得發(fā)黑的房梁,視線仿佛穿透了屋頂,
投向那遙遠、冰冷、充滿審判意味的九天之上。她是誰?她是葉璃,上古戰(zhàn)神,
曾執(zhí)掌神域兵戈,一念可定億萬生靈生死。她因何受傷?為了守護腳下這片凡土,
為了這群愚昧到想將她活埋的凡人,她違逆了天庭“坐視不理、任其自生自滅”的冷酷旨意,
強行催動本源神力干預凡間大災,最終被神域法則反噬,被同袍聯(lián)手重創(chuàng),
像一塊破布般被扔了下來。這些真相,每一個字都重逾千鈞,
每一個字都足以將這個救了她、為她熬紅了眼睛的書生碾得粉碎,甚至為他帶來滅頂之災。
“……往事……”葉璃閉上眼,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脆弱的陰影,
聲音低啞得如同嘆息,“……如煙散盡。如今……不過一介……茍延殘喘的……廢人罷了。
”每一個字都像在撕裂傷口,帶著自嘲的苦澀。張封修靜靜地聽著。他沒有追問,
只是默默地將水瓢又遞近了些,聲音溫和而堅定:“姑娘既不愿提,那便不提。
眼下最要緊的是養(yǎng)好身體。此地雖陋,卻還算清凈。你安心住下,傷……總會慢慢好的。
”他頓了頓,看著葉璃毫無血色的臉,語氣更加輕柔,“我……我去給你熬點清粥,
你昏迷幾日,粒米未進,身子虛得很?!痹钐爬锊窕疣枧咀黜懙穆曇艉芸靷鱽恚?/p>
混合著陶罐碰撞的輕響,在這寂靜的黃昏里,編織出一種奇異的、令人心安的韻律。
那是最平凡的煙火氣,卻像溫熱的泉水,無聲地浸潤著葉璃冰冷僵硬的心房,
帶來一種陌生而酥麻的暖意。日子像村口那條清淺的小溪,
在葉璃刻意收斂的沉默和張封修無微不至的照料中,緩慢地流淌著。神骨的傷如同附骨之蛆,
在每一個陰雨天里瘋狂叫囂,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碎裂的痛楚。
她試過無數(shù)次暗中凝聚哪怕一絲神力,回應她的只有體內(nèi)更劇烈的反噬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張封修的書桌臨窗。“……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他的聲音平穩(wěn)而堅定。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那聲音里仿佛蘊含著某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葉璃有時會靠在床頭,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椟S的燈光將他伏案的影子拉得很長,
投射在斑駁的泥墻上。他極少提及她的傷勢,
只是每日默默更換著草藥——那些散發(fā)著奇異清香的、他不知從何處采來的野草,搗碎成泥,
敷在她猙獰的傷口上?!肮媚铮袢者@粥里加了新采的蜜棗,你嘗嘗,或許能開開胃?
”他的目光里帶著溫和的期待。葉璃沉默地接過,指尖不經(jīng)意間觸碰到他遞碗的手。
她垂下眼瞼,掩飾住心底那一絲異樣的漣漪,小口小口地喝著溫熱的粥。
葉璃坐在檐下的小凳上,神骨深處的寒意讓她微微蜷縮。
一件帶著體溫的、洗得發(fā)白的舊外袍,帶著陽光和皂角的干凈氣息,輕輕披在了她的肩頭。
“風大了,姑娘當心著涼?!睆埛庑薏恢螘r站在她身后,聲音溫和。葉璃沒有回頭,
只是下意識地攏緊了那件帶著他體溫的外袍?!皬埞樱彼鋈婚_口,聲音很輕,
像怕驚擾了什么,“為何……待我如此?”身后沉默了片刻?!肮媚锫潆y于此,身負重傷,
封修不過盡己所能。”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堅定,
“況且……姑娘眼中雖有沉痛,卻無半分戾氣。封修雖愚鈍,卻也知……姑娘非惡人。
”非惡人?葉璃心底泛起一絲苦澀的自嘲。她曾是神域最鋒利的劍,劍下亡魂何止萬千?
如今神力盡失,形同廢人,竟在這凡塵書生眼中,得了個“非惡人”的評價。
“若我……曾是呢?”她鬼使神差般低聲追問,目光依舊落在遠處那朵倔強的野花上。
身后的氣息似乎凝滯了一瞬。接著,是張封修依舊平穩(wěn)的聲音,
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通透:“世間萬物,皆有因果。過往之是非,非封修所能評判。
封修只知,此時此刻,姑娘需要一隅之地養(yǎng)傷,而此地尚可遮風避雨?!本驮谶@時,
一聲凄厲驚恐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村子上空短暫的寧靜!“啊——!”緊接著,
是更多此起彼伏的、充滿極度恐懼的哭喊聲、奔跑聲、東西被撞翻的雜亂聲響。
葉璃和張封修同時臉色一變,猛地站起身?!俺鍪裁词铝耍俊睆埛庑廾碱^緊鎖,
下意識地向前一步,將葉璃隱隱護在身后,目光銳利地投向院外騷亂傳來的方向。
葉璃的心卻沉到了谷底,一股冰冷的、帶著神域特有威壓的寒意,如同無形的潮水,
瞬間彌漫了整個天地!那氣息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刻骨銘心!是神域來人了!而且,
來者不善!她的手下意識地撫上胸口,那碎裂的神骨深處,似乎感應到了同源的氣息,
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那不是召喚,是冰冷的鎖鏈!
是催命的符咒!她猛地抓住張封修的衣袖,力道之大。她的臉色在剎那間變得慘白如紙,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巨大的、毀滅性的預感!“走!”她的聲音因極度緊繃而嘶啞,
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命令“張封修!立刻離開這里!快走!不要回頭!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
張封修被她眼中那近乎絕望的驚懼震住了,他從未見過她如此失態(tài)。
但他只是反手用力握住了她冰冷顫抖的手腕,那力道沉穩(wěn)而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安撫。
“姑娘莫怕!”他的聲音依舊清朗,卻帶上了一種山岳般的凝重,“無論何事,封修在此!
”刺目的金光伴隨著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
整個清溪村瞬間被籠罩在一片令人絕望的、非自然的金輝之中,仿佛末日降臨!金光之中,
四道身影緩緩凝實。四名神域天兵!為首者手中的,正是神獄司赫赫有名的刑具——裂魂鞭!
專打神魂,凡人觸之,魂飛魄散!為首的天兵向前一步,冰冷的聲音如同萬載寒冰摩擦,
不帶一絲起伏,響徹整個顫抖的村落:“罪神葉璃,抗命不遵,觸犯天條,罪無可赦!
奉神諭,即刻押返神獄司,聽候發(fā)落!”周圍的哭喊和奔逃聲瞬間被這神威壓得死寂!
村民們?nèi)缤粌鼋Y(jié)的螻蟻,匍匐在地,抖若篩糠。那為首的天兵,
冰冷無情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在葉璃身上停頓了一瞬,隨即,竟緩緩移開,
落在了她身前的張封修身上?!胺卜蛩鬃?,”天兵的聲音如同寒鐵摩擦,
清晰地穿透死寂的空氣,“竟敢收容、庇護神域重犯?褻瀆神威,其罪……當誅!
”“誅”字出口,如同驚雷炸響!那手持裂魂鞭的天兵,甚至沒有給張封修任何辯白的機會,
手臂猛地一揚!暗沉沉的鞭影撕裂空氣,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厲嘯!
鞭身上幽藍色的電光驟然暴漲,朝著張封修毫無防備的后背,狠狠噬下!“不——?。。?/p>
”葉璃的尖叫聲凄厲得變了調(diào),帶著撕裂心肺的絕望!
她體內(nèi)沉寂的神力因這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轟然爆發(fā)!然而,晚了!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血肉被撕裂的悶響!鞭影落下!張封修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青衫,
如同脆弱的薄紙,瞬間被撕裂!一道深可見骨、皮開肉綻的巨大血痕,
從右肩胛骨一直斜劈到左側(cè)腰。有幾滴溫熱的、帶著鐵銹味的液體,
濺到了葉璃慘白的臉頰上?!斑腊 睆埛庑薜纳眢w猛地弓起,
像一只被強行折斷的蝦米,他清瘦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臉色在剎那間褪盡血色,
變得灰敗如紙。豆大的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鬢發(fā)和后背。但他沒有倒下!
劇痛讓他的雙腿劇烈地打著顫,膝蓋幾乎要砸向地面,可他硬生生用盡全身力氣支撐。
他張開嘴,似乎想說什么,可涌出的只有帶著泡沫的、暗紅的血沫?!按吮蓿?/p>
”為首的天兵收回長鞭,鞭梢的倒刺上還掛著幾縷破碎的皮肉和血珠,
他的聲音冰冷得如同宣讀著早已寫好的判詞,“打你癡心妄想,妄圖染指神祇!
”裂魂鞭再次揚起!幽藍的電光更加刺目!“住手——!?。 比~璃的聲音徹底嘶啞,
帶著毀天滅地的瘋狂!她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想用自己的身體去擋!
但神域的天兵豈會給她機會?另一名天兵只是隨意地抬手一指,
一道無形的神力氣墻轟然壓下!葉璃只覺得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她悶哼一聲,
口中腥甜翻涌,身體像斷線的風箏般被狠狠撞飛出去,重重砸在身后斑駁的泥墻上!“哇!
”一口滾燙的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身前的地面。她掙扎著抬起頭,
視線被額角流下的血模糊。第二鞭,已然落下!啪——!這一次,
鞭影抽在了張封修的左腿上!可怕的碎裂聲清晰可聞!他的左腿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
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整個人向前撲倒,重重摔在冰冷的泥地上!
大口的鮮血從他口中嗆咳出來,染紅了身下的泥土?!按吮?,”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打你不識天數(shù),庇護罪神!”張封修倒在血泊中,身體因劇痛而劇烈地痙攣著。第三鞭,
帶著更加刺目的電光,撕裂空氣,直取他的頭顱!“此鞭,打你凡胎濁骨,不知敬畏!
”天兵的聲音如同最終的審判?!安弧。?!”葉璃的嘶吼仿佛來自九幽地獄!
那即將落下的第三鞭,目標直指張封修的頭顱!裂魂鞭下,凡人之魂,觸之即散!
就在鞭影即將吞噬那血泊中倔強抬起的頭顱的瞬間——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狂暴到極致的力量,猛地從葉璃那殘破不堪的神軀深處爆發(fā)出來!
那不是恢復的神力!那是燃燒!是獻祭!是玉石俱焚的決絕!她體內(nèi),
那些早已碎裂血肉骨髓之中的神骨碎片,在這一刻,被一股源自神魂最深處的瘋狂意志點燃!
“呃啊——!??!”葉璃的身體表面,瞬間浮現(xiàn)出無數(shù)道縱橫交錯的、刺目欲盲的熾白裂痕!
狂暴的、失控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白色神光,以她為中心,轟然炸開!砰?。。?/p>
那道禁錮著她的無形氣墻,如同脆弱的蛋殼,在瞬間被這股自毀式的狂暴力量撕得粉碎!
那即將落在張封修頭頂?shù)牧鸦瓯蓿贿@股驟然爆發(fā)的沖擊波狠狠撞開!
鞭身上幽藍的電光發(fā)出一陣哀鳴般的滋啦聲,竟黯淡了幾分!四名天兵猝不及防,
被這股蘊含著戰(zhàn)神最后尊嚴與瘋狂的反撲之力震得齊齊后退一步!血光!
刺目的血光遮蔽了葉璃的視線!那是她自己的血!神骨自爆帶來的反噬,
讓她七竅都在向外噴涌著滾燙的鮮血!視野里一片猩紅!但她感覺不到痛了!或者說,
那極致的痛楚已經(jīng)被一種更加強烈的、焚盡一切的意志所取代!
借著這自毀爆發(fā)帶來的、轉(zhuǎn)瞬即逝的空隙,葉璃的身影化作一道燃燒著血與火的流光,
帶著同歸于盡的慘烈氣勢,悍然撲向了那手持裂魂鞭的天兵首領(lǐng)!她的目標,不是殺人,
而是那根鞭子!那根正在折磨、即將毀滅張封修的兇器!“滾開?。?!”天兵首領(lǐng)驚怒交加,
手中裂魂鞭下意識地回卷,幽藍電光暴漲,試圖格擋!晚了!噗——!葉璃燃燒著血焰的手,
無視了那足以撕裂神魂的幽藍電光,無視了神甲表面的防御符文,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狠狠地、精準地插入了天兵首領(lǐng)持鞭的右手手腕!“啊——!
”天兵首領(lǐng)發(fā)出一聲難以置信的痛吼!
他感覺自己的神骨仿佛被一只燒紅的鐵鉗死死鉗住、碾磨!喀嚓!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
裂魂鞭脫手飛出!葉璃的另一只手,五指如鉤,帶著最后的、燃燒生命的力量,
死死扣住了那根墜落的兇鞭!“我的命——”她用盡全身力氣,發(fā)出一聲震動天地的厲嘯,
聲音嘶啞破碎,卻帶著一種令神魔都為之膽寒的、永不屈服的意志!嘯聲中。
她猛地將奪來的裂魂鞭高高舉起,然后,在四名天兵驚駭欲絕的目光中,
狠狠砸向自己布滿裂痕、光芒刺目的胸膛!“——無需天恩來判?。。 鞭Z隆——?。?!
那根奪來的裂魂鞭,在接觸到她自爆核心的瞬間,寸寸斷裂!
化作漫天飛濺的、燃燒著幽藍電光的碎片!四名天兵首當其沖,身上的銀甲符文瘋狂閃爍,
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哀鳴,齊齊噴出一口金色的神血,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