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輕飄飄的,蘇洛的心卻似被巨石壓住,沉甸甸地墜著。
母親的死因,這具身體被斷言的“廢柴”體質(zhì),一切的根源,都指向那塊【傳家玉佩】。
詛咒。
它是一把鑰匙,用以開啟某個諱莫如深的禁忌之地。
而原主,是這詛咒唯一的選定者,唯一能承受其反噬,也是唯一能借用其力量的人。
她的穿越,竟非陰差陽錯的偶然。
冥冥之中,似有一雙無形巨手,早已布下棋局,將她推向這命運的漩渦中心。
徹骨的寒意從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一種被操縱的驚懼感,讓她幾乎窒息。
“啊——!”
一聲凄厲無比的尖叫驟然撕裂蘇府晨間的寧靜。
是蘇婉兒。
蘇洛收斂心神,疾步趕去。
庭院中已亂作一團,下人們慌亂奔走,主母張氏的哭喊聲隱約可聞。
蘇婉兒蜷縮在地,曾經(jīng)嬌嫩的肌膚此刻布滿了可怖的紅疹,部分已開始潰爛流膿,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腥臭。
她痛苦地扭動著,雙手瘋狂抓撓,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鮮血淋漓。
這癥狀,與母親信中描述的“詛咒反噬”初期階段,別無二致。
蘇洛唇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冷弧。
蘇婉兒,果然還是按捺不住,偷偷碰了那【傳家玉佩】。
妄圖竊取不屬于自己的力量,終究引火燒身,自食惡果。
詛咒之力,竟是如此霸道,如此兇險。
主母張氏早已失了平日的端莊,發(fā)髻散亂,淚痕滿面。
“洛兒!快,快救救你妹妹!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她抓住蘇洛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蘇洛的皮肉,語無倫次。
府中醫(yī)士在一旁搖頭嘆息,束手無策。
蘇洛眉宇間掠過一絲精密的計算,她垂下眼瞼,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沉重。
“母親,婉兒妹妹這癥狀,來勢洶洶,極為詭異。若我所料不差,恐怕與蘇家那塊【傳家玉佩】有些關(guān)聯(lián)?!?/p>
張氏聞言,身體劇震,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玉佩?”
“女兒曾在一本家族禁閱的古籍中見過類似記載?!碧K洛的語氣平靜無波,“要解婉兒妹妹此刻的危難,或許……需要借助玉佩之力。”
這是她奪回玉佩的絕佳時機。
張氏此刻已是六神無主,唯一的念頭便是救女兒的性命。
“玉佩!快!快去將那塊玉佩取來!”她對著身后的管事急聲嘶喊。
片刻之后,管事捧著一個塵封的錦盒匆匆返回。
張氏顫抖著雙手,打開了盒蓋,露出了那塊造型古樸、黯淡無光的玉佩。
蘇洛伸出手,接過玉佩。
入手一片冰涼,仿佛握著一塊萬年玄冰。
她轉(zhuǎn)向面色痛苦的蘇婉兒。
“我只能勉力一試。此法古籍中亦記載為兇險之法,成敗……難料。”
她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先封住蘇婉兒幾處大穴,穩(wěn)住其心脈。又從藥囊中取出幾味草藥,簡單處理后敷在潰爛最嚴重的幾處。
蘇婉兒喉間的嗚咽稍歇,但皮膚的潰爛并未停止,只是蔓延的速度似乎減緩了些許。
蘇洛自然沒有使出全力。她要蘇婉兒活著,但更要這詛咒成為一柄懸在蘇婉兒與張氏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
如此,方能徹底掌握主動。
夜深。
蘇洛回到自己的房間,屏退了所有下人。
她將那塊【傳家玉佩】攤開在掌心。
玉佩觸及掌心的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磅礴力量,如九天銀河倒灌,猛然沖入她的經(jīng)脈!
撕心裂肺的劇痛傳遍四肢百骸,仿佛有無數(shù)鋼針在她體內(nèi)瘋狂攢刺,要將她的每一寸骨骼、每一條經(jīng)脈都碾成齏粉。
蘇洛悶哼一聲,額角青筋根根暴起,豆大的汗珠從鬢角滾落,瞬間浸濕了衣襟。
她死死咬緊牙關(guān),強忍著這非人的折磨。
母親信中提及的那段晦澀功法,此刻卻異常清晰地在腦海中飛速閃現(xiàn),每一個字都化作烙印。
她艱難地嘗試按照功法所述,引導(dǎo)那股在她體內(nèi)橫沖直撞的狂暴力量。
先前吸收的淬體丹殘余藥力,在這一刻似乎被徹底激發(fā),竟主動與那股霸道的力量糾纏、碰撞。
【傳家玉佩】幽幽地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那光芒如水波般將她籠罩。
她的身體,開始發(fā)生著難以言喻的奇異變化。
原本因穿越而來的“萬毒不侵”體質(zhì),似乎對這股詛咒之力既感到親近,又本能地排斥。
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體內(nèi)激烈沖突,相互吞噬,最終卻又詭異地開始融合。
一種全新的,似乎能夠駕馭這詛咒之力的特殊體質(zhì),正在痛苦的煎熬中緩慢孕育,破繭而出。
極致的痛苦,瀕死的掙扎,卻也預(yù)示著破而后立的新生。
蘇府之外,夜色如墨。
數(shù)道黑影如融入暗夜的鬼魅,悄無聲息地向蘇府深處潛行。
“傳家寶已生異動。家主有令,不惜任何代價,將其奪回?!?/p>
為首一人嗓音低沉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
他們是秦家派出的第二批人馬,每一個都散發(fā)著比先前那些刺客更為凝練和危險的氣息。
這些人,顯然已不在乎是否會暴露秦家的身份。
蘇府的護衛(wèi)在他們面前,如同土雞瓦狗。
幾聲短促的慘叫劃破夜空,隨即被黑暗吞噬,濃郁的血腥味開始在空氣中悄然彌漫。
蕭景辰的身影幾乎在同時如從天降,手中長劍已然出鞘,清冷的劍光如匹練般劃過,瞬間擋住了數(shù)名黑衣人的攻勢。
“秦家,當(dāng)真是陰魂不散?!?/p>
他的聲音比夜色還要冰寒幾分。目光在觸及蘇洛房間方向時,卻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凝。
一股極為奇異、從未感受過的氣息,正從那邊若有若無地散發(fā)出來。
那氣息,帶著一絲令人心悸的原始與危險。
他心中困惑頓生。
蘇洛的身上,究竟還隱藏著多少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蘇洛房間的門,被一只穿著夜行軟靴的腳狠狠踹開!
一名手持雪亮短刀的秦家高手閃身闖入,雙目在黑暗中閃爍著赤紅的光芒,顯然是感應(yīng)到了玉佩強烈的力量波動。
“交出玉佩!”
蘇洛依舊盤膝坐在榻上,此刻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的瞳孔深處,仿佛有暗紅色的漩渦在緩緩流轉(zhuǎn),那是一種經(jīng)歷過極致痛苦后淬煉出的平靜,也是新力量初生時的鋒銳與不羈。
她沒有開口。
只是抬起了右手,蒼白修長的指尖在空中輕輕一點。
一股無形的、帶著死寂意味的力量波動,悄然以她為中心散開。
闖入者身側(cè)窗臺上的一盆蘭花,葉片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卷曲,最后化為一蓬灰黑的粉末,生機徹底斷絕。
那名秦家高手心頭猛地一跳,前沖的攻勢不由自主地緩了一瞬。
蘇洛的另一只手,不經(jīng)意間劃過自己手臂上被剛才碎裂門框木屑擦出的一道細小傷口。
傷口處,竟泛起一層極淡的熒光,幾乎是轉(zhuǎn)瞬之間,那傷口便已愈合,光潔如初。
“妖術(shù)!”
那高手壓下心中的驚疑,怒喝一聲,強提內(nèi)力,再次持刀撲上。
蘇洛眼神陡然一凜。
體內(nèi)那股新生的力量因她的意志而奔騰。她嘗試著,將所有意念高度集中。
一股比剛才更為強勁的波動,【嗡】的一聲,如水面投下巨石般猛然擴散!
那名秦家高手前沖的身體,驟然一滯,仿佛瞬間陷入了無形卻又粘稠無比的泥沼之中,每一個動作都變得異常遲緩。
他眼中終于露出了無法掩飾的駭然與恐懼。
蘇洛抓住這轉(zhuǎn)瞬即逝的破綻,身影如離弦之箭般射出,看似柔弱無骨的一掌,卻帶著沛然莫御的力道,印向?qū)Ψ降男乜凇?/p>
【砰】!
一聲悶響。
那人如遭重錘轟擊,口中鮮血狂噴,身體像一只斷了線的風(fēng)箏般倒飛出去,狠狠撞塌了半面墻壁,激起漫天煙塵。
庭院中的激烈打斗,也因這邊的巨大動靜而出現(xiàn)了片刻的凝滯。
所有人,包括蕭景辰和其余的秦家高手,都不約而同地望向蘇洛房間的方向。
秦家高手們的臉上,布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蕭景辰那雙深邃的黑眸中,也清晰地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震動。
蘇洛……剛才那一擊所蘊含的力量,詭異,霸道,且強大無比。
她竟然能正面擊退一名玄階中期的好手!
蘇洛扶著殘破的門框,臉色比月光還要蒼白幾分。
體內(nèi)一陣陣難以抑制的空虛感襲來,剛才那一擊,幾乎抽空了她體內(nèi)初生的所有力量。
她大口喘息,平復(fù)著翻騰的氣血,同時也在飛速審視著這股新生的力量。
它與她的情緒、她的意念,似乎有著某種神秘的緊密相連。
駕馭它,需要極高的精神集中和控制力。
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失控,甚至反噬自身。
這是天大的機緣,卻也潛藏著莫測的隱患。
她必須盡快徹底掌控它,至少,要能做到自如運用,而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一擊之后便近乎脫力。
庭院中的秦家余孽,見蘇洛竟爆發(fā)出如此詭異強大的實力,再看看一旁劍氣凌厲、顯然游刃有余的蕭景辰,知道今夜的任務(wù)已再難完成,甚至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為首之人眼中閃過一絲不甘與決絕,當(dāng)機立斷地低喝。
“撤!”
幾道黑影毫不戀戰(zhàn),迅速向幾個不同方向突圍,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蕭景辰并未立刻追擊,他身形一晃,已來到蘇洛門前。
“你,還好?”
他仔細端詳著蘇洛蒼白的臉,試圖從她平靜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
蘇洛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因脫力而帶著一絲沙啞。
“暫時……還死不了?!?/p>
“剛才那是什么力量?!笔捑俺降哪抗饴湓谒琅f微微顫抖的指尖。
這不是他所認知,或聽說過的任何一種內(nèi)力,也非任何正統(tǒng)或邪門的武技路數(shù)。
蘇洛抬眸,迎上他深沉的視線。
“蕭世子。看來,我們之間的合作,似乎可以更深入一些了?!?/p>
蕭景辰沉默著,沒有反駁。
他親眼目睹了她身上發(fā)生的不可思議的蛻變,這股力量,讓他不得不重新評估蘇洛的價值與潛力。
“秦家背后,恐怕牽扯著一個遠比我們想象中更為龐大的勢力?!笔捑俺骄従忛_口,聲音低沉,“他們處心積慮地尋找蘇家的【傳家玉佩】,似乎,是為了開啟某個被遺忘的古老遺跡,以圖獲得某種禁忌的力量。”
蘇洛心中劇烈一動。
“遺跡?”
“關(guān)于這玉佩的秘密,我已掌握了一部分?!碧K洛沒有隱瞞,坦然迎向他的目光,“但我需要更多的線索,才能拼湊出完整的真相。”
兩人相視一眼,夜風(fēng)拂過,帶來一絲寒意,卻也吹散了些許迷霧。
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以及……更深層次的探究與合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