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shù)失敗后,我被死者家屬堵在停尸間。 “簽下這陰契,七日內(nèi)必取你性命!
” 他們逼我割破手指按在黃符上,血紋蠕動如活蛇。 第一夜,
病房天花板滲出人形血印; 第二夜,停尸柜里傳出我名字的呼喚; 第三夜,
手術(shù)刀懸在我枕邊嗡嗡震鳴。 第七夜子時,我握緊偷藏的柳木釘沖向天臺,
卻見債主們被釘在蓄水箱上,胸腔插著帶血的手術(shù)刀。
一個渾身濕透的小女孩扯著我衣角: “醫(yī)生哥哥,他們說媽媽手術(shù)失敗是騙保。
” “真正害死媽媽的是爸爸拔掉的氧氣管呀。
” “那個救你的姐姐……用命換了這七天呢。”停尸間的白熾燈管壞了一根,
剩下那根茍延殘喘地閃爍著,把一排排冰冷的金屬停尸柜照得忽明忽暗,
像一張張森然咧開的巨口??諝饫锵舅透栺R林的味道濃得刺鼻,
但壓不住那股子從金屬柜門縫隙里絲絲縷縷滲出來的、深入骨髓的陰冷和死亡的氣息。
周衍背靠著冰冷的瓷磚墻,滑坐在地上。白大褂皺巴巴地沾著暗紅的血漬,
還有幾處被撕扯破的口子。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裂開,滲著血絲,
眼鏡歪斜地掛在鼻梁上,鏡片碎了一角。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下的劇痛,
額角的冷汗混著血水,滑過顴骨,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三天前那場失敗的開顱手術(shù),
像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動脈瘤的位置刁鉆得像個魔鬼的陷阱,
脆弱的血管在他最精密的顯微器械下,毫無征兆地爆裂開來,鮮血瞬間淹沒了視野。
他拼盡全力,也沒能從死神手里搶回那個才五歲的小女孩。此刻,那個小小的、冰冷的身體,
就躺在他身后某個格子里。沉重的鐵門被粗暴地推開,撞在墻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巨響,
在死寂的停尸間里回蕩,如同喪鐘。幾個人影逆著門外走廊昏暗的光,堵在了門口,
像一堵密不透風(fēng)的、散發(fā)著怨毒氣息的墻。為首的是那個女孩的父親,張強(qiáng)。他身材高大,
此刻卻佝僂著背,眼窩深陷,布滿血絲的眼睛像兩團(tuán)燃燒的炭火,死死釘在周衍身上。
他身邊是女孩的母親,李翠花,頭發(fā)散亂,臉色蠟黃,眼神空洞麻木,
手里緊緊攥著一塊揉爛的手帕。后面還跟著幾個一臉兇相、胳膊上刺龍畫虎的男人,
是張強(qiáng)的兄弟,看周衍的眼神如同看一堆待處理的垃圾?!靶罩艿?!”張強(qiáng)的聲音嘶啞干裂,
像砂紙在摩擦,“我閨女的命……沒了!”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踏在周衍的心尖上,
帶著一股濃烈的、混雜著劣質(zhì)煙草和汗臭的絕望氣息?!搬t(yī)院賠錢?
那點臭錢能買我閨女的命嗎?!能嗎?!”他猛地俯下身,
那張因為痛苦和憤怒而扭曲變形的臉幾乎要貼到周衍的臉上。
唾沫星子混著濃重的口臭噴在周衍臉上:“我不要錢!我要你的命!給我閨女償命!
”周衍渾身僵硬,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fā)不出半點聲音。他想解釋,
想訴說手術(shù)的兇險,
想告訴他們自己已經(jīng)竭盡全力……可在失去孩子的父母那滔天的恨意面前,
任何語言都蒼白得可笑,只會火上澆油。張強(qiáng)直起身,從懷里摸索出一張東西。
那東西方方正正,顏色是一種陳舊的、不祥的暗黃色,像是浸泡過尸水又晾干的劣質(zhì)草紙。
紙上用暗紅色的、粘稠得如同半干涸血液的顏料,畫滿了扭曲詭異、如同蝌蚪般蠕動的符文。
符文中央,是兩個歪歪扭扭、散發(fā)著濃重血腥氣的字——“陰契”!“簽了它!
”張強(qiáng)將那張散發(fā)著腐朽和血腥味的黃符紙狠狠拍在周衍面前冰冷的地面上?!昂炏逻@陰契!
七日內(nèi),必取你性命!讓你給我閨女償命!讓她在下面……不孤單!
”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寒瞬間攫住了周衍的心臟!他瞳孔驟縮,死死盯著那張詭異的符紙。
那上面的暗紅符文在閃爍的燈光下,仿佛真的在緩緩蠕動,像一條條細(xì)小的、吸血的螞蟥!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讓他本能地想要后退,可冰冷的墻壁堵死了他的退路。
“不……不能簽……”周衍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破碎的鏡片后,眼神充滿了驚駭和絕望。
“由不得你!”張強(qiáng)獰笑一聲,猛地從后腰抽出一把鋒利的折疊刀!“噌”的一聲,
雪亮的刀刃彈出,在慘白的燈光下閃著寒光。他不由分說,一把抓住周衍的左手腕,
力氣大得驚人,像鐵鉗一樣!“大哥!按住他!”張強(qiáng)吼道。
后面那幾個兇神惡煞的男人立刻撲了上來,死死按住周衍掙扎的身體!周衍像一條離水的魚,
徒勞地扭動,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嘶鳴,巨大的恐懼讓他幾乎窒息。
張強(qiáng)用粗糙的大手死死捏住周衍左手食指,冰涼的刀鋒毫不猶豫地壓了上去!
“嗤——”劇痛傳來!鋒利的刀刃瞬間割開了指腹!溫?zé)岬孽r血涌了出來!“啊——!
”周衍發(fā)出凄厲的慘叫。張強(qiáng)對慘叫充耳不聞,他粗暴地捏著周衍流血的手指,
狠狠按在了那張暗黃色的陰契符紙上!就在指尖血液接觸到符紙的瞬間——嗡!
符紙上那些暗紅色的、如同蝌蚪般扭曲的符文,猛地亮了起來!
散發(fā)出一種粘稠的、令人作嘔的暗紅光芒!更恐怖的是,那些符文像是活了過來!
它們瘋狂地蠕動著,貪婪地吮吸著周衍指尖涌出的鮮血!血線在符紙上蜿蜒游走,
如同一條條被賦予了生命的赤紅毒蛇,迅速爬滿了整張符紙!那些符文在吸飽了鮮血后,
顏色變得更加妖異、深沉,仿佛擁有了生命!“成了!哈哈哈!
”張強(qiáng)看著那吸飽了血、散發(fā)著妖異紅光的陰契,發(fā)出瘋狂的大笑,
眼中是扭曲的快意和怨毒?!爸苎埽『煤孟硎苣氵@最后七天吧!七天后子時,
我們……來收命!”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張吸飽了周衍鮮血、符文妖異的陰契折疊好,
如同收起一件稀世珍寶,揣進(jìn)懷里。然后狠狠啐了周衍一口,帶著那幾個人,如同來時一樣,
粗暴地撞開鐵門,揚長而去。沉重的鐵門“哐當(dāng)”一聲合攏,隔絕了外面最后一絲光線,
也將周衍徹底拋入了冰冷的、絕望的深淵。
停尸間里只剩下那盞壞了的燈管還在發(fā)出“滋滋”的電流聲,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周衍癱坐在冰冷的地上,左手食指還在汩汩地流著血,劇痛和刺骨的寒意交織在一起。
他抬起手,看著那不斷涌出鮮血的傷口,
又看看地上殘留的、被自己鮮血浸染的一小塊深色痕跡,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絕望如同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七天……他只有七天了。
周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個狹窄、簡陋的出租屋的。停尸間的陰冷似乎浸透了他的骨髓,
一路跟隨著他。鑰匙在鎖孔里轉(zhuǎn)動的聲音都帶著顫抖。推開門,
一股熟悉的、帶著淡淡消毒水味的“家”的氣息撲面而來,卻無法驅(qū)散他心頭的冰冷。
屋里沒開燈,只有窗外城市霓虹的微光透進(jìn)來,在墻壁和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周衍背靠著關(guān)上的門,身體慢慢滑落,癱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大口喘著氣,
試圖平復(fù)那擂鼓般的心跳和幾乎要炸開的恐懼。左手食指的傷口被胡亂纏了幾圈紗布,
此刻正一跳一跳地脹痛著,提醒他停尸間里發(fā)生的一切絕非噩夢。他摸索著,
想掏出手機(jī)看看時間,手指卻抖得厲害。
就在他好不容易摸到口袋里的手機(jī)時——“滴答……”一聲極其輕微、粘稠的液體滴落聲,
在死寂的房間里突兀地響起。周衍渾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他屏住呼吸,
僵硬地、一寸寸地抬起頭,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聲音……似乎來自臥室。出租屋很小,
臥室的門虛掩著,里面一片漆黑?!暗未稹未稹蹦锹曇粲猪懥藘陕暎徛?,粘膩,
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質(zhì)感,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像是……某種粘稠的液體,
滴落在硬物表面的聲音。周衍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撞擊著,
每一次跳動都帶來一陣眩暈和窒息感。他強(qiáng)迫自己站起來,雙腿軟得像面條。他一步一步,
極其緩慢地挪向臥室的門,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上。他伸出手,指尖顫抖著,
輕輕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臥室里更暗。只有窗外遠(yuǎn)處霓虹的一點微光,
勉強(qiáng)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輪廓?!暗未稹甭曇簟瓉碜蕴旎ò?!周衍猛地抬起頭!
借著窗外那點微弱的光線,他看到了!在臥室正中央的天花板上,
一大片深色的、濕漉漉的印跡正在無聲地蔓延、擴(kuò)大!那印跡的邊緣,
粘稠的暗紅色液體正緩慢地匯聚,然后……一滴、一滴……沉重地滴落下來,
砸在下方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濺開一小朵一小朵暗紅的花!那暗紅的液體,
散發(fā)著濃重的……鐵銹般的腥氣!是血!周衍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嚨!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門框上!
就在這時,那不斷擴(kuò)散的深色濕痕,在慘淡的光線下,輪廓竟開始詭異地扭曲、變化!
濕痕的邊緣蠕動著,拉伸著,逐漸勾勒出一個……一個扭曲的、四肢攤開的……人形輪廓!
那輪廓越來越清晰,像一個被無形力量狠狠拍在天花板上的血??!尤其是頭部的位置,
那深色的印跡甚至隱約顯露出五官模糊的凹陷!
一個巨大、扭曲、由不斷滴落鮮血構(gòu)成的人形圖案,赫然印在臥室的天花板上!
正對著周衍的床!“呃……”周衍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被掐斷般的抽氣聲。
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順著門框滑坐在地,
蜷縮在冰冷的角落里,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驚恐萬狀地盯著天花板上那個不斷滴血、不斷擴(kuò)大的恐怖人形。
陰契……開始了!第二天,周衍是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臉色慘白如紙走進(jìn)醫(yī)院的。
停尸間和臥室天花板的恐怖景象如同烙鐵,深深燙在他的腦海里。
同事們投來異樣和探究的目光,他只能勉強(qiáng)擠出僵硬的笑容,借口是術(shù)后太累,精神不好。
沒人知道,他白大褂下的身體一直在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他強(qiáng)迫自己投入工作,
用一臺接一臺的小手術(shù)麻醉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只有站在無影燈下,握著熟悉的手術(shù)器械,
感受到那種掌控感,才能暫時壓住心底翻騰的恐懼。可當(dāng)他處理完一個急診闌尾炎,
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走向更衣室時,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更衣室在走廊盡頭,旁邊,
就是通往地下負(fù)一層停尸間的電梯。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仿佛穿透厚厚的地板和墻壁,
絲絲縷縷地纏繞上來。周衍站在電梯口,看著那冰冷的金屬門,如同看著地獄的入口。
昨晚天花板上滴血的人形,在他眼前瘋狂閃動。他猛地甩了甩頭,想把這個恐怖的畫面驅(qū)散。
他需要換衣服,需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他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電梯下行鍵?!岸!?/p>
”電梯門緩緩滑開。里面空無一人,慘白的燈光照亮了狹小的空間。周衍一步跨進(jìn)去,
按下了更衣室所在的樓層按鍵。電梯門緩緩合攏,金屬的摩擦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電梯開始平穩(wěn)下行。封閉的空間里,只有頭頂風(fēng)扇輕微的低鳴和周衍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他背靠著冰冷的金屬廂壁,閉上眼睛,試圖平復(fù)狂跳的心臟。
就在這時——“周……衍……”一個極其微弱、模糊,仿佛隔著厚厚水層傳來的聲音,
毫無征兆地在寂靜的電梯里響起!周衍渾身猛地一僵!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
他倏地睜開眼!聲音……消失了。電梯里只有風(fēng)扇的低鳴?;糜X?是太緊張產(chǎn)生的幻覺嗎?
他剛想松一口氣——“周……衍……”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這一次,稍微清晰了一點!
帶著一種冰冷的、濕漉漉的質(zhì)感,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聲音!而且……聲音的來源,
似乎……就在電梯外面!周衍的心臟瘋狂擂動!他猛地轉(zhuǎn)過身,死死盯著緊閉的電梯門!
聲音……像是從電梯井深處傳來?不!不對!更像是……從電梯廂壁的縫隙里鉆出來的!
“周……衍……”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無比清晰!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的呼喚感!仿佛有一個濕淋淋的東西,
正貼在冰冷的電梯門外,用盡力氣呼喚著他的名字!電梯的樓層指示燈顯示,
正在經(jīng)過……負(fù)一層!停尸間!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周衍的尾椎骨竄遍全身!
他感覺自己的頭發(fā)根根倒豎!他想尖叫,喉嚨卻像被死死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他想拍打電梯按鍵,手指卻抖得如同風(fēng)中的枯葉!
“周……衍……我……冷……”那濕漉漉的、空洞的呼喚聲,如同跗骨之蛆,
緊緊貼著電梯門!聲音里帶著一種孩子般的委屈和無助,卻更顯得詭異恐怖!“啊——!
”周衍終于控制不住,發(fā)出一聲短促凄厲的尖叫!他像瘋了一樣撲向電梯按鍵面板,
用盡全身力氣瘋狂地拍打著開門鍵!他要出去!立刻!馬上!“叮!
”電梯門在他瘋狂的拍打中,竟然真的在負(fù)一層停了下來,緩緩向兩側(cè)滑開!門外,
是醫(yī)院負(fù)一層那熟悉的、昏暗冰冷的走廊。慘白的燈光,綠色的安全出口指示牌,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一股若有若無的、更加陰冷的寒氣。走廊空無一人。死寂一片。
周衍驚恐地瞪大眼睛,死死盯著空蕩蕩的走廊,又猛地回頭看向電梯內(nèi)部。
那個濕漉漉呼喚他名字的聲音……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他大口喘著粗氣,
冷汗浸透了后背。是幻聽?還是……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了走廊深處,
那扇通往停尸間的厚重鐵門。門緊閉著,像一張沉默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