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過是她的替身?！诡櫻绫蔽侵业亩?，嗓音冰冷又癡迷。他說這話時，
林清瑤的骨灰就放在我們婚房的床頭柜上。她死了。她死在了我們的「新婚」蜜月旅行途中，
一場突如其來的雪崩。所有人都歌頌顧宴北的深情，說他愛林清瑤愛到了骨子里，
連新娶的妻子都必須是她的翻版。他們也憐憫我，一個可悲的、活在別人影子里的贗品。
直到林清瑤死后第七天，我按照顧宴北的吩咐，
去整理她的遺物——那些他視若珍寶、不許任何人觸碰的、「清瑤的靈感手札」。
在書房最隱秘的保險箱里，我找到了一本日記。日記的扉頁，是娟秀又陌生的字跡，
寫著林清瑤的名字。可翻開第一頁，那字跡，我卻熟悉到刺骨?！鞘俏沂鶜q時，
模仿遠房小姨的簽名，練了三個月才成型的字體。日記里，詳細記錄著她如何觀察我，
模仿我，從穿衣風格到說話的語氣，從我偶然哼唱的不成調的歌，到我寫在廢紙上的詩。
那些我以為早已遺失在時光里的、獨屬于我的秘密，竟被她一筆一劃，偷梁換柱，
活成了她的日常，成就了她的才情。她活成了我。而我，成了她的替身。這個世界，
真是荒唐得可笑。1 葬禮上的替身林清瑤的葬禮盛大而悲戚。顧宴北一手操辦，極盡奢華，
仿佛要將整個世界的哀思都堆砌在這座名為「林清瑤」的墳塋之上。他站在最前方，
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面容憔悴，眼底布滿紅血絲，卻依舊挺拔如松。
媒體的長槍短炮對準他，捕捉著他每一個痛徹心扉的表情?！割櫩傉媸乔樯盍x重啊，
林小姐在天有靈，也該瞑目了?！埂甘前?，
聽說顧總結婚也是因為新夫人眉眼間有幾分林小姐的神韻……」
竊竊私語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我穿著顧宴北親自挑選的黑色長裙，站在他身后不遠處，
一個微妙又尷尬的位置。我是他的新婚妻子，沈念初。一個在所有人眼中，
憑借著幾分相似的皮囊，僥幸爬上顧太太位置的替身。顧宴北沒有看我一眼。
從林清瑤出事到現(xiàn)在，整整七天，他除了用命令的口吻讓我「安靜點」、「別給清瑤丟人」
、「學學清瑤的得體」之外，沒有對我說過一句多余的話。哦，除了昨晚。
在我試圖反抗他帶著濃重酒氣和悲傷的侵犯時，他死死掐著我的下巴，
猩紅的眼睛里映出我的臉，卻咬牙切齒地低吼：「清瑤，為什么死的不是她……」那個「她」
，自然是指我。我木然地看著他的背影，聽著司儀用沉痛的語調念著悼詞，
細數(shù)著林清瑤短暫卻輝煌的一生?！钢嗄暝O計師，才華橫溢，溫婉善良……」
每一個贊美的詞，都像一根針，細細密密地扎在我心上。因為那些所謂的「才華」，
那些被顧宴北珍藏的「靈感手稿」，有很多，最初的雛形，都源自于我。這個秘密，
在我心底腐爛發(fā)酵，幾乎要將我整個人吞噬?？晌疫€不能說。我沒有任何證據(jù)。
誰會相信一個卑微的替身，去污蔑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被捧上神壇的白月光？
2 書房里的秘密葬禮結束后，顧宴北把自己關在書房，整整一天一夜。出來的時候，
他眼中的紅血絲更重，下巴上也冒出了青黑的胡茬，平添了幾分頹廢的破碎感。
他遞給我一把鑰匙?！盖瀣帟勘ｋU箱的鑰匙?！顾穆曇羯硢〉脜柡Γ改闳?，
把她所有的手稿、日記，都整理出來，掃描備份，然后原件交給我。」我接過鑰匙，
冰冷的金屬硌得我掌心生疼。「為什么是我？」我忍不住問。他扯了扯嘴角，
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因為你，最像她啊?？吹侥?，我才能假裝，她還在?！拐f完，他轉身，
踉蹌地回了臥室，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呵，又是這樣。因為我像她。
林清瑤是著名的空間設計師，而我，大學學的也是環(huán)藝。只是畢業(yè)后，因為種種原因，
并沒有從事相關工作，反而成了一個……顧宴北的附屬品。當年，
顧宴北和林清瑤是設計學院的金童玉女，他們的愛情故事被傳為佳話。而我，
只是林清瑤隔壁班一個不起眼的普通女生，偶爾在圖書館和畫室能碰到他們。
林清瑤總是笑得溫柔，會主動和我打招呼，夸我的速寫有靈氣。
顧宴北則永遠是眾星捧月的那一個，矜貴，疏離，目光從不為誰停留。我做夢也沒想到，
有一天我會嫁給他。更沒想到，是以這樣一種屈辱的方式。
3 日記中的真相林清瑤的書房很大，幾乎占據(jù)了別墅整個北面。一面墻的書柜，
擺滿了各種設計類書籍和獎杯。另一面墻，掛著她各個時期的設計作品和獲獎照片。
照片上的她，永遠笑得自信、從容、光芒萬丈。顧宴北曾指著那些照片對我說：「念初，
你要學的，就是清瑤的這份從容。哪怕心里再苦，面上也要云淡風輕?！刮耶敃r麻木地點頭。
如今想來，只覺得諷刺。保險箱在書柜最隱蔽的角落，偽裝成了一本厚重的精裝書。
我用鑰匙打開，里面滿滿當當，全是各種筆記本和文件夾。最上面一層，
是幾本裝幀精致的皮面日記。我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手，翻開了標記著最早年份的那一本。
扉頁，果然是林清瑤秀麗的字跡，寫著她的名字和日期。可再往后翻，
當那些熟悉的、屬于我自己的筆觸映入眼簾時，我的心臟還是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痛得幾乎要停止跳動。那是我高三時的日記格式。是我為了練字，
特意模仿一位書法家的風格，一筆一畫寫出來的。這種字體，非常小眾，甚至有些稚嫩。
林清瑤，她是什么時候開始，連我的字體都要模仿的？我迫不及待地往后翻?！甘氯?，
陰。今天在畫室外面，看到隔壁班那個叫沈念初的女生在哭。她好像弄丟了很重要的顏料，
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被遺棄的小貓。顧宴北從旁邊路過，
竟然停下來問了她一句。雖然只是『同學，你沒事吧』，但我還是很不高興。她憑什么？」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這一幕，我記得。那天我省吃儉用很久才買的一套進口水粉顏料不見了，
急得在畫室外掉眼淚。顧宴北確實問了我一句，我當時受寵若驚，只記得他聲音很好聽，
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原來，林清瑤也在。原來，從那么早的時候，她就開始「關注」我了。
4 模仿者的日記日記還在繼續(xù)?！甘挛迦眨?。沈念初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棉布裙子，
上面有很淡的梔子花暗紋，是她自己畫的嗎？她頭發(fā)很長，黑黑的，襯得皮膚很白。
顧宴北今天又多看了她一眼。不行，我也要去買類似的裙子?！埂甘率?，雨。
我學著沈念初的樣子，把頭發(fā)拉直了，也穿了白裙子。顧宴北果然夸我『今天很清純』。呵，
沈念初，你拿什么跟我比？」我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原來，我大學時期那段時間，
總覺得林清瑤的穿衣風格和發(fā)型在悄悄向我靠攏，不是我的錯覺。她不僅模仿，還在日記里，
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輕蔑地記錄著。憤怒和屈辱像潮水般將我淹沒。我一把合上日記，
胸口劇烈起伏。不行，我不能就這么被情緒裹挾。我要冷靜。我要找到更多、更直接的證據(jù)。
這些日記，只是她病態(tài)模仿的記錄，還不足以證明她竊取了我的「才華」。
我將目光投向那些厚厚的文件夾，上面大多標注著「設計草稿」、「靈感隨筆」。
5 初稿的背叛我打開一個名為「初稿-江南水鄉(xiāng)系列」的文件夾。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A4紙，上面用鉛筆勾勒著各種設計草圖，
旁邊還有密密麻麻的修改筆記和靈感標注。這個系列是林清瑤的成名作之一，
曾獲得國內(nèi)外多個設計大獎。顧宴北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贊嘆過這個系列的巧思和意境，
說這是林清瑤最具代表性的風格?？僧斘业哪抗庥|及那些草圖的細節(jié)，
那些獨特的線條處理方式，那些對傳統(tǒng)元素的解構與重組……我的血液幾乎要凝固了。
這些……這些分明是我大二那年暑假，去烏鎮(zhèn)寫生時畫在本子上的隨筆！
當時我并沒有想過要將它們發(fā)展成完整的設計，只是單純地記錄靈感。
那個本子后來被我不小心遺失在了學校的舊畫室。我為此懊惱了很久。
因為本子里除了烏鎮(zhèn)的寫生，還有我很多零散的、不成體系的設計構想。
我一直以為它早就被當做廢紙?zhí)幚砹?。怎么會……怎么會出現(xiàn)在林清瑤的文件夾里，
還變成了她的「成名作」？！文件夾的角落，還有幾張彩色的平面效果圖。那熟悉的配色，
那獨特的材質肌理表達……我猛地站起身，沖到書房另一側，那里有一個不起眼的儲物柜。
我記得林清瑤曾經(jīng)說過，她的一些「早期不成熟的作品」都鎖在里面。
我的手因為激動而顫抖，好幾次才將鑰匙對準鎖孔。柜子打開，
里面果然堆放著一些畫卷和本子。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我遺失多年的、封面已經(jīng)有些泛黃的速寫本。
6 速寫本的秘密我?guī)缀跏菗溥^去，搶救一般地將那個速寫本抱在懷里。翻開它，
里面的一筆一劃，都是我青春歲月最鮮活的印記。那些對江南水鄉(xiāng)的獨特感悟，
那些對光影和空間的稚嫩探索，那些天馬行空的、不切實際的奇思妙想……全都在這里。
與文件夾里那些所謂的「林清瑤初稿」，高度重合！只是，我的速寫本上，標注的日期，
遠遠早于林清瑤那個系列作品的發(fā)表日期。鐵證如山！林清瑤，她不僅模仿我的外在，
她還偷竊了我的思想，我的才華，我的人生！她用我的心血，鋪就了她光芒萬丈的星途！
而顧宴北……他愛上的，究竟是誰？是那個精心偽裝、靠竊取他人成果來包裝自己的林清瑤？
還是……林清瑤身上，那些屬于「我」的影子？這個認知讓我不寒而栗。
一種混合著憤怒、悲哀、荒謬的復雜情緒在我胸中激蕩，幾乎要沖破我的喉嚨。
我抱著速寫本，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竾I——」強烈的惡心感涌上來，我捂著嘴，
沖出書房，奔向衛(wèi)生間。趴在馬桶邊，我吐得撕心裂肺，
仿佛要將這些年積壓的所有委屈和惡心，都一并吐出來。
7 顧宴北的質問我不知道吐了多久，直到胃里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只剩下酸澀的膽汁。
我扶著墻壁，虛脫地站起來，看著鏡子里那個臉色慘白、形容狼狽的自己。過去的沈念初，
在這一刻，好像也隨著那些污穢物一起，被徹底清除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個眼神冰冷、帶著決絕恨意的靈魂。我回到林清瑤的書房，
將那個速寫本和那本日記小心翼翼地收好，藏進了我自己的行李箱最深處。
至于顧宴北讓我整理的那些「林清瑤的手稿」，我只是面無表情地將它們一一掃描，
然后按照他的要求，放在了他臥室的床頭。做完這一切，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我一夜未眠，
卻絲毫感覺不到疲憊，反而有一種異樣的亢奮。顧宴北從臥室出來時，
看到的就是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冷靜地喝著水的我。他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么早起，
而且看起來……太平靜了。平靜得不像一個剛剛失去「摯愛替身原型」的、悲痛的模仿者。
「整理好了？」他沙啞地問，眼神帶著審視?！膏??！刮曳畔滤?，直視著他的眼睛，
「顧總，我想，我們是不是該談談我和林清瑤的事情了？」不是用那種卑微的、乞求的語氣。
而是用一種平等的，甚至帶著一絲壓迫感的語氣。他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悅我的「僭越」。
8 替身的反擊「你想談什么？」顧宴北的語氣冷了下來，「念初，
我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清瑤剛走，你現(xiàn)在最應該做的，是安靜地待著，
扮演好你『顧太太』的角色，而不是……」「而不是試圖取代她，是嗎？」我接過他的話，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句話，他以前經(jīng)常對我說。每當我表現(xiàn)出一點點屬于「沈念初」
的個性和喜好時，他就會用這種摻雜著警告和失望的眼神看著我，然后說：「念初，你很好，
但你不是清瑤。不要試圖變成她，你變不成。你只要做你自己，安靜地……像她就好。」
多么諷刺。他讓我做自己，卻又時時刻刻用林清瑤的模子來框住我。
顧宴北的臉色更沉了：「你知道就好。有些東西，不是你的，就不要妄想?！埂副热?，才華？
」我輕輕吐出三個字。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眼神瞬間變得凌厲：「沈念初，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直視著他深不見底的眸子，「我只是突然覺得，
林清瑤似乎……并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完美，也沒有我從前以為的那么遙不可及?！埂缸】冢 ?/p>
他低吼一聲，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你不準這么說清瑤！
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評價她？」疼痛讓我瞬間清醒。是的，
在沒有足夠的證據(jù)將真相徹底砸在他臉上之前，任何言語上的挑釁，都只會激怒他，
讓他更加警惕。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眼底的恨意，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宴北，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太想她了，
也太想……太想像她一樣優(yōu)秀，得到你的認可……」這副示弱的模樣，顯然取悅了他。
顧宴北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但依舊沒有放開我，眼神復雜地看著我，
帶著一絲熟悉的、審視「替身是否合格」的挑剔。「記住你的本分?！?/p>
他最終冷冷地丟下這句話，甩開我的手，徑直走向餐廳。我看著他決絕的背影，
慢慢握緊了發(fā)紅的手腕。顧宴北，林清瑤。這場戲，才剛剛開始。你們欠我的，
我會一點一點，連本帶利地討回來。9 監(jiān)視下的調查接下來的日子，
我表面上恢復了以往的「溫順得體」，
扮演著一個沉浸在悲痛中、努力模仿白月光的合格替身。顧宴北似乎對我之前的「反?！?/p>
略有放下戒心，但依舊保持著距離和掌控。他會要求我穿林清瑤生前最喜歡的衣服款式，
用她慣用的香水，甚至模仿她看書時微微蹙眉的小習慣。每一次，我都順從地照做。
心底卻在冷笑。這些所謂的「林清瑤的喜好」，有多少是她自己真實的偏好，又有多少，
是從我這里「借鑒」去的呢？我已經(jīng)分不清了。或許，連林清瑤自己，到最后也分不清了。
一個活在別人影子里的人，模仿得再像，也終究是失去了自我?？杀?，又可恨。
我利用顧宴北白天去公司的時間，開始更深入地調查。林清瑤的社交圈，她的工作伙伴，
她大學時期的老師和同學……我需要找到更多能佐證她模仿我、竊取我成果的旁證。蘇晚，
是我大學時期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性格爽朗，后來成了一名小有名氣的時尚博主。當年，
她就曾半開玩笑地對我說：「念初，你有沒有覺得，林清瑤最近的風格越來越像你了？
上次你剛穿了那件自己手繪的T恤，隔周她就出了個類似款的搭配，還上了校園時尚榜首頁。
」我當時只當她是安慰我，畢竟林清瑤是天之驕女，我是無名小卒?，F(xiàn)在想來，蘇晚的直覺，
或許是對的。我嘗試著聯(lián)系蘇晚。10 蘇晚的證言約蘇晚見面的過程比我想象的要順利。
她接到我的電話時，語氣驚訝，但并沒有拒人千里之外?！干蚰畛?？真的是你？
我還以為你嫁入豪門，早就把我們這些窮朋友給忘了呢?！固K晚的聲音依舊帶著幾分戲謔。
「怎么會?！刮铱嘈?，「蘇晚，有些事情，我想當面跟你聊聊，關于……林清瑤?！?/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好。」蘇晚答應了，「時間地點你定?！?/p>
我們約在一家僻靜的咖啡館。蘇晚比大學時更成熟干練了，一身利落的職業(yè)裝，妝容精致。
看到我，她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驚訝，有探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
「你看起來……不太好?！固K晚開門見山。我自嘲地笑了笑：「一個替身，能好到哪里去呢？
」蘇晚攪動著咖啡，沒有接話。我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兜圈子：「蘇晚，
當年你說林清瑤模仿我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細節(jié)？」蘇晚抬眸，
眼神銳利起來：「你終于肯相信我了？」「以前是我傻?！刮掖瓜卵鄄€，掩去眸中的痛色，
「我需要你的幫助。我想知道，林清瑤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刻意地……學習我的一切的。」
11 抄襲的真相蘇晚顯然被我的直接和坦誠驚到了。她放下咖啡杯，身體微微前傾，
壓低了聲音：「念初，這件事說來話長。當年我提醒你，你總是不信，還說我嫉妒林清瑤。
其實，我不是嫉妒她，我是……看不慣她那種虛偽。」「大學二年級下半學期，記得嗎？
你因為一副以『星空』為主題的抽象畫作業(yè)，得到了系主任的公開表揚，
說你的色彩感和構圖極具想象力，是難得一見的天賦型選手?！刮尹c頭，這件事我印象深刻。
那是為數(shù)不多的，我因為專業(yè)能力而被人公開肯定的時刻?！冈谀侵蟛痪?，」
蘇晚繼續(xù)說道，「林清瑤就開始有意無意地接近你。她會『偶然』看到你的畫稿，
然后不經(jīng)意地問你一些關于色彩搭配和構圖技巧的問題。你當時還挺開心的，
覺得終于有人能懂你的想法了，對不對？」我再次點頭，喉嚨有些發(fā)緊?！溉缓螅?/p>
你發(fā)現(xiàn)沒有，從那以后，林清瑤的設計作品，
就開始頻繁出現(xiàn)一些與你個人風格非常相似的元素？尤其是色彩運用上，簡直是你的翻版！
但她更高明，她會把你的東西，包裝得更精致，更商業(yè)化，也更……符合大眾審美?！?/p>
「她甚至……」蘇晚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甚至在你因為家里的事情，情緒低落，
開始寫一些悲傷的短詩排解的時候，她不久后就在校園文學社的刊物上，
發(fā)表了風格極其相似的『治愈系』散文詩，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被譽為『設計界的文藝女神』?！刮业氖志o緊攥著水杯，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這些細節(jié)，
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扎在我記憶的痛點上?！改惝敃r還跟我說，是巧合，
是林清瑤剛好也喜歡那種風格?！固K晚嘆了口氣，「念初，這個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12 顧宴北的迷?！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固K晚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你說。」我的心沉了下去，預感不會是什么好事?！噶智瀣幒皖櫻绫?，他們最初在一起，
真的是因為互相吸引嗎？」蘇晚的目光帶著一絲探究，「我總覺得，顧宴北最初對林清瑤，
并沒有那么……上心。至少，不像后來表現(xiàn)得那么深情入骨?！埂肝矣浀糜幸淮?，
顧宴北他們社團搞活動，缺一個能畫宣傳海報的人。林清瑤自告奮勇，但她畫出來的東西，
怎么說呢，匠氣太重，缺乏靈氣。顧宴北當時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但礙于面子沒說什么?！?/p>
「后來，那張海報是你熬夜幫林清瑤改的，對不對？你幾乎是重新設計了一遍，
只是落款還是林清瑤的名字。那張海報后來還得了個小獎，顧宴北在慶功宴上，
第一次當眾夸了林清瑤『有才華』。」蘇晚看著我，眼神復雜：「從那以后，
我感覺顧宴北看林清瑤的眼神，才慢慢變了。變得……欣賞，甚至帶著一絲迷戀。」
「而林清瑤，從那以后，就更加變本加厲地從你這里『汲取靈感』了?！刮胰缭饫讚?，
渾身冰冷。原來是這樣……原來顧宴北最初愛上的，根本不是林清瑤本人，
而是……林清瑤通過模仿我、竊取我才華所展現(xiàn)出來的那個「優(yōu)秀」的假象！這個認知，
比發(fā)現(xiàn)林清瑤模仿我本身，更讓我感到崩潰和荒謬。顧宴北，他愛上的，從始至終，
都是一個基于「我」的幻影！而我這個正主，卻被他當成了贗品的替身！何其可笑！
何其悲哀！13 記憶的碎片和蘇晚分開后，我獨自在街上游蕩了很久。
深秋的冷風吹在臉上，像刀子一樣刮過?？晌腋杏X不到冷。我的心，
早已被更刺骨的寒意凍僵了。蘇晚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我記憶的閘門。
更多被我忽略的細節(jié)，爭先恐后地涌現(xiàn)出來。林清瑤總是在我買了一本冷門作家的書后，
不久也會「碰巧」在讀同一本，然后和我探討「相似的」讀后感。
林清瑤總是在我嘗試了一種新的咖啡口味后，下次也會「偶然」點同款，然后說「真巧，
我也喜歡這個味道」。林清瑤甚至在我因為一次演講緊張，
不自覺地用手指輕叩桌面緩解壓力后，她日后在公開場合，
也會做出類似的、被媒體贊為「冷靜睿智」的小動作。她像一個最頂級的間諜，
無孔不入地滲透我的生活，竊取我的一切，然后巧妙地加工、包裝，
變成她自己光鮮亮麗的資本。而我，這個被蒙在鼓里的傻瓜，還曾因為她偶爾的「夸獎」
和「認同」而沾沾自喜，以為自己遇到了知音。我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回到別墅，
顧宴北竟然破天荒地沒有去公司，而是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面前的煙灰缸里堆滿了煙蒂。
他看到我回來，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聲音異常沙?。骸改闳ツ膬毫?？」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我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出去走了走，
散散心。」「和誰？」他追問?！敢粋€大學同學?！刮业卮?，沒有指名道姓。
他死死地盯著我，仿佛要從我臉上看出什么破綻。「念初，」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壓抑，
「你最近……很不一樣?！?4 崩潰的邊緣「是嗎？」我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
「哪里不一樣？是變得更像清瑤了，還是……更不像了？」這句話像一根刺，
精準地扎進了顧宴北的痛處。他猛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幾步?jīng)_到我面前，
雙手緊緊抓住我的肩膀，力道之大，讓我懷疑他要將我的骨頭捏碎。「你為什么要這么說話？
！」他幾乎是咆哮出聲，英俊的面容因為憤怒而扭曲，「清瑤才剛走！
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想擺脫她的影子嗎？！你就這么想……取代她嗎？！」
肩膀上傳來劇烈的疼痛，但我沒有退縮，反而迎上他憤怒的目光，
一字一句地說道：「顧宴北，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從來都不是我想成為她，而是……」
而是她，一直在努力成為我。后半句話，我沒有說出口。時機未到。
看著他因為我的話而陷入暴怒和隱隱的困惑，我知道，我今天的「反?！梗?/p>
已經(jīng)在他心底種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這顆種子，遲早會生根發(fā)芽?！改慊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