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夢驚雷血。粘稠的,滾燙的,帶著腥甜鐵銹味的血,漫過腳踝。征方臘的最后一戰(zhàn),
睦州城下,尸山血海。林沖的長槍“火尖”已經(jīng)失去了原本的顏色,每一次遞出、收回,
都像是在濃稠的血漿中攪動。他機械地重復(fù)著動作,胸口那團郁結(jié)了半生的火,
似乎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卻又像是被這無盡的殺戮澆得只剩一縷青煙。他身旁,
是渾身浴血、怒目圓睜的魯智深。那根六十二斤的水磨禪杖,
此刻像是從地獄里撈出來的燒火棍,每一次揮舞,都帶著風(fēng)雷之聲,砸碎敵人的盔甲與骨骼。
他口中不再念佛,只有最原始的咆哮,那是一種純粹力量的宣泄,不為功名,不為利祿,
只為眼前這片看不順眼的“不平”。更遠處,武松的身影如同一只沉默的孤狼。
他的雙刀在亂軍中劃出兩道凄厲的寒芒,刀法簡單、直接,沒有任何花哨,
每一刀都精準(zhǔn)地割開喉嚨或刺入心窩。他的臉上沒有魯智深的狂怒,也沒有林沖的悲愴,
只有一種冰山般的冷峻。他殺人,如同在景陽岡上打虎,是生存,是本能,
也是一種對世事徹底的、不屑的審判。忽然,一道慘白如煉的閃電撕裂了昏黃的天空,
緊接著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驚雷,仿佛要將整個天地都劈開。
林沖感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攥住了他,視野中的血海、尸山、殘破的旌旗,
瞬間被拉扯、扭曲成一團光怪陸離的色塊。他聽見魯智深的一聲驚呼,
瞥見武松那雙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驚駭。然后,一切歸于黑暗。
第一章:鋼鐵森林與“大神”林沖是被一陣尖銳的、持續(xù)的鳴叫聲喚醒的。他猛地坐起,
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條狹窄、陰暗的巷子里,身下是冰冷堅硬的地面,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從未聞過的、混雜著腐敗食物和某種刺鼻油污的味道。血腥味消失了。
喊殺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巷口之外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無數(shù)鋼鐵的“巨獸”發(fā)出低沉的咆哮,飛速掠過。高聳入云的“山巒”上,
布滿了閃爍著各色光芒的“眼睛”。人流如織,但他們的衣著……奇特、單薄,男女皆是,
袒胸露臂者比比皆是,毫無體統(tǒng)?!盀⒓摇@是到了哪個陰曹地府?
”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林-沖轉(zhuǎn)頭,看到魯智深正撐著身子坐起來,
那顆光頭上滿是困惑。他的僧袍破了幾個大洞,水磨禪杖就躺在身邊,
但在這鋼鐵與玻璃構(gòu)成的背景下,顯得如此不合時宜,像是一件被遺棄的古物。
武松已經(jīng)站了起來,靠著斑駁的墻壁,雙臂環(huán)胸,那兩把雪亮的戒刀還插在腰間。
他的眉頭緊鎖,眼神如鷹隼般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他沒說話,
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強烈的警戒?!案绺?,你看那些‘鐵盒子’,無人驅(qū)使,自行奔走,
莫非是何方妖術(shù)?”魯智深指著川流不息的汽車,滿臉的不可思議。林沖也站起身,
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作為八十萬禁軍教頭,他的見識遠超常人,但眼前的景象,
已經(jīng)徹底超出了他的認知范疇。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
他內(nèi)心深處那個“忍”字訣再次浮現(xiàn),那是他賴以生存的本能。在情況未明之前,多看,
少說,不動。“智深兄弟,莫要輕舉妄動?!绷譀_低聲說,“此地詭異,
我等須得先弄清身在何處?!蔽渌衫淅涞亻_口了,聲音里帶著一絲金屬的質(zhì)感:“不管何處,
先得活下去。我等這身裝束,太過扎眼?!彼脑掽c醒了二人。他們穿著宋時的戰(zhàn)袍與僧衣,
手持兵刃,在這“奇裝異服”的人群中,確實如同怪物。就在這時,巷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個提著外賣盒、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他一邊走一邊低頭看著手里的一個發(fā)光小方塊,嘴里還哼著不成調(diào)的曲子。當(dāng)他抬起頭,
看到巷子里的三個“古人”時,整個人都僵住了?!拔摇胰?!拍戲呢?劇組沒清場???
”年輕人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一亮,
目光落在了他們身上逼真的“道具”和那種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氣質(zhì)上。魯智深那身腱子肉,
隔著破僧袍都能感受到爆炸性的力量;武松那股子生人勿近的煞氣,
比他看過的任何黑幫片老大都足;而林沖,雖然看似溫和,
但那股久經(jīng)沙場、眉宇間揮之不去的郁結(jié)之氣,更是演不出來的。“三位大神,哪個劇組的?
這造型,絕了!特別是您這位……”年輕人指著魯智深,“花和尚魯智深?太像了!
還有這位,武松打虎?”他又轉(zhuǎn)向林沖,“豹子頭林沖?哇,神級cosplay?。?/p>
”“摳死……撲累?”魯智深皺眉,顯然沒聽懂。年輕人名叫王樂,是個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
在一家小小的武館“正道館”里當(dāng)前臺兼雜役,最大的愛好就是歷史和武俠。
他瞬間就被這三位“演員”的敬業(yè)精神折服了。“大神,你們這是拍完了還是等開工?
盒飯領(lǐng)了嗎?”王樂自來熟地問道。林沖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但還是拱了拱手,
用一種盡量平和的語氣說:“這位小哥,我等兄弟三人……初到貴地,迷了路途,
不知此處是何方地界?”王樂一聽這文縐縐的臺詞,更樂了:“還入著戲呢!行,
我陪你們演。此乃中華人民共和國,魔都申城是也!幾位好漢,是從水泊梁山穿越來的?
”“水泊梁山……”林沖聽到這四個字,心中劇震。梁山已是過往,一場虛幻的大夢。
王樂見他們不似作偽的迷茫表情,心里犯起了嘀咕。他壯著膽子走近,
想看看魯智深那根禪杖。手剛要碰到,一股凌厲的勁風(fēng)就逼了過來,
魯智深眼睛一瞪:“灑家的家伙,也是你能碰的?”那股子兇悍之氣,
嚇得王樂一屁股坐在地上,外賣灑了一地?!爸巧?,不得無禮!”林沖連忙喝止,
并上前扶起王樂,連聲道歉,“小哥莫怪,我這兄弟性子魯直?!绷譀_的舉動,
讓他那顆被高俅、陸謙之流傷透了心,變得戒備、多疑的內(nèi)核,露出了一絲殘存的溫厚。
他知道,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一個看似無害的本地人,或許是他們唯一的生機。
王樂坐在地上,驚魂未定。剛才那一瞬間,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殺氣。這絕對不是演戲。
他看著這三個人,一個荒誕而大膽的念頭涌上心頭。難道……他們是真的?
這個念頭讓他渾身一哆嗦,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極致的興奮。他扶了扶眼鏡,站起身,
看著眼前這三位傳說中的好漢,決定賭一把?!叭弧笊?,若真無處可去,
我那兒……我工作的武館,地方倒是不小,就是有些……破敗。若不嫌棄,可暫作安身之所。
”王樂的聲音有些顫抖。林沖、魯智深、武松對視一眼。在這個詭異的世界里,
這或許是唯一的選擇。林沖深深一揖:“如此,便多謝小哥了?!彼砗蟮奈渌桑?/p>
那雙冰冷的眸子,第一次在打量王樂時,少了一絲審視,多了一分探究。
第二章:籠中虎與“規(guī)矩”“正道館”坐落在一片老舊城區(qū)的深處,周圍高樓林立,
將這片低矮的建筑襯得像個被遺忘的孤島。武館確實破敗,紅漆的木門斑駁陸離,
院子里的石鎖和梅花樁上積了薄薄一層灰。館主姓錢,是個五十多歲、精瘦的小老頭,
平日里靠教些小孩子強身健體的套路勉強度日。當(dāng)王樂帶著三個“奇人”回來時,
錢館主差點把手里的紫砂壺給扔了?!靶⊥酰氵@是從哪個影視城撿回來的?
”王樂把自己的猜測和盤托出,錢館主只當(dāng)他小說看多了,但看在那三人不凡的氣度,
以及魯智深隨手將一個百來斤的石鎖像扔石子一樣單手拋起的“神力”后,
他抱著“看個稀奇”和“或許能當(dāng)個活招牌”的心態(tài),將信將疑地留下了他們。于是,
三位梁山好漢,在21世紀的魔都,有了個臨時的身份——武館教練。
他們的兵器被小心地藏在柴房。換上王樂找來的寬松運動服后,魯智深覺得渾身不得勁,
武松則依舊沉默,只是那身掩蓋不住的肌肉線條,讓簡單的T恤也穿出了盔甲的感覺。
唯有林沖,穿上現(xiàn)代服裝后,那股教頭的儒雅氣質(zhì)反而更顯突出,只是眉宇間的愁云,
依舊濃得化不開。新的生活,是對他們?nèi)诵宰钌羁痰目简?。魯智深是最不適應(yīng)的。
他看不慣街上情侶的親昵,認為有傷風(fēng)化;他聽不慣鄰居放的搖滾樂,認為那是靡靡之音。
有一次,他看到兩個小混混在巷口欺負一個賣水果的老奶奶,二話不說,
拎著掃帚就沖了出去,將兩人打得哭爹喊娘。結(jié)果,他被帶到了派出所。
當(dāng)警察同志義正言辭地告訴他“見義勇為值得鼓勵,但打人是犯法的,有事要找警察”時,
魯智深的世界觀崩塌了?!盀⒓?guī)屠先思页鲱^,反倒成了罪人?這是什么鳥規(guī)矩!
”他在派出所里咆哮,要不是林沖和錢館主死死拉住,他恐怕要把桌子給掀了。
林沖替他道了歉,賠了錢,才把他領(lǐng)回來?;匚漯^的路上,魯智深一路都在嘟囔:“這世道,
好人沒法做!看到惡人不能打,看到不平不能踩,那活著還有什么鳥意思!
”林沖沉默地聽著,心里卻是一片冰涼。他比魯智深更能理解這種“規(guī)矩”。
這不就是大宋的法度嗎?你被人欺負了,不能私下報復(fù),得去告官??筛哔淳褪枪?,你告誰?
這個世界的“規(guī)矩”似乎更嚴密,更無情,它用一張看不見的網(wǎng),束縛住了所有人的手腳,
也包括了英雄的。這讓林沖感到一種熟悉的窒息。他想起了自己當(dāng)初的忍讓,忍到家破人亡,
忍到雪夜奔梁山。這個新世界,難道只是一個更大、更華麗的牢籠?
他內(nèi)心深處那份對“體制”與“規(guī)矩”的恐懼與憎恨,再次被喚醒。
武松則在用自己的方式學(xué)習(xí)“規(guī)矩”。他很少出門,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武館里,
或者通過王樂的手機和電腦,瘋狂地吸收著這個世界的信息。他看新聞,看法律節(jié)目,
看紀錄片。他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的“力”,不再是單純的武力。
權(quán)力、金錢、信息……這些無形的東西,比他的戒刀更鋒利。一個叫“郭天雄”的地產(chǎn)大亨,
可以一句話就讓一片老城區(qū)被推平,無數(shù)人流離失所,這比一百個西門慶加起來的能量都大。
而人們對付他的方式,不是去殺他,而是找他的“黑料”,通過叫“媒體”的東西曝光他,
讓叫“法律”的東西去制裁他。武松的眼神變得愈發(fā)深邃。他像一頭進入了新獵場的孤狼,
重新學(xué)習(xí)著捕獵的技巧。他那顆驕傲而孤寂的心,對這種更復(fù)雜、更隱秘的“力量游戲”,
產(chǎn)生了一種冰冷的興趣。他明白,想在這里活下去,并且活得有尊嚴,光靠拳頭是不夠的。
你必須懂得這里的“規(guī)-矩”,然后……利用它。第三章:高衙內(nèi)的“影子”麻煩,
終究還是找上了門。正道館所在的這片老城區(qū),被一個叫“天雄集團”的地產(chǎn)公司看中了,
要搞開發(fā)。為首的,正是武松在新聞上看到過的那個郭天雄。郭天雄派來的人,油頭粉面,
西裝革履,說話客客氣氣,但字里行間都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傲慢。他們給出的拆遷補償款,
低得可笑。周圍的鄰居,有鬧的,有妥協(xié)的,但最終都在各種威逼利誘下,漸漸搬走了。
只有錢館主,這個倔強的小老頭,死活不肯搬。這武館是他父親傳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