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地下室那年，想的還是顧瑾川。直到靈魂飄出軀殼，
才看見那個舉著消防斧劈開鐵門的男人——陸景琛，
顧瑾川最厭惡的表弟他抱著我焦黑的尸體跪在火場里，吻著我熏爛的額頭說：“對不起，
我來晚了?！比缓?，他帶著我的尸體沉入了海底。再睜眼，
我回到了被顧瑾川鎖進地下室的前一年。訂婚宴上，白月光假裝暈倒，
我反手掐住她虎口：“蘇小姐，能慘叫的暈厥都是碰瓷。”轉(zhuǎn)身時，
卻撞進一雙深淵般的眼睛——1我死在了最愛顧瑾川的那年。靈魂脫離軀殼的瞬間，
我看到自己的尸體蜷縮在地下室角落，皮膚被濃煙熏得發(fā)黑。真奇怪，死了居然還有意識，
我低頭看著半透明的雙手，一時分不清這是幻覺還是真實?！巴砬?！姜晚晴！
”鐵門外傳來撕心裂肺的喊聲，伴隨著金屬撞擊的巨響。我飄向聲源，
看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正舉著消防斧瘋狂劈砍門鎖。是陸景琛。我愣住了。
這個只在我大學(xué)時代有過幾面之緣的男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顧瑾川的別墅？“砰！
”門鎖終于斷裂，陸景琛沖進濃煙滾滾的地下室?；鹧嬉呀?jīng)吞噬了大半個房間，
熱浪扭曲了空氣。他毫不猶豫地脫下外套裹住手，直接穿過火墻來到我身邊?！巴砬?，
醒醒……求你了……”他顫抖的手指探向我的頸動脈，隨即整個人僵住了。
我知道他摸不到脈搏。我的靈魂站在他身后，
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將我那具已經(jīng)毫無生氣的軀體抱起來，像對待易碎品一樣摟在懷里。
“快跑??！”我朝他大喊，“火要燒過來了！”當然，他聽不見。這個傻子，
明明消防車的警笛聲已經(jīng)近在咫尺，他卻抱著我的尸體一動不動，任憑火舌舔舐他的褲腳。
“先生！里面還有人嗎？”消防員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陸景琛終于動了動，卻沒有回答。
他低頭凝視著我的臉，輕輕拂去我臉上的灰塵，然后——做了一件讓我靈魂都震顫的事。
他吻了我的額頭?！皩Σ黄稹襾硗砹恕笔畮讉€消防員沖進來，
七手八腳地把我們拖出去。我的靈魂也跟著飄出這個奪命地下室。外面陽光刺眼，藍天白云，
和地下室的煉獄景象形成鮮明對比。顧瑾川在院子里來回踱步，
抓住每一個出來的消防員問：“地下室的女孩救出來了嗎？”看啊，
這就是我愛了十年的男人。連確認我的生死都要假手于人，連踏入火場救我的勇氣都沒有。
陸景琛抱著我徑直走向一輛黑色賓利，對我的尸體溫柔得不像話——他輕輕把我放在副駕駛，
甚至還系上了安全帶。這場景荒誕得讓我想笑，如果我不是那個被系安全帶的尸體的話。
車子發(fā)動，駛離別墅區(qū)。我的靈魂坐在后排，看著陸景琛緊繃的側(cè)臉。他雙眼通紅，
卻始終沒有落淚，只是右手死死攥著方向盤，左手緊握我早已冰冷的手?！澳阋獛胰ツ?？
”我問，雖然知道得不到回答。城市景色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田野、山丘，
最后是一片荒蕪的海灘。這里沒有游客，沒有開發(fā)痕跡，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車停了。
陸景琛繞到副駕駛，小心翼翼地將我抱出來，向海里走去。“喂！你干什么？”我慌了，
追著他飄過去。海水沒過他的膝蓋、腰際、胸口。在即將淹沒口鼻的深度，他停下腳步，
把我的臉貼在他胸前?！敖砬?，我是陸景琛。”他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
“你還記得我嗎？”我當然記得。大學(xué)時的校友，顧瑾川的表弟，
那個總在音樂會結(jié)束后默默給我送花的男生?？墒俏覀儙缀鯖]有交集，
他為什么會……下一秒，陸景琛向后仰倒，帶著我一起沉入海底。咸澀的海水灌入我的五官，
奇怪的是，作為靈魂的我竟然也感到了窒息。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后一刻，
我看到陸景琛在水下對我微笑，然后——我猛地睜開眼睛，刺眼的燈光讓我本能地抬手遮擋。
“晚晴，你沒事吧？”顧瑾川的聲音從身側(cè)傳來。我放下手，
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豪華酒店的宴會廳里，周圍是衣香鬢影的賓客，而顧瑾川正挽著我的手臂，
臉上是虛假的關(guān)切。這是……我們的訂婚宴？“瑾川，我頭有點暈。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插入。蘇媛，顧瑾川的白月光，正扶著額頭作勢要倒。
我瞬間明白了——我重生了，回到了被鎖地下室的前一年，
在訂婚宴上蘇媛故意裝暈污蔑我的那個關(guān)鍵節(jié)點。前世的這一天，我忍氣吞聲，
任由蘇媛在眾人面前演戲，讓顧瑾川當眾拋下我去照顧她。而現(xiàn)在……“蘇小姐不舒服？
”我提高聲音，確保周圍賓客都能聽見，“正好我學(xué)過急救，讓我看看。”不等顧瑾川反應(yīng)，
我大步走向蘇媛，在她驚恐的目光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按她的合谷穴?！鞍?！
”蘇媛痛得尖叫，本能地抽回手?！翱磥頉]什么大礙?！蔽椅⑿χf，
聲音剛好讓附近的賓客聽見，“畢竟能叫這么大聲，肯定不是真暈?！敝車懫饚茁曒p笑。
蘇媛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顧瑾川則皺起眉頭，顯然沒料到平時溫順的我會突然反擊。
我的余光瞥見宴會廳入口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轉(zhuǎn)身離開——是陸景琛。前世的這一天，
他也來了嗎？為什么我完全沒有印象？“晚晴，你太失禮了?！鳖欒ǖ吐暰?，
手指暗暗用力掐我的手臂。我甩開他的手，露出訂婚宴上最燦爛的笑容：“失禮的是誰呢，
未婚夫？”重來一次，我絕不會重蹈覆轍。這一次，我要弄清楚陸景琛是誰，
為什么要救一個與他無關(guān)的女人，又為什么要帶著我的尸體投海。最重要的是——這一次，
我不會再死在最愛顧瑾川的那年。2訂婚宴結(jié)束后，我站在酒店門口等車，
晚風(fēng)吹散了些許酒氣。顧瑾川去送“身體不適“的蘇媛回家了，
理所當然地拋下了他的未婚妻。前世的我獨自在雨中站了半小時才等到出租車，
回家后還發(fā)了一場高燒。而顧瑾川，直到三天后才想起打電話問我那天怎么回去的。
一輛黑色賓利緩緩?fù)Ｔ谖颐媲?，車窗降下，露出陸景琛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靶枰钴噯幔?/p>
”他的聲音比記憶中低沉許多。我心頭一顫。這輛車，
就是前世他帶著我的尸體駛向大海的那輛。此刻它就停在我面前，嶄新得發(fā)亮，
還沒有被海水浸泡過的痕跡?！爸x謝?！蔽依_車門坐進副駕駛，刻意忽略心底那絲異樣感。
車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雪松香氣，儀表盤泛著幽藍的光。陸景琛的雙手搭在方向盤上，骨節(jié)分明，
右手腕上戴著一塊看起來就很昂貴的機械表。“地址？”他問。我報出公寓地址，
然后假裝不經(jīng)意地問：“你是顧瑾川的表弟吧？我們在大學(xué)見過幾次。
”陸景琛的手指微微收緊，“你記得我？”“當然?！蔽椅⑿Γ耙魳穼W(xué)院的才子，
誰不記得？”這是實話。陸景琛在大學(xué)時代就以鋼琴天賦聞名，只是后來突然休學(xué)，
再沒出現(xiàn)過。前世的我從未將他和顧瑾川聯(lián)系起來，直到死前那一刻。
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我已經(jīng)很久不彈琴了?！薄盀槭裁?？
”車停在紅燈前，陸景琛轉(zhuǎn)過頭來。他的眼睛在夜色中呈現(xiàn)出一種深邃的墨藍色，
像是藏著整片星空?！坝行〇|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彼f。我心頭莫名一痛。
前世的我被鎖在地下室時，是否也曾這樣絕望地認為，一切都失去了？“可以再試試。
”我輕聲說，“音樂從不會真正離開一個人。”陸景琛沒有回答，但綠燈亮起時，
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仿佛在彈奏某個無聲的旋律。車停在我的公寓樓下。
雨開始下了，不大不小，剛好能打濕衣服的程度?！暗纫幌??！标懢拌〗凶蕚湎萝嚨奈?，
從后座拿出一把黑傘，“拿著吧?！薄澳悄阍趺崔k？”“我車里有備用。”他頓了頓，
“晚安，姜晚晴?！蔽医舆^傘，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那一瞬間，
我仿佛看到前世火光中他抱著我沖出地下室的畫面?！巴戆?，陸景琛?！蔽逸p聲回應(yīng)，
“謝謝你，為了今晚，也為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怎么可能知道那個尚未發(fā)生的未來？“為了什么？”他追問?！盀榱擞浀梦??！蔽覔伍_傘，
走入雨中?；氐郊遥伊⒖檀蜷_電腦搜索陸景琛的信息。前世的我對他知之甚少，
現(xiàn)在我需要了解這個愿意為我赴死的男人。搜索結(jié)果令我吃驚——陸景琛，
陸氏集團唯一繼承人，母親是著名鋼琴家陸雅琴，五年前因抑郁癥自殺身亡。
陸景琛在母親去世后從茱莉亞音樂學(xué)院退學(xué)，回國后一度因嚴重抑郁住院治療。
我盯著屏幕上那張母子合照。年輕的陸景琛站在母親身旁，笑容明亮，與現(xiàn)在判若兩人。
照片里的陸雅琴優(yōu)雅美麗，卻在兩年后選擇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手機突然響起，是顧瑾川。
“到家了？”他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不悅?！班??！蔽夜室庾屄曇袈犉饋碛行┨撊?，
“頭有點疼。”“你今天讓蘇媛很難堪?！彼北贾黝}，“明天去給她道歉。
”前世的我確實去了，然后被蘇媛和她的閨蜜們當眾羞辱，成了朋友圈里的笑話。
“我覺得不舒服，可能去不了?！蔽逸p聲說?！敖砬纾邦欒ǖ穆曇衾淞讼聛?，
“別以為訂婚了就能任性。要不是我爸喜歡你，
你以為我會……”“會選我這樣的女孩當未婚妻？”我替他說完，“我知道，
你說過很多次了?！彪娫捘穷^沉默了幾秒?！懊魈熘形?，
蘇媛在Café Blanc等你的道歉?！彼麙鞌嗔穗娫挕Ｎ曳畔率謾C，走到窗前。
雨還在下，那輛黑色賓利居然還停在樓下，車燈亮著，像一只蟄伏的野獸。第二天，
我去了Café Blanc，但不是為了道歉。蘇媛已經(jīng)坐在靠窗的位置，
一身白色連衣裙，黑長直發(fā)披肩，活脫脫一朵清純白蓮?？吹轿乙粋€人進來，
她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瑾川說你……”“我知道地下室的事?！蔽抑苯哟驍嗨?/p>
拉開椅子坐下。蘇媛的表情瞬間凝固。“什么地下室？”她強裝鎮(zhèn)定，
但手指已經(jīng)捏緊了餐巾?！澳阕岊欒ò盐谊P(guān)起來的那間。”我壓低聲音，
“你知道我會死在那里，對嗎？”蘇媛的臉色刷地變白，
嘴唇顫抖著：“你...你在胡說什么？”“我還知道你喜歡在右肩紋身，
盡管顧瑾川討厭紋身?！蔽依^續(xù)道，“知道你偷偷吃抗焦慮藥物，知道你其實不愛顧瑾川，
只是貪圖顧家的權(quán)勢。”這些都是前世我死后作為靈魂游蕩時發(fā)現(xiàn)的秘密。
蘇媛的瞳孔劇烈收縮，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你到底是誰？”“我是姜晚晴。”我微笑，
“但不再是那個任你擺布的姜晚晴了?！狈?wù)生送來咖啡，我們同時沉默。等服務(wù)生走遠，
蘇媛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掐進我的皮膚。“聽著，不管你知道了什么，
最好乖乖閉嘴?！彼龎旱吐曇?，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顧瑾川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背叛他的人，你以為你能逃得掉？”我掙脫她的手，
站起身：“我們拭目以待?！弊叱隹Х葟d，我長舒一口氣。這場交鋒我贏了，
但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我需要盟友，而我的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那雙墨藍色的眼睛。三天后，
我打聽到陸景琛每周三下午會去城郊一家私人琴行。那家琴行隸屬于陸氏集團，不對外開放，
只接待特定客戶。我借了朋友的小提琴，提前一小時到達琴行。
前臺小姐禮貌地告訴我這里不對外開放?！拔沂顷懢拌∠壬呐笥?。”我微笑道，
“他約我來這里合奏。”前臺將信將疑，正要打電話確認，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說得沒錯?！标懢拌≌驹陂T口，一身黑色休閑裝，
手里拿著一疊樂譜。陽光從他身后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澳阏娴膩砹?。
”他說，語氣中聽不出喜怒。“我欠你一次合奏?！蔽遗e起琴盒，“大學(xué)時你邀請過我，
但我拒絕了?！蹦鞘谴蠖悄辏懢拌⊥ㄟ^共同的朋友邀請我參加一場二重奏演出，
當時我正迷戀顧瑾川，毫不猶豫地回絕了。陸景琛點點頭，對前臺說：“李小姐，
請給我們安排A號琴房?！盇號琴房是整棟建筑里最好的房間，落地窗外是一片楓樹林，
一架施坦威三角鋼琴靜靜地立在中央。陸景琛走到鋼琴前坐下，手指輕輕撫過琴鍵，
但沒有發(fā)出聲音?！澳阆胙葑嗍裁?？”他問。“《愛的禮贊》？”我提議。
這首埃爾加的經(jīng)典曲目有小提琴和鋼琴的合奏版本。陸景琛搖頭：“太俗氣。
”“《G小調(diào)奏鳴曲》？”“太悲傷?！蔽乙Я艘ё齑剑骸澳悄阆胙葑嗍裁?？
”陸景琛從帶來的樂譜中抽出一張遞給我：“試試這個?！蔽医舆^樂譜，
是一首名為《溺?！返脑瓌?chuàng)鋼琴曲，但被改編成了小提琴與鋼琴的合奏版本。
樂譜上標注的日期是兩年前?！斑@是你寫的？”我驚訝地問?！班??！彼喍痰鼗卮穑?/p>
“能拉嗎？”我快速瀏覽了一遍樂譜。曲子難度不小，但還在我的能力范圍內(nèi)?！翱梢栽囋?。
”我架好小提琴，陸景琛的手指懸在琴鍵上方。他深吸一口氣，然后落下手指。
前奏如潮水般涌來，低沉而壓抑，仿佛一個溺水者在海底掙扎。我閉上眼睛，
讓音樂引領(lǐng)我的手指，在小提琴上奏響回應(yīng)。奇怪的是，明明是第一次合作，
我們的節(jié)奏卻出奇地契合。他的鋼琴引領(lǐng)，我的小提琴回應(yīng)，像是一場無聲的對話。
音樂時而如暴風(fēng)雨般激烈，時而如深海般靜謐。當最后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
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頰濕了。“這首曲子……”我聲音哽咽，“是關(guān)于失去和絕望的，對嗎？
”陸景琛的手指還停留在琴鍵上，微微顫抖：“也是關(guān)于救贖的?！薄熬融H？
”“溺水者有兩種結(jié)局，“他輕聲說，“沉沒，或者被救起?！蔽夷曋膫?cè)臉，
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母親……”“她是前者。”陸景琛打斷我，“而我希望你是后者。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刺進我的心臟。前世的他確實試圖救我，卻終究晚了一步。
“為什么是我？”我忍不住問，“我們幾乎不認識?！标懢拌〗K于轉(zhuǎn)過頭來看我，
他的眼神復(fù)雜得我無法解讀：“有些人不需認識很久，就能改變你的一生。”我還想追問，
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起。是顧瑾川。“我該走了?！蔽沂掌鹦√崆佟ｊ懢拌↑c點頭，
沒有挽留。但當我走到門口時，他突然說：“下周三，如果你想來，我會在這里。
”我回頭看他，陽光透過楓樹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割裂成兩半——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陰影中。“我會來的?！蔽艺f。
走出琴行，我回撥了顧瑾川的電話?！澳阍谀模俊彼^就問，“蘇媛說你根本沒道歉。
”“我道過歉了?！蔽移届o地說，“只是方式可能不是她期待的?！薄敖砬?！
”顧瑾川的聲音里充滿怒意，“立刻到公司來，我們需要談?wù)??！币恍r后，
我站在顧氏集團總裁辦公室外。透過半開的門縫，我聽到顧瑾川正在和蘇媛通話。
“她最近很反?！?，
我不會讓她破壞我們的計劃……實在不行就用老辦法……”我的血液瞬間凝固。”老辦法“？
是指把我關(guān)起來嗎？前世的那場火災(zāi)，真的是意外嗎？門突然打開，
顧瑾川陰沉的臉出現(xiàn)在我面前?！斑M來。”他命令道。我跟著他走進辦公室，
注意到桌上放著一個文件袋，上面印著“陸氏集團“的字樣。“你最近見過我表弟？
”顧瑾川單刀直入。我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不動聲色：“上周訂婚宴后他送我回家了。
”“離他遠點?！鳖欒ɡ淅涞卣f，“陸景琛有精神病，他媽自殺前半年也是這樣反復(fù)無常。
”我強忍住反駁的沖動：“我只是禮貌性地感謝他送我回家。”顧瑾川瞇起眼睛：“是嗎？
那今天你去琴行干什么？”他竟然派人跟蹤我？我后背一陣發(fā)涼，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練琴。
你知道我一直有練琴的習(xí)慣?！薄耙院髣e去了?！彼咏o我一張卡，
“這是帝豪酒店的VIP卡，那里的琴房比陸家的好多了。”我接過卡，假裝順從地點頭。
顧瑾川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些?！跋轮苁前职值纳昭?，穿得體面點?！彼詈笳f，
“別讓我失望?！弊叱鲱櫴洗髲B，我立刻攔了輛出租車。“去哪里？”司機問。
我猶豫了一下：“濱海公園。”那是陸雅琴生前最后一次公開演出的地方，
也是她最愛的場所。我想去看看，那個選擇“沉沒“而非“救贖“的女人，
是在怎樣的地方告別這個世界的。公園臨海而建，傍晚時分游人稀少。
我走到最靠近海的那條長椅前，發(fā)現(xiàn)上面刻著一行小字：“給最愛大海的你——J“J是誰？
陸雅琴的戀人？還是……“這是我父親刻的。”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猛地轉(zhuǎn)身，
看到陸景琛站在不遠處，手里拿著一束白色馬蹄蓮?！澳恪蔽乙粫r語塞。
“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彼叩介L椅前，放下花束，“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來這里。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輕聲道：“她很美，也很有才華。
”陸景琛凝視著海面：“她走的那天，也像今天這樣，晚霞滿天。”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夕陽將海水染成金色，美得讓人心碎?！盀槭裁催x擇大海？”我輕聲問。“因為她愛海。
”陸景琛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她說海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地方?！弊杂?。這個詞刺痛了我。
前世的我到死都沒獲得真正的自由，而這一世，我絕不再重蹈覆轍?！瓣懢拌?。
”我鼓起勇氣問，“如果有一天我遇到危險，你會救我嗎？”他轉(zhuǎn)過頭，
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我會?！薄凹词勾鷥r是你的生命？”“即使代價是我的生命。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這一刻，我確信前世的他確實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沖進火場的。
而這一世，我不能再讓這種事發(fā)生?！跋轮苋視デ傩?。”我承諾道，
“我們一起完成那首《溺?！?。”陸景琛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我無法解讀的情緒：“好。
”離開公園時，我回頭看了一眼。陸景琛依然站在長椅旁，背影孤獨而倔強，
像一座守望大海的燈塔。3顧家別墅燈火通明，顧父的六十歲生日宴正在舉行。
我站在衣香鬢影的賓客中，手指緊握香檳杯，努力維持著完美未婚妻的微笑?！巴砬?，過來。
”顧瑾川在不遠處招手，身旁站著一位滿頭銀發(fā)的長者——顧家老爺子，
顧氏集團的真正掌權(quán)者。我走過去，顧瑾川立刻摟住我的腰，手指暗暗用力，
像是在警告我不要出錯?！鞍?，這就是晚晴?！鳖欒ń榻B道，“晚晴，給爸爸敬酒。
”我舉起酒杯，剛要開口，顧老爺子就擺了擺手：“不用客套了。瑾川說你小提琴拉得不錯，
今天給大家表演一曲？”這不是詢問，而是命令。前世的我欣然應(yīng)允，
在眾人面前演奏了一曲《梁?！罚A得滿堂喝彩。但那天晚上，
顧瑾川卻因為我在臺上“笑得太過“而大發(fā)雷霆。“抱歉，顧伯伯?！蔽曳畔戮票?/p>
聲音輕柔但堅定，“我今天手腕不太舒服，恐怕要讓您失望了?！毖鐣d瞬間安靜了幾秒。
顧老爺子的笑容僵在臉上，顧瑾川的手指幾乎要掐進我的肉里?！巴砬缱罱毲偬炭嗔恕?/p>
”顧瑾川強笑著打圓場，“不如讓蘇媛來彈一曲？她鋼琴彈得也很好。
”蘇媛立刻從人群中走出來，一襲白裙，清純可人：“能為顧伯伯演奏是我的榮幸。
”顧老爺子點點頭，目光卻仍停留在我身上，帶著審視和不滿。我假裝沒看見，
低頭抿了一口香檳。蘇媛坐到鋼琴前，開始彈奏肖邦的《夜曲》。曲子很美，
但她的技巧實在一般，好幾個音都彈錯了。然而賓客們還是報以熱烈的掌聲，
畢竟誰也不想得罪顧家。“你今晚怎么回事？”顧瑾川把我拉到角落，聲音壓得極低，
卻掩不住怒意，“故意讓我難堪？”“我真的手腕疼?！蔽移届o地說，
“而且蘇媛彈得也不錯，不是嗎？”顧瑾川瞇起眼睛：“你最近變了很多。
”“人都是會變的?！薄耙驗殛懢拌?？”他突然問。我心跳漏了一拍，
但面上不動聲色：“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每周三的'約會'。
”顧瑾川冷笑，“我警告過你離他遠點?！痹瓉硭恢迸扇烁櫸摇Ｎ以缭撓氲降?。
“我們只是合奏音樂?！蔽抑币曀难劬Γ斑€是說，
顧大少爺連未婚妻的交友自由都要干涉？”顧瑾川的臉色瞬間陰沉：“姜晚晴，
別挑戰(zhàn)我的耐心。你很清楚我能給你什么，也能拿走什么?！蔽耶斎磺宄?。
前世的我就是因為害怕失去顧家提供的優(yōu)渥生活，才一次次忍受他的控制和羞辱，
直到失去生命?！澳蔷湍米吆昧恕！蔽曳畔戮票?，“我們解除婚約吧。”顧瑾川愣住了，
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說。他的表情從震驚迅速轉(zhuǎn)為憤怒：“你瘋了？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我們可以私下再談細節(jié)?！蔽掖驍嗨暗业臎Q定不會改變。
”說完，我轉(zhuǎn)身離開，留下顧瑾川站在原地，臉色鐵青。宴會廳另一端，
顧母正和一群貴婦聊天?？吹轿易呓⒖陶惺郑骸巴砬?，過來見見李夫人，
她一直想認識你呢?！蔽易哌^去，禮貌地微笑。李夫人上下打量我，
眼中帶著挑剔：“聽說姜小姐家是做建材生意的？”“是的，小本經(jīng)營。”我謙虛地回答。
“能攀上顧家，真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李夫人意味深長地說，“可要好好珍惜啊。
”前世的我聽到這話會羞愧地低頭，但現(xiàn)在——“李夫人說得對?！蔽倚θ莶蛔?，
“所以我想把這福氣還給顧家。我和瑾川決定解除婚約了?！敝車查g安靜下來。
顧母手中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香檳灑了一地。“你說什么？”她的聲音尖利得刺耳。
“媽！”顧瑾川沖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晚晴喝多了，胡言亂語呢。”“我沒喝酒。
”我掙脫他的手，“顧伯母，很抱歉在這樣的場合宣布這件事。但我和瑾川確實不適合，
繼續(xù)這段關(guān)系對雙方都不公平。”顧母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又由白轉(zhuǎn)青：“姜晚晴，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顧家不是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地方！”“媽，別激動。
”顧瑾川安撫母親，然后轉(zhuǎn)向我，聲音溫柔得可怕，“晚晴，我們?nèi)ネ饷嬲務(wù)劊脝幔?/p>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把我?guī)У經(jīng)]人的地方，威脅、恐嚇，甚至動手。
前世他就有過幾次失控的行為，事后總是用昂貴的禮物和虛假的道歉搪塞過去。
“有什么話就在這里說吧?！蔽艺驹谠夭粍?。顧瑾川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但礙于場合，
他只能壓低聲音：“你以為解除婚約這么簡單？你父親上個月剛簽了顧氏的投資協(xié)議，
你弟弟的留學(xué)推薦信還是我寫的?！薄八阅?？”我反問。“所以別不識好歹。
”他湊近我耳邊，呼吸噴在我臉上，“今晚乖乖配合，
明天我?guī)闳ヌ裟穷w你一直想要的粉鉆。否則……”“否則怎樣？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插入。我和顧瑾川同時轉(zhuǎn)頭，看到陸景琛不知何時站在了我們身后。
他一身黑色西裝，襯得膚色越發(fā)冷白，在宴會廳的水晶燈下像一尊完美的雕塑。
“這里沒你的事?！鳖欒ɡ淅涞卣f?！敖〗憧雌饋硇枰獛椭！标懢拌∑届o地說，
“作為主人之一，我有責任確保每位賓客都感到舒適?！薄爸魅?？”顧瑾川譏諷地笑了，
“別忘了你只是陸家的一個棄子，連你爸都不想見你。
”陸景琛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至少我沒有靠父親的權(quán)勢威脅女人。
”顧瑾川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他上前一步，幾乎要貼到陸景琛臉上：“你算什么東西？
也配插手我的事？”“瑾川！”顧父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注意場合！
”顧瑾川這才退后一步，但眼中的怒火絲毫未減。顧父走過來，
目光在我們?nèi)酥g掃視：“怎么回事？”“爸，晚晴喝多了，說了些胡話。
”顧瑾川立刻換上恭敬的語氣，“陸表弟誤會了，過來關(guān)心一下?！鳖櫢革@然不信，
但他選擇息事寧人：“晚晴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景琛，你來得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談。
”陸景琛看了我一眼，微不可察地點點頭，然后跟著顧父離開了。顧瑾川趁機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案襾??！彼а狼旋X地說。我知道反抗只會讓情況更糟，
只好跟著他走向別墅后花園。夜風(fēng)很涼，我穿著單薄的禮服裙，不禁打了個寒顫?！袄洌?/p>
”顧瑾川冷笑，“等會兒你會更冷。”他把我拽到花園深處的涼亭里，一把推我坐在石凳上，
然后居高臨下地俯視我：“解釋一下，你和陸景琛到底什么關(guān)系？
”“我們只是音樂上的合作伙伴。”我揉著發(fā)紅的手腕，“而且這不重要了，
我已經(jīng)決定解除婚約?！鳖欒ㄍ蝗恍α?，那笑容讓我毛骨悚然：“你以為陸景琛能保護你？
知道他為什么休學(xué)嗎？因為他有精神病，他媽自殺后他差點把整個療養(yǎng)院都砸了。
”我心頭一震，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每個人都有權(quán)處理自己的悲傷。”“哈！
”顧瑾川夸張地笑了，“你果然被他迷住了?？上О?，陸家不會接受一個建材商人的女兒，
尤其是被顧家拋棄的?！薄拔也恍枰魏稳私邮?。”我站起身，“顧瑾川，我們結(jié)束了。
”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回石凳上：“不，我們沒有。明天你會'改變主意'，
告訴所有人你只是婚前焦慮。然后我們會如期舉行婚禮，你會成為顧太太，生下繼承人，
過外人羨慕的生活?！薄澳翘K媛呢？”我反問，“她不是你的真愛嗎？”顧瑾川愣了一下，
隨即露出玩味的笑容：“原來你在吃醋？放心，婚后你可以繼續(xù)做你的顧太太，
我和蘇媛的事不會影響你的地位?！边@番話徹底點燃了我的怒火。
前世的我就是被這種扭曲的關(guān)系一點點吞噬，直到失去自我，失去生命?！澳阏鎼盒?。
”我直視他的眼睛，“我不會再配合你的游戲了。要么我們和平解除婚約，
要么我把你和蘇媛的事告訴媒體——包括你們合伙挪用顧氏資金的事。
”顧瑾川的臉色瞬間變了：“你怎么會知道……”我當然知道。前世死后，
我的靈魂曾游蕩在顧瑾川身邊，親眼目睹他和蘇媛如何聯(lián)手轉(zhuǎn)移公司資產(chǎn)?！斑x擇權(quán)在你。
”我說。顧瑾川沉默了幾秒，突然笑了：“姜晚晴，你太小看我了?！彼统鍪謾C，
劃開相冊，“看看這些照片再決定要不要威脅我。”我接過手機，
屏幕上是我和陸景琛在琴行門口道別的照片，角度刁鉆，看起來像在接吻?！斑@只是借位。
”我冷靜地說?！懊襟w可不會這么認為?！鳖欒ㄊ栈厥謾C，“想想看，
《顧氏未婚妻出軌表弟》，這標題夠勁爆吧？你父母會怎么想？你弟弟在學(xué)校會面臨什么？
還有陸景琛——他好不容易才從精神病傳聞中走出來，經(jīng)得起這樣的打擊嗎？”我握緊拳頭，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顧瑾川說得沒錯，這樣的丑聞確實會傷害到我在乎的人，尤其是陸景琛。
“給你三天考慮?！鳖欒M意地看著我的反應(yīng)，“現(xiàn)在，
回去告訴所有人我們只是小吵了一架，婚約照舊?！蔽疑钗豢跉猓卮?，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不必了。”陸景琛從樹影中走出，
手里拿著一支錄音筆：“顧瑾川，你剛才的每一句話都被錄下來了。包括挪用資金的承認。
”顧瑾川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你……”“姜小姐已經(jīng)明確表示要解除婚約。
”陸景琛站到我身邊，“如果你繼續(xù)糾纏，這段錄音明天就會出現(xiàn)在顧老爺子的書桌上。
”顧瑾川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復(fù)了鎮(zhèn)定：“你以為老爺子會相信一個外人的話？
”“那就試試?！标懢拌〉穆曇衾涞孟癖艾F(xiàn)在，我要帶姜小姐離開了。你有意見嗎？
”顧瑾川看看我，又看看陸景琛，突然笑了：“有意思。原來陸家的棄子也有發(fā)威的一天。
”他后退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請便。不過記住，游戲才剛剛開始。
”陸景琛沒有理會他的威脅，輕輕扶住我的手臂：“能走嗎？”我點點頭，
跟著他離開了涼亭。走出顧家別墅時，我的雙腿還在微微發(fā)抖，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后怕。
陸景琛的車就停在門口。他為我打開車門，等我坐穩(wěn)后，才繞到駕駛座。“謝謝你。
”車子駛離別墅區(qū)后，我終于開口，“但你不該卷進來的。”“已經(jīng)卷入了。
”他簡短地回答?！颁浺艄P……”“是假的?！标懢拌√拱?，“我根本沒錄到什么。
”我驚訝地看著他：“那你還……”“虛張聲勢而已?！彼旖俏⑽⑸蠐P，“看來效果不錯。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陸景琛笑，雖然很淺，但足以讓他整張臉都生動起來。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趕緊移開視線。“現(xiàn)在去哪？”他問。我這才想起自己無處可去。
回家肯定會被父母質(zhì)問，住酒店又太顯眼?！澳芩臀胰ヅ笥鸭覇?？”我報了個地址。
陸景琛點點頭，調(diào)轉(zhuǎn)車頭。車內(nèi)的沉默有些尷尬，我試圖找話題：“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花園里？
”“我看到顧瑾川帶你出去，不放心就跟上了?！薄澳阋恢痹谧⒁馕?？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這聽起來太自戀了。陸景琛卻沒有否認：“嗯。
”這個簡單的回答讓我的心跳再次加速。夜色中，他的側(cè)臉棱角分明，下頜線緊繃，
像是在極力克制什么情緒?！盀槭裁矗俊蔽胰滩蛔?。陸景琛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直到車停在一個紅燈前，他才輕聲說：“因為你拉琴的樣子，
像極了我母親生前最后一次演出時的神情?！边@個答案讓我心頭一顫。原來他眼中的我，
只是母親的影子嗎？“我很抱歉……關(guān)于你母親的事?！蔽逸p聲說?！安槐亍?/p>
”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收緊，“已經(jīng)過去了?！钡抑罌]有過去。那個選擇溺海的女人，
依然沉在陸景琛心底最深處，從未真正離開。車停在我朋友公寓樓下。
陸景琛轉(zhuǎn)頭看我：“需要我陪你上去嗎？”“不用了，謝謝。”我解開安全帶，
“今天的事真的很感謝你?！薄敖砬纭！彼蝗唤凶蕚湎萝嚨奈?，“下周的慈善音樂會，
你會參加嗎？”我愣了一下。這場由陸氏集團贊助的慈善音樂會確實邀請了我，
但我以為解除婚約后，這個機會也會隨之消失?！把堃廊挥行А?/p>
”陸景琛像是讀懂了我的心事，“以你的實力，不需要任何人的背景。
”我心頭一暖：“我會去的?！薄澳恰苋姡俊彼麊柕氖俏覀兗s定的琴行合奏。
“周三見?！蔽椅⑿Τ兄Z。下車后，我站在路邊看著陸景琛的車駛遠，心中五味雜陳。
今晚的一切發(fā)生得太快，我甚至來不及思考后果。
但有一點我很確定——我不會再回到顧瑾川身邊，無論付出什么代價。三天后，
顧瑾川果然沒有再來糾纏。我父母得知我主動解除婚約后勃然大怒，
父親甚至威脅要斷絕關(guān)系。但我已經(jīng)不在乎了。前世的我為了家人的期望犧牲了自己，
結(jié)果呢？沒有人真正為我的死難過，顧瑾川甚至在我死后一個月就和蘇媛公開出雙入對。
周三的琴行合奏如期進行。陸景琛似乎對我在顧家的事只字不提，
我們只是專注地演奏那首《溺?！?，一遍又一遍，直到手指酸痛。慈善音樂會那天，
我穿了一條簡單的黑色長裙，沒有佩戴任何首飾。陸景琛作為主辦方代表在后臺等我，
看到我時，他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熬o張嗎？”他問?！坝悬c?！蔽依蠈嵆姓J。
這是我解除婚約后第一次公開演出，肯定會引來不少閑言碎語。
陸景琛遞給我一杯溫水：“當臺下沒有人就好?！蔽医舆^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一股微弱的電流似乎從接觸點蔓延開來。我們同時縮回手，水杯差點掉在地上。“抱歉。
”他低聲說?！皼]關(guān)系?！蔽壹傺b整理琴弓掩飾心跳的加速。演出很成功。
我演奏了帕格尼尼的《隨想曲》，技巧和情感都發(fā)揮到了極致。臺下掌聲雷動，
但我只注意到前排那雙始終注視我的墨藍色眼睛。演出結(jié)束后，陸景琛堅持要送我回家。
天公不作美，我們剛走出音樂廳就下起了大雨。“等一下。
”陸景琛脫下西裝外套撐在我頭頂，“車停在對面?！蔽覀兠坝昱芟蝰R路對面，
他的外套大部分都遮在我身上，自己卻淋得半濕。上車后，他遞給我一條毛巾：“擦一擦，
別感冒了?！薄澳隳?？”我接過毛巾，注意到他的白襯衫已經(jīng)被雨水浸透，
貼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腰線?！拔覜]事?！彼l(fā)動車子，空調(diào)暖風(fēng)緩緩吹出。雨越下越大，
車窗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燈光。陸景琛專注地開著車，側(cè)臉在雨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前面右轉(zhuǎn)?！蔽抑嘎返溃叭缓蟮谌齻€路口左轉(zhuǎn)就到……”話沒說完，
一輛摩托車突然從右側(cè)沖出，陸景琛猛打方向盤避讓，車子失控滑向路邊。千鈞一發(fā)之際，
他一把將我拉向自己，用身體護住我，同時踩下剎車。車子在刺耳的摩擦聲中停下，
距離路邊護欄只有幾厘米?！澳銢]事吧？”陸景琛立刻松開我，上下檢查?！拔覜]事。
”我驚魂未定，“你呢？”“還好?！彼匦聠榆囎?，“那輛摩托車……”“是故意的。
”我肯定地說，“我看到了車牌，是顧家保鏢的車。
”陸景琛的眼神瞬間變冷：“他派人跟蹤你？”“不止跟蹤?！蔽铱嘈?，
“這兩天我家門口總有陌生車輛，電話也經(jīng)常有奇怪的雜音?！标懢拌〕聊艘粫海?/p>
突然調(diào)轉(zhuǎn)車頭：“你不能回家了?！薄澳侨ツ?？”“我家?！彼喍痰卣f，“至少今晚。
”我想拒絕，但理智告訴我他是對的。顧瑾川的手段我太了解了，他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陸景琛的公寓在市中心一棟安保森嚴的高層建筑里。進門后，
他遞給我一套干凈的衣服：“客房在右邊第二間，浴室有新的洗漱用品?！薄爸x謝。
”我接過衣服，突然注意到他左手腕上一道長長的疤痕，從手腕一直延伸到肘部。
陸景琛順著我的目光看去，迅速拉下袖口遮住傷痕：“早點休息吧?！彼D(zhuǎn)身離開，
背影透著說不出的孤獨。我想叫住他，問那道傷疤的來歷，問他是否也曾像我一樣絕望過。
但最終，我只是默默走向客房，心中滿是酸楚。這一晚，我睡得極不安穩(wěn)。
夢中反復(fù)出現(xiàn)前世那場大火，只是這次，
沖進火場救我的陸景琛沒能活著出來……4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灑進客房，我睜開眼，
一時分不清身在何處。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單氣息，
還有從廚房飄來的咖啡香——陸景琛的公寓。昨晚的驚魂一幕閃回腦海，
那輛突然沖出的摩托車，陸景琛護住我的手臂，以及他手腕上那道觸目驚心的疤痕。
我猛地坐起身，抓過手機，屏幕上顯示七條未讀消息和三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我母親。
我猶豫著要不要回電，門外卻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姜晚晴，你醒了嗎？
”陸景琛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比平時多了幾分柔和。“醒了?！蔽亿s緊理了理睡亂的頭發(fā)。
門開了，陸景琛站在門口，已經(jīng)穿戴整齊，黑色高領(lǐng)毛衣遮住了手腕，
完全看不出昨晚的狼狽。他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咖啡、煎蛋和吐司。
“想著你可能餓了?！彼麑⑼斜P放在床頭柜上，目光禮貌地避開我還穿著他睡衣的樣子。
“謝謝?！蔽医舆^咖啡，溫熱剛好，“昨晚……”“我查過了，那輛摩托車確實是顧家的人。
”他打斷我，聲音冷了幾分，“短期內(nèi)你最好不要單獨行動?！蔽颐蛄艘豢诳Х?，
苦澀在舌尖蔓延：“我不能一直躲在你這里?！薄盀槭裁床荒?？”他反問，
眼神突然變得銳利，“怕人說閑話？還是……怕我？”“都不是?！蔽曳畔卤樱?/p>
直視他的眼睛，“我只是不想連累你。顧瑾川不會善罷甘休的?！标懢拌∽旖俏⑽⑸蠐P，
露出一個近乎自嘲的笑容：“你覺得我會怕他？”“我不是這個意思?！蔽覈@了口氣，
“你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我不想——““吃完早餐洗個澡，衣服已經(jīng)放在浴室門口了。
”他再次打斷我，轉(zhuǎn)身走向門口，“我在書房，有事叫我。”門輕輕關(guān)上，
留下我一個人對著早餐發(fā)呆。陸景琛的態(tài)度忽冷忽熱，像一本翻得太快的書，
我還沒來得及讀懂這一頁，他已經(jīng)翻到了下一章。早餐后，我走進浴室，
果然看到一套嶄新的衣物整齊地疊放在架子上——連衣裙、內(nèi)衣、甚至襪子，尺碼完全正確。
這種被了如指掌的感覺既溫暖又令人不安。熱水沖走了昨夜的疲憊，卻沖不散腦海中的疑問。
陸景琛到底是誰？為什么對我如此了解？又為什么愿意一次次冒險幫我？擦干身體，
我穿上他準備的衣服——一條深藍色連衣裙，剪裁簡約卻處處精致，剛好合身。
鏡中的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成熟幾分，像是刻意要證明什么。走出浴室，我猶豫了一下，
決定去找陸景琛道謝。公寓很大，我沿著走廊尋找書房，路過一扇半掩的門時，
隱約聽到里面?zhèn)鱽韺υ捖暋！啊荒苊半U?！标懢拌〉穆曇魤旱煤艿?，
“顧家不會就這么算了?！薄吧贍敚蠣斠呀?jīng)很不滿了?！绷硪粋€陌生的男聲回答，
“您為了一個女人得罪顧家，不值得?！薄拔业氖虏挥盟??！标懢拌±淅涞卣f。
“但陸氏和顧氏的合作項目……”“出去?！遍T突然打開，一個中年男人匆匆走出，
差點撞上我。他驚訝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終低頭快步離開。我站在門口，進退兩難。
書房里，陸景琛背對著門站在落地窗前，肩膀緊繃?！皩Σ黄?，我不是故意偷聽。
”我輕聲說。他轉(zhuǎn)過身，臉上的怒意還未完全消散：“沒關(guān)系。”陽光從他身后照進來，
勾勒出他修長的輪廓。書房很大，一面墻是書架，
另一面墻卻讓我瞬間僵在原地——那里貼滿了照片、演出海報和剪報，而每一張的主角，
都是我。從大學(xué)時代到現(xiàn)在，甚至有幾張看起來像是中學(xué)時期的我。有我在臺上演奏的，
有我在校園里走路的，有我在咖啡廳看書的……就像一部無聲的紀錄片，
記錄著一個女孩的成長軌跡?！斑@是……”我的聲音哽在喉嚨里。陸景琛沒有解釋，
也沒有試圖遮掩。他站在原地，目光坦然，仿佛早已預(yù)料到這一刻?！澳愀櫸?？
”我艱難地問，后背一陣發(fā)涼。“沒有。”他搖頭，“大部分是公開場合的照片，
演出海報、學(xué)校宣傳冊……”“那這些呢？
”我指著一張明顯是偷拍的我在圖書館看書的照片。陸景琛沉默了片刻：“那是我朋友拍的。
當時我在國外治療，他……想讓我開心點?！薄爸委煟俊薄耙钟舭Y?！彼届o地說，
好像在談?wù)搫e人的事，“母親去世后，我一度無法正常生活。”我走近那面墻，
手指輕輕撫過一張張照片。有些已經(jīng)泛黃，邊角卷曲，顯然被反復(fù)取下來看過。
在一張音樂會的票根旁邊，還別著一朵干枯的小花，像是多年前的紀念品?！盀槭裁词俏遥?/p>
”我轉(zhuǎn)身問他，聲音微微發(fā)顫。陸景琛的目光落在我身后的照片上，
又移回我的臉：“你還記得大一時的那場新生音樂會嗎？”我搖搖頭。
大學(xué)四年我參加過太多演出，早已記不清每一場的細節(jié)?！澳阊葑嗔恕洞膶裣肭贰?/p>
”他的聲音輕柔下來，“那天我本來要去醫(yī)院看母親，但鬼使神差地去了音樂會。
你穿著一條紅裙子，拉完最后一個音符時，
有一束光剛好打在你臉上……”他的描述喚醒了我模糊的記憶。
那確實是我大學(xué)的第一場正式演出，緊張得手心全是汗?！澳翘熘?，我開始關(guān)注你的演出。
”陸景琛繼續(xù)說，“后來母親去世，我被送去國外治療，唯一帶走的，
就是朋友幫我收集的關(guān)于你的消息?！薄八阅愀静徽J識我，只是……迷戀一個幻想？
”我艱難地問。“不?！彼呓徊?，“回國后，我通過朋友認識了你，
只是你從沒注意過我。直到……”“直到我和顧瑾川訂婚。”我替他說完。陸景琛默認了。
我胸口發(fā)緊，不知該如何消化這些信息。一個陌生人多年來默默關(guān)注我，
收集我的每一個瞬間，這既令人毛骨悚然，又莫名地……動人。
“昨晚那道疤……”我換了個話題。陸景琛卷起左袖，
露出那道從手腕延伸至肘部的猙獰疤痕：“最后一次自殺嘗試。父親發(fā)現(xiàn)得及時，
救回了一條命?！蔽移磷『粑p輕觸碰那道凹凸不平的皮膚。他的手臂微微顫抖，
但沒有躲開?！疤蹎?？”我輕聲問?！爱敃r不疼?！彼粗?，“現(xiàn)在想起來，才覺得疼。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刺進我的心臟。
我忽然明白了前世他為何會抱著我的尸體投海——一個曾多次嘗試自殺的人，
太懂得絕望的滋味了?！敖裉煳蚁霂闳€地方?！标懢拌⊥蝗徽f?！澳睦?？
”“我母親的墓地。”一小時后，我們驅(qū)車來到城郊的墓園。天氣陰沉，
冷風(fēng)卷著枯葉在我們腳邊打轉(zhuǎn)。陸景琛手捧一束白色馬蹄蓮，領(lǐng)著我穿過一排排墓碑，
最終停在一塊黑色大理石墓碑前?！瓣懷徘伲?970-2016“——簡單的碑文，
下方刻著一行小字：“音樂與大海的永恒戀人“。陸景琛放下花束，
手指輕輕撫過墓碑：“她生前最愛這片海?！蔽翼樦哪抗馔?，
墓園確實建在一處高地上，可以俯瞰遠處的海平面。灰蒙蒙的天色下，
海水呈現(xiàn)出鉛一般的顏色，沉重而壓抑?！澳赣H是自殺的?！标懢拌⊥蝗徽f，
“服用過量安眠藥，就在家里的鋼琴旁。她留了遺書，說想去海底聽美人魚唱歌。
”我的心揪成一團。前世的我死在火中，而陸景琛的母親選擇了水?；鹋c水，都是毀滅，
卻也都孕育著重生的可能?！澳翘煳冶驹撛诩??！彼^續(xù)說，聲音平靜得可怕，
“但顧瑾川約我去談一個項目，我遲到了兩個小時才回來……”“這不是你的錯。
”我輕聲說?！拔抑??！彼嘈?，“理智上知道，但情感上……”一陣風(fēng)吹過，
墓碑上的花瓣輕輕顫動。陸景琛蹲下身，整理被風(fēng)吹亂的花束：“她走后，我砸了那架鋼琴，
差點燒了整個房子。父親把我送進精神病院，后來又轉(zhuǎn)到瑞士的療養(yǎng)中心。
”我默默站在他身旁，不知該如何安慰。言語在這種痛苦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爸钡接幸惶?，
療養(yǎng)院的電視上播放了一場音樂會?！标懢拌≌酒鹕恚D(zhuǎn)向我，“我看到你在拉琴，
突然就想起了母親說過的話。”“她說什么？”“音樂是唯一不會背叛你的東西。
”他輕聲重復(fù)，“那天之后，我要求回國，開始接受正規(guī)治療。但我再也沒碰過鋼琴，
直到……”“直到在琴行遇見我?！蔽一腥淮笪?。陸景琛點點頭，
目光落在我臉上：“你拉琴時的神情，很像她。但又不一樣——母親演奏時總是帶著憂傷，
而你……”“而我怎樣？”“而你在琴聲中活著，那么熱烈，那么……”他搜索著詞匯，
“充滿希望?！蔽已劭舭l(fā)熱。前世的我到死都不曾真正為自己活過，而這一世，
我發(fā)誓要活得不一樣?！瓣懢拌??！蔽疑钗豢跉?，“如果我說，我曾經(jīng)死過一次，
你會相信嗎？”他微微皺眉，但沒有打斷我。我繼續(xù)道：“不是比喻，是真的死亡。
我被鎖在地下室，大火燒起來，濃煙灌進肺部……”我的聲音開始發(fā)抖，“那種窒息感，
那種絕望，至今還在我的噩夢里。”陸景琛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像是要看穿我的靈魂。
“然后我重生了，回到了訂婚宴那天。”我苦笑，“聽起來很荒謬吧？”出乎意料的是，
陸景琛沒有嘲笑我。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問：“是誰把你鎖在地下室？”“顧瑾川。
”我直視他的眼睛，“為了討好蘇媛?！彼南骂M線條驟然繃緊，
眼中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狠厲：“所以這就是你突然要解除婚約的原因?！薄耙徊糠质?。
”我承認，“另一部分是因為，我不想再活成別人期望的樣子了。
”陸景琛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讓我疼痛：“姜晚晴，我不會讓這種事再發(fā)生。
”他的眼神如此熾熱，像是要把我灼傷。我們站在他母親的墓前，兩個傷痕累累的靈魂，
奇跡般地找到了彼此。“我相信你?！蔽逸p聲說，“就像相信前世那個沖進火場救我的你。
”回程的路上，車內(nèi)一片沉默，但不再尷尬。陸景琛專注地開車，我則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
思緒萬千。手機突然震動，是母親的來電。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敖砬?！
”母親的聲音尖銳刺耳，“你立刻給我回家！顧家來人了，你爸爸氣得血壓都高了！
”我握緊手機：“媽，我已經(jīng)成年了，有權(quán)決定自己的婚姻?！薄胺牌?！
”母親難得爆了粗口，“顧家老爺子親自上門，說你勾引陸家少爺，敗壞門風(fēng)！
你知道這會對家里生意造成多大影響嗎？”我閉上眼，胸口發(fā)悶：“我會回去解釋清楚。
”掛斷電話，我轉(zhuǎn)向陸景?。骸澳芩臀一丶覇幔课腋改浮枰?wù)?。”陸景琛點點頭，
調(diào)轉(zhuǎn)車頭：“我陪你一起去?！薄安唬@是我自己的事?！薄艾F(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
”他的語氣不容反駁。二十分鐘后，我們站在姜家別墅門前。還沒進門，
就聽到里面?zhèn)鱽砀赣H的怒吼和母親的啜泣聲。我推開門，客廳里的爭吵聲戛然而止。
父親臉色鐵青地坐在沙發(fā)上，母親站在一旁抹淚，而對面坐著的，
赫然是顧老爺子和他身后的顧瑾川?！巴砬?！”父親猛地站起來，“你還有臉回來！
”我的目光掃過顧瑾川得意的笑臉，強自鎮(zhèn)定：“爸，媽，我想單獨和你們談?wù)劇?/p>
”“有什么好談的？”父親怒喝，“顧老已經(jīng)把一切都告訴我們了！你不知廉恥，
勾引陸家少爺，還當眾羞辱瑾川！”“事情不是這樣的?！蔽以噲D解釋?！澳鞘窃鯓拥模?/p>
”父親大步走過來，揚起手——一記響亮的耳光。我眼前一黑，臉頰火辣辣地疼。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一個身影已經(jīng)擋在我面前——陸景琛一把抓住父親再次揚起的手腕。
“姜先生?！彼穆曇衾涞孟癖罢堊灾??！备赣H愣住了，顯然沒料到陸景琛會出現(xiàn)。
顧老爺子則冷哼一聲：“陸少爺好大的威風(fēng)，插手別人的家事。
”“姜晚晴已經(jīng)和顧瑾川解除婚約，是自由身?！标懢拌∷砷_我父親的手，
語氣平靜但不容置疑，“如果姜家不歡迎她，我會負責她的安全?！薄鞍踩?？
”顧瑾川譏諷地笑了，“陸景琛，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嗎？”陸景琛沒有理會他的挑釁，
轉(zhuǎn)身看我：“你想留下還是跟我走？”我看了看父親漲紅的臉，母親含淚的眼，
還有顧家爺孫輕蔑的表情，突然明白了——這里從來就不是我的家，
只是一個以愛為名的牢籠?！拔腋阕摺！蔽逸p聲說，然后轉(zhuǎn)向父母，“爸，媽，
等你們冷靜下來，我們再談。”父親還想說什么，被顧老爺子抬手制止：“讓她走。
不知好歹的東西，早晚會哭著回來求饒?！标懢拌科鹞业氖郑?/p>
帶我離開了這個充滿敵意的房子。他的手心溫暖干燥，給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上車后，
我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不是為那一耳光，
而是為前世的自己——那個到死都在討好父母、討好顧瑾川的傻女孩。陸景琛沒有安慰我，
只是默默遞來紙巾，然后發(fā)動車子。直到開出一段距離，他才開口：“去我那里還是酒店？
”“酒店吧?！蔽也粮裳蹨I，“已經(jīng)夠麻煩你了?！彼c點頭，沒再多言。雨又開始下了，
敲打在車窗上，像無數(shù)細小的指尖在叩問命運。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陸景琛，
如果……如果那天在琴行，我沒有主動找你合奏，你會怎么做？”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在擋風(fēng)玻璃上劃出規(guī)律的弧線?！拔視恢钡?。
”最終他說，“等到你注意到我，或者等到我鼓起勇氣走向你。”這個回答讓我心頭一熱。
前世的我們錯過了彼此，而這一世，命運給了我們重來的機會?！爸x謝你?！蔽逸p聲說。
“謝我什么？”“謝謝你等我?！蔽铱聪虼巴饽：挠昃埃耙仓x謝你，
在我重生后第一次見面時，就認出了我?！标懢拌〉氖衷诜较虮P上微微收緊，
但他什么也沒說。雨聲中，我們的心跳漸漸同步，像是一首無聲的二重奏。
5酒店房間的空調(diào)發(fā)出輕微的嗡鳴，我坐在窗邊，看著外面被雨水洗刷的城市。
臉頰上的紅腫已經(jīng)消退，但那一巴掌的刺痛感還留在心里。手機屏幕亮起，
是母親發(fā)來的信息：“晚晴，你爸爸只是一時沖動?；丶艺?wù)劙?，顧家已?jīng)走了。
”我沒有回復(fù)。前世的我會立刻低頭認錯，乖乖回去接受訓(xùn)斥，但現(xiàn)在不同了。
手指劃過屏幕，點開通訊錄，停在“陸景琛“的名字上。半小時前，
他送我到這里后就離開了，說是有事要處理。門鈴?fù)蝗豁懫穑?/p>
我警惕地從貓眼往外看——是陸景琛，手里還提著一個紙袋。“你怎么回來了？
”我拉開門問道。他走進來，把紙袋放在桌上：“給你帶了換洗衣物和晚餐。
”紙袋里是一條淺藍色連衣裙，一套內(nèi)衣，還有幾個保溫盒，散發(fā)著食物的香氣。
我的胃不爭氣地叫了一聲，這才意識到已經(jīng)一整天沒正經(jīng)吃過東西了?！爸x謝。
”我拿出衣物，“你……要不要一起吃？”陸景琛點點頭，在窗邊的小桌前坐下。
我迅速換好衣服，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回到桌前時，
他已經(jīng)擺好了食物——清蒸魚、青菜和一碗熱騰騰的湯?！澳慵业膹N師？”我嘗了一口魚，
鮮美得讓人想哭?！班拧！彼皖^吃飯，動作優(yōu)雅而克制。我們沉默地吃完這頓簡單的晚餐。
收拾餐盒時，我注意到陸景琛左手腕上的疤痕在燈光下格外明顯，像一條扭曲的小蛇，
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痛苦?！澳憬裢碜∧睦铮俊蔽译S口問道。“隔壁房間。
”他遞給我一張房卡，“有事隨時叫我?！蔽医舆^房卡，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一股微弱的電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我們同時縮回手，餐盒差點掉在地上?！氨?。
”他低聲說，耳尖微微泛紅。“陸景琛?！蔽夜钠鹩職庵币曀难劬?，“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他沉默了一會兒，起身走到窗前。雨已經(jīng)停了，但玻璃上還掛著水珠，
在夜色中折射著霓虹燈光。“我以為在墓園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彼穆曇艉茌p。
“你說你收集我的照片，關(guān)注我的演出，但那只是……”我尋找著合適的詞匯，“一種移情？
因為我和你母親相似？”陸景琛猛地轉(zhuǎn)身，
眼中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激烈情緒：“不是那樣的?！薄澳鞘窃鯓?？”我追問。
他大步走回我面前，雙手撐在我椅子的扶手上，將我困在他和椅子之間。
我們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敖砬纭！彼蛔忠活D地說，“我愛了你五年，
不是因為你是誰的女兒，誰的影子，僅僅因為你是你?！蔽业男呐K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
呼吸變得困難。他的眼睛在近距離下呈現(xiàn)出一種深邃的墨藍色，像是暴風(fēng)雨前的海面，
暗流涌動?！拔迥昵暗男律魳窌?，你穿著紅裙子，拉錯了一個音，但沒人發(fā)現(xiàn)，
因為你的表情那么自信?！彼^續(xù)說，聲音低沉，“演出結(jié)束后，你在后臺偷偷吐了吐舌頭，
那個小動作讓我一整晚都在想你?！蔽移磷『粑洃浿饾u清晰起來。
那是我第一次正式演出，緊張得胃絞痛，確實拉錯了一個音，但觀眾似乎都沒注意到。
“后來我打聽到你的名字，開始關(guān)注你的每一場演出。”陸景琛稍稍退開一點，
但目光依然鎖住我，“大三那年，我托朋友邀請你合奏，你拒絕了。
”“我……”記憶的碎片突然拼湊完整，“那是你？
林學(xué)長只說是一個鋼琴系的朋友……”“對，是我?！彼嘈Γ?/p>
“當時我已經(jīng)休學(xué)處理母親的后事，但還是想見你一面?！蔽业难劭舭l(fā)熱。
前世的我們就這樣錯過了，直到死亡將我們短暫地聯(lián)系在一起。
“后來你和顧瑾川訂婚的消息傳出，我……”他的聲音哽了一下，
“我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了。”“那為什么現(xiàn)在……”“因為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樣了。
”他輕聲說，“在琴行，在墓園，甚至剛才……你看我的方式，讓我覺得也許還有希望。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手撫上他的臉頰。他的皮膚微涼，下頜線條緊繃，
像是極力克制著什么?！瓣懢拌??！蔽逸p聲喚他的名字，“如果我說，我也……”話音未落，
他的唇已經(jīng)壓了下來。這個吻輕柔而克制，像是怕碰碎什么珍貴的東西。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只能感受到他唇上的溫度和淡淡的薄荷氣息。當他退開時，我的心臟跳得像是要沖出胸腔。
“對不起?！彼曇羯硢?，“我不該……”“閉嘴?！蔽易ё∷念I(lǐng)帶，將他拉回來，
再次吻了上去。這一次，吻變得熱烈而急切。他的手臂環(huán)住我的腰，將我緊緊摟在懷里，
仿佛要把我揉進骨血。我的手指插入他的發(fā)間，感受著他同樣劇烈的心跳。不知過了多久，
我們才氣喘吁吁地分開。陸景琛的額頭抵著我的，呼吸依然不穩(wěn)：“姜晚晴，你確定嗎？
我有抑郁癥，有不堪的過去，還有一堆家族麻煩……”“我確定?！蔽掖驍嗨?/p>
“只要你也確定，不介意一個被家族拋棄、還帶著一堆麻煩的女人。”他輕笑出聲，
那笑容讓他整個人都明亮起來：“那我們真是天生一對?！蔽覀兿鄵碇乖诖采?，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我受傷的臉頰，手指輕柔地梳理我的長發(fā)?！疤蹎幔俊彼麊??！安惶哿?。
”我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比起前世那場大火，這算不了什么。
”陸景琛的身體僵了一下：“不要再想那些了。這一世，我會保護好你?！薄拔覀兓ハ啾Ｗo。
”我糾正他，然后想起一件事，“對了，你的藥……”“你看到了？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警惕。“嗯?！蔽依蠈嵆姓J，“在公寓的浴室柜里。你還在吃藥？
”他沉默了一會兒：“偶爾。情緒特別低落的時候?！蔽覔纹鹕碜?，
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答應(yīng)我，不要瞞著我。如果你感覺不好，告訴我，我們一起面對。
”陸景琛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我習(xí)慣了獨自處理這些。”“但現(xiàn)在你不再是一個人了。
”我堅持道。他嘆了口氣，妥協(xié)般地點頭：“好。”我們又聊了很多，關(guān)于他的治療經(jīng)歷，
我的音樂夢想，甚至瑣碎的日常喜好。不知不覺中，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泛白?！澳阍撔菹⒘?。
”陸景琛輕輕吻了我的額頭，“我回隔壁房間?！薄傲粝聛??！蔽依∷氖郑熬退X，
我保證?！彼q豫了一下，最終點頭，和衣躺在我身邊。我靠在他懷里，
感受著他均勻的呼吸，漸漸沉入夢鄉(xiāng)。這一覺睡得異常安穩(wěn)，沒有噩夢，沒有驚醒。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時，陽光已經(jīng)灑滿了整個房間，而陸景琛正坐在窗邊的沙發(fā)上，
專注地看著手機，眉頭緊鎖。“早安?！蔽胰嗳嘌劬?，“幾點了？”“下午一點。
”他放下手機，表情有些不自然，“睡得好嗎？”“嗯?！蔽易鹕?，注意到他神色不對，
“怎么了？”陸景琛猶豫了一下，把手機遞給我：“你自己看吧。
”屏幕上是一條新聞推送：《豪門三角戀：顧氏前未婚妻夜會陸氏繼承人》。
配圖是我和陸景琛昨晚在酒店前臺登記的照片，還有一張我們從房間出來的模糊身影。
“這么快就……”我苦笑，“顧瑾川的動作比我想象的還快。”“不止。
”陸景琛點開另一條消息，“我父親要求我立刻回陸家老宅解釋。
”我心頭一緊：“會有麻煩嗎？”“無所謂?！彼柭柤?，“我和父親的關(guān)系本來就不好。
”“因為我？”“不全是。”他站起身，走到床邊坐下，“自從母親去世后，
我們就很少交流了?！蔽椅兆∷氖郑骸拔遗隳阋黄鹑?。”“不行?！彼麛嗳痪芙^，
“父親現(xiàn)在正在氣頭上，說話不會好聽?！薄罢驗槿绱?，我才不能讓你一個人面對。
”我堅持道，“而且，我們已經(jīng)是戀人了，不是嗎？”陸景琛的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最終化為溫柔的妥協(xié)：“好吧。但答應(yīng)我，無論他說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薄拔冶ＷC。
”我們收拾妥當，準備離開酒店時，陸景琛的手機又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臉色微變：“是顧瑾川?！薄敖影伞！蔽艺f，“開免提。”陸景琛按下接聽鍵，
顧瑾川陰冷的聲音立刻傳了出來：“陸景琛，玩得開心嗎？”“有話直說。
”陸景琛的聲音瞬間結(jié)冰?！皠e這么冷淡嘛，表弟?！鳖欒ㄗI諷地說，“我只是想提醒你，
姜晚晴不是什么純情少女。她在床上的表現(xiàn)，我可是最清楚的?！蔽业难核查g凝固，
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角。陸景琛的臉色變得極為可怕，但他控制住了情緒：“說完了？
”“別急啊。”顧瑾川繼續(xù)道，“我手上有更有趣的東西。
比如……你們昨晚在房間里的照片？”我的心沉到谷底。這不可能，我們昨晚只是相擁而眠，
什么都沒做。除非……“你派人監(jiān)視我們？”陸景琛的聲音危險地低沉?！奥斆?。
”顧瑾川笑了，“怎么樣，要不要談?wù)剹l件？”“什么條件？”“很簡單。你離開姜晚晴，
我就銷毀這些照片。否則，明天全城都會看到陸氏繼承人和他表哥的前未婚妻的'艷照'。
”陸景琛的手指捏得發(fā)白，但聲音依然冷靜：“隨你便?！闭f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陸景琛……”我聲音發(fā)抖，“我們昨晚什么都沒做，他不可能有那種照片。
”“但他可以偽造。”陸景琛深吸一口氣，“現(xiàn)在的AI技術(shù)，足夠以假亂真。
”我咬住嘴唇：“那怎么辦？”“先見我父親?！彼鹞业氖郑叭缓笪覀?nèi)フ衣蓭煛?/p>
偽造和傳播淫穢照片是刑事犯罪，顧瑾川不敢真的那么做?！彪x開酒店時，我們格外小心，
但還是在停車場被幾個狗仔圍住了。陸景琛護著我快速上車，甩開了那些人。
“看來我們真的'出名'了?！蔽铱嘀凶鳂返卣f。陸景琛沒有笑，他的側(cè)臉緊繃，
眼神銳利如刀：“姜晚晴，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單獨見顧瑾川，明白嗎？”“明白。
”我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的藥帶了嗎？”“在口袋里。
”“最近一次是什么時候吃的？”他猶豫了一下：“前天?！薄澳愀杏X怎么樣？
”我小心翼翼地問?！斑€好?！彼喍痰鼗卮?，但眼神閃爍了一下。我知道他在撒謊，
但現(xiàn)在不是追問的時候。陸家的老宅在城郊的山上，是一棟占地極大的歐式別墅，
透著不容侵犯的威嚴。車停在大門前，我的胃部因緊張而絞痛。陸景琛似乎察覺到了，
輕輕捏了捏我的手：“記住，無論他說什么，都不要在意?！蔽尹c點頭，
跟著他走進那座看起來更像博物館的豪宅。管家領(lǐng)我們來到書房，
陸父正背對著我們站在窗前，身形挺拔，氣場強大?！案赣H。”陸景琛平靜地喚道。
陸父緩緩轉(zhuǎn)身。他和陸景琛有七分相似，但更加冷硬，眼神銳利如鷹，
一看就是久經(jīng)商場的狠角色?！敖K于舍得回來了？”陸父的目光掃過我，不帶任何感情，
“這位就是姜小姐吧？”“陸伯伯好?！蔽叶Y貌地問候?！白?。”他指了指沙發(fā)，
自己則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像是刻意保持距離，“景琛，解釋一下。
”陸景琛拉著我在沙發(fā)上坐下，聲音平靜：“沒什么好解釋的。我和姜晚晴在一起了。
”“你知道她是誰嗎？”陸父冷冷地問，“顧瑾川的未婚妻！”“前未婚妻。
”陸景琛糾正道，“而且解除婚約是她主動提出的。”陸父的目光轉(zhuǎn)向我：“為什么？
”這個問題直白得近乎粗魯，但我早有準備：“因為顧瑾川不適合我。”“哪里不適合？
”陸父追問，“家世？外貌？還是能力？”“人品?！蔽抑币曀难劬?，“顧瑾川控制欲強，
不尊重女性，還和多個女人保持不正當關(guān)系?！标懜柑袅颂裘迹?/p>
似乎沒料到我會這么直接：“有證據(jù)嗎？”“父親?！标懢拌〔逶?，“您到底想說什么？
”陸父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文件夾，推到我們面前：“自己看吧?！标懢拌〈蜷_文件夾，
里面是一沓照片——我和顧瑾川在各種場合的合影，看起來親密無間。
最上面那張甚至是我們接吻的照片?！斑@些能證明什么？”陸景琛冷笑，
“他們曾經(jīng)是未婚夫妻，有親密舉動很正常。”“再看看這個?！标懜赣帜贸鲆徊渴謾C，
播放了一段錄音?！敖砬纾愫芮宄夷芙o你什么，
也能拿走什么……”顧瑾川的聲音從揚聲器傳出，正是那天在顧家花園涼亭里的對話。
我的心跳加速——陸景琛當時說他沒錄到音，那這段錄音是哪來的？“父親，您派人監(jiān)視我？
”陸景琛的聲音危險地低沉?！拔抑皇潜Ｗo自己的兒子?！标懜钙届o地說，
“現(xiàn)在你明白了吧？這個女人只是利用你擺脫顧瑾川，等風(fēng)頭過去，她就會回到顧瑾川身邊。
”“您根本不了解她?！标懢拌≌酒鹕恚耙膊涣私馕??！薄拔伊私忸櫦?。
”陸父也站了起來，聲音提高，“顧老爺子已經(jīng)放話了，如果陸氏不給出一個交代，
就終止所有合作項目！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嗎？”“錢?！标懢拌∽I諷地說，“對您來說，
永遠只有錢最重要?！薄胺潘粒 标懜该偷嘏淖?，“你母親的悲劇還不夠嗎？
現(xiàn)在又要為一個女人毀掉自己？”這句話像一把刀刺進陸景琛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