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梧桐街的初遇五月的梧桐花在風里落了滿地,林晚秋踩著細碎的花瓣走進咖啡館,
高跟鞋叩在大理石地面上,驚飛了窗臺上的麻雀。她穿一身煙灰色西裝套裙,
領口別著枚銀色楓葉胸針——那是當兵時老班長送的退伍禮物,
這么多年她總習慣在重要場合戴上。隔著淡綠色的紗簾,她一眼看見靠窗座位上的男人。
沈硯之穿藏青色襯衫,袖口卷到小臂,腕間戴著塊簡約的機械表,
指節(jié)捏著本攤開的法律文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正如介紹人說的,
身高近一米九的男人肩背挺直,側影線條鋒利得像剛從法律卷宗里裁出來的,
卻偏偏在低頭時,眉峰染上幾分柔和?!傲中〗??”他抬頭時指尖敲了敲桌面,
唇角揚起極淡的笑,“比照片里更精神?!蓖砬镏讣馕㈩D。這話聽著像在夸人,
卻帶著律師特有的嚴謹——他連“好看”這種帶情緒的詞都不肯用。
她坐下時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混著紙頁的墨香,忽然想起當兵時整理檔案的午后,
陽光曬著牛皮紙卷宗,也是這樣干燥又清冽的氣息。他們聊學歷、聊工作。
沈硯之說起剛打贏的那場知識產權官司,眼底泛起微光,
手勢利落又篤定;林晚秋提到在單位處理的群眾事務,語氣里帶著公務員特有的溫和耐心,
卻在說起當兵時的訓練時,腰板不自覺挺得更直,眼尾掠過一絲軍人的颯爽。
“當兵時后悔過嗎?”沈硯之忽然問,指尖摩挲著咖啡杯沿。晚秋望著窗外飄飛的梧桐花,
想起二十歲那年在部隊跑五公里時,汗水順著下巴滴在迷彩服上的滾燙。“不后悔,
”她轉頭時睫毛沾了片絨毛,“但后來考公務員,也是想找份能沉淀下來的工作。
”沈硯之忽然笑了,這次的笑比初見時更真切些,
梨渦在臉頰上淺淺一凹:“我媽總說我太軸,做律師得罪人,不如考個公務員安穩(wěn)。
”這話像不經(jīng)意間扯開的缺口,讓兩個原本端著的人忽然松了些。
晚秋發(fā)現(xiàn)他笑時會無意識轉手腕上的表,而自己捏咖啡勺的指尖,
不知何時沾了圈杯口的奶泡。臨分別時,沈硯之堅持送她到地鐵站。五月的風掀起她的絲巾,
他伸手替她按住肩頭的布料,指尖在羊毛面料上短暫停留,又像被燙到般縮回。“再見。
”他低頭看手機,卻在她轉身時,
悄悄把她落在咖啡館的鋼筆塞進了自己公文包——那支筆桿刻著“優(yōu)秀士兵”的鋼筆,
讓他想起卷宗里見過的她的簽名,字跡剛勁得像畫了道利落的法律條款。
晚秋在地鐵里摸向包內,才發(fā)現(xiàn)鋼筆不見了。她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站臺,
忽然想起沈硯之低頭看文件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像極了當年自己在部隊畫戰(zhàn)術圖時,
臺燈在軍用地圖上投下的光。“大概只是禮貌吧?!彼龑χ嚧袄镒约何C的臉輕聲說,
指尖無意識絞著絲巾邊角——這個在部隊練出了鋼鐵般自制力的女人,
此刻卻不敢發(fā)一條消息問他:“我的鋼筆,是不是在你那里?
”第二章 十二年后的重逢隆冬的雪裹著北風灌進寫字樓,林晚秋抱著一沓文件沖進電梯,
高跟鞋在光滑地面上打滑,幸虧旁邊的人伸手攙了把。“謝謝?!彼ь^時,
喉間的道謝忽然凝住——眼前的男人穿深灰色羊絨大衣,領口沾著片雪花,
眉峰比十二年前更冷冽些,卻在對上她目光的瞬間,瞳孔猛地縮了縮。“沈……沈律師?
”她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音,文件在懷里發(fā)出簌簌的響聲。
沈硯之的指尖還停在她小臂上,隔著羊毛大衣,仍能感覺到她體溫的溫熱。
十二年前那個在梧桐樹下轉身的背影,
此刻忽然和眼前這個戴著細框眼鏡、鬢角微染霜色的女人重疊。他看見她無名指上空空如也,
卻在她手腕內側,發(fā)現(xiàn)了當年沒注意到的小疤——像片蜷曲的梧桐葉,藏在袖口邊緣。
“林科長。”他收回手,指尖悄悄捏緊公文包拉鏈,“別來無恙?!彪娞菰谑邩峭O拢?/p>
晚秋看著他走出電梯的背影,
才發(fā)現(xiàn)他走路時右腿微跛——當年那個在咖啡館里腰背挺直的男人,竟有了歲月的痕跡。
她忽然想起上周在單位收到的律師函,發(fā)函人正是“沈硯之律師事務所”,
委托事項是關于小區(qū)綠化改造的民事糾紛——原來不是巧合,
是他接了她們單位對口社區(qū)的案子。下班時雪下得更大了。晚秋在公交站臺等車,
看見沈硯之從寫字樓里出來,懷里抱著個小女孩,粉色的圍巾裹住半張小臉,
正趴在他肩頭打哈欠。“爸爸,那個阿姨好像媽媽的朋友?!毙∨⒑鋈恢钢?,
奶聲奶氣的話讓沈硯之腳步頓在雪地里。晚秋看見他懷里的孩子,
忽然想起自己放在母親家的兒子——八歲的小男孩總愛拽著她的軍裝照片問爸爸在哪。
她的目光落在小女孩發(fā)間的蝴蝶結上,那是她上周在商場見過的款式,
此刻卻在沈硯之笨拙的手法下歪向一邊。“需要幫忙嗎?”她鬼使神差地走近,
指尖觸到小女孩柔軟的發(fā)絲,“蝴蝶結歪了?!鄙虺幹暮粑鋈黄磷?。
她身上還是當年的雪松香水味,混著雪后的清冽,
讓他想起十二年前那個沒敢發(fā)出去的消息——“你的鋼筆,我替你收著,什么時候來拿?
”此刻他看著她低頭替女兒整理頭發(fā),睫毛在雪光里微微顫動,忽然發(fā)現(xiàn)她眼角添了細紋,
卻比當年多了份溫柔的母性,像塊被歲月磨去棱角的玉,溫潤里藏著當年的堅韌。“謝謝。
”小女孩仰起臉沖她笑,酒窩和沈硯之如出一轍。晚秋心里猛地一跳,
忽然想起沈硯之當年笑時淺凹的梨渦,此刻在這個小生命臉上重現(xiàn),像道隱秘的聯(lián)結,
讓她指尖在雪地里微微發(fā)顫。沈硯之看著她無名指上的空位,
又想起剛才在電梯里瞥見的她文件上的簽名——依舊是剛勁的字跡,
卻在末尾多了個小小的頓筆,像個沒寫完的句號?!昂⒆印啻罅耍?/p>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刻意的平靜,卻在問出這句話時,掌心掐進了公文包的皮革。
“八歲?!蓖砬镏逼鹧褔硗弊永锞o了緊,“你女兒呢?”“五歲,
”沈硯之替女兒攏了攏帽子,指尖觸到她冰涼的耳垂,“她媽媽……前年走了。
”雪片落在他發(fā)梢,忽然讓晚秋想起當兵時見過的初雪——那時她在崗哨上站夜崗,
月光映著雪光,把世界照得透亮。此刻眼前的男人,眼底藏著和當年一樣的克制,
卻多了份歷經(jīng)世事的滄桑,讓她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那個沒敢追問的問題:“當年,
你有沒有……哪怕一點點,喜歡過我?”公交車的鳴笛打破了沉默。晚秋指著駛來的車,
聲音比平時高了些:“我該走了?!彼D身時,圍巾角掃過沈硯之的手背,像片輕盈的雪,
卻在兩人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沈硯之看著她在雪地里奔跑的背影,
忽然想起十二年前她穿軍裝的樣子——腰板挺直,步伐利落,像道永遠不會回頭的光。
此刻她的大衣下擺被風吹起,卻在跑向公交車時,
忽然回頭望了一眼——就像當年在咖啡館里,他偷偷藏起她的鋼筆時,
她不經(jīng)意間回頭的那個眼神。第三章 試探與裂縫接下來的半個月,
沈硯之頻繁出入?yún)^(qū)政府大樓。晚秋在會議室里總能看見他,西裝筆挺地坐在角落,
指尖在筆記本上飛快記錄,偶爾抬頭時,目光會和她在文件堆后相撞,又像被燙到般錯開。
“沈律師對這次綠化方案很執(zhí)著啊。”同事小趙撞了撞她胳膊,“上次他為了居民樓采光權,
跟開發(fā)商打官司打到凌晨三點,圈里都說他是‘死磕律師’。
”晚秋捏著馬克杯的指尖頓了頓。她想起十二年前他聊起官司時眼里的光,
此刻在會議室的燈光下,那束光依然沒滅,只是多了份沉穩(wěn)。散會后她收拾資料,
看見他落在桌上的筆記本——扉頁上貼著張照片,小女孩抱著只泰迪熊,
旁邊是他略顯生硬的字跡:“歲歲三歲,第一次叫爸爸?!彼讣鈩澾^“歲歲”兩個字,
忽然想起自己兒子的名字——“念初”,是母親說“人生若只如初見”時取的。
筆記本里掉出張便簽,上面是串熟悉的鋼筆字跡:“林晚秋常用的鋼筆型號:英雄100,
墨藍色墨水?!蹦亲舟E是十二年前的,筆觸帶著當年的青澀,卻在“林晚秋”三個字上,
尾筆多描了一道。心跳忽然漏掉半拍。晚秋慌忙把便簽塞回筆記本,卻在抬頭時,
看見沈硯之站在會議室門口,領口的領帶松了半扣,目光正落在她手里的筆記本上?!氨?,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發(fā)啞,“不小心掉了。”沈硯之走進來,指尖接過筆記本時,
故意讓自己的指腹擦過她的掌心——像當年在地鐵站替她按絲巾時的觸感,
帶著十二年前的溫度。“她叫歲歲,”他忽然指著扉頁的照片,“跟她媽媽一樣,
喜歡拽別人圍巾。”晚秋注意到他沒提“前妻”,而是說“她媽媽”。
她想起自己跟兒子解釋“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時的語氣——都是成年人對孩子的溫柔謊言。
“念初也總說我圍巾扎人,”她鬼使神差地開口,“其實是他想讓我抱他時找的借口。
”沈硯之忽然笑了,梨渦在燈光下淺凹:“小時候我總偷我爸的鋼筆玩,后來發(fā)現(xiàn),
喜歡一個人,就會偷偷記她的習慣?!边@話像顆拋進湖面的石子,在兩人之間蕩開漣漪。
晚秋看見他腕間還是那塊機械表,表盤上有道細微的劃痕——像當年他藏起她鋼筆時,
公文包拉鏈在表殼上蹭出的印子。周末的社區(qū)座談會上,歲歲忽然掙脫保姆的手,
跌跌撞撞跑到晚秋身邊,拽著她的大衣喊“阿姨抱抱”。孩子身上帶著奶香味,
混著沈硯之的雪松香水味,讓晚秋想起自己兒子小時候趴在她肩頭的重量?!皻q歲乖,
別麻煩阿姨。”沈硯之伸手想抱回女兒,卻被晚秋攔住:“沒關系,我家念初也這么大時,
總愛粘著人?!彼е鴼q歲坐在長椅上,看沈硯之蹲在面前替女兒系鞋帶。
他的頭發(fā)在風里亂了幾縷,
她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那個在咖啡館里替她撿鋼筆的男人——那時他也是這樣低頭,
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讓她不敢細看他眼底的情緒?!爱斈辍彼鋈婚_口,
卻在看見他抬頭時,忽然轉了話頭,“你為什么沒做公務員?”沈硯之指尖停在鞋帶扣上。
他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硯之啊,你跟晚秋都是太驕傲的人,總等著對方先開口,
可有些話錯過了,就像法律時效過了期。”此刻他望著她懷里的歲歲,忽然發(fā)現(xiàn)十二年來,
他始終沒扔掉那支英雄100鋼筆,就像她始終戴著那枚銀色楓葉胸針——有些習慣,
是刻在骨子里的執(zhí)念。“因為公務員要寫很多公告,”他忽然笑了,
語氣里帶著只有他們懂的隱喻,“而我更喜歡在法庭上,把沒說出口的話,都變成證據(jù)。
”晚秋猛地抬頭。十二年前單位處理網(wǎng)絡謠言時,她寫過無數(shù)份公告,每一份都字斟句酌,
像極了當年和他聊天時的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一句,就暴露了心底的忐忑。
此刻他眼里的光,讓她忽然讀懂了當年的沉默:原來不是不喜歡,是兩個驕傲的人,
都在等對方先邁出那一步。歲歲忽然指著遠處的冰糖葫蘆喊“爸爸買”。沈硯之起身時,
大衣角掃過晚秋的膝蓋,他忽然彎腰在她耳邊輕聲說:“那支鋼筆,我還留著,
筆尖上有你當年沾到的奶泡印子。”血液猛地沖上頭頂。晚秋看著他走向糖葫蘆攤的背影,
忽然想起當兵時的拉練——無論多累,只要看見前方的軍旗,就知道不能停下。
此刻她懷里的孩子哼著不成調的兒歌,遠處的沈硯之正替歲歲挑著最紅的山楂,
指尖在寒風里凍得發(fā)紅,卻笑得溫柔。原來十二年的時光,只是給當年的驕傲裹了層糖衣。
那些沒說出口的“喜歡”,那些藏在鋼筆和胸針里的執(zhí)念,此刻在冬夜的風里,
漸漸融成了比雪更暖的光。晚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
忽然發(fā)現(xiàn)鎖屏還是當年在部隊拍的梧桐花——原來有些錯過,從來不是真正的失去,
只是等一個時機,讓兩個驕傲的靈魂,學會放下戒備,輕輕說一句:“我記得。
”第四章 碎光里的靠近春節(jié)前的最后一個工作日,區(qū)政府大樓飄起了細雪。
晚秋在茶水間沖咖啡,看見沈硯之抱著卷宗進來,領口沾著片雪花?!敖o你。
”他忽然掏出個精致的木盒,放在她面前,“歲歲說要謝謝阿姨上次買的繪本?!蹦竞写蜷_,
是支嶄新的英雄100鋼筆,筆桿上刻著行小字:“梧桐街2013.5.20”。
晚秋指尖觸到刻痕,忽然想起十二年前的那個下午,她在咖啡館里寫下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
筆尖在紙上洇開個小墨點——原來他連日期都記得?!芭f的那支……在我辦公室抽屜里,
”沈硯之靠在咖啡機旁,聲音低了些,“每年換季我都會上墨水,可惜再也沒等到主人來取。
”晚秋忽然想起自己抽屜里的那支鋼筆——退役時老班長送的,筆尖斷過一次,
是她自己找人修好的。原來有些東西,他們都默契地留著,像留著一段沒說出口的開場白。
“念初最近在學書法,”她忽然說,“總吵著要跟我用一樣的鋼筆?!鄙虺幹ь^時,
看見她眼里映著咖啡機的暖光,比十二年前在地鐵里看見的更柔和。他想起上周去接歲歲時,
看見她在社區(qū)教孩子們疊軍被,身姿還是當年的利落,卻在蹲下身時,
會輕輕替孩子拂開額前的頭發(fā)——那種剛柔并濟的溫柔,讓他心里某個封塵的角落忽然松動。
下班時雪下大了。晚秋在停車場看見沈硯之正替歲歲裝兒童座椅,
小女孩舉著張畫喊“給阿姨看”——那是幅歪歪扭扭的畫,兩個大人牽著個小孩,
旁邊畫了棵開滿花的樹,樹下寫著“歲歲、爸爸、阿姨”。“她瞎畫的。”沈硯之耳尖發(fā)紅,
想拿走畫卻被歲歲護在懷里。晚秋接過畫時,
指尖觸到沈硯之掌心的溫度——他剛才幫女兒暖手,掌心還有淡淡的暖意?!爱嫷煤芎茫?/p>
”她望著畫里的梧桐樹,忽然想起十二年前的初遇,“阿姨家的哥哥也喜歡畫畫,
下次讓他教歲歲好不好?”歲歲歡呼著拍手,
沈硯之卻在這時看見晚秋圍巾上的線頭——不知何時勾了絲,在風雪里輕輕晃著。
他伸手替她捏住線頭,指尖在她脖子上短暫停留,
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那個沒敢做的動作——當年他多想替她拂開落在睫毛上的梧桐花,
卻怕自己的唐突驚飛了那只停在她眼尾的蝶?!霸┠翘欤鐓^(qū)有親子活動,”他忽然開口,
語氣帶著刻意的隨意,“歲歲吵著要做冰糖葫蘆,缺個會串山楂的幫手。
”晚秋望著他指尖的線頭,忽然想起當兵時打背包——每個結都要系得工整,
卻在遇見他之后,心里的繩結總亂了套。“念初也愛吃冰糖葫蘆,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笑意,“不過他總說我串得太整齊,像在疊‘豆腐塊’。
”沈硯之笑了,梨渦在雪光里格外清晰。他忽然發(fā)現(xiàn),比起十二年前的拘謹,
此刻的她多了份歷經(jīng)生活后的松弛,
卻依然藏著當年的驕傲——就像她始終沒問他當年為何沒聯(lián)系,
就像他始終沒說自己曾在她單位樓下徘徊過三次,卻每次都在看見她走出大門時,
慌忙躲進梧桐樹的陰影里。雪越下越大,歲歲忽然指著天上的雪花喊“爸爸接雪花”。
沈硯之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融化,忽然想起晚秋當年說過的話:“雪落下來時,
每一片都是獨一無二的,就像遇見一個人,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回一模一樣的。
”此刻他望著她被雪光映亮的臉,忽然不想再錯過?!巴砬?,”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像喊一句藏了十二年的秘密,“當年在咖啡館,我其實……”“爸爸!阿姨的圍巾掉了!
第五章 雪夜里的糖霜沈硯之的話被歲歲的驚呼聲打斷。晚秋轉身時,
圍巾已被風雪卷落在地,她剛要彎腰,沈硯之卻先一步蹲下,
指尖觸到羊毛圍巾上的積雪——比十二年前她落在咖啡館的鋼筆更涼,卻在掌心焐熱時,
聞到了熟悉的雪松味——原來不知何時,她的圍巾竟沾了他大衣上的香水氣。
“這種天氣戴羊絨圍巾容易勾絲?!彼鹕頃r替她重新系好圍巾,
指尖在她鎖骨處的皮膚擦過,帶著雪后的微涼,“我記得你當兵時總戴迷彩圍脖,
怎么換成這種軟料子了?”晚秋望著他眼里倒映的路燈,忽然想起退伍那天,
老班長把羊絨圍巾塞進她手里:“以后不當兵了,該學著讓自己軟和點。
”此刻他的指尖替她攏緊圍巾角,動作比當年在地鐵站更自然,卻在觸到她喉結處的小痣時,
指尖猛地顫了顫——那是當年藏在絲巾下的秘密,此刻在路燈下無所遁形。
“媽媽說阿姨的圍巾和爸爸的香水味一樣!”歲歲忽然從安全座椅上探出頭,
奶聲奶氣的話讓兩人同時僵住。晚秋看見沈硯之耳尖瞬間紅透,
像那年她在訓練場上看見的晚霞,燒得人眼尾發(fā)燙。他慌忙把女兒按回座位,卻在低頭時,
看見晚秋手里還攥著那張畫——畫里的梧桐樹,不知何時被她指尖捏出了褶皺。
“去吃碗熱湯面吧?!鄙虺幹鋈恢钢纸堑睦系辏爱斈昴阏f當兵時最想念的,
就是這種帶著煙火氣的湯面。”晚秋猛地抬頭。她從沒跟他說過這句話——除了那年相親時,
隨口提過一句“部隊食堂的面總太硬”。此刻他眼里的篤定,讓她忽然想起抽屜里那支鋼筆,
筆尖上的奶泡印子——原來有些細節(jié),早被他藏進了十二年的時光里,像卷宗里夾著的花瓣,
褪色卻清晰。面館里蒸騰著熱氣,歲歲抱著搪瓷碗喝骨湯,鼻尖沾著蔥花,
惹得晚秋忍不住笑出聲。她替孩子擦嘴時,
沈硯之忽然推來碟糖蒜:“你當年說吃湯面要配糖蒜,解膩。
”這話讓她拿筷子的手頓住——十二年前的相親,不過短短兩小時,他竟連這種瑣碎都記著。
“我也記得,”她忽然開口,指尖摩挲著碗沿,“你喝咖啡不加糖,卻在奶罐里加了三勺奶,
說‘苦歸苦,總得有點回甘’?!鄙虺幹а?,看見她睫毛在熱氣里凝著細霧,
像極了那年梧桐花落在她眼尾的模樣。
他想起離婚時前妻說的話:“你心里始終藏著個沒說完的故事,所以連愛都帶著克制。
”此刻對面的女人,把糖蒜切成小塊放進歲歲碗里,動作帶著軍人特有的利落,卻在抬頭時,
目光里多了份只有他能讀懂的柔軟——那是十二年前在咖啡館里,她偷偷打量他時,
藏在鏡片后的溫柔。“爸爸的鋼筆!”歲歲忽然指著沈硯之胸前口袋,
“和阿姨上次給我的繪本上的鋼筆一樣!”晚秋這才看見,他口袋里別著支老式鋼筆,
筆帽上的琺瑯彩掉了一小塊——正是她十二年前落在咖啡館的那支?!靶捱^三次,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指尖無意識摸了摸筆帽,“第一次筆尖斷了,第二次筆夾松了,
后來不敢再用,怕把最后一點奶泡印子磨掉?!笨諝夂鋈混o得能聽見雪打在窗上的聲音。
晚秋想起自己抽屜里那支斷過筆尖的鋼筆,忽然明白有些東西之所以珍貴,
從來不是物件本身,而是它藏著那句沒說出口的“我在意”。她忽然從包里掏出個信封,
里面是張泛黃的便簽——十二年前她在咖啡館寫下的聯(lián)系方式,
背面畫著棵歪歪扭扭的梧桐樹,樹下站著兩個牽著手的小人,那時她沒敢落款,
此刻卻在右下角補了行小字:“2013.5.20,其實我也想過,要不要問你要個郵箱。
”沈硯之接過便簽的手在發(fā)抖。他想起十二年前那個深夜,
他對著這張便簽抄了十遍她的電話,卻始終沒敢撥出——怕她的聲音帶著疏離,
怕自己的喜歡太唐突。此刻便簽上的梧桐樹下,小人的手終于牽在了一起,
像個遲到十二年的句號。“晚秋,”他忽然隔著桌子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桌面?zhèn)鱽恚?/p>
“當年在地鐵站,我看著你轉身,告訴自己‘下一次見面,一定要先說喜歡’,
結果這‘下一次’,等了十二年?!彼劾锏恼\懇,
忽然想起當兵時的緊急集合——心跳如鼓,卻帶著破釜沉舟的勇氣。“我也試過,
”她指尖反握住他的,“在你沒聯(lián)系我的第三十天,去你律所樓下買過咖啡,
卻看見你跟個穿職業(yè)裝的女人說話,就以為……”“那是同事,聊案子?!鄙虺幹鋈恍α耍?/p>
笑得有些無奈,“后來我總在想,
我們是不是太像了——明明把喜歡藏在鋼筆里、便簽里、圍巾的氣味里,卻偏偏不肯說出口,
好像誰先開口,就輸了當年的驕傲?!睔q歲忽然舉著空碗喊“還要湯”,打破了彌漫的曖昧。
晚秋看著沈硯之起身替女兒添湯,背影比十二年前寬厚了些,卻依然挺直,
像棵經(jīng)得起風雪的樹。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
鎖屏不知何時換成了剛才拍的照片:歲歲舉著畫,沈硯之站在旁邊,雪落在他發(fā)梢,
而她的手,悄悄搭在孩子肩上——像幅遲來的全家福。走出面館時,雪停了。
沈硯之忽然從大衣內袋掏出個小盒子,
里面是枚銀色楓葉胸針——和她別在西裝上的那枚一模一樣,
只是楓葉邊緣多了圈細小的鉆石,像落了層永遠不化的雪?!翱匆娔憧偞髂敲杜f的,
”他替她別在圍巾上,指尖蹭過她溫熱的皮膚,“其實那年我在商場見過,沒敢買,
怕你覺得我越界。后來離婚時,收拾前妻的首飾盒,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
攢了整整一抽屜的楓葉形狀的東西——書簽、鎮(zhèn)紙、甚至歲歲的發(fā)卡。
”晚秋望著胸前的新胸針,忽然想起老班長說過的話:“軍人的驕傲是好事,
但別讓驕傲擋住了該抓住的幸福?!贝丝趟虺幹畱牙锏臍q歲,想起家里等著她的念初,
忽然發(fā)現(xiàn)所謂“驕傲”,從來不是拒絕回頭,而是在回頭時,看見對方也站在原地,
帶著和自己一樣的忐忑與執(zhí)念?!懊魈熘苣彼鋈婚_口,指尖絞著新胸針的鏈條,
“念初說想養(yǎng)只倉鼠,聽說寵物店里有賣……要不要一起去?”沈硯之愣了愣,隨即笑了,
梨渦在雪后的月光里格外清晰。他伸手替她拂開被風吹亂的頭發(fā),指尖停在她耳后,
輕輕說:“好。順便幫歲歲挑個配楓葉發(fā)卡的小裙子——她總說,阿姨的圍巾顏色,
是爸爸公文包里鋼筆墨水的顏色?!甭窡舭褍扇说挠白永煤荛L,歲歲趴在沈硯之肩頭,
忽然指著天上的星星喊:“爸爸快看,星星在牽著手!”晚秋望著星空,
忽然想起十二年前的初遇——那時的他們,像兩顆擦肩而過的星,帶著各自的光芒,
卻不敢靠近。而此刻,風雪過后的夜空格外清澈,兩顆星終于在銀河里相遇,
帶著歲月沉淀的溫柔,慢慢靠近,讓彼此的光,照亮對方藏了十二年的秘密。
她忽然想起包里的那支新鋼筆,筆桿上的日期——2013.5.20,
多像句沒說出口的“我愛你”,被時光釀成了此刻舌尖的糖霜。原來最好的重逢,
從來不是彌補錯過的遺憾,而是讓彼此知道:那些沒說出口的喜歡,早已在歲月里生根發(fā)芽,
等著某個雪夜,借著一碗熱湯面的熱氣,借著孩子一聲奶聲的呼喚,借著指尖相觸的溫度,
輕輕說一句:“我一直都在?!钡诹?梧桐樹下的重啟陽春三月,梧桐花又開了。
林晚秋站在當年的咖啡館門口,指尖捏著那支刻著日期的英雄鋼筆。
沈硯之說好今天帶歲歲來,順便把那支舊鋼筆“物歸原主”——其實她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