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親手將師門叛徒挫骨揚灰,他那隱世千年的道侶就抱著一個嬰兒攔住我。她說,
這是我?guī)煾傅墓侨?,而我,是我母親的情敵用禁術(shù)制造的災(zāi)星傀儡,
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克死師父。我的信仰、我的身份、我二十年的記憶,
瞬間成了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和一個笑話??扇绻@一切都是真的,為什么師父臨死前,
遞給我的不是劍,而是一把糖?1 血染昆侖章節(jié)(1).昆侖墟的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我提著叛徒墨塵的頭,一步一個血腳印,走上九千九百九十九級白玉階。身后,
是焚燒了七天七夜的魔淵,那里,曾是墨塵和他麾下三千魔修的老巢。如今,只剩下灰燼。
“師父,弟子沈鳶,幸不辱命,已為您……清理門戶?!蔽夜蛟趲煾噶栊拥谋浊?,
聲音嘶啞,額頭重重叩在冰冷的地面上。血與雪的味道混雜在一起,腥甜而冷冽。
同門百名弟子,皆縞素立于殿外,看我的眼神,一半是敬畏,一半是……恐懼。
我是凌玄子唯一的親傳弟子,入門二十年,修為已至大乘,是修真界千年不遇的奇才。
三月前,師父最信任的師弟墨塵,勾結(jié)魔族,里應(yīng)外合,突襲昆侖,導(dǎo)致師父為護山門,
靈力耗盡,仙隕道消。是我,在師父仙隕的第二天,單人一劍,殺入魔淵,將叛徒墨塵,
以及他所有的黨羽,盡數(shù)誅滅,為師父報了這血海深仇。我以為,我會是昆侖的英雄。
我以為,我會接過師父的衣缽,守護這片山門。直到那個女人出現(xiàn)。
殿門被一股無形而磅礴的力量推開,風(fēng)雪倒灌而入。一個白衣勝雪的女人,抱著一個襁褓,
赤足走在雪地上,卻不染一絲塵埃。.她美得不似凡人,眉心一點朱砂,宛如神祇。
“瑤光……太上長老!”殿內(nèi)有長老失聲驚呼,紛紛跪倒在地?,幑猓?/p>
傳說中與我?guī)煾噶栊油叺膸熃?,也是他曾?jīng)的道侶。千年前便已閉關(guān),不問世事,
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jīng)坐化,沒想到,她竟然還活著。她的目光,越過所有人,
直直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沒有久別重逢的溫和,
只有刺骨的、毫不掩飾的怨毒與……輕蔑。仿佛在看一件骯臟的垃圾?!傲栊?,
”她走到冰棺旁,垂眸看著師父安詳?shù)拿嫒?,聲音輕得像一片雪花,“你終究還是死了。
死在了你親手養(yǎng)大的‘好徒弟’手上?!蔽颐偷靥ь^,厲聲道:“太上長老!飯可以亂吃,
話不能亂說!我為師父報仇,何錯之有?”瑤光笑了,笑聲凄厲而嘲諷?!皥蟪穑?/p>
沈鳶啊沈鳶,你知不知道,你本身,就是他此生最大的仇?”她將懷里的襁褓,
輕輕放在冰棺之側(cè)。那嬰兒正在熟睡,眉眼之間,竟與師父有七八分相似。
“這是……”滿殿嘩然?!斑@是凌玄子的親生骨肉,他真正的傳人?!爆幑獾穆曇?,
像淬了毒的冰針,一字一句,扎進我的耳朵里,扎進我的神魂里。.“而你,”她指向我,
眼中迸發(fā)出積壓了千年的嫉恨與瘋狂,“你算個什么東西?你不過是我當(dāng)年,
嫉恨他愛上那個凡人女子(你母親),用她的心頭血,混上魔淵最污穢的怨氣,
施展上古禁術(shù)‘血偶災(zāi)星咒’,制造出來的一個……災(zāi)星傀儡!”“你存在的唯一意義,
就是你的命格與凌玄子相克!你越是親近他,越是孝順?biāo)?,他的氣運就越是衰?。?/p>
你修為越高,他的死期就越近!墨塵的背叛,魔族的入侵,
都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真正克死他的,是你這個被他當(dāng)成至寶,
傾囊相授二十年的……人形兵器!”“轟!”我的腦子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瞬間一片空白。
傀儡?災(zāi)星?我不是人?我克死了師父?我二十年來,對師父的孺慕之情,
刻苦修煉只為讓他驕傲的心,全是……一把殺向他的刀?“不……不可能!你胡說!
”我狀若瘋魔,神魂劇痛,幾乎要當(dāng)場裂開,“師父待我恩重如山,視我如己出!
他……”“視你如己出?”瑤光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當(dāng)然要對你好!
因為這禁術(shù)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讓災(zāi)星傀儡心甘情愿、滿懷愛意地為他獻祭!
他養(yǎng)你二十年,不過是養(yǎng)一味可以替他化解死劫的‘藥’!只可惜啊,他算錯了一步,
沒等到你為他獻祭,就先被你克死了氣運,死在了宵小之手!真是天大的笑話!”殿內(nèi),
所有人的目光都變了。敬畏、同情、恐懼,瞬間變成了厭惡與憎恨。
仿佛我真的是什么不祥的、污穢的東西。我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我存在的基石,
我引以為傲的一切,都被這個女人,用最殘忍的話語,砸得粉碎。我的手腳冰涼,
連握劍的力氣都沒有。我看著冰棺里師父的臉,拼命回憶。他教我寫的第一個字,是“道”。
他送我第一把劍,名為“守護”。他每次在我練功受傷時,都會親自為我療傷,眉頭緊鎖,
比我自己還疼。這一切,都是假的嗎?都是為了……養(yǎng)肥了再殺?“證據(jù)呢?
”我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這是我最后的掙扎?!白C據(jù)?”瑤光輕蔑一笑,素手一揮,
一道水鏡出現(xiàn)在大殿中央。水鏡里,是我完全陌生的畫面。陰暗的石室,血色的法陣,
一個模糊的女人身影,正是年輕時的瑤光,她劃破手腕,
將怨毒的詛咒和污血注入一個由泥土和怨氣捏成的人偶。那人偶,漸漸化作一個女嬰的模樣。
眉眼,與我一模一樣。“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的誕生!你沒有父母,沒有過往,
你就是一團會走路的怨氣和污穢!”水鏡破碎,真相如同一把燒紅的烙鐵,
狠狠地燙在我的魂魄上。我輸了。輸?shù)靡粩⊥康亍,幑獗е莻€真正的“仙種”,
以太上長老之名,號令昆侖:“此女沈鳶,乃不祥之物,禍亂之源,克死前任掌門,
罪不容誅!即刻起,廢去其全部修為,打入鎖妖塔,永世不得超生!
”曾經(jīng)對我畢恭畢敬的執(zhí)法長老,面無表情地走上前,手中拿著穿透琵琶骨的鎖魂釘。
我沒有反抗。心死了,反抗還有什么意義?我只是死死地盯著冰棺。如果一切都是假的,
那師父……仙隕前,他把我叫到床前,所有人都以為他要交代遺言,傳我掌門之位。
但他沒有。他只是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從懷里掏出一把普通的、用油紙包著的麥芽糖,
塞進我手里,虛弱地笑了笑?!靶▲S,為師……沒什么能給你的了。”“以后,
沒人管著你了,要學(xué)著……對自己好一點。”“別……總是那么苦?!闭f完,他便溘然長逝。
當(dāng)時,我悲痛欲絕,不懂他為何說這些。現(xiàn)在,瑤光給了我一個“答案”。讓我心甘情愿,
讓我滿懷愛意。所以,臨死前,還要用這最后的溫柔,來麻痹我,算計我嗎?師父,
你真的……好狠的心啊。鎖魂釘穿透我琵琶骨的瞬間,劇痛讓我渾身痙攣,
靈力如潮水般泄去。我成了一個廢人。被拖向那座囚禁了無數(shù)妖魔,陰暗又絕望的鎖妖塔時,
我最后看了一眼大殿?,幑庹е莻€嬰兒,低聲哄著,眉眼間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而昆侖的弟子們,對著那個嬰兒,露出了希望和崇敬的目光。沒有人再看我一眼。
仿佛我真的,只是一件用完即棄的、骯臟的工具。.2 鎖妖塔劫章節(jié)(2).鎖妖塔,
名副其實。這里沒有光,只有無盡的黑暗和濃得化不開的妖氣、魔氣、怨氣。
這些氣息對于曾經(jīng)的我來說不值一提,但對于一個修為盡廢的“人”,卻是刮骨的鋼刀。
它們爭先恐后地鉆進我的四肢百骸,啃噬著我的血肉和殘存的意志。我被鐵鏈鎖在塔中央,
琵琶骨的傷口不斷流出黑色的血,那是被妖氣污染的跡象。周圍的黑暗中,
一雙雙綠油油、紅通通的眼睛亮了起來?!拌铊铊睢孟愕难?,
這是哪個倒霉的修士被送進來了?”“看她身上的靈韻,生前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這要是吞了她的神魂,我們可就大補了!”妖魔們竊竊私語,涎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
清晰可聞。我閉上眼,等待著死亡?;蛟S,被這些妖魔分食,
才是我這個“污穢之物”最好的歸宿。我的腦海里,一遍遍回放著瑤光的話,
和那面水鏡里的畫面。我是傀儡。我克死了師父。師父對我好,是為了讓我獻祭。
每一個念頭,都像一把刀,在我的心上反復(fù)切割。我想恨師父。恨他的利用,恨他的欺騙,
恨他二十年如一日的虛偽??墒?,那些記憶太真實了。我五歲被他帶上山,畏高,
他便抱著我,一步步走上九千九百九十九級臺階。我十歲筑基,引來天雷,
他用自己的脊背替我擋下了九道雷劫,足足修養(yǎng)了半年。我十五歲第一次下山歷練,
他擔(dān)心得一夜沒睡,偷偷跟在我身后,護了我一路周全。難道這些,
都是一個“養(yǎng)藥人”該做的事嗎?難道一個人的眼神,可以偽裝二十年,沒有絲毫破綻嗎?
不……我不信。我不信那個會在我生病時,笨手笨腳為我熬藥,把廚房弄得一團糟的師父,
是個陰謀家。我不信那個會在我受了委屈時,默默陪我坐在山頂看星星,
一言不發(fā)卻給我所有安全感的師父,是在算計我。可瑤光的話,字字誅心。她的證據(jù),
無懈可擊。我的神魂在信與不信之間,被反復(fù)拉扯,痛苦得幾乎要炸裂?!耙?,
瑤光在說謊?!薄耙?,師父在說謊。”必須有一個人在說謊。如果瑤光說的是真的,
那我活著,就是個笑話。如果瑤光說的是假的……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的野草,
瘋狂地滋生出來。我必須查清楚真相!我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就算是死,
我也要死個明白!我要知道,我到底是“沈鳶”,還是一個沒有名字的“災(zāi)星傀儡”!
這個念頭,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求生的意志,瞬間壓倒了求死的絕望。我猛地睜開眼,
眼中迸發(fā)出從未有過的狠厲。周圍的妖魔被我突然爆發(fā)的氣勢嚇了一跳?!耙粋€廢人,
還敢瞪眼?”一頭狼妖獰笑著,伸出利爪,朝我的心臟抓來。就在這時,我懷里,
那包被血浸透的油紙,突然發(fā)出一陣微弱的暖光。是師父給我的那包麥芽糖。
暖光形成一個薄薄的護罩,將我籠罩起來。狼妖的爪子碰到護罩,發(fā)出一聲慘叫,
瞬間化為青煙。所有妖魔都驚恐地后退。“是……是凌玄子的氣息!是純陽仙氣!
”“這女人身上有凌玄子的護身法寶!”我愣住了,顫抖著手,從懷里掏出那包糖。
油紙已經(jīng)破損,里面的糖塊散落出來,每一顆,都流轉(zhuǎn)著淡淡的金色光暈,
散發(fā)著至純至陽的仙氣。這不是普通的糖。這是……師父用他最后殘存的本命仙元,
凝結(jié)成的“仙元糖”!每一顆,都蘊含著他最精純的修為和神魂之力!對于妖魔來說,
這是劇毒。但對于我……如果我是瑤光口中污穢的傀儡,這至陽之物,也同樣會灼傷我!
可現(xiàn)在,它卻在保護我。為什么?是為了讓我死前不受折磨,好保留完整的“藥性”嗎?
還是說……事情另有隱情?我看著掌心的糖,遲疑了。吃,還是不吃?吃了,如果我是傀儡,
可能會當(dāng)場魂飛魄散。如果不吃,等這仙元耗盡,我一樣會被妖魔分食。這是一場豪賭。
賭師父對我,到底有無一絲真心。我慘然一笑。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可選的?我拿起一顆糖,
毫不猶豫地放進嘴里。預(yù)想中的灼痛沒有傳來。取而代之的,
是一股無比溫暖、無比熟悉的力量,瞬間流遍我的四肢百骸。那力量,就像師父寬厚的手掌,
溫柔地?fù)崞轿疑眢w的創(chuàng)傷,修復(fù)我被廢掉的經(jīng)脈。干涸的丹田,
竟然重新匯聚起一絲微弱的靈力。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洶涌而出。不是因為痛苦,
而是因為……委屈。師父,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你給了我最殘忍的“真相”,
又給了我最溫柔的希望。你讓我,該如何是好?.3 魔氣重生章節(jié)(3).我沒有死。
師父的仙元糖,非但沒有傷我,反而成了我重塑經(jīng)脈的引子。鎖妖塔內(nèi)濃郁的妖氣和怨氣,
對別人是劇毒,對我這個被定義為“污穢”的傀儡來說,卻成了另類的補品。我盤膝而坐,
運轉(zhuǎn)起師父教我的獨門心法《道心種魔訣》。這心法,亦正亦邪,
能轉(zhuǎn)化天地間一切能量為己用。當(dāng)年師父傳我時,曾鄭重告誡,非生死關(guān)頭,不可動用。
如今,正是生死關(guān)頭。我以師父的仙元為核,瘋狂地吸收著鎖妖塔內(nèi)的一切負(fù)面能量。妖氣,
怨氣,魔氣……來者不拒。我的丹田,從干涸的河床,變成了一條溪流,然后是江河,最后,
匯成一片深不見底的黑色海洋。我的修為,在短短七天之內(nèi),不僅完全恢復(fù),
甚至……比以前更強。只是,曾經(jīng)純凈的金色靈力,如今變成了深邃的、夾雜著金芒的黑色。
亦正,亦邪。就像我如今的處境。七天后,我睜開眼,鎖住我的鐵鏈,寸寸斷裂。
整個鎖妖塔的妖魔,都被我吸干了能量,化作一地枯骨。我站起身,
感受著體內(nèi)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我的目標(biāo)很明確:第一,去師父的靜室,星辰閣。
那里有昆侖最重要的典籍,也一定有關(guān)于我身世的、最原始的記載。瑤光的水鏡,可以偽造。
但上古流傳下來的宗門玉簡,無法作偽。第二,找到瑤光,當(dāng)面問個清楚。那個嬰兒,
到底是誰?我一掌轟開鎖妖塔的大門。守塔的弟子看到我,嚇得魂飛魄散。“沈……沈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