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期末考試后。我在考場門外攔住曖昧已久的男神，跟他表白。周圍的同學都在起哄。
只有俞白，這門計算機網絡的監(jiān)考老師，還留在講臺上。他也沒著急走，
只是慢條斯理地批閱著手里的卷子。男神很感動，快要答應之際，卻突然被身后的聲音打斷。
俞白抱著一沓卷子走出來，站在我們身后。臉色稍沉，語氣透著公事公辦的冷漠：「林悠，
你留一下?！刮覂刃囊痪o。像俞白這種三十出頭的工科男，思想應該是比較保守的。
雖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但這畢竟是學校。還有老師在場，太高調的確不太妥當。
我趕緊道歉：「老師，對不起，是有什么事嗎？」他垂著眼簾，盯著我臉頰未散的紅暈，
眸色漸沉，揚了揚手里的卷子：「剛剛被圍觀你表白的同學堵得出不了門，
所以就趁機批了幾張卷?！埂噶钟?，這學期你又掛了，不過現在也算是提前通知你，
讓你可以空出更多的時間復習，下學期記得回來補考?！埂改阕约汉饬?，是情情愛愛重要，
還是畢業(yè)重要?！褂岚纵p描淡寫，說完便抱著公文袋轉頭離開。
留下我和男神兩個人在原地獨自凌亂。02沒辦法，我只能選畢業(yè)。也難怪俞白會失望。
因為計算機網絡這門課，我已經重修過兩次了。一直以來，
我的專業(yè)課成績都在及格邊緣徘徊。那些IP地址和網絡協(xié)議，對我而言簡直就是天書。
我還記得第一節(jié)課，大家都很激動。走進教室的，不是發(fā)頂稀疏的老教授。
而是穿著休閑西裝，戴一副銀邊眼鏡，笑起來溫溫柔柔的年輕男人。室友往一旁挪了挪，
八卦完就立刻過來匯報。說他叫俞白，履歷還特別牛。今年才三十，就進了省研究所。
還憑一己之力，把所里的平均年齡拉低了七八歲。因為這幾年在本市做項目，
學校便趁機把他拉過來當客席教授。我若有所思地點頭，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
原來他講話前習慣用指骨托一托鏡架。講得累了，便擰開手邊的保溫杯抿兩囗熱茶。
看著年輕，行為倒是挺老派的。我有些忍俊不禁。才聽了半個小時，肚子就餓得咕咕叫。
反正也聽不懂，我又忍不住走神，開始想中午要吃什么。紅燒肉不錯，果汁豬扒也行。
我邊盤算，邊在草稿本上畫了只小豬。二食堂的水煮牛肉真的很正宗。于是我又畫了頭牛。
紙上很快就建設了一個動物園，雞鴨魚肉應有盡有。我托著下巴，津津樂道。
不知道俞白是什么時候站到我身后的。室友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一直拿胳膊撞我。
我卻始終沉浸在自己的「精心創(chuàng)作」里。思緒是被他的笑打斷的。尷了個大尬，
我恨不得立馬原地找個洞鉆進去。不過俞白貌似也沒生氣。我悄悄看了一眼。他笑意未減，
還夸了一句畫得不錯。所以我便天真地以為，他是個好說話的人。03直到第一次期末。
我才發(fā)現他根本不劃重點，只留了一句輕飄飄的話?！灰J真聽過課的同學，
就肯定知道哪些是重點。喂！這不對??！其他老師都會囑咐我們要重點背哪道題。只有俞白，
這個死板的老男人！非要堅持融會貫通，說什么學通學透，日后才能靈活運用。
哪怕是對著我這個「老熟人」，他也毫不手軟。大概是僥幸心理。我真的以為，
俞白在大三的最后一個學期，怎么都能高抬貴手。最近忙著跟男神商量實習，
我就把心思都放在了跟他表白的這件事上。畢竟同城奮斗，聽起來還是很浪漫的。
室友都在熬夜復習，我卻在抱著手機聊天?？嗨稼は朐撛趺丛诳紙鐾鈹r下男神，
才夠有儀式感。轉過身又會因為擔心被他拒絕，而緊張得睡不著覺。結果，
我還是高估了俞白的「同情心」?；叵肫鹚斨嗤瑢W的面，面無表情地掛我科的樣子。
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要是兩個月后的補考沒過，
那就只能再等一年，到大四下學期再考。那時大家歡天喜地的拿著畢業(yè)證慶祝，
我卻還要為那幾個學分而苦惱。男神家在魔都，家里早就安排好了進大廠實習的機會。
我跟他說好，要跟他待在同一個城市。但我沒有人脈，專業(yè)課也捉襟見肘。
刷了大半個月的招聘軟件，只能找到一家互聯網私企。每天一百塊錢，當網站的前端設計。
為愛遠赴魔都，什么都要自己安排?；ヂ摼W行業(yè)996又是常態(tài)，
我根本不可能抽出時間復習。思來想去，我只好另做打算。暑假先好好看書，等補考過了，
再重新找實習。男神有些犯難，說自己并不喜歡異地戀。我很內疚。畢竟原本的計劃，
確實因為我的掛科而被迫泡湯。沒辦法，我只能強按下心底的郁悶和煩躁，
咬咬牙買了他想要很久的顯卡?！改愕任覂蓚€月嘛，兩個月后，一考完我就立馬過來！」
我跟他保證，又哄了大半天，他才淡淡的答應。04暑假。留校的學生不算少。
圖書館里有很多跟著導師做項目的同學，每天早出晚歸地做報表、磨數據。
貌似只有我是抱著專業(yè)課本，拿著草稿紙去復習的。我在角落找了個位置。每次翻書前，
都要在心里把俞白狠狠罵一頓。重修補考這幾次，雖然卷子依舊答得很糟糕，
但死記硬背的感情分總該給點。要不要這么不近人情，每次都給四十多?。∮岚撞辉?，
沒地方發(fā)泄。我只好生了會兒悶氣，才逼著自己繼續(xù)看書。當初聽了爸媽的慫恿，
懵懵懂懂地填志愿。他們說計算機專業(yè)就是鐵飯碗，不受年齡限制，而且越老越吃香。
可學起來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兒！其他課都有驚無險，可偏偏倒霉，遇上了「鐵面無私」
的俞白。尤其是計算機網絡這門課。有太多需要理解和計算的地方，我撓破了頭都吃不透。
這課本越翻越崩潰。正當我快要放棄時，卻發(fā)現跟前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個人。抬頭一看，
怎么是俞白。他居然也留校了?！刚媪粝聫土暳税 ！宫F在不用上課，他沒穿襯衫。
只挑了件T恤，慵懶地插著褲兜，偏頭朝我笑笑。白凈斯文的打扮，比往常要平易近人不少。
甚至跟旁邊的男大沒什么區(qū)別?！赣峤淌诤谩！刮也幌牖〞r間應付他，
只是懨懨的打了個招呼。俞白看起來心情不錯，也沒跟我計較。他繞過書桌，
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再將課本帶到自己跟前。「都這些天了，還在看第一章呢？」
我原本就氣，最后索性擺爛：「學不會?！埂改钦茫粫蛦??！顾昧酥P，
點了點我嶄新的書頁：「今天陪你學?！?5我賭著氣，拿起筆。隨手指向某個知識點，
理直氣壯道：「這就不會?！埂缚墒钦n后，你一次都沒來問過我?！?/p>
怎么還從俞白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絲絲委屈。我偏頭看他，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可他那情緒消失得極快，轉眼便恢復原來的淡定。俞白抬了抬鏡臂，拿草稿紙的動作頓了頓。
我隨著他的視線，他分明是瞥見了自己的名字藏在一堆雜亂的粗線條下面。
旁邊還夾雜了好多罵人的話。太社死了！我趕緊伸手去擋。
另一邊廂則瘋狂思索著該怎么打圓場解釋。卻沒想到他根本不計較。大概權當我孩子氣，
笑笑便開始埋頭畫圖。讓我驚訝的是，私底下的俞白其實挺有耐心。
一點也沒有講課時那副不茍言笑的模樣，反而會更照顧我的感受。每講一步，
都會重復兩三次，問我懂沒懂。更別說像打斷我表白那天下午那么嚴肅了。
這么快就對他有好感，也太沒骨氣了吧。是誰讓你鴿了男神，去不成魔都，
連放假都還要被迫在這應付這些爛協(xié)議。反應過來后，我只想給自己一巴掌。
他肯定就是因為一直掛我科，所以內疚罷了。嗯，就是這樣！
06可俞白不知道我心里的小九九。他只顧著講，比我聽的還要專注。我還神游了好一陣子。
不經意看見他的額角已經沁出了些細汗。我也不好意思再分心，便收拾思路，
努力跟著他一起走。不知不覺間，一個下午就過去了?？荚嚨闹攸c題也刷了三分之一。
俞白合上書，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長舒一口氣才問道：「今天的內容都聽進去了吧？」
我訥訥地點頭。注意力被他眼白處密集的紅血絲吸引。向他道謝后，我掏出手機。
失落感涌上心頭。怎么一個下午都沒跟男神聯系，聊天記錄卻還是停留在早上出門前，
我跟他抱怨計算機網絡難于上青天。眼底酸酸的，我又按了條消息過去：「你在干嘛呀。」
那邊過了將近半小時才回過來：「工作好忙。」大概是見我撇著嘴，眉頭緊皺，
滿臉寫著不開心。俞白從包里掏出一個方盒，朝著桌上的冷飲，努了努下巴：「小姑娘家的，
難受的時候就別這么愛喝冰東西了?！共痖_一看，原來是個恒溫杯，還帶自動加熱功能。
他應該是剛剛不小心看見我跟男神的聊天記錄。知道我這幾天都在生理期?！钢x謝俞教授?！?/p>
跟男神的冷淡相比，俞白此刻的細致入微，讓我的鼻子更酸了。真的挺沒骨氣的。
我看見俞白的指節(jié)處的繭，因為握筆而凹下去一塊，磨得發(fā)紅。嘴唇周圍冒出了細密的胡茬，
還有手腕也因為畫圖而被墨水弄得臟兮兮的。好吧，那也…算不上沒骨氣。
07但其實后來我才知道。俞白不是在那次才碰巧得知我的生理期。而是某次上課。
我捂著肚子，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還在堅持幫男神補英語筆記。那時候，
他就把日子記在心里了。課上，他還故意點名，把我叫起來回答問題。我站在位置上，
埋著頭一陣又一陣地發(fā)窘。結結巴巴了半天，都湊不出一個正確答案。
結果被他當著全班人的面嚴厲警告，不許再走神做別的事情。那段時間，
我都看他特別不順眼。上課故意給他翻白眼，跟舍友寫小紙條罵他，偷偷捂嘴笑。
還會樂顛顛地打開抓大鵝，趁他寫板書的時候瘋狂顛鍋。而在圖書館遇到俞白，也并非偶然。
那個暑假，他碰巧要當大學生機器人實訓項目的帶教。項目基地又設在離學校很遠的郊區(qū)。
前幾天他忙得實在抽不開身，因為想要瘋狂趕進度。熬了兩個通宵，匆匆睡了一覺，
才趕來學校找我。所以他看起來才這么累。不過，那都是些后話了。08兩周后。
為了方便交流，我復習的場地，從圖書館搬去了俞白的辦公室。
向來對專業(yè)課老師避而遠之的我，走近了才發(fā)現他的風格，真的一點都不像工科生。
他會把辦公桌收拾得井井有條。也會在窗前養(yǎng)不止一盆花。他的桌面除了專業(yè)課的書，
居然有言情小說。還有手工編織的毛線玩偶！一次復習結束。
跟俞白的關系已經沒有最初的拘謹，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便拿起他桌上的草莓熊，
朝他揮揮，調侃道：「是不是仰慕俞教授的女學生們送的呀？」他靠墻抱臂，
由著我到處擺弄他的東西。即使弄亂也沒有開口制止，而且還有問必答：「打算送人的?！?/p>
俞白也沒打算掩飾：「小說也是她喜歡看的?！古銮晌乙蚕矚g這位作者的文筆，
時不時都會掏出來重刷。原本只是想翻開，看看他讀到哪里，卻被他一個箭步沖過來按住。
那是我鮮少在俞白臉上看到的慌亂。于是我笑得更燦爛了。更在不知不覺間，離他越來越近。
知道他脾氣其實不錯，我便肆無忌憚地開他的玩笑：「難道里面藏著俞教授的少男心事？
不對不對，應該是大叔心事?！顾麊∪?。表面還算淡定，
紅印卻悄無聲息地從耳朵蔓延到脖子后根。見我使勁憋笑的模樣，便蜷著手指，
輕輕請我吃了顆響栗。「那你為什么對“大叔心事”這么感興趣？」
我沒想到他居然能把球踢回到我面前，一時語塞。他微微俯身，一手插兜，一手撐在桌上，
淺笑著與我對視。腦子頓時空白了十幾秒。我突然意識到，現在跟俞白的姿勢著實有些曖昧。
我連忙后退了半步?！改挠校遗銮梢彩沁@部小說的死忠粉而已?！刮医妻q道。好家伙，
這回輪到我臉紅了。俞白沒打算為難我，岔開了話題：「好啦，看你最近的復習成果優(yōu)秀，
今天請你吃飯?！?9我跟俞白不約而同地選了校外的一家小炒店。
「我最喜歡吃的就是他家的剁椒魚頭！」「剁椒魚頭！」我們幾乎同時開口，
又驚喜地相視而笑。也許一起吃飯聊天更能拉近距離。俞白挽起衣袖，
嫻熟地將魚臉頰最嫩那塊肉剔給我?！缚斐园伞！刮衣晕⒆呱?，
感覺現在跟前把辣椒撇到一邊，忙著剔掉魚刺的他。一點也不像老師，反倒更像好朋友。
他似乎很了解我。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我發(fā)現我們有很多共同話題。我說的梗他都能接住。
我在追的綜藝，考古的明星，他碰巧都了解不少。以往我也會偶爾拋棄飯?zhí)茫?/p>
跟男神出去開小灶。但我似乎都沒有這么放松過。男神的性格大大咧咧。喜歡打游戲、運動，
不會花時間追劇看綜藝。所以很多時候，都是我噼里啪啦說一通，他時不時附和一兩句。
但我居然沒意識到有什么。只覺得他在聽著，就是在了解我，那就很好了。最讓我驚訝的是，
俞白連平常的細梢末節(jié)都能留意到。例如在我們這邊，吃飯前都會先用茶水洗一遍碗筷。
即使他不是南方人，以前也不會這樣做。但他會考慮到我有這個習慣，主動替我把碗筷燙好。
除了在我小時候，我媽這么干過。后來就沒有人再這么仔細地照顧過我了。很快，
一份剁椒魚頭就被我們一掃而光。平時我?guī)缀醪粫c這個菜，所以吃得格外滿足。
室友和男神沒法吃辣，他們偏愛吃甜。所以我們經常吃糖醋排骨，
而不是我最喜歡的剁椒魚頭和小炒肉。可這次坐下來后，俞白會把菜單先給我，讓我先挑。
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會有種放松的感覺。所以才可以這樣毫不掩飾地做自己。原來，
走出教室的俞白，也不是那么討厭。反而還挺會照顧人的。10第二天。
我照例到俞白的辦公室復習。他看起來有些憔悴，聲音明顯變得沙啞。我問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