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旁揚起一陣塵土。
一輛半舊不新的摩托車突突地駛來。
蘇晨站在路邊,伸手攔下了它。
這是他現在唯一能負擔得起的交通工具。
連出租車那昂貴的起步價,都足以讓他望而卻步。
他身上那點皺巴巴的零錢,是出獄后僅剩的尊嚴,如今也要消耗殆盡。
“師傅,去市區(qū)?!碧K晨聲音有些沙啞,幾天的奔波和壓抑,讓他的嗓子像是被砂紙磨過。
摩的師傅是個干瘦的中年男人,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工裝褂,頭盔帶子松垮地掛在下巴上。
他打量了蘇晨一眼,目光在他身上那件不合身的舊衣服,以及腳邊那個鼓鼓囊囊的軍綠色帆布包上停留了片刻。
“市區(qū)哪里?”
“隨便找個人多的地方停下就行?!碧K晨不想暴露太多。
師傅點了點頭,沒再多問,跑摩的的最不缺的就是形形色色的客人。
蘇晨彎腰,單手抓起那個帆布包的提手。
沉重的分量讓他手臂的肌肉瞬間繃緊。
他深吸一口氣,將帆布包甩到摩托車的后座上。
“砰!”
一聲悶響。
摩托車后輪的輪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重地向下塌陷了一大截。
整個車身都跟著猛地一沉。
摩的師傅正準備發(fā)動車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
他猛地回頭,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其貌不揚的帆布包。
“嚯!”
他下意識地驚呼出聲。
“兄弟,你這……你這包里裝的什么玩意兒?!”
師傅的聲音里充滿了驚疑。
“怎么這么沉?!”
一百斤的重量,集中在一個不算太大的帆布包里,那種死沉死沉的感覺,隔著車座都能清晰地傳遞過來。
這絕不是普通的行李。
師傅的眼神變得狐疑起來,再次看向蘇晨,目光里多了幾分探究和警惕。
這破包里,怕不是裝了什么見不得光的東西?
磚頭?鐵塊?還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跑生活的,最怕惹上麻煩。
蘇晨的心頭掠過一絲不耐。
他現在沒時間,也沒心情去解釋。
他抬起眼,目光冷冷地掃向摩的師傅。
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帶著一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狠厲和漠然。
三年牢獄,磨平了他許多棱角,卻也淬煉出了更深的鋒芒。
尤其是在經歷了背叛,目睹了老鬼的結局,又親手觸碰了那足以改變命運的黃金之后。
他的眼神里,沉淀了太多東西。
絕望,憤怒,仇恨,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對未來的掌控欲。
“看什么?”
蘇晨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力。
“走不走?”
那語氣里的冰冷和催促,讓摩的師傅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他從那雙眼睛里,看到了一種亡命之徒才有的兇光。
那不是普通的戾氣,而是一種經歷過大風大浪,甚至可能沾過血腥的狠絕。
師傅喉結滾動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他只是個討生活的普通人,哪里見過這種陣仗。
好奇心和那點潛在的危險預感,瞬間被求生的本能壓了下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管他包里裝的是金子還是炸彈,只要錢給夠,趕緊把這尊瘟神送走才是正經。
“走…走走走!”
師傅連忙轉回頭,不敢再看蘇晨的眼睛。
他嘴里嘟囔了一聲,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給自己壯膽。
“真是怪事年年有……”
他擰動油門,發(fā)動機發(fā)出一陣略顯吃力的咆哮。
后輪因為負重過大,起步的時候稍微有些打滑,在地面上留下兩道淺淺的印痕。
摩托車晃晃悠悠地上了路,朝著中海市區(qū)的方向駛去。
風從耳邊刮過,帶著郊外特有的塵土氣息。
蘇晨坐在后座,身體因為摩托車的顛簸而微微起伏。
帆布包沉重地壓在他的身前,冰涼的金屬觸感透過幾層布料,隱隱傳來。
這重量,讓他感到無比的安心。
這是實實在在的力量。
是復仇的底氣。
是撬動未來的支點。
他微微瞇起眼睛,看著道路兩旁的景物飛速后退。
低矮的平房,荒蕪的田地,偶爾出現的工廠煙囪……
一切都在預示著,他正在遠離那個囚禁他三年的牢籠,遠離那個埋藏著秘密與黃金的破敗別墅。
他正在沖向一個更廣闊,也更危險的世界。
中海市。
那個曾經讓他充滿希望和夢想的城市。
如今,只剩下徹骨的恨意。
空氣中開始出現更多汽油和汽車尾氣的味道。
房屋變得密集起來。
路上的行人和車輛也漸漸多了。
摩的師傅在一處繁華的商業(yè)區(qū)附近停下了車。
這里人流如織,高樓林立。
各種商店的招牌五光十色,閃爍著誘人的光芒。
“就這兒吧?!碧K晨說道。
他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幣,遞給師傅。
這是他身上最后剩下的錢。
師傅接過錢,快速數了數,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他看了蘇晨一眼,又看了看那個沉重的帆布包,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沒開口。
他發(fā)動摩托車,迅速調頭,匯入車流,消失不見。
蘇晨站在原地,背著那個帆重的包。
周圍的喧囂聲瞬間將他包圍。
汽車的鳴笛聲,行人的交談聲,商場的廣播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聲浪。
他已經三年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聲音了。
陽光照在他臉上,有些刺眼。
他感到一種強烈的疏離感。
仿佛自己是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幽靈,格格不入地站在這個繁華的都市街頭。
但他知道,這里才是他的戰(zhàn)場。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的人群。
他們步履匆匆,臉上帶著各種各樣的表情。
忙碌,疲憊,興奮,冷漠……
沒有人注意到他,沒有人知道他肩上背負著怎樣的重量,心里燃燒著怎樣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