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血?！标虩o妄松開她的手，解開領口的扣子，“齊愛國手下的兵起了沖突，私自比武，兩個新兵蛋子動了真格，一個被刺刀劃傷大腿動脈?！?/p>
宋貍倒抽一口冷氣，“嚴重嗎？”
“送醫(yī)及時，命保住了?！标虩o妄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齊愛國主動要求陪診，我就先回來了。”
宋貍突然明白了什么，“蘇護士今晚值夜班？”
晏無妄難得地露出一個微笑，“那小子偷了他媽新買的友誼雪花膏，說是要以示謝意?！?/p>
宋貍“噗嗤”笑出聲，想象著齊愛國那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扭捏送雪花膏的樣子。笑著笑著，她突然意識到這是她和晏無妄第一次如此自然地聊家常，就像真正的夫妻一樣，沒有隔閡，沒有防備。
“去換衣服吧?！彼p聲說，“別著涼了。”
晏無妄點點頭，卻沒動，眸色明明暗暗落在女人身上。
“宋貍。”他執(zhí)拗地問，“今天的那個問題。”
宋貍心跳如鼓，不敢抬頭：“嗯？”
“我不是一時沖動?！标虩o妄的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這段時間，我給了你足夠的空間?，F(xiàn)在，我想知道你的想法?！?/p>
他不想等了。
他三十而立，而她，才不到二十。這樣年輕又如此勾人的姑娘，身邊都是虎視眈眈的追求者，稍不留神，人就溜了。
宋貍望進他的眼睛，那里面的情感如此赤裸，讓她無處躲藏。
她該說什么？說她已經(jīng)開始期待他的腳步聲？說她會不自覺地掛念他？還是說她剛才擔心得睡不著覺？
“我……”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的姜湯煮糊了……”
晏無妄愣了一下，看著黑乎乎的鍋底，突然笑出聲。那笑容讓他整個人都明亮起來，眼角浮現(xiàn)出細小的紋路。宋貍從沒見過他這樣開懷大笑的樣子。
她沒有拒絕，答案其實很明顯，不是嗎？可惜，她自己還渾然不覺。
“沒關(guān)系?！彼棺⌒Γ粗篙p輕摩挲她的下巴，“我們有的是時間?！闭f完，男人湊近了直視她眼底，帶著不容忽視的勢在必得，“我等你?！?/p>
等到你心甘情愿說出口的那一天。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宋貍心中某個緊鎖的盒子。她突然踮起腳尖，在晏無妄唇上輕啄一下：“嗯，快去換衣服，別著涼了?！?/p>
說完，宋貍湯也不煮了，轉(zhuǎn)身逃出廚房時，宋貍聽見晏無妄低沉的笑聲混在雨聲中，她的臉燙得快要冒煙。
衛(wèi)生所急診室，齊愛國像根標槍似的杵在走廊上，眼睛時不時往護士站瞟。蘇木秀正在給傷員包扎，白大褂下露出一截纖細的腳踝。
“齊營長，你打算在這里站到天亮嗎？”護士長打趣道：“傷員已經(jīng)脫離危險了，你可以回去了。”
齊愛國撓撓頭，“我等醫(yī)囑?！边@個借口拙劣得連他自己都不信。
終于，蘇木秀忙完了，走到他面前：“你還不走？”
齊愛國手忙腳亂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盒子，“這個，給你。”
蘇木秀接過一看，是一盒嶄新的友誼牌雪花膏，包裝都沒拆。
“給我干什么？”蘇木秀抬頭看他。
齊愛國耳朵通紅，“軍民魚水情嘛！這么晚還麻煩你……”
蘇木秀強忍笑意：“齊營長，這算不算賄賂醫(yī)護人員？”
“不是！絕對不是！”齊愛國急得直擺手，“這是我媽——啊不是，是我自己特意買來給你的！”
蘇木秀看著盒子上熟悉的服務社價簽，她抿嘴一笑，將雪花膏收進口袋，“那就謝謝了，不過——”她突然湊近，壓低聲音，“你媽知道你把她的雪花膏送人了嗎？”
齊愛國頓時像被雷劈了一樣僵在原地。
果然，齊嬸并不知情。
蘇木秀終于忍不住笑出聲，清脆的笑聲在安靜的走廊上格外悅耳。
“周末《少林寺》上映。”她轉(zhuǎn)身走向護士站，回頭眨眨眼，“如果你能搞到票的話?！?/p>
聞言，齊愛國站在原地摸著后腦勺傻笑，連護士長什么時候走的都沒注意。
窗外，暴雨漸歇，一縷月光穿透云層，照在走廊上，映出他長長的影子。
清晨六點，訓練場上已經(jīng)響起了整齊的口號聲。晏無妄背著手站在觀禮臺上，鷹隼般的目光掃過正在操練的士兵們。朝陽剛剛爬過山頭，金色的光芒灑在他肩頭的兩杠三星上，熠熠生輝。
“第三排，動作慢了！”晏無妄的聲音像一柄出鞘的軍刀，劃破晨霧。
士兵們立刻繃緊了神經(jīng)，動作更加利落有力。晏無妄滿意地點點頭，目光卻突然停在了三營營長齊愛國身上。這個平時訓練最認真的營長，今天居然連續(xù)三次做錯轉(zhuǎn)體動作，像個剛?cè)胛榈男卤白印?/p>
“齊愛國！”晏無妄一聲暴喝，“出列！”
齊愛國如夢初醒，暗道不妙，小跑上前，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團長！”
“你腦子里進沙子了？”晏無妄壓低聲音，“再這樣下去，下周演習你別想帶隊！”
齊愛國的臉皺成一團，白皙的皮膚上泛起可疑的紅暈，“團長，我，我遇到點個人問題?！?/p>
晏無妄挑了挑眉毛：“說！”
“就是，那個——”齊愛國支支吾吾，眼睛四處亂瞟，“蘇護士答應跟我去看電影?！?/p>
晏無妄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引得周圍士兵紛紛側(cè)目。他一把攬過齊愛國的肩膀，把人帶到訓練場邊的楊樹下，“就為這事？”
“蘇護士不一樣！我是認真的。”齊愛國急得直跺腳，“我約了她今晚看《少林寺》，可我這人笨手笨腳的，怕又搞砸。要是搞砸了，我媽得拍死我?！?/p>
晏無妄的笑容僵在臉上。他自己連宋貍都還沒拿下，哪有資格給人建議？但看著齊愛國期待的眼神，他硬著頭皮回憶宋貍剛來時政委給他傳授的“夫妻相處指南”。
“買票，買零食，別亂說話。”晏無妄干巴巴地說。
齊愛國如獲至寶，立刻掏出小本子記下，“買票，買零食，別亂說話……團長，還有嗎？”
晏無妄想起柜子里光了又續(xù)上的瓜子：“再買包瓜子，女的都愛嗑?！?/p>
齊愛國鄭重地記下，又追問：“那要是她想討論電影劇情呢？”
“就說‘拍得不錯’。”晏無妄拍拍他的肩，“記住，少說少錯?！?/p>
解散后，晏無妄看著齊愛國歡天喜地跑向服務社的背影，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