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雨開端)雨。不是溫柔的春雨，是砸在人身上生疼的夏末暴雨，
帶著一股鐵銹般的腥氣。霓虹燈牌在雨幕中掙扎閃爍——“深藍記憶診療所”。
那幽藍色的光暈，像沉在海底的鬼火，映照著濕漉漉的、空無一人的后巷。我，陳默，
這家診所的主人，或者說，唯一的“醫(yī)生”。一個行走在法律與倫理灰色地帶的記憶修復師。
此刻，我冰冷的指尖正捏著一個銀灰色的神經(jīng)接入器，
細長的金屬探針在慘白的燈光下反射著寒光。它的另一端，
連接著對面沙發(fā)上那個男人的太陽穴。周永昌。本市赫赫有名的地產(chǎn)大亨，
福布斯榜上的?？?，慈善晚宴的焦點。報紙上的他總是笑容可掬，氣度雍容。但現(xiàn)在，
他癱在昂貴的真皮沙發(fā)里，昂貴的西裝被冷汗浸透，緊貼著微微發(fā)福的身體。
昂貴的金絲眼鏡后面，那雙平日里精光四射的眼睛，此刻盛滿了渾濁的恐懼，
像兩潭即將干涸的泥沼。他花了五百萬，買我刪除一段記憶。
一個必須被徹底埋葬的“過去”?！坝涀?，”他的聲音像是砂紙在摩擦生銹的鐵管，
每一個字都在顫抖，帶著濃重的煙酒氣，“只要……只要那段車禍畫面。98年，
臺風‘海燕’登陸那晚，盤山公路……尤其，
尤其那個突然沖到路中間的女人……穿紅裙子的女人……必須徹底抹掉！
一絲痕跡都不能留！”他的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放大，死死盯著我，
仿佛我不是幫他清除污點的清道夫，而是即將把他拖入地獄的判官?！懊靼祝芟壬?。
‘深藍’的宗旨，不留痕跡?！蔽业穆曇羝椒€(wěn)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只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干我們這行，情緒是最大的敵人。知道的秘密太多，任何一絲波動都可能致命。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那一絲莫名的不安。手指穩(wěn)定地按下了接入器側(cè)面的啟動鍵。
嗡——輕微的震動從接入器傳導至指尖。冰冷的金屬似乎瞬間擁有了生命，
貪婪地汲取著周永昌太陽穴的溫度。我的意識像一尾靈活的魚，
順著神經(jīng)電流搭建的無形通道，
猛地扎進了他那片渾濁、充斥著金錢、欲望和……濃重血腥味的記憶之海。瞬間的眩暈后，
感官被強行置換。腥咸！ 濃得化不開的海腥味混雜著雨水和泥土的氣息，
粗暴地灌滿我的鼻腔。這不是記憶診療所消毒水的味道，是死亡邊緣的味道。濕冷！
冰冷的雨水仿佛直接拍打在我的皮膚上，寒意刺骨?？耧L在耳邊凄厲地呼嘯，
像無數(shù)冤魂在哭嚎。黑暗！ 粘稠得如同墨汁，只有兩道被雨水扭曲的慘白車燈，
像垂死巨獸的眼睛，費力地撕開前方的一小片混沌。
景象在意識中鋪展開來——1998年臺風夜的盤山公路。陡峭的懸崖在右側(cè)若隱若現(xiàn)，
深不見底，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左側(cè)是濕滑、布滿了被狂風折斷的樹枝的山壁。
車身在濕滑的路面上劇烈顛簸，每一次甩尾都讓人心驚肉跳。透過模糊的車窗，我看到了。
就在車燈即將掃過的一個急彎處，一個身影，突兀地、決絕地沖到了路中間！
一抹刺目的紅！像黑暗中爆開的一朵妖異血花。那是一個女人。
狂風撕扯著她單薄的紅色連衣裙，濕透的布料緊貼在身上，勾勒出驚惶而絕望的輪廓。
長發(fā)被雨水糊在蒼白的臉上，看不清五官，只有一雙眼睛，透過雨幕和擋風玻璃，
死死地、死死地釘在了駕駛座上！那眼神……不是遭遇意外的茫然，不是求助的哀憐。
是刻骨的仇恨！是孤注一擲的瘋狂！是……同歸于盡的決絕！“找死啊！滾開！”記憶中，
周永昌那年輕卻同樣充滿戾氣的怒吼在我意識里炸開，
帶著極致的恐慌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他的腳，不是踩向剎車，
而是猛地將油門踩到了底！引擎發(fā)出野獸般的咆哮！車身像失控的炮彈，帶著巨大的動能，
朝著那抹絕望的紅影，狠狠撞了過去！“砰——?。?！”不是想象中的撞擊聲，
更像是……血肉之軀被高速鋼鐵撕裂的悶響！ 沉悶得讓人心臟驟停。
女人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破敗玩偶，被巨大的沖擊力拋飛，
在空中劃過一道短暫而凄厲的弧線，重重地砸在引擎蓋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咚”的一聲，
然后滾落，消失在前輪之下。車身劇烈一震。碾壓過什么的顛簸感清晰無比地傳遞過來。
“啊——！”一聲短促、凄厲到變調(diào)的尖叫從女人喉嚨里擠出，
瞬間被風雨和引擎的轟鳴吞噬。周永昌似乎完全嚇傻了，或者說，
被自己下意識的殘忍行為驚呆了，車子歪歪扭扭地沖出去十幾米才勉強剎住。
他大口喘著粗氣，像條瀕死的魚。下意識地，他看向車內(nèi)的后視鏡。鏡子里，
一片狼藉的雨夜公路上，那抹刺眼的紅并沒有消失。
紅色的裙子被泥水和……暗紅色的液體浸透，像一面殘破的旗幟，在狂風中詭異地飄動著。
裙子旁邊，一只蒼白的手無力地伸向虛空，仿佛還在徒勞地想要抓住什么。不是車禍！
是謀殺！ 赤裸裸的，蓄意加速的碾壓謀殺！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凍結(jié)了我的脊椎！
我看到了后視鏡里周永昌那張年輕的臉，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
眼神里最初的驚恐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和……一絲猙獰的狠辣。
他似乎在確認那個女人是否真的死了?！昂簟敝苡啦鲁鲆豢跐釟?，
像是要啟動車子逃離現(xiàn)場。就在這一剎那！“轟隆——?。?！
”一道慘白得幾乎撕裂天幕的閃電，毫無征兆地劈開了濃重的黑暗！
緊隨其后的是震耳欲聾、仿佛就在頭頂炸開的驚雷！慘白的電光如同最精準的舞臺追光，
瞬間照亮了駕駛座側(cè)的車窗！一張臉！一張慘白、扭曲、布滿雨水和……血污的女人臉，
死死地貼在了冰冷的車窗玻璃上！正是剛才被撞飛、碾壓的那個紅裙女人！
她的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頰，額角有一個巨大的豁口，暗紅的血混合著雨水汩汩流下。
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那雙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
瞳孔因為極致的痛苦和怨恨而縮成針尖大小，里面沒有生命的光彩，
只有無邊無際的、要將人拖入地獄的怨毒！她死死地、死死地盯著車里的周永昌！“啊——！
?。 边@一次，是周永昌和我意識深處同時爆發(fā)的、源自靈魂的恐懼尖叫！這根本不是意外！
這個女人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她甚至在被撞飛碾壓后，還掙扎著爬到了車窗邊，
用最后的力量和生命，向兇手投下這最后的、血淋淋的詛咒！
現(xiàn)實與記憶的界限在這一刻變得模糊而危險。我仿佛能感受到車窗玻璃上那冰冷黏膩的觸感，
聞到那濃重的血腥味，看到那怨毒眼神里刻骨的仇恨！“呃！”現(xiàn)實中，我猛地抽了一口氣，
強行切斷了神經(jīng)連接！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襯衫，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幾乎要破膛而出！接入器從我汗?jié)竦氖种谢?，“啪嗒”一聲掉在地毯上。太真實了?/p>
太可怕了！這絕不是周永昌輕描淡寫所說的“意外車禍”！我抬起頭，試圖平復呼吸，
卻對上了周永昌的眼睛。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從沙發(fā)上坐直了身體，臉色比我還要難看十倍，
慘白中透著死灰。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沒有看我，
而是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我身后墻壁上的一塊監(jiān)控屏幕！那是診所內(nèi)部的監(jiān)控，
連接著神經(jīng)接入器的輔助成像系統(tǒng)。為了防止操作意外，
它會模糊地同步顯示一些記憶片段的關(guān)鍵畫面，并非清晰錄像，但足以辨識輪廓和關(guān)鍵信息。
屏幕上，
干擾下的、極其模糊但特征鮮明的畫面——一張貼在車窗上的、布滿血污的、怨毒的女人臉！
正是閃電照亮的那一瞬間！周永昌的身體篩糠般抖了起來，他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我，
眼神里的恐懼瞬間被一種更加陰鷙、更加瘋狂的東西取代——殺意！赤裸裸的殺意！
“你……你看到了什么？！”他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像砂輪在刮擦玻璃，
“剛才……剛才那是什么？！你在看什么？！你他媽的在看什么？！
”他根本不是通過反向神經(jīng)鏈接窺探我的視角！
他是在監(jiān)控屏幕上看到了他最恐懼、最想抹殺的畫面！他以為我看到了不該看的“細節(jié)”！
冷汗順著我的額角滑落。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周先生，
只是接入器短暫波動，捕捉到了一些記憶碎片邊緣的干擾影像，這是正?，F(xiàn)象，
并不代表……”“閉嘴！”周永昌猛地站起來，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指著監(jiān)控屏幕，
歇斯底里地咆哮：“刪除！立刻！馬上給我徹底刪除！包括你腦子里看到的！
還有那個該死的破機器里所有的備份！全部！一點渣滓都不許留！
”他的失態(tài)和恐懼遠超正常范疇。僅僅是一個模糊的干擾畫面，就讓他如此崩潰？
這更印證了我的猜測——那段記憶里藏著足以讓他萬劫不復的秘密！那紅裙女人，
絕對不只是“車禍受害者”那么簡單！“明白，周先生，我這就徹底清除所有數(shù)據(jù)鏈。
”我一邊說著安撫的話，一邊不動聲色地向放著主控電腦的操作臺挪動。
我需要立刻啟動最高級別的物理粉碎程序，并且……給自己留一條后路。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鍵盤的瞬間——“滋啦——?。?！”診所內(nèi)所有的監(jiān)控屏幕，
包括那塊剛剛顯示出恐怖畫面的屏幕，毫無征兆地同時爆發(fā)出刺耳的電流噪音！
密集的雪花點瞬間吞噬了所有畫面！緊接著，連接著神經(jīng)接入器的主控電腦屏幕，猛地一黑！
不是關(guān)機！一個巨大的、仿佛用淋漓鮮血寫成的彈窗，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瞬間覆蓋了整個漆黑的屏幕：【警告：數(shù)據(jù)通道遭遇非法入侵！
制粉碎…】 【粉碎進度：10%… 30%… 70%…】 【…100%… 粉碎完成。
】 【所有本地及云端備份… 已清除?！?【操作日志… 已清除。
】整個過程快得不可思議，前后不到五秒鐘！我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我設(shè)置的層層防火墻，如同紙糊的一般，被瞬間洞穿！
對方擁有遠超我技術(shù)能力的權(quán)限和力量！這絕不是普通的黑客能做到的！
這是……有預謀的、精準的、毀滅性的清除！是誰？！周永昌？他就在我面前，
不可能同時操作！他背后還有人？！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全身，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我猛地看向周永昌。他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臉上的瘋狂殺意被錯愕取代，但當他看到屏幕上那個血紅的“清除完成”提示時，
眼底深處卻飛快地掠過一絲……如釋重負？不對勁！
：【執(zhí)行指令來源：最高權(quán)限指令 - [用戶：林]】 【附加指令：……處理掉修復師。
……確保……不留……痕跡?！?（后面幾個字被干擾得無法辨認）林？！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竄入我的腦海！結(jié)合剛才在記憶里看到的、周永昌年輕時的身份，
以及那個年代可能的關(guān)聯(lián)人物……就在我心神劇震的剎那！“嘀嘀嘀——！
”周永昌放在西裝內(nèi)袋的手機，突然尖銳地響了兩聲！是短信提示音！他下意識地掏出手機，
劃開屏幕。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瞬間變得無比難看的臉。他只看了一眼，瞳孔驟然收縮！隨即，
他猛地抬起頭，再次看向我。這一次，他眼中剛剛消退的殺意，如同被澆了汽油的野火，
轟然爆發(fā)！那眼神，不再有絲毫猶豫和恐懼，只剩下最純粹的、要將我徹底抹除的冰冷決心！
他知道了！他看到了那條命令！那個“林”的命令！他甚至沒有試圖掩飾，
直接將手機屏幕翻轉(zhuǎn)，朝著我晃了一下！雖然距離有些遠，光線也昏暗，
但我還是清晰地看到了那條短信的內(nèi)容，
簡潔、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死亡氣息：【目標已無價值。處理掉修復師?！帧苛郑?/p>
真的是他！林天明！現(xiàn)任市長！那個在報紙上、電視里永遠正氣凜然、勤政愛民的林天明！
當年那個臺風夜，他還只是一個小科員！他怎么會和周永昌的記憶清除扯上關(guān)系？
他為什么要下達這種滅口的指令？！
那個紅裙女人……周永昌……林天明……98年臺風夜……一條冰冷而致命的鏈條，
瞬間在我腦海中成型！我卷入了一個遠比想象中更龐大、更黑暗的漩渦中心！“周先生！
冷靜！我們可以談！”我一邊厲聲喊道，試圖拖延時間，一邊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向后一撞！
“嘩啦——！”我身后那扇連接著診所后巷的、鑲嵌著磨砂玻璃的消防應急門，
被我蓄力已久的一撞直接破開！破碎的玻璃碴子四處飛濺！
冰冷的、夾雜著腥氣的暴雨瞬間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逃！只有逃出去，才有一線生機！
我毫不猶豫，像一顆出膛的炮彈，猛地扎進了外面瓢潑的雨幕和深沉的黑暗之中！身后，
傳來周永昌氣急敗壞的怒吼和沉重的腳步聲！冰冷的雨水瘋狂地沖刷著我的臉，模糊了視線，
但更冷的寒意卻來自心底。林天明！市長！ 周永昌！富豪！ 他們聯(lián)手了！
要讓我這個唯一的知情者徹底閉嘴！我狂奔在濕滑的后巷，污水濺濕了褲腿，
心跳聲在狂亂的雨聲中如同擂鼓。城市的霓虹在遠處閃爍，
卻照不進這條充滿死亡氣息的暗巷。診所徹底完了。 我經(jīng)營多年、賴以生存的“深藍”，
成了一個巨大的、暴露在槍口下的靶子。但我不能停下！ 那個紅裙女人怨毒的眼神，
周永昌踩下油門時的狠厲，林天明那條冰冷的滅口短信……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著我。
我必須活下去！ 我必須知道真相！ 那個被刪除的98年臺風夜，到底隱藏著什么？
那個穿紅裙的女人，是誰？ 為什么過了二十多年，這段記憶還能讓兩位大人物如此恐懼，
不惜殺人滅口？冰冷的雨點砸在臉上，生疼。 更大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而我知道，
那個隱藏在幕后的“林”，絕不會輕易放過我。 被刪除的記憶，仿佛帶著血淋淋的詛咒，
已經(jīng)開始追殺它的清除者。
(第二章：亡命之徒與染血的面館)暴雨像鞭子一樣抽打著這座城市，
也抽打著我這個亡命之徒。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冰冷刺骨，
但更冷的是心底那股揮之不去的寒意。周永昌氣急敗壞的咆哮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林天明那條“處理掉”的短信，像淬毒的冰錐，扎在神經(jīng)上。診所是絕對不能再回去了。
那地方現(xiàn)在就是個精心布置好的屠宰場，等著我自投羅網(wǎng)。我像只受驚的老鼠，
在錯綜復雜、污水橫流的老城區(qū)巷弄里瘋狂穿梭，利用對地形的熟悉，
暫時甩掉了身后沉重的腳步聲。躲進一個散發(fā)著濃重霉味和尿臊味的廢棄報刊亭，
我背靠著冰冷的鐵皮，大口喘著粗氣。雨水順著頭發(fā)、臉頰不斷滴落?？謶诌^后，
是劫后余生的虛脫，但更多的是冰冷的憤怒和必須活下去的執(zhí)念。不能坐以待斃！
我摸了摸身上，錢包和常用手機在診所逃跑時根本沒來得及拿。
幸好……我習慣性地在貼身的內(nèi)袋里縫了一個小型的防水袋。
張不記名的、儲存了少量比特幣的加密U盤；一本幾乎能以假亂真的假身份證（干我們這行，
多條后路是本能）；還有一個沒有任何標簽的棕色小藥瓶。我擰開藥瓶，
倒出兩粒米粒大小、散發(fā)著微苦氣味的白色藥片。
這是“深藍”的副產(chǎn)品——“腦波干擾素”。長期接觸高強度記憶信息，
修復師很容易出現(xiàn)精神過載、甚至被他人強烈情緒記憶反向污染的癥狀。
這藥能有效屏蔽異常腦電波，穩(wěn)定精神。但副作用極大——過量服用會誘發(fā)癲癇，
并暫時干擾甚至屏蔽某些特定頻段的生物信號追蹤。
我懷疑周永昌或者“林”在我身上或者診所里植入了某種生物追蹤器，
否則他們不可能那么快鎖定并遠程粉碎數(shù)據(jù)。這藥，是雙刃劍，
也是我此刻唯一的“隱形衣”。沒有水，我干咽下兩片藥片?？酀奈兜涝谏喔娱_，
帶著一種奇異的麻木感。很快，一股細微的眩暈感襲來，世界的聲音似乎被蒙上了一層薄膜，
心跳也似乎被強行按捺下去了一些。藥效在起作用了。我需要信息！
需要知道那個紅裙女人是誰！需要知道周永昌和“林”恐懼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我需要一個突破口！舊城區(qū)深處，
脈絡——一個利用物理隔絕和層層加密技術(shù)構(gòu)建的、游離在常規(guī)互聯(lián)網(wǎng)之外的“暗河論壇”。
這里魚龍混雜，充斥著各種見不得光的交易和信息。我找到一家黑網(wǎng)吧，
用假身份證開了一臺最角落的機器。屏幕的幽光映著我蒼白而警惕的臉。登錄論壇，
我利用比特幣購買了一個一次性加密通訊通道。然后，
在一個專門交易“歷史塵埃”（指陳年舊案線索）的子版塊，
我匿名發(fā)布了一條懸賞：【高價求購】：98年臺風“海燕”登陸當晚，本市盤山公路區(qū)域，
涉及一名紅裙女性（可能死亡）的相關(guān)信息。
重點：與地產(chǎn)商周永昌及當年公職人員（代號“林”）的關(guān)聯(lián)線索?，F(xiàn)金或BTC支付，
絕對保密?！肯⑷缤链蠛?。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鍋里煎熬。
網(wǎng)吧里劣質(zhì)香煙的氣味和汗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藥效帶來的麻木感下，
是神經(jīng)高度緊繃的刺痛。就在我?guī)缀跻艞?，準備另尋他法時，
屏幕上那個代表加密通訊的小圖標突然瘋狂閃爍起來！有回復了！我立刻點開。
消息來自一個ID是一串亂碼的用戶，內(nèi)容極其簡短，沒有任何寒暄，
直指核心：【紅裙女人叫蘇婉。她沒死透的女兒在城南老街開面館，店名‘蘇記’。
周永昌的命門，在他以為早就處理干凈的‘賬本’，其實在那女孩手里。小心，
有狗聞到味了?！刻K婉！紅裙女人有了名字！ 女兒！她還活著！就在城南！ 賬本！
周永昌的命門！這條信息價值千金！但也像一個滴答作響的定時炸彈！發(fā)送者是誰？
為什么要告訴我？是陷阱嗎？但“有狗聞到味了”的警告又如此真實……沒有時間猶豫了！
無論是陷阱還是生機，城南老街的“蘇記”面館，是我目前唯一的、也是必須抓住的線索！
那個叫蘇婉的女人用生命留下的東西，她的女兒守護了二十多年的東西，
或許就是撕開這黑暗幕布的唯一利刃！我立刻清除了所有瀏覽痕跡，像幽靈一樣離開了網(wǎng)吧，
再次融入雨幕。藥效帶來的麻木感讓我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但思維卻異常清晰。城南老街。
這里與光鮮亮麗的市中心截然不同，充滿了煙火氣和時間的沉淀感。
狹窄的街道兩旁是低矮的老房子，各種小店鱗次櫛比。雨水沖刷著青石板路，
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木頭味、食物香氣和淡淡的煤煙味?！疤K記面館”的招牌很不起眼，
夾雜在一堆雜貨鋪和五金店中間。店面不大，門口支著一個雨棚，里面熱氣騰騰，
幾張簡陋的桌子坐滿了食客。濃郁的骨湯香氣混合著蔥油的味道飄散出來，
在這陰冷的雨天里，竟奇異地帶來一絲暖意。我站在街角的陰影里，仔細觀察著。
透過朦朧的水汽和面館的玻璃窗，能看到柜臺后面忙碌的身影。一個年輕女孩。
她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圍裙，扎著簡單的馬尾，動作麻利地下面、撈面、澆湯、撒蔥花。
側(cè)臉在蒸騰的熱氣中有些模糊，但眉眼間的輪廓……卻像一道閃電，
猛地劈開了我記憶中的陰霾！像！ 太像了！雖然氣質(zhì)截然不同——記憶里是絕望和怨毒，
堅韌和一絲疲憊——但那眉眼、那鼻梁的弧度、甚至抿嘴時下頜的線條……與98年臺風夜，
那個貼在車窗上、血污滿面的女人，至少有六七分相似！她就是蘇婉的女兒！
那個匿名信息沒有騙我！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起來，不是因為藥效，
而是因為一種接近真相的激動和一種莫名的沉重。我深吸一口氣，壓了壓頭上的鴨舌帽，
盡量自然地穿過雨棚下的食客，走到柜臺前。“老板，一碗招牌牛肉面。
”我的聲音刻意放得平穩(wěn)。女孩抬起頭。正面相對，那種相似感更加強烈了。她的眼睛很大，
黑白分明，眼神清澈，帶著一種底層勞動者特有的、看透世事的平靜，
沒有她母親那種刻骨的怨毒，卻有一種深藏的、不易察覺的警惕。她看了我一眼，點點頭，
沒說話，轉(zhuǎn)身熟練地操作起來。等待的每一秒都無比漫長。我觀察著小小的店面，
食客們大多是附近的街坊和工人，大聲談笑，氣氛嘈雜?？雌饋硪磺姓?。面很快好了。
她用一個老舊的粗陶碗裝著，熱氣騰騰，分量很足。她把面端到柜臺上。就是現(xiàn)在！
我迅速掃視四周，確認最近的食客都在埋頭吃面，沒人注意柜臺。
我飛快地將那個儲存了少量比特幣的加密U盤，連同寫有診所暗號密碼的紙條，
一起推到碗邊，壓低了聲音，語速極快地說道：“蘇穗（我猜這是她的名字）？
你母親蘇婉的仇，周永昌欠下的血債，該還了！這里面有能指向他的東西！拿著它，
保護好自己！立刻離開這……”我的話戛然而止！
一股極其強烈的、令人頭皮炸裂的危機感如同冰水澆頭！“嘩啦——?。?！
”面館臨街的大塊玻璃窗，毫無征兆地轟然爆碎！細碎的玻璃渣如同致命的冰雹，
朝著店內(nèi)無差別地激射而來！“啊——！”食客們的驚叫聲瞬間炸開！緊隨其后的，
是尖銳刺耳的、撕裂空氣的厲嘯！“噗！”一顆灼熱的、帶著死亡氣息的彈頭，
擦著我的耳際飛過，狠狠釘入了我身后的木質(zhì)墻壁，木屑紛飛！
灼熱的氣浪甚至燙到了我的皮膚！狙擊？！不！是威力強大的手槍！而且裝了消音器！
聲音被雨聲和玻璃破碎聲掩蓋了大半！
三個穿著黑色雨衣、戴著口罩、只露出冰冷眼睛的男人，如同地獄里鉆出的惡鬼，
踏著滿地的玻璃碎片，兇悍無比地沖了進來！為首的一個光頭壯漢，身材魁梧得像個鐵塔，
手里端著一把加裝了消音器的手槍，槍口還冒著淡淡的青煙。
他陰鷙的目光瞬間鎖定了柜臺后的蘇穗……和我！“都不許動！誰動打死誰！
”光頭的聲音嘶啞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瞬間壓下了店內(nèi)的騷亂。
食客們嚇得魂飛魄散，紛紛抱頭蹲下，瑟瑟發(fā)抖。光頭壯漢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
似乎有些意外我還活著，隨即又轉(zhuǎn)向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但眼神卻異常倔強的蘇穗，咧開嘴，
露出一個殘忍而戲謔的笑容：“蘇家的小丫頭片子？林市長托我代他，向周老板問聲好。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死寂的面館。林市長！林天明！果然是他在主導追殺！
而且目標明確，就是蘇穗！他知道蘇穗手里有東西！那個匿名信息警告的“狗”，
就是林天明派來的！蘇穗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不是因為恐懼，
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聽到“林市長”三個字，她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
里面燃燒的火焰，幾乎和她母親當年貼在車窗上的眼神如出一轍！“林天明……那個畜生！
”她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聲音因為憤怒而扭曲。就在光頭壯漢眼神一厲，
似乎要下令動手的剎那！蘇穗動了！快得超乎想象！她沒有試圖逃跑，也沒有尖叫求饒，
而是猛地掀翻了柜臺上那口滾燙的、正沸騰著高湯的大鍋！“小心！”光頭壯漢怒吼一聲，
下意識地向后躲避。滾燙的、油汪汪的湯汁如同決堤的熔巖，
劈頭蓋臉地朝著沖在最前面的兩個黑衣人潑去！“啊——！”凄厲的慘叫聲響起！
滾燙的湯水淋在皮膚上的聲音令人牙酸！那兩個黑衣人瞬間被燙得滿地打滾，失去了戰(zhàn)斗力。
混亂之中，蘇穗像一頭敏捷的母豹，一把抓住還在震驚中的我的手腕，低吼一聲：“跟我來！
”她拉著我，猛地沖向油膩膩、布滿油煙的廚房深處！“媽的！找死！”光頭壯漢反應極快，
雖然被逼退，但并未被燙傷，他怒吼著，抬槍就射！“砰！砰！”子彈打在灶臺和鐵鍋上，
濺起刺目的火星！蘇穗拉著我沖到廚房最里面的墻壁。這里堆滿了雜物和米面袋子，
看起來毫無出路。但她沒有絲毫猶豫，伸出沾著油污的手，在油膩的墻磚上，
以一種奇特的節(jié)奏，飛快地按了三下！“咔噠……嘎吱……”一聲輕微的機括轉(zhuǎn)動聲響起！
旁邊一個毫不起眼的、堆著空籮筐的角落，一塊墻壁竟然悄無聲息地向內(nèi)滑開，
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黑洞洞的入口！暗門！這小小的、不起眼的面館里，
竟然藏著這樣的機關(guān)！“快進去！”蘇穗用力將我往里一推！“砰！
”又一顆子彈擦著她的肩膀飛過，打在暗門邊緣，石屑飛濺！她悶哼一聲，卻不管不顧，
緊跟著我鉆了進來，反手在門內(nèi)某個地方狠狠一拍！“轟?。 焙裰氐陌甸T瞬間關(guān)閉、落鎖！
將光頭壯漢氣急敗壞的怒吼和砸門的撞擊聲隔絕在外！暗門內(nèi)一片漆黑，
只有我們兩人粗重的喘息聲?？諝庵袕浡还苫覊m和陳舊紙張的味道?！芭距?/p>
”蘇穗摸索著按亮了墻壁上一個開關(guān)。昏黃的白熾燈光亮起，照亮了這個狹小的密室。
我瞬間屏住了呼吸！這根本不像一個面館老板女兒該有的地方！四面的墻壁，
從地板到天花板，密密麻麻地貼滿了東西！
是各種泛黃的舊報紙剪報、手寫的筆記、打印的資料、模糊不清的老照片……所有的內(nèi)容，
都指向同一個核心——1998年臺風“海燕”登陸夜，盤山公路女子墜崖（或被撞）疑案！
焦點，正是她的母親——蘇婉！剪報上觸目驚心的標題：《臺風夜神秘女子墜崖，
是意外還是謀殺？
《紅裙之謎：98年懸案再追蹤》《唯一目擊者林天明稱女子自行跳崖》……手寫的筆記上，
是娟秀卻力透紙背的字跡，記錄著各種疑點：“母親為何冒死攔車？她從不穿紅裙！
”“林天明證詞前后矛盾！他當晚為何出現(xiàn)在盤山公路？”“周永昌車輛維修記錄被篡改！
引擎蓋有凹陷！”“母親死前最后通話：錄音被毀！對象是‘林’？
”而在密室中央一張簡陋的小桌上，放著一臺老舊的筆記本電腦。蘇穗快步走過去，開機，
然后毫不猶豫地將我之前推給她的那個加密U盤插了進去！
“你以為林天明和周永昌為什么這么怕我？”她背對著我，聲音冰冷，帶著刻骨的恨意，
“因為我母親用命扯下來的東西，被我藏了二十年！周永昌以為早就燒掉的‘賬本’，
其實一直在我這里！”電腦屏幕亮起，蘇穗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輸入復雜的密碼。
一個加密文件夾被打開，文件名赫然是——【98年臺風夜交易記錄 - 絕密】！
文件列表展開，
面有照片掃描件、錄音片段（雖然損毀嚴重）、銀行流水、甚至……幾頁手寫的交易備忘錄！
蘇穗點開了其中一份備忘錄的掃描件。我的目光瞬間凝固在文件的最后！
在簽署人落款的地方，是兩個名字：周永昌 （龍飛鳳舞的簽名）另一個名字，
筆跡相對工整，帶著一種刻意模仿的板正，但我絕不會認錯！
那份“清廉獎”申報材料上的簽名，我在新聞里看過無數(shù)次！林天明！當年的小科員林天明！
他竟然直接參與了周永昌的非法交易？！這所謂的“賬本”，
記錄的根本不是簡單的金錢往來，而是涉及當年周永昌發(fā)家過程中，
與林天明（或許還有其他官員）勾結(jié)的權(quán)錢交易、土地非法侵占、甚至可能涉及人命的罪證！
蘇婉，很可能就是因為掌握了這些，才被滅口！“轟！轟！轟！”沉重的撞擊聲如同悶雷，
從暗門外傳來！伴隨著光頭壯漢瘋狂的咆哮和金屬切割的刺耳噪音！他們在用電鋸切割暗門！
厚重的金屬門在劇烈震動！“沒時間了！”蘇穗臉色煞白，
猛地從貼身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塞進我手里！那是一支一次性的、手指粗細的金屬注射器。
里面裝著一種奇異的、散發(fā)著微弱熒光的藍色液體?！澳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