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會議室內(nèi)空氣渾濁。除了坐在主位上的領導滔滔不絕,其他人都耷拉著腦袋昏昏欲睡。
已經(jīng)開了六個小時的會,連陪同的幾位副總也已經(jīng)面如菜色。
我從昨晚到今天中午都在改團隊的ppt,沒有來得及吃飯,已經(jīng)餓過了頭。匯報完后,
我趁著上廁所,一口氣喝完了同事施舍的一小杯酸奶?!芭?!”一聲突兀的脆響,
打破了粘稠的沉寂。焦總那只肥厚粗短的手,此時正重重拍在桌面上。“你的站位,
從一開始就錯了!”“搞搞清楚,你們的匯報,要達到什么樣的目的!”我坐在桌角,
距離這人有三四米遠。然而清晰地聞到他口中噴出來的惡臭?!跋乱粋€呢?
”他抬起一雙水泡眼,瞪著秘書。秘書正在做會議記錄,連忙停下敲擊鍵盤的手指,
小跑過去給他添滿茶水:“下一個請營銷部?!睜I銷部的介紹在三十秒之后被他喝止。
“不用再說了!沒必要!浪費時間!”他粗短的脖子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
“為什么沒有完成KPI?不要找理由!不要跟我說你們很辛苦了!沒有用!
”他猛地站起來,大步繞到會議屏幕前,指著繁復的圖表:“這種數(shù)據(jù),也好意思做出來?
廢物!你們都吃的什么長大的?豬食嗎?啊?”他轉(zhuǎn)身,布滿血絲的眼中露出異樣的興奮。
帶著毫不掩飾的快感,目光掃過一張張疲憊的臉:“下個月再完不成,扣除半年績效!
”最后那幾個字一錘一錘砸方向營銷一部、二部經(jīng)理,幾乎要將他們的腦袋砸進肩膀里面。
三部經(jīng)理是公司元老,他清了清嗓子,不甘心地囁嚅道:“整體形勢不好,
實在完不成啊……”“完不成?”焦總的嘴角咧開一個近乎猙獰的弧度,
露出被煙熏得發(fā)黃的牙齒,“完不成那就加班!我告訴你們,只有病死的人,沒有累死的!
從現(xiàn)在開始,辦公室就是你們的家!聽見沒有?”他的目光,
突然越過幾個部門經(jīng)理低垂的腦袋,猛地釘在了我的身上?!疤破计?!
”炸雷般的聲音直沖我而來,“你!方案重寫!明天一早!必須!擺在我辦公桌上!
我要最詳細的執(zhí)行路徑!壓到最低的成本!我要看到它落地就能爆!爆!懂嗎?爆!
”他口中的臭氣非常精準地噴向我。我努力屏住呼吸,
卻擋不住惡心的氣味霸道地鉆進我鼻子,沖進腦門。忍著嘔吐的沖動,
我點頭如搗蒜:“好的……焦總?!薄安灰恢勒f好的、好的!”他仍然不滿意,
“拿出你的工作態(tài)度來!按我的意思改!”那張ppt方案,我已經(jīng)改了38遍了。
現(xiàn)在又被全盤推翻。我的視線繞過焦總猙獰的臉,飄向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半。
我頭昏腦脹。窗外飄過紫色閃電。今天預報的雷暴果然來了。一個荒謬的、邪惡的念頭,
不受控制地從我腦中冒出來:雷暴能不能劈開這姓焦的禿腦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生滿了蛆?
要不然,他怎么會這樣殘忍無恥地對待同類?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人類,其實是頭畜牲?不如,
直接把這會議室的所有人,都劈死吧。那樣也好過無休止的加班和折磨。
這個念頭帶著一種扭曲的快感,沿著我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迅速膨脹。
2.我的整個大腦都被惡意占據(jù)。就在這時———嗡?。?!毫無征兆地,
一道藍紫色閃電在會議桌上方炸開!一道極其尖銳的蜂鳴聲刺穿了我的靈魂。
我的腦袋也仿佛被炸開了。眼前的世界,那個籠罩著慘白燈光和扭曲數(shù)據(jù)的會議室,
也劇烈晃動起來。仿佛信號不良的老式電視屏幕,
無數(shù)瘋狂閃爍、跳躍的刺眼電光徹底吞噬視線。上一秒,我還在那硬邦邦的椅子上,
忍受著焦志強的咆哮和口臭。下一秒,所有的聲音、光線、氣味……令人窒息的現(xiàn)實,
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粗暴地抹去!混亂過后,是一片死寂。我失去了五感,被混沌裹挾著,
迅速穿過一條暗黑的隧道。不知道是黑洞還是什么,
一股強大力量將我卷進扭曲了的時間和空間里。像是過去了一萬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渾身散了架似的我艱難地睜開眼。我裹著件白袍,腳下是焦黑的土地,仿佛曾被大火席卷過。
一顆巨大的六芒星懸在猩紅天空上,空氣里飄著鐵銹和腐肉的氣味。這是哪里?我舉目四望,
視線落在遠處一座黑色尖塔上。塔身呈規(guī)則的錐形,表面光滑锃亮,
在周圍荒涼的背景下顯得格格不入。尖塔似乎迅速接收到了我的目光,
那高聳的塔頂猛地亮起,一束藍光猛地射向我的臉!來不及躲避,
我周身已籠罩在藍色光束之下。好在并沒有被攻擊的感覺,那光束溫和地包裹住我,
隨之響起莊嚴的機械音:“歡迎來到絕對服從世界——身份掃描完成。您是主宰者1號。
”藍光隨即消失,而我的手中多了一樣東西。是一把鑲著滿滿倒刺的深紅色皮鞭。主宰者?
我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鉆心疼痛真實無比。哈哈哈,這真是個不錯的世界。
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整齊的腳步聲傳來,是一群穿著西裝的人。他們都長著牛臉和馬臉,
神態(tài)熟悉而溫和。這群人來到我面前,齊齊朝我鞠躬,然后恭敬退下,讓開了一個空隙。
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牛馬人們用鎖鏈拖過來一個東西。機械音響起:“主宰者1號,
請為奴隸設置名稱?!迸`?我偏頭打量著地上的那個東西。它像是剛剛從豬圈中被拖出來,
渾身都是腐爛的菜葉和不知名的黑褐色糊狀物,臭氣熏天。那東西果然有四只蹄子,
正在笨拙地翻滾、掙扎。它背對著我,四肢短粗,正試圖用前蹄撐起身體,卻一次次滑倒,
濺起大片的惡臭泥點。每一次掙扎,都伴隨著一種沉悶的、痛苦的哼唧聲。那聲音渾濁不堪,
像是從被淤泥堵塞的喉嚨深處硬擠出來,聽著竟然有幾分熟悉。
它脖子上套著一個粗大的鐵環(huán),連著一根銹跡斑斑的沉重鐵鏈。
鐵鏈的另一端攥在一名最高大的馬面人手里。我的心臟狂跳。
一種荒唐又冰冷的預感幾乎凍結了我的血液。
我死死盯著那個徒勞掙扎的、長滿硬鬃毛的背影,腦中升起某種難以置信的猜想。就在這時,
那東西似乎被鐵鏈勒得實在難受,猛地發(fā)出一聲更加凄厲痛苦的嚎叫。他掙扎著翻過身來,
試圖用前蹄去扒拉脖子上的鐵環(huán)。它轉(zhuǎn)頭過來。時間,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一張熟悉的臉。
碩大、肥胖、油膩的人臉。黃黑皮、腫眼泡,眼神中是難以置信的絕望和恐懼。
3.他的耳朵以下都覆蓋著骯臟的鬃毛,頭頂確實是禿的。盡管扭曲變形,但那五官的輪廓,
那野蠻又愚蠢的眼神……我絕不會認錯!焦志強!
那個剛剛還在會議室里咆哮著宣稱“人是累不死的”的焦志強!此刻的他,變成了一頭豬!
一頭被鐵鏈鎖在污穢泥沼里的、人面豬身的怪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身邊的牛馬人和我一起大笑。焦志強的豬身猛地一僵,人臉更加扭曲,
滿眼都是難以置信的茫然。那雙腫泡眼,艱難地向上抬起,循著笑聲的來源,
最終定格在我的臉上。焦志強認出了我。他眼中的茫然迅速退后,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崩潰和恐懼?!疤啤啤??”它發(fā)出嘶啞含混的聲音。
它似乎想喊出我的名字,但巨大的震驚和生理結構的改變,讓他只能發(fā)出緩慢的破碎的音節(jié)。
那聲音真讓人厭惡?!芭?!”我果斷揮動手中的鞭子,向那張可惡的臉抽過去,
“叫我主宰者。”我似乎打偏了,但倒刺仍然在它的臉上刮出一連串的血珠。
“是、主……主宰者。”它滾倒在地上,用骯臟的前蹄捂住斑駁的臉。
一種奇異而強烈的沖動瞬間攫住了我。是混合著掌控感、審判欲和某種嗜血欲望的奇異沖動。
我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面朝燈塔:“這個奴隸,以后就叫焦志強。
”機械音及時響起:“主宰者1號,請為奴隸焦志強設置今日KPI?!盞PI么,
我冷笑一聲。看著地上那只顫抖的豬,冰冷的快感流遍我的四肢百骸。隱約記得,
不可一世的焦總曾經(jīng)是學計算機出身。于是我向前邁了一步。微微俯身。
“新來的奴隸……”我故意停頓一秒,滿意地欣賞他因這稱呼而再次劇烈地痙攣了一下。
“……今天,”我的目光掃過他指端圓鈍丑陋的前蹄,“先學學怎么用蹄子敲代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