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香家的院子里，幾株蔫頭的向日葵低垂著腦袋，就連平日活蹦亂跳的蘆花雞，

也都躲在雞窩旁的陰影里，耷拉著翅膀，沒精打采地刨著土。潘香戴著頂褪色的草帽，

蹲在雞窩旁，將摻著麩皮的剩飯倒進粗陶食槽。十幾只蘆花雞立刻來了精神，

撲棱著翅膀圍攏過來，紅冠子在陽光下鮮艷奪目，晃得人眼暈。它們一邊 “咯咯” 叫著，

一邊低頭啄食，食槽里發(fā)出細碎的聲響。潘香抹了把額角的汗，

藍布衫后背早已洇出深色的汗?jié)n，形狀像朵蔫頭的喇叭花，緊緊貼在她佝僂的背上?！跋銒?！

香嬸在家不？” 院門外突然傳來粗重的腳步聲和喊聲，聲音里裹著濃重的喘粗氣動靜。

潘香直起腰，后腰的老傷又開始隱隱作痛，那是年輕時在地里勞作落下的病根，

每逢陰天下雨或是勞累過度，就會發(fā)作。她扶著雞窩的木架，緩緩轉(zhuǎn)過身，

瞥見院墻上探出一個灰撲撲的腦袋 —— 正是十里村 5 組組長周扒皮。

周扒皮酒紅色的襯衫領(lǐng)口大敞著，露出半截毛茸茸的脖頸，脖頸處還掛著細密的汗珠，

在陽光下泛著油光。他手里攥著半瓶二鍋頭，瓶身外凝結(jié)著一層薄薄的水珠，隨著他的動作，

酒水在瓶中晃蕩。“是周組長啊，” 潘香攏了攏耳邊被汗水浸濕的白發(fā)，

往圍裙上擦了擦沾著雞食的手，“快進來坐?！敝馨瞧ね崎_吱呀作響的木門，

皮鞋故意在門檻上重重蹭了幾下，將鞋底的泥土蹭掉，這才大搖大擺地走進院子。

他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砰” 的一聲，將酒瓶重重磕在石頭上，

驚得幾只正在啄食的雞咯咯叫著散開，撲棱棱地飛到矮墻根下。潘香從井邊舀來一瓢涼水，

倒入一只缺了口的粗瓷碗。碗沿的豁口是多年前不小心摔的，可她舍不得扔，一直用著。

“您慢慢說?！?她將碗遞給周扒皮，目光落在他敞開的領(lǐng)口和通紅的臉上，

聞著撲面而來的酒氣，心里隱隱有些不安。周扒皮仰頭灌下一大口酒，喉結(jié)上下劇烈滾動，

酒液順著嘴角流進襯衫領(lǐng)口，浸濕了前襟?！爸形绲轿壹页燥垼⊥砩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