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蟬鳴裹挾著暑氣,在梧桐樹梢上扯出綿長的顫音。林知夏站在高三(3)班門口,
帆布鞋尖不安地蹭著瓷磚地面。透過虛掩的木門,她看見陽光正沿著黑板上方的裂縫流淌,
在講臺邊緣凝成一道金色的瀑布。教室里此起彼伏的翻書聲像漲潮的海水,
將她的心跳聲襯得愈發(fā)清晰,連后頸細密的汗珠都順著校服領(lǐng)口往下滑。
校服裙擺被穿堂風掀起一角,她慌忙按住,卻不小心將書包帶子扯落,
金屬扣撞擊地面的聲響在寂靜的走廊里格外突兀,驚得她睫毛劇烈顫動。"同學(xué),
這是三班嗎?"她的聲音像被揉皺的紙,輕得幾乎要被蟬鳴吞沒。書包帶子順著肩膀滑落,
她慌忙用手肘抵住,卻撞翻了門邊的清潔桶。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響讓所有人抬頭,
粉筆灰從黑板擦上簌簌掉落,在空中劃出細小的銀白軌跡。林知夏感覺臉瞬間燒到耳根,
耳尖發(fā)燙得幾乎能煎熟雞蛋,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余光瞥見前排有個身影頓了頓,
她這才注意到那個穿白襯衫的男生——他伏在課桌上整理課本的背影,
被斜射進來的陽光勾勒出柔和的輪廓,手腕上纏繞的黑色發(fā)繩隨著動作若隱若現(xiàn)。
伏案整理課本的男生聞聲抬頭,額前細碎的劉海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光潔的額頭。
那雙漆黑的眼睛像深潭,林知夏望著他睫毛投下的陰影,
突然想起小時候在博物館見過的青銅器——冷峻、沉靜,卻在某個角度折射出驚心動魄的光。
他起身時帶起一陣雪松混著紙墨的氣息,那味道直直鉆進她鼻腔,讓她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后背撞上冰涼的門框,發(fā)出"咚"的悶響。這聲響驚得教室里的議論聲短暫停滯,
她慌亂地低下頭,卻看見男生墨色的瞳孔里映出自己漲紅的臉,像只受驚的小鹿。"是。
"男生聲音清冷,喉結(jié)在白襯衫領(lǐng)口處輕輕滾動。林知夏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課本邊角,
鋼筆寫就的"陸沉舟"三個字力透紙背,最后一筆的豎鉤像是要刺破紙面,
延伸到無盡的虛空。直到他重新坐下,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攥著通知書的手已經(jīng)滿是褶皺,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通知書邊緣留下月牙形的白痕,而掌心早已被汗浸得發(fā)皺。
轉(zhuǎn)身尋找空位時,她聽見身后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像是敲打在她心上的鼓點,
每一下都讓她的心跳漏半拍。開學(xué)后的日子像被按了慢放鍵。
林知夏特意選了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這里剛好能將陸沉舟的背影收進眼底。
清晨的陽光總愛爬上他的脊梁,在白襯衫上洇開淡淡的光暈,
她看著那光暈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課間他刷題時,手指會無意識地摩挲那根黑色發(fā)繩,
像是摩挲著某種隱秘的心事,這個小動作成了她每天最期待的畫面;偶爾和同桌交談,
嘴角才會勾起淺淺的弧度,轉(zhuǎn)瞬即逝,卻足夠讓林知夏對著草稿紙發(fā)上十分鐘的呆。
她偷偷買了同款筆記本,在無人的自習課上反復(fù)臨摹他的字跡,手腕發(fā)酸也不肯停筆,
可筆下的"陸"字依舊歪歪扭扭,就像她藏在心底歪歪扭扭的喜歡。
有時她望著他專注解題的側(cè)影,會突然想起《詩經(jīng)》里的句子:"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只是這美好的情愫,只能化作筆尖在草稿紙上反復(fù)描摹的筆畫,
和課桌上偷偷寫下又擦掉的名字。直到某個清晨,她看見陸沉舟桌上擺著一盒草莓味牛奶。
粉色包裝紙在晨光里泛著甜蜜的光澤,上面貼著張心形便利貼:"加油!
"林知夏握著鉛筆的手驟然收緊,筆尖在作業(yè)本上戳出個小洞。窗外的蟬鳴突然變得刺耳,
她聽見自己胸腔里傳來細微的碎裂聲,像冬夜里玻璃上蔓延的冰紋。同桌好奇地探頭,
她慌亂地用課本蓋住那個破洞,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生怕眼淚掉下來。
那盒牛奶的甜味仿佛化作尖刺,扎得她眼眶發(fā)酸,喉嚨發(fā)緊,連呼吸都帶著隱隱的疼。
她在心里自嘲:原來有些喜歡,從一開始就是多余的。那天的陽光依舊明亮,
可落在課桌上的光斑,卻像極了她破碎的心,明明觸手可及,卻永遠無法真正擁有。
深秋的銀杏葉開始在風中翻涌,像無數(shù)金色的蝴蝶。林知夏縮著脖子走進圖書館時,
正撞見陸沉舟抱著一摞競賽書從轉(zhuǎn)角轉(zhuǎn)出。他穿的還是那件白襯衫,
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白,指尖被凍得發(fā)紅,卻固執(zhí)地抱著那堆幾乎遮住臉的書。
他腳下踉蹌了一下,書堆轟然倒塌,嘩啦啦的聲響在寂靜的圖書館里格外清晰。
林知夏幾乎是本能地沖過去幫忙,彎腰時發(fā)梢掃過他手背,觸到一片冰涼,
那溫度仿佛順著發(fā)梢傳到了心里。"?!?自動門開合的提示音驚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鬼使神差地,她轉(zhuǎn)身走向自動售貨機,投幣時才發(fā)現(xiàn)手心全是汗,
硬幣在指間打滑三次才掉進投幣口。捧著溫熱的拿鐵走向陸沉舟常坐的位置時,
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寂靜的圖書館里回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雙腿發(fā)軟。
玻璃杯底在木質(zhì)桌面刮出細微的聲響,陸沉舟抬頭的瞬間,林知夏已經(jīng)轉(zhuǎn)身跑開,
只留下發(fā)梢掠過他鼻尖的淡淡茉莉香。她躲在書架后,透過縫隙看見他盯著咖啡杯發(fā)愣,
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在氤氳的熱氣里,那張清冷的臉難得地染上幾分柔和。
那一刻,她的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又害怕又期待,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生怕驚動了這個美好的瞬間。她在心里反復(fù)問自己:我這是怎么了?明明知道不可能,
為什么還會心存僥幸?可心里另一個聲音卻在說,就這么一次,讓我靠近一點點也好。
第二天清晨,林知夏在課桌里摸到張折成小方塊的便簽。展開的瞬間,
她感覺呼吸都停滯了——是陸沉舟的字跡,工整得像是印刷體:"謝謝,圖書館見。
"她反復(fù)摩挲著"見"字最后那一捺,直到紙頁都被磨得發(fā)毛。整個上午她都在神游,
數(shù)學(xué)課上被老師點名,粉筆頭砸在桌面上才驚覺自己把"陸沉舟"三個字寫滿了草稿紙,
密密麻麻,像密密麻麻的心事。每寫一個字,她都能想起他寫字時專注的神情,
筆尖在紙上滑動的沙沙聲,仿佛也在她耳邊回響。她幻想著圖書館見面的場景,緊張又期待,
連課本里夾著的便簽都被摸得溫熱。然而放學(xué)后,當她抱著忐忑的心情走向圖書館時,
卻在路口看見了陸沉舟和蘇晴。蘇晴穿著米白色羊絨大衣,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
正指著路邊的糖炒栗子攤位嘰嘰喳喳。陸沉舟低頭翻找口袋,掏出零錢時,
手腕上的黑色發(fā)繩晃得林知夏眼眶發(fā)酸。她躲在梧桐樹后,
看著蘇晴踮腳為陸沉舟擦去嘴角的糖渣,而他只是笑著任她動作。那一刻,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滿心的期待瞬間碎成了渣。蘇晴的笑聲像一把利刃,
直直刺進她心里。那天晚上,臺燈的暖光在作業(yè)本上投下?lián)u晃的陰影。
林知夏把寫了一半的信撕成碎片,紙屑像雪片般落在鋪滿習題的桌面上。窗外的月光清冷,
照著她日記本上新添的字跡:"原來有些光,注定只能遠遠地看。"她蜷縮在被窩里,
聽見自己壓抑的啜泣聲混著窗外的風聲,像一首無人知曉的悲歌。淚水打濕了枕頭,
她一遍遍地問自己,為什么不早一點,為什么不是自己?;蛟S從一開始,她就不該抱有希望,
可這份喜歡,早已不受控制地在心底生根發(fā)芽。高三的日子被試卷和習題填滿,
林知夏把自己埋進書山題海,試圖用解題的快感麻痹那些酸澀的情緒。
每天機械地刷題、考試,可每當看到陸沉舟的背影,心里還是會泛起一陣刺痛。
直到某個周三的清晨,她在儲物柜里發(fā)現(xiàn)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深藍色絲絨盒子上系著銀白絲帶,像藏著某個神秘的夢。
包裝紙邊緣還殘留著若有若無的雪松香氣,那熟悉的味道讓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
心臟也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仿佛預(yù)感到了什么,又害怕是自己的錯覺。打開盒子的瞬間,
林知夏的呼吸停滯了——是她念叨過無數(shù)次的限量版鋼筆,
筆帽上鐫刻的櫻花圖案在晨光里泛著溫柔的光澤。盒子底部壓著張字條,
字跡龍飛鳳舞:"加油,高考必勝。"她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幾乎要沖破喉嚨。
這鋼筆、這字跡、這雪松的味道,都讓她第一時間想到了陸沉舟。走廊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她抱著禮盒沖出去,晨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碰到陸沉舟的衣角。"是你送的嗎?
"她的聲音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眼睛亮得驚人,里面盛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