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手把哥哥送進精神病院，卻在他的抽屜里發(fā)現了妹妹的死亡證明。
原來他這些年折磨我，不過是在懲罰他自己?！?六月的陽光像融化的鐵水澆在柏油路上。
虞沁站在考場門口時，后背已經濕透了。她反復檢查著透明文件袋里的準考證和身份證。
「虞沁！」一個尖銳的聲音刺進她的耳膜。虞沁轉頭時，
差點沒認出那個跌跌撞撞跑來的身影。林小滿的校服上沾滿了暗紅色的污漬。她的額頭破了，
血順著臉頰流到下巴。最可怕的是她的雙手。那雙曾經能在一分鐘內解出立體幾何題的手，
現在裹著厚厚的繃帶，像兩個畸形的白色棒槌?！笇W姐...我認輸了...」
林小滿撲通一聲跪在滾燙的地面上。她的膝蓋與地面接觸時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虞沁下意識后退半步?！改愀墒裁?？」林小滿開始瘋狂磕頭。
她的額頭撞擊地面的聲音引來了周圍考生的注目?！笇W姐，我的手已經斷了你滿意了嗎？」
林小滿抬起血肉模糊的臉?！肝覜]辦法參加高考了，也不會跟你搶第一名了，你放過我吧！」
虞沁的腦子嗡嗡作響。她看見林小滿的眼淚混著血水砸在地上。「你在說什么？
我從來沒有...」「虞沁！」一個冰冷的聲音切斷了她的辯解。
校長虞沉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三米外。他的目光像手術刀一樣劃過虞沁的臉。「哥...」
虞沁剛開口就后悔了。虞沉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我最后說一次，在學校要叫我校長?！?/p>
他大步走過來，一把拽住虞沁的手腕?！父襾??！褂莩恋氖窒耔F鉗一樣掐進她的肉里。
虞沁被拖進校長辦公室時，看見林小滿被兩個女老師扶起來。那女孩還在發(fā)抖。
「我沒有欺負她。」虞沁的聲音在發(fā)抖。虞沉甩開她的手，從抽屜里拿出一疊照片摔在桌上。
照片散開，每一張都是林小滿。有她在廁所隔間里抱著頭的樣子。
有她課桌上被紅墨水涂滿的「去死」。有她校服背后用黑筆畫的各種下流圖案。
「這些不是你干的？」虞沉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錘子砸在虞沁心上。虞沁搖頭時，
馬尾辮掃過臉頰?！肝覐膩頉]見過這些照片?！褂莩晾湫σ宦?。他打開電腦，
調出一段監(jiān)控視頻。畫面里，一個扎馬尾的女生把林小滿推進器材室。雖然看不清臉，
但那身形和虞沁幾乎一模一樣?！脯F在你還有什么話說？」虞沁的指甲掐進掌心。
「那不是我?！褂莩痢概尽沟睾仙想娔X?！笍慕裉炱?，你不再是我妹妹?！?/p>
他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笢蕚滠嚕退ヌ赜柊??！褂萸呙偷靥ь^?！甘裁刺赜柊?？」
虞沉沒有回答。半小時后，虞沁被塞進一輛黑色商務車。車窗貼著防窺膜，
她看不見外面的路。車子開了很久，久到她以為要出省了。當車終于停下時，
虞沁看見一棟灰色的三層建筑。鐵門上掛著「高考精英特訓中心」的牌子。
一個穿迷彩服的男人拉開車門?！赣萸?？」虞沁點頭。男人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黃牙。
「歡迎來到地獄?！褂萸弑粠нM一間空教室。墻上貼滿了名校錄取通知書復印件。
天花板上吊著一條橫幅：「痛苦是暫時的，分數是永恒的」。迷彩服男人讓她坐下。
「我是你的教官，姓馬?！顾谥v臺前來回踱步?！钢罏槭裁磥磉@里嗎？」
虞沁盯著自己的鞋尖?！敢驗槲腋?..校長認為我霸凌同學?！柜R教官突然拍桌?！稿e！」
他的吼聲震得虞沁一哆嗦?！改阍谶@里，是因為你是個失敗品！」馬教官走到她面前，
俯下身。他的呼吸有股大蒜味?！改愀赣H是物理學教授，母親是文學博士，
哥哥是重點中學校長?！顾空f一個頭銜，就用手戳一下虞沁的肩膀?！付?，
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了，居然去欺負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虞沁張嘴想辯解，
馬教官卻轉身走向黑板?！笍慕裉炱?，你的代號是7號?！?/p>
他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大大的「7」?！冈谶@里，你不需要名字，不需要思想，
只需要服從和分數?！柜R教官扔給她一套藍色運動服?！笓Q上，五分鐘內到操場集合。」
虞沁抱著衣服站在原地。「我的行李...」馬教官已經走到門口?！冈谶@里，
你只需要兩樣東西?！顾仡^，眼神像在看一只螻蟻?！缚謶郑凸P?！沟谝惶焱砩希?/p>
虞沁就明白了什么是「特訓」。凌晨三點，尖銳的哨聲劃破黑暗?！妇o急測試！」
馬教官的聲音通過走廊的喇叭傳來。虞沁和另外九個女生跌跌撞撞地沖進教室。
她們必須在五分鐘內完成一套理綜卷子。虞沁的手抖得握不住筆?！?號！」
馬教官的教鞭抽在她桌上?！冈俣毒蜐L出去做一百個深蹲！」虞沁咬住嘴唇強迫自己冷靜。
她剛寫完第一題，馬教官就喊停?！笗r間到！」他挨個收卷子，看到虞沁只寫了一題時，
冷笑一聲?！?號，零分?！褂萸弑涣P站在走廊里，頭頂著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舉高，書掉了加罰一小時?！谷齻€小時后，虞沁的手臂已經失去知覺。馬教官走過來，
用教鞭挑起她的下巴?！钢罏槭裁戳P你嗎？」虞沁的睫毛上掛著汗珠。
「因為我沒寫完...」馬教官搖頭?！敢驗槟悴粔蚩??！顾媒瘫撄c了點虞沁的太陽穴。
「高考戰(zhàn)場上，慢一秒就是死?！沟诙?，虞沁被安排和林小滿視頻通話。
屏幕里的林小滿雙手還纏著繃帶?！笇W姐...」林小滿的聲音很小。
虞沁盯著她手腕上的疤痕。「你的手...」馬教官突然掐住虞沁的后頸?！傅狼?！」
虞沁的眼淚砸在鍵盤上?！笇Σ黄?..」林小滿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笡]關系的學姐，
我...」視頻突然中斷。馬教官松開手?！赣涀。@就是霸凌的下場?！?/p>
虞沁的指甲又掐進了掌心?！肝覜]有...」馬教官的教鞭抽在她小腿上。「頂嘴，
加罰三套卷子！」一個月后，虞沁已經能在一分鐘內解出導數大題。
代價是她右手食指的第一個關節(jié)長了厚繭。特訓班的作息精確到秒。
5:30冷水澡 5:45早餐 6:00早讀 ......任何環(huán)節(jié)出錯都會招來懲罰。
虞沁學會在淋浴時背單詞，在蹲廁所時默寫古詩。第七十三天，她第一次見到「矯正室」。
那是個沒有窗戶的小房間，墻上貼滿了高考狀元的照片?！高M去?！柜R教官推了她一把。
虞沁踉蹌著跌坐在硬木椅上。「知道為什么來這嗎？」虞沁搖頭。馬教官打開投影儀。
屏幕上顯示著她昨天模擬考的答題卡?！缚催@里?！顾眉す夤P指著數學選擇題第7題。
「你的填涂超出標準線0.3毫米?！褂萸叩纱笱劬Α！高@有什么關系...」
馬教官按下遙控器。天花板突然噴下冰水。虞沁尖叫著抱頭。
「高考閱卷機不會容忍任何偏差！」馬教官的聲音蓋過水聲?！竿昝?，必須是絕對的！」
從那天起，虞沁的答題卡必須經過三遍檢查。任何涂改痕跡都會招來「矯正」。
她開始做夢都在練習填涂答題卡。夢里，她的鉛筆必須精確地落在每個括號的正中央。
偏移0.1毫米，就會有一桶冰水澆下來。第二百天，虞沁在模擬考中拿了735分。
馬教官難得地笑了。「不錯，看來矯正有效果?！顾呐挠萸叩募绨??！咐^續(xù)保持，
你哥會高興的。」虞沁的胃部抽搐了一下。她已經很久沒想起虞沉是她哥哥這件事。
特訓班禁止任何私人聯系。第三百六十五天，虞沁被叫到接待室。虞沉坐在那里，
西裝筆挺如一年前?！缚磥砟銓W乖了?！顾舷麓蛄恐萸?。虞沁條件反射地站得筆直。
「報告校長，7號已完成特訓?！褂莩涟櫭??！改憬形沂裁?？」虞沁的喉嚨發(fā)緊。
「校...哥哥?！褂莩琳酒鹕?，整理了一下袖口?！该魈旄呖迹瑒e讓我失望。」
他把一個透明文件袋遞給她。「你的準考證。」虞沁雙手接過，像接過圣旨。
「謝謝...哥哥。」虞沉轉身要走，又停住?！笇α?，林小滿復讀了?！顾麤]有回頭。
「今年她和你一個考場?！褂萸叩闹讣子制M了掌心。但這次她沒覺得疼。高考當天，
虞沁坐在考場里，背挺得筆直。她的鉛筆削得尖尖的，像一把小刀。監(jiān)考老師發(fā)下答題卡時，
虞沁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覆荒芏?..不能抖...」她在心里默念。
「筆尖必須剛好落在括號里的0.5cm位置！」她的反常引起了監(jiān)考老師的注意。
一位女老師走過來，關切地彎腰?！竿瑢W，你沒事吧？」虞沁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馬教官的「矯正室」里，這個角度意味著下一秒會有冰水澆下來?！肝覍懳覍?！」
虞沁猛地跪下，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盖笄竽銈儾灰蛭?！求你們了！」
整個考場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女老師驚慌地去扶她。「同學，你...」
虞沁瑟縮著躲開她的手?！肝荫R上填答題卡！保證不會超出0.5毫米！」
她的聲音尖得不像人類。女老師轉頭對另一個監(jiān)考員喊?！缚旖行ａt(yī)！」虞沁聽見「校醫(yī)」
兩個字，突然僵住了。在馬教官的詞典里，「校醫(yī)」等于「電擊治療」。
她連滾帶爬地回到座位，抓起鉛筆?！肝掖痤}！我現在就答題！」她的筆尖懸在答題卡上方，
卻抖得畫不出直線。一滴汗落在括號上。虞沁突然想起林小滿跪在她面前的樣子。
那雙手...那雙手真的像林小滿說的那樣，是被她弄斷的嗎？虞沁的視線模糊了。
她仿佛看見林小滿在器材室里，用裁紙刀劃破自己的校服?？匆娏中M在廁所隔間，
用額頭撞擊隔板。看見林小滿在無人的教室里，把自己的手放在門縫...「不...」
虞沁的鉛筆「啪」地斷了。監(jiān)考老師的手按在她肩上?！竿瑢W，你需要醫(yī)療幫助。」
虞沁抬頭，看見老師身后的窗戶。玻璃反射出她的臉。那張臉上，
是和當年林小滿一模一樣的恐懼。2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氣味。虞沁睜開眼睛時，
手腕上纏著約束帶?！感蚜?？」一個熟悉的聲音。林小滿坐在病床邊，雙手已經拆了繃帶，
露出縱橫交錯的疤痕?！改?..」虞沁的喉嚨干得像砂紙。林小滿遞來一杯水，
虞沁別過臉。「怕我下毒？」林小滿笑了，自己喝了一口。「學姐，
你哥在外面和醫(yī)生吵架呢?！褂萸叨⒅中M的手。那些傷疤不像外力所致，
更像是...自己劃的?！改愕氖?..」林小滿轉動著手腕，像在展示藝術品。
「我自己弄的。」她湊近虞沁，壓低聲音。「就像那些照片上的霸凌，都是我自導自演的?！?/p>
虞沁的瞳孔收縮。「為什么？」林小滿從包里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輕的虞沉，
站在領獎臺上，腳下跪著一個瘦小的女孩?！刚J識她嗎？」虞沁搖頭。
林小滿的指甲掐進照片里?！肝医憬?，七年前的高考狀元。」她的聲音突然哽咽。
「你哥是她的輔導老師。」虞沁的胸口發(fā)緊?！赴l(fā)生了什么？」林小滿把照片撕成兩半。
「她考了全省第一，卻在放榜當天跳樓了?！共》康拈T突然被推開。虞沉站在門口，
白大褂上沾著咖啡漬?！噶中M！」他的聲音像刀片刮過玻璃。
林小滿慢條斯理地把照片碎片塞回包里?！赣菪ｉL，好久不見?！褂莩链蟛阶哌^來，
抓住林小滿的手臂?！笣L出去?！沽中M甩開他的手，轉向虞沁?！笇W姐，
想知道特訓班是誰創(chuàng)辦的嗎？」她笑著退到門口。「問問你親愛的哥哥，
為什么墻上那些錄取通知書，都是假的?！归T關上后，虞沉的手在發(fā)抖?！竸e聽她胡說。」
虞沁看著哥哥通紅的眼睛?！父纾业拇痤}卡...」虞沉猛地砸了一下床頭柜。
「還想著考試！醫(yī)生說你得了PTSD！」他扯松領帶，像喘不過氣?！付际俏业腻e，
不該送你去特訓班...」虞沁突然笑了。這是她一年來第一次笑?！覆唬赜柊嗪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