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時候,院子里來了一位神秘兮兮的算卦老頭。那天,烈日當空,
毒辣辣的陽光炙烤著大地。他走到我家院子門口,聲音沙啞地說自己渴得嗓子眼都快冒煙了,
想進屋討口水喝。奶奶向來心善,沒多想就把他迎進了屋。老頭進了屋,
咕嚕咕嚕喝了一大碗水,抹了抹嘴。他的眼睛滴溜溜地在屋里人臉上掃來掃去。突然,
他把目光定格在二叔身上,煞有介事地說:“這孩子,有運無福啊?!倍迨俏覀兗业尿湴粒?/p>
學(xué)習(x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在那個大學(xué)生還很稀罕的年代,他一路過關(guān)斬將,考上了本科大學(xué),
全村人都羨慕得不行。再看看我爸,初中就輟學(xué)了,早早結(jié)婚生子。我八歲的時候,
他已經(jīng)在為一家老小的生計忙碌奔波。聽到算卦老頭這話,爺爺當時就火冒三丈,
吹胡子瞪眼地說:“你這不是瞎咧咧嘛!純粹是想騙錢,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二叔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什么也沒說。
在他看來,這些神神叨叨的話,聽聽也就罷了,沒必要當真。算卦老頭見爺爺不信,
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紅色的福袋,放在炕上,說道:“喝了你們家的水,
這福袋就當是謝禮送給你們了。記住,這福袋一定要戴在身上,
而且必須戴到二十歲才能取下來,可千萬別不當回事兒,這福袋能保平安呢!
”奶奶滿臉感激地把福袋拿起來,一個勁兒地向算卦老頭道謝。老頭走的時候,還再三叮囑,
一定要把福袋戴在身上,千萬不能摘下來。算卦老頭前腳剛走,
奶奶后腳就想把福袋給二叔戴上。二叔瞅了瞅那福袋,嫌棄地說:“媽,
您看這福袋土里土氣的,過幾天我就回學(xué)校讀書了,戴著它回去,不得被同學(xué)們笑話死?。?/p>
我可不想戴。”奶奶好說歹說,二叔就是不肯戴。二叔眼珠子一轉(zhuǎn),
指著我說:“小安年紀小,給他戴著吧,小孩子戴這個說不定還挺可愛的?!蔽倚∶行“?。
見二叔不愿意戴,奶奶沒辦法,只好把福袋掛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倒是覺得這福袋還挺有意思的,上面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木頭香味。
我沒事兒就拿在手里擺弄,當成個小玩具玩。沒幾天,二叔就開學(xué)了。他背著書包,
提著行李,坐上了離開村子的車??粗嚌u漸遠去,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從那以后,
家里就只剩下我和爺爺奶奶,冷冷清清的。我的爸媽都在省城打工,一年到頭也就回來兩次,
每次回來待不了幾天就又走了。我常??吹綘敔斈棠套谠鹤永锇l(fā)呆,眼神里滿是思念。
我知道,他們肯定是在想二叔,也在盼著爸媽能早點回家。有一天晚上,
爺爺?shù)睦夏隀C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爺爺趕忙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喂,請問是周山的家屬嗎?周山出車禍了,
現(xiàn)在正在醫(yī)院搶救,你們趕緊過來一趟!”爺爺和奶奶一聽,頓時慌了神,臉色煞白。
奶奶的手不停地顫抖,差點把手機都掉在了地上。爺爺趕緊喊上隔壁的大伯,
拉著我就往縣城醫(yī)院趕。一路上,車窗外的風(fēng)呼呼地吹著,可我的心里卻像壓了一塊大石頭,
沉甸甸的。到了醫(yī)院,二叔還在手術(shù)室里搶救。奶奶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雙手捂著臉,
崩潰地大哭起來??拗拗?,她突然一把扯下我脖子上的福袋,
沖我喊道:“這是你二叔的福袋,你憑什么戴在脖子上?是不是你把霉運帶給了你二叔?
”說著,奶奶還用力推了我一把。我被奶奶的舉動嚇了一跳,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
明明是二叔不要戴,才給我戴的呀,怎么現(xiàn)在都怪到我頭上了?我心里委屈極了,
可又不敢吭聲。我心里委屈得要命,可我咬著嘴唇,硬是沒說話,也沒讓眼淚掉下來。
我知道,這個時候大家都很難過,我不能再添亂了。爺爺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不停地嘆氣,
臉上寫滿了哀愁。他的頭發(fā)好像在一夜之間變得更白了,整個人看上去蒼老了許多。
他一門心思都在二叔身上,根本沒注意到我。我默默地走到角落里的椅子上坐下,
離爺爺奶奶遠遠的。我怕他們看到我會更心煩,畢竟現(xiàn)在二叔還生死未卜,
大家的心情都糟透了。平時,爺爺奶奶對我也挺好的,雖然比不上對二叔那么寵愛,
但我也挺知足的。誰讓我爸媽不在身邊呢,我只能把這份渴望親情的心藏在心底。
好在二叔的命大,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搶救,他終于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撞斷了三根肋骨。
當二叔被從手術(shù)室推出來,轉(zhuǎn)到普通病房的時候,
奶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個福袋又戴在了二叔的脖子上,嘴里還念念有詞:“福袋啊福袋,
你可要保佑我家山子快點好起來?!倍暹€昏迷著,病房里靜悄悄的,只有我們?nèi)齻€人。
奶奶看著二叔蒼白的臉,心疼地說:“給你爸媽打電話,讓他們趕緊過來。
”我爸媽都在省外打工,要是回來,坐火車至少要27個小時。我心里既想見他們,
又不想讓他們回來。想見他們,是因為我太想他們了,
渴望得到他們的關(guān)心和疼愛;不想讓他們回來,是因為我知道他們回來待不了多久又得走,
那種離別時的痛苦我實在受不了??晌抑皇且粋€8歲的孩子,我說的話,
大人們根本不會在意。爺爺還是給我爸打了電話,讓他們回來,還讓他們多帶點錢,
因為二叔至少要住一個月的院,這住院費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爺爺掛了電話,
又對奶奶說:“你回去殺只雞,給山子補補身子。這孩子遭了這么大的罪,得好好補補。
”奶奶緩緩站起身,她的眼睛哭得又紅又腫,像兩個核桃。她看著我說:“小安子,
你別在這兒搗亂,老老實實待著,離你二叔遠點,別吵到他?!蹦棠痰脑捯魟偮?,
爺爺也跟著說:“把他領(lǐng)回去吧,醫(yī)院里沒地方給他住,別在這兒添麻煩了?!蔽乙宦牐?/p>
心里一百個不愿意。我不想回家,家里冷冷清清的,只有我一個人。而且我爸媽答應(yīng)回來了,
我想留在醫(yī)院等他們。我連忙搖頭,說:“我不回去,我不搗亂,我就坐在這兒,
保證安安靜靜的。我也不睡覺,就睡在凳子上就行。”說著,我還往后退了幾步,
退到了墻角,生怕爺爺奶奶把我強行帶走。奶奶見我不肯走,也懶得跟我啰嗦,直接走過來,
抓住我的胳膊就往外拽,一邊拽一邊說:“聽話,跟我回家,你都這么大了,該懂事點了。
”我原本想掙扎反抗的,可聽到奶奶說“你懂事點”,我的心里一酸,一下子就沒了力氣。
是啊,我得懂事,爺爺奶奶年紀大了,二叔又出了車禍,我爸媽又不在身邊,
我要是再不懂事,那可就太不懂事了。我是個男孩子,不能哭。我用袖子使勁兒擦了擦眼睛,
對奶奶說:“奶,我聽話,我跟您回家?!蹦棠處е一丶遥铰菲閸珉y走,
每走一步都很費勁。一路上,奶奶走得很快,我在后面小跑著才能跟上。
看著奶奶那枯瘦的背影,我的心里一陣難過。我怕她走得太快會摔倒,
好幾次都想伸手扶她一把,可又不敢。回到家,奶奶顧不上休息,就把家里的小母雞殺了,
燉了一鍋雞湯。我在旁邊幫忙燒火,看著鍋里的雞湯慢慢翻滾,香氣撲鼻而來。
家里的小黑狗也被香味吸引了過來,搖著尾巴,眼巴巴地看著鍋里。我咽了咽口水,
繼續(xù)往灶里添柴。奶奶把鍋里的雞肉都撈了出來,給我留了一個雞腿、幾塊雞肉,
還有一大碗土豆。她對我說:“你自己熱飯吃,晚上要是害怕,就把門鎖好,要是還害怕,
就去你二爺爺家住?!蔽尹c了點頭,看著奶奶把一壇子雞肉抱在懷里,匆匆忙忙地走了。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我的心里空落落的,一種說不出的孤獨感涌上心頭。奶奶走后,
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小黑狗。我把門窗都鎖好了,我不想去二爺爺家住。晚上,
我把小黑狗抱到炕上,讓它陪著我睡覺。小黑狗很安靜,睡得也快,畢竟它才三個月大,
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家伙,我還得保護它呢。我摸著小黑狗的頭,自言自語道:“小黑,
你說爸媽會不會回來看我?”“會呆幾天呢?”“我想吃巧克力,還想吃糖球。
”“噗嗤” 一聲,門外傳來笑聲。我愣了幾秒,外面有人?我看了眼時間,
已經(jīng)凌晨 1 點了,誰在外面?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渾身發(fā)軟。我小時候不睡覺,
奶奶就給我講故事,說小孩晚睡,會被狼人抓走吃掉。狼人很高大,專吃小孩的心臟和腦子。
我蜷縮在被子里,緊緊抱著小黑狗,心想裝睡能不能騙過狼人?我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
我聽見腳步聲,還有鐵門被打開的聲音,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真的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我打開門窗,走到院子里發(fā)現(xiàn)家里的摩托車不見了。
那輛摩托車原本鎖在倉房里,是爺爺奶奶給二叔買的?;瞬簧馘X,雖然買了三年,
已經(jīng)破舊了,但二叔一直當寶貝。怎么辦?摩托車被偷了。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時候,
奶奶回來了,她看見我就問:“站在院子里干什么呢?”“奶,狼人把摩托車偷走了。
” 我用手指了指倉房。奶奶看了眼倉房,快步走了過去,我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我闖禍了。奶奶扭過頭,惡狠狠地罵我:“你是傻子嗎?摩托車被偷了都不知道,
怎么不把你偷走?”這樣的話,我經(jīng)常聽到。每次奶奶生氣,她嘴里都會罵出難聽的話。
那些話像刀子一樣,狠狠地扎在我心里。我真的傻嗎?我很蠢嗎?奶奶使勁推了我一下,
又抬手打了我的頭一下,說:“跟你爸一樣,沒出息。”我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闖禍了,
二叔喜歡的摩托車被偷了。我好像還沒有摩托車重要。也許,我就是沒有摩托車重要。
我低著頭,沒說話,甚至都不敢問奶奶,我爸媽回來了嗎?我怕她冷眼相待,
更怕她說出難聽的話。奶奶走進屋,又說:“傻站著干什么?去山上撿樹枝?!蔽艺驹谠?,
猶豫了很久,鼓起勇氣問:“奶,我爸媽回來了嗎?”奶奶把鍋蓋狠狠地扔在地上,
說:“沒回來?!蔽矣謫柫艘痪洌骸澳撬麄冞€會回來嗎?”我知道奶奶已經(jīng)不耐煩了,
可我忍不住想問。奶奶沒好氣地說:“哪有錢回來?你不好好學(xué)習(xí),
將來就跟你爸一樣是個廢物?!蔽野植皇菑U物,他是個老實人,孝順爺爺奶奶,
可他從來都沒得到過爺爺奶奶的認可,或者說,爺爺奶奶根本就不疼我爸。
二叔彎彎腰掃掃地,奶奶就會笑得很開心,我爸往家打錢少了,奶奶就會不高興,
嘴里念叨著在外面亂花錢??晌疑〉臅r候,奶奶又會一夜不睡陪著我,我好矛盾。
我去山上撿樹枝,撿了很多,奶奶又殺了一只雞,她做飯的時候很安靜,臉上卻皺緊了眉頭,
我試探著說:“奶,我數(shù)學(xué)考了 98 分,語文考了 90 分,王老師告訴我的,
我能跟你去縣城看看二叔嗎?”奶奶沒吭聲,自顧自繼續(xù)做飯。飯菜做好后,
她抱起裝著雞肉的壇子就往外走。我瞧了眼鍋里,竟然沒給我留飯。我趕忙拿起鎖頭追出去,
喊道:“奶,等等我!”奶奶叮囑我:“把門鎖好?!蔽野鸭依锏拈T全都鎖好,
跟著奶奶去了縣城。二叔坐在病床上,臉色慘白得嚇人。我在病房里掃視一圈,
沒瞧見爸媽的影子,心里有點失落。我走到二叔身旁,問道:“二叔,你好點了嗎?
”二叔的嘴唇干裂,聲音沙啞地回答:“好多了?!彼焓置嗣业念^,
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他脖子上掛著的福袋,總覺得這福袋的顏色不太對勁,黑沉沉的,
像是隱隱透出一種不安的氣息。奶奶把爺爺叫了出去,在走廊里低聲嘀咕。
我聽到爺爺說:“我回家去找,今天你和小安子留下?!蔽倚睦锊聹y,
爺爺回家一定是去找那輛摩托車。爺爺叮囑了幾句,便匆匆回家了。病房里只有兩張床,
到了晚上,奶奶說:“小安子,你睡這兒?!蔽矣行┮苫蟮貑枺骸澳?,那你睡哪兒呀?
”二叔也開口說:“媽,再去加張床吧?!蹦棠塘⒖谭瘩g:“加什么床?加床不是得花錢嗎?
你倆快睡?!蹦棠陶f完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我跟了出去,看到奶奶蜷縮在走廊的椅子上。
走廊里人來人往,奶奶占了三個座位,顯得格外孤單。我快步走過去,說:“奶,
咱倆擠一張床睡吧,不用睡這兒。”奶奶閉著眼睛,背對著我,輕聲說道:“回去睡覺,
我打呼嚕,會影響你二叔休息?!蔽抑滥棠绦愿窦痹?,要是再堅持,她肯定會生氣。于是,
我回到了病房,跟二叔說:“二叔,奶不回去了。”二叔猛地抬起頭,眼睛里布滿血絲,
冷冷地說道:“不回就不回,睡覺?!彼乖诖采希帽蛔用勺×祟^。
二叔平時脾氣一直挺溫和,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暴躁?我不敢再多問,輕輕關(guān)掉了燈。深夜,
房間里突然傳來一陣動靜。我睜開眼睛,借著窗外的月光,看到二叔像山羊一樣踱步。
他整個人透出一種詭異的氣息,我不禁感到一陣寒意,內(nèi)心的恐懼蔓延開來。
我想閉上眼睛裝作沒聽見,但二叔突然轉(zhuǎn)過頭,直勾勾地瞪著我,眼睛通紅,
像一只被激怒的公山羊。我猛然想起兩年前,爺爺把家里養(yǎng)了十年的公山羊殺掉了。
那只山羊在臨死前,兩只前蹄跪在地上,還流下了淚水。我曾經(jīng)求爺爺不要殺它,
但我最終被爺爺踢了兩腳,沒能阻止。我的聲音顫抖:“二叔…”二叔站在門口,
目光鎖定我,我根本沒機會跑出去?!岸澹 蔽以俸傲艘宦?,試圖讓二叔清醒過來。
“二叔,你怎么了?”二叔沒有回答,只是死死盯著我,直到他僵硬的嘴巴張開。
我再也忍不住,痛苦地大聲哭喊:“奶!我二叔瘋了!”“奶!”“救命啊!救命!
”我的呼喊聲引來了護士,但病房的門被反鎖了,護士無法進入。
門外傳來護士的聲音:“怎么了?快把門打開!”“打不開,我二叔瘋了?!蔽移疵艉?,
但腿卻軟得不聽使喚,像是失去了力量。我從床上滾到了地上,二叔僵硬地轉(zhuǎn)過頭,
嘴角微微上揚,從桌子上拿起一把水果刀,低聲說道:“殺羊?!蔽也皇茄?!
我趕緊說:“二叔,我是小安子!”二叔一步一步向我逼近,腳步僵硬而沉重。
就在我以為自己難以逃脫的時候,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醫(yī)生和護士沖了進來,
他們把燈打開,迅速將發(fā)瘋的二叔按住。六七個人合力將二叔壓在床上,
他依然瘋狂地喊叫:“小安子,你活著也受罪,干脆死了算了!”二叔說的是什么意思?
他詛咒我死嗎?我活著確實很苦,但我還不想死啊。一位護士阿姨走到我身邊,把我抱起來,
溫柔地問:“孩子,沒事吧?”我搖了搖頭,緊張地問:“我奶呢?”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
奶奶怎么不在?護士阿姨皺了皺眉頭,顯然她并不知道我奶奶是誰。我又問:“阿姨,
你們要把我二叔帶去哪兒?”二叔被打了針,已經(jīng)昏了過去,幾個醫(yī)生圍在他身邊。
護士阿姨說:“給他做檢查,他精神好像出問題了?!毙】h城的醫(yī)療設(shè)備有限,
醫(yī)院本身也不大,二叔的精神確實出了問題,剛才可把我嚇死了。我得去找奶奶,
把這事跟她說。我小跑著到走廊里,仔細看了看,沒看到奶奶的身影。
我又跑到女廁所門口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看見奶奶。奶奶去哪兒了呢?我回到病房繼續(xù)等著,
空蕩蕩的病房里只有我一個人。我實在困得不行,就閉上眼睛睡了。等我再次睜開眼睛,
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了。我發(fā)現(xiàn)隔壁病床上躺著二叔,他打著針,我看他的時候,
他正好也在看我?!岸??!蔽矣悬c膽怯,不敢靠近二叔。他整張臉慘白,眼睛烏黑,
明顯是沒睡好。二叔說:“昨天我怎么了?是不是嚇到你了?”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床邊,
壯著膽子走到二叔身邊,問:“二叔,昨天的事你還記得嗎?”二叔看著我的眼睛,
突然詭異一笑,說:“記得,當然記得,你是一只羊?!蔽覄傁胪笸耍?/p>
手腕卻被二叔一把抓住。他抓得我生疼,疼得我差點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