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機(jī)的鐵臂撕裂河岸,濁水裹著鄉(xiāng)親們賴以生存的泥土傾瀉而下。
“他們毀了我們祖輩的根!”李秀蘭的怒吼淹沒在鋼鐵咆哮與村民絕望的哭喊中。
工地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老邁的村民舉起鋤頭,婦人抱著孩子擋在工程車前。
一塊石頭從混亂人群中呼嘯而出,直砸江楓面門!
李秀蘭猛地將他撲倒,石頭擦著她額頭飛過,鮮血瞬間染紅她蒼白的臉頰。
江楓沾血的手指撫過冰冷水泥管,竟觸到冰冷的“陶氏集團(tuán)”Logo。
------
挖掘機(jī)的鋼鐵巨臂轟然落下,帶著一股撕裂大地的蠻力猛地鑿進(jìn)河岸夯實的泥土深處!
泥土、碎石、枯草混雜著渾濁的河水,像是被硬生生從土地母親的軀體上剜下的一塊血肉,轟然塌陷卷進(jìn)翻滾的濁流中!烏黑腥臭的河水咆哮著涌向那個新生的傷口,貪婪地吞噬著鄉(xiāng)親賴以存身的土地根基。
“天殺的!停手!你們給我停手?。 ?/p>
李秀蘭嘶啞的呼喊撕裂了空氣,撞在冰冷的鋼鐵怪物上又被無情地彈回。渾濁的泥點濺滿了她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舊襯衫,額角鬢發(fā)被汗水黏住,貼在因極度憤怒而繃緊的皮膚上。她的胸膛劇烈起伏,像拉破了的風(fēng)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
“他們毀了堤!毀了咱們的地!這是要我們?nèi)迦说拿影?!”她猛地轉(zhuǎn)過身,布滿血絲的雙眼掃過身后一張張被絕望和憤怒扭曲的臉孔,聲音里淬著冰渣,直扎人心,“祖祖輩輩靠著這河吃飯活命!這幫畜生!”
回應(yīng)她的是更加狂暴的哭號和怒吼。渾濁的汗水、淚水混著堤岸塌陷濺起的泥漿,在那些蒼老或年輕的面孔上蜿蜒流淌。幾個白發(fā)蒼蒼的阿婆死死攥著撿起的土塊碎石,枯樹枝般的手臂繃直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去。瘦骨嶙峋的吳老漢抓起地上的半截爛木頭當(dāng)拐杖,戳著腳下顫抖的地面,渾濁的老眼淚水橫流:“我的菜地啊…剛下種的苞米苗子…全毀了!全毀了!喪良心的玩意兒!”
死亡的氣息不是戰(zhàn)場上的硝煙,而是眼前這片被暴力撕開的土地,是賴以活命的根基被連根拔起卷入濁流。這比刀子捅在身上更讓人窒息絕望!
工地邊緣,穿著印有“宏遠(yuǎn)建設(shè)”藍(lán)色制服、戴著黃色安全帽的工人們聚成一團(tuán),手里的鐵鍬、撬棍攥得死緊,眼神里混雜著警惕、不耐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領(lǐng)頭的工頭是個黑臉膛的漢子,操著外地口音,對著不斷逼近的人群揮舞著手臂,聲音洪亮卻有些發(fā)虛:“都退后!聽見沒有!退后!施工重地,危險!誰砸了飯碗誰負(fù)責(zé)!”
“退后?我退你祖宗!”人群里炸開一聲怒吼,一個精壯后生猛地往前沖了一步,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毀了我們的田,斷了我們的水!還敢喊退后?你們滾蛋!滾出去!”
“對!滾出去!”
“黑心肝的!不得好死!”
怒罵、哭喊、鋼鐵怪獸的轟鳴、渾濁河水的咆哮…所有聲音攪拌在一起,形成一股灼熱的、令人窒息的漩渦。沖突像是被堤岸塌陷刺激得兇性大發(fā),如同那渾濁的河水,眼看就要徹底決堤,將理智吞沒。
------
江楓是在村委會那間永遠(yuǎn)充斥著劣質(zhì)煙味和茶水垢的辦公室里接到電話的。他正被兩戶因為地基邊界吵得臉紅脖子粗的村民夾在中間,唾沫星子幾乎濺到他臉上。
“江鎮(zhèn)長,你評評理!他非得說那棵老槐樹的根拱了他家豬圈!那樹是我爺爺?shù)臓敔斣韵碌模 壁w老栓的指頭快戳到對面李麻子鼻子上。
李麻子毫不示弱,一把拍開趙老栓的手:“放屁!那樹根都把我豬圈墻拱裂了!豬都跑了!損失算誰的?”
嗡嗡的爭吵聲和窗外的蟬鳴攪得人太陽穴突突直跳。就在這時,桌上那部沾滿油污的黑色座機(jī)電話猛地尖叫起來,聲音刺耳得如同警報。
江楓一把抓起話筒,剛“喂”了一聲,那頭幾乎是嘶吼出來的聲音就炸得他耳膜生疼:“江…江鎮(zhèn)長!不…不好了!出大事了?。⊥跈C(jī)…挖機(jī)在挖河堤!李秀蘭…李秀蘭帶著全村的老娘們爺們把工地圍了!要打…打起來了??!”
電話里的聲音因為極度恐慌而扭曲變形,背景音是可怕的、混雜著哭嚎與鋼鐵撞擊的喧囂巨浪。江楓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攥緊往下拽,連呼吸都滯住了。
“我馬上到!”江楓幾乎是把話筒砸回座機(jī),顧不上旁邊還在互相瞪眼的趙老栓和李麻子,“都別吵了出了??!”他吼聲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震得兩人瞬間噤聲,茫然地看著他旋風(fēng)般沖出門去。
鄉(xiāng)間的爛泥路被正午的毒太陽曬得半干不濕,一腳踩下去,粘稠的泥漿頑固地拉扯著鞋底,每一步都沉重?zé)o比。汗水迅速浸透了江楓的后背,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他幾乎是狂奔,肺部火辣辣地疼,腦子里嗡嗡作響,只剩下電話里那個絕望的嘶吼——“打起來了!”
拐過一大片死氣沉沉的竹林時,江楓的腳步猛地頓了一下。這片竹林往年郁郁蔥蔥,是村里老人孩子納涼的好去處??纱丝蹋矍翱吹降膮s是大片大片的枯黃!竹竿水分,泛著一種不祥的灰敗,葉片卷曲枯萎,像被大火燎過,又像是被無形的毒汁吸干了所有的生機(jī)。一股若有若無的、難以形容的臭味混雜在潮濕的水汽里鉆進(jìn)鼻孔。
一種強(qiáng)烈的不安感瞬間攫住了他。他腦子里閃過前幾天隱約聽到村民的議論——“河里的水發(fā)渾了”、“魚蝦死了好多”、“味道怪怪的”……當(dāng)時他忙著處理土地確權(quán),只以為是旱季正?,F(xiàn)象。現(xiàn)在看著這片突??菟赖闹窳郑俾?lián)系河堤被挖……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遠(yuǎn)比奔跑帶來的燥熱更刺骨。
“操!”他低聲罵了一句,不再停留,用盡全力朝著河邊工地那越來越清晰的喧囂和塵土方向狂奔過去。
------
工地邊緣的景象,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江楓最壞的預(yù)想。
簡易的隔離彩條布被扯得七零八落,像潰敗的旗幟踩在爛泥里。數(shù)十個村民,大多是他熟悉的面孔——佝僂著背的老阿公老阿婆,抱著哇哇大哭孩子的婦女,還有幾個血?dú)夥絼偟凵裢瑯討嵟^望的后生——組成了一道血肉之軀的防線。他們手里攥著鋤頭、鐮刀、扁擔(dān),甚至只是粗糙的石頭,一張張臉上沾滿汗水和泥漿,寫滿了破釜沉舟的決絕。
在他們對面,是穿著統(tǒng)一藍(lán)色工裝、戴著黃色安全帽的施工隊員,人數(shù)不少,個個手持鐵鍬、撬棍,甚至有人手里抓著建筑用的螺紋鋼短棍。領(lǐng)頭那個黑臉膛的工頭,正指著村民厲聲吼叫,唾沫橫飛:
“都給老子讓開!聽見沒有!施工重地!阻擋施工是犯法的!打壞了機(jī)器你們傾家蕩產(chǎn)都賠不起!”
“犯法?你們挖斷河堤,禍害全村就不犯法?”李秀蘭的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針,穿透了所有喧囂。她站在人群的最前列,像一根釘死在那里的楔子,面對著巨大的挖掘機(jī)履帶,渺小卻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強(qiáng)硬姿態(tài)。泥水糊滿了她的褲腿和鞋子,袖口也蹭得漆黑。“你們這些黑心肝!挖了堤不說,那管子…那管子是不是接到我們村吃水的泉眼上頭去了?!”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幾乎刺破耳膜。
這話如同在滾油里潑進(jìn)一瓢冷水。
“什么管子?什么泉眼?”吳老漢顫巍巍地用木棍點著李秀蘭質(zhì)問的方向。
“管子!排污的管子!”人群里有人尖叫著補(bǔ)充,“我們親眼看見的!他們挖溝!埋的是又黑又粗的管子!就是朝泉眼那邊去的!他們要毒死我們?nèi)灏。 ?/p>
“喪盡天良??!斷子絕孫的勾當(dāng)!”
“跟這群畜生拼了!”
“砸了他們這害人的東西!”
恐懼瞬間被點燃,轉(zhuǎn)化成更猛烈的、足以摧毀一切的憤怒狂潮。幾個被憤怒沖昏頭腦的后生嗷嗷叫著,撿起地上的石頭就朝挖掘機(jī)和那伙工人砸去!
“住手!都給我住手!”江楓的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進(jìn)了那片沸騰的、如同炸藥桶般的人墻與械具之間?;靵y的氣流裹挾著塵土和汗水的酸臭味撲面而來,四周全是揮舞的手臂、扭曲的面孔和歇斯底里的叫嚷。
他張開雙臂,攔在李秀蘭和那些隨時可能暴起的工人之間,試圖用自己的開這片即將噴發(fā)的火山熔巖。了他的襯衫,后背冰涼一片。
“鄉(xiāng)親們!冷靜!聽我說!砸東西解決不了問題!我是江楓!信我一次!”他大聲吼著,目光急切地在憤怒的人臉上掃過,尋找一絲還能溝通的理智。
“江鎮(zhèn)長!你來得好!”李秀蘭猛地側(cè)身一步,幾乎和江楓并肩,她的手指如同鋒利的標(biāo)槍,狠狠戳向挖掘機(jī)后面那片被翻開的、狼藉不堪的河灘,“你睜大眼睛看看!看看他們干的‘好事’!河堤挖穿了!這還不算!你再看看那邊!”她的目光轉(zhuǎn)向遠(yuǎn)處林木掩映下依稀可見的一處山坳,“傳言是不是真的?他們要埋的排污管子,是不是對著村里世世代代吃水的龍泉泉眼去的?!你告訴我!是不是?!”
她的質(zhì)問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江楓心上。那片枯死的竹林……那股若有若無的怪味……
“李秀蘭!你不要血口噴人!”對面的黑臉工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跳腳大吼,“什么排污管!那是雨水管網(wǎng)!是嚴(yán)格按照圖紙施工!你們懂個屁!一群愚民!趕緊滾開!”
“放你娘的狗屁!雨水管用得著埋那么深?用得著那么粗?用得著偷偷摸摸往水源頭上靠?”李秀蘭毫不示弱,聲音反而更加冷硬,像淬了冰的鐵,“你們宏背后搞什么鬼,當(dāng)別人都是瞎子?你們老板姓陶吧?陶氏集團(tuán)!靠山吃山,吃完礦產(chǎn)吃水源,吃干抹凈還要在我們祖墳上拉屎撒尿!是不是?!”
“陶氏集團(tuán)”這四個字如同一個禁忌的魔咒,從李秀蘭口中說出時,帶著一種刺骨的寒意。對面工頭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隨即被更兇狠的戾氣掩蓋:“臭娘們!亂說什么!再敢污蔑陶總,老子撕了你的嘴!”他猛地往前逼了一步。
這一步如同沖鋒的信號。被激怒的工人也跟著躁動起來,鐵鍬撬棍握得更緊,腳步往前挪動。
“啊——!”
“打人了!他們要打人了!”
“跟他們拼了!”
村民的情緒如同被點燃的汽油桶,轟然炸開!有人不管不顧地將手里的石頭、土塊狠狠砸向工地方向!場面徹底失控!
石塊、土塊如雨點般從憤怒的村民手中飛出,帶著破空的尖嘯,狠狠砸向那些藍(lán)色的身影和冰冷的鋼鐵機(jī)械。對方陣營也徹底炸開了鍋,叫罵聲、金屬碰撞聲、石頭砸在挖掘機(jī)外殼上的刺耳刮擦聲……所有聲音混雜成一片狂暴的災(zāi)難交響曲!
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帶著高速旋轉(zhuǎn)的死亡軌跡,裹挾著人群爆裂的怒火,撕裂嘈雜的空氣,如同被精確制導(dǎo)般,朝著江楓的太陽穴直射而來!
時間在那一瞬間被無限拉長。江楓瞳孔急劇收縮,視野的邊緣捕捉到那灰黑色、帶著棱角的死亡陰影急速放大,他甚至能看清石頭上沾著的濕泥和草屑。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凍結(jié)沖向頭頂,又瞬間被抽空,四肢僵硬得無法動彈。
大腦一片空白!只有本能的恐懼在尖叫!
“閃開——!”
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吶喊炸響在耳邊。聲音的主人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幾乎要將他撞得骨頭散架的巨大力量,從側(cè)面狠狠將他撲倒在地!
噗!
沉重的撞擊聲混合著皮肉被撕裂的沉悶聲響。江楓的后腦勺重重磕在泥濘的地面上,眼前金星亂冒,泥土混著血腥味嗆入鼻腔。但他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一個溫?zé)岬纳眢w死死罩在了他的身上,用后背為他隔絕了那個冰冷的世界。
撲倒他的力量巨大,兩個人狠狠砸進(jìn)泥水里,濺起一片骯臟的水花。江楓被這一撞震得眼冒金星,半邊臉糊滿了冰冷的淤泥,嘴里嘗到了土腥味和一絲鐵銹般的咸腥。他下意識地掙扎著想要抬頭。
“呃……”
一聲壓抑的、極度痛苦的悶哼從壓在他身上的身體里傳出來,鉆進(jìn)他的耳朵,像一根冰冷的針扎進(jìn)心臟。
江楓猛地扭過頭,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
是李秀蘭!
她半邊身子還死死地壓著他,把他護(hù)在下面。此刻她正艱難地試圖用手臂撐起自己,但身體卻在劇烈地顫抖。她左側(cè)額角靠近太陽穴的位置,一道三四公分長的、猙獰的豁口正汩汩地往外冒著鮮血!那血不是緩緩滲出,而是如同打開了小小的泉眼,鮮紅刺目,迅速染紅了她沾滿泥污的鬢角、臉頰,蜿蜒著流過緊閉的眼睛,一滴、一滴……沉重地砸在江楓沾滿泥漿的襯衫前襟上!在她蒼白臉頰的映襯下,那刺目的紅如同地獄里開出的妖冶之花。
“李秀蘭!”江楓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嘶啞的、不成調(diào)的吼叫,巨大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瞬間攫住了他所有的神經(jīng)。他下意識地想抬手去捂她額頭的傷口,手卻抖得如同風(fēng)中落葉。
李秀蘭的身體猛地一軟,所有的力氣在那一刻似乎都被那涌出的鮮血帶走了,整個人徹底失去了支撐,重重地癱軟下來,額頭無力地抵在江楓急促起伏的胸膛上。溫?zé)岬摹еF銹味的液體迅速浸透了他胸前的薄薄襯衫布料。
“李秀蘭!秀蘭!你怎么樣?看著我!” 江楓的聲音抖得厲害,他用盡力氣撐起身體,一只手緊緊攬住她癱軟下滑的身體,另一只手顫抖著摸索著想去按住那可怕的傷口,卻又怕弄疼她,手指僵在半空,沾滿了她滾燙的鮮血。
四周的喧囂似乎瞬間被拉遠(yuǎn)、模糊。江楓的世界只剩下眼前這張被鮮血和泥污覆蓋的、瞬間失去生氣的臉。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滴砸在他胸膛上的血都像滾燙的烙鐵。
“啊——!殺人了!!”
“秀蘭姐??!”
“血!好多血?。 ?/p>
短暫的死寂之后,是村民更加驚恐和憤怒到極致的尖叫,如同海嘯般席卷了整個河灘!
“操!砸死這幫狗日的!”
“為秀蘭姐報仇!”
“跟他們拼了!!” 憤怒徹底吞噬了僅存的理智,被鮮血刺激得雙眼赤紅的村民如同決堤的洪水,不管不顧地朝著工地方向洶涌咆哮著沖去!鋤頭、棍棒被高高舉起,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
“攔住他們!快!”江楓抱著昏迷的李秀蘭,目眥欲裂地沖著離他最近的幾個還算清醒的村干部嘶吼,“攔??!不能動手!”他一邊吼,一邊掙扎著想抱起李秀蘭,“叫救護(hù)車!快叫救護(hù)車?。?!”
混亂!徹底的混亂!憤怒的村民如同失控的野牛群沖向工人。工人那邊也炸了鍋,黑臉工頭臉色煞白,一邊往后躲,一邊聲嘶力竭地命令手下:“頂住!頂住!抄家伙!誰敢沖過來就給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鐵鍬、撬棍被慌亂的工人本能地舉起格擋,與沖在最前面的村民手里的鋤頭棍棒猛烈地撞擊在一起!
鐺!哐當(dāng)!咔嚓!
令人牙酸的金屬撞擊聲、木頭斷裂聲、怒吼聲、慘叫聲……瞬間交織成一片人間地獄的圖景!
江楓抱著李秀蘭,如同驚濤駭浪中一片小小的孤舟。他將她小心地放平在稍干凈些的地面,脫下自己的襯衫,手忙腳亂又小心翼翼地疊起來,死死摁壓在她額角那個還在頑強(qiáng)滲血的傷口上。他的手指冰冷,沾滿了她的血,每一次按壓都感覺那溫?zé)岬囊后w在不斷涌出,帶走她的生命力。
“救護(hù)車!救護(hù)車怎么還不來!”他抬起頭,朝著人群嘶吼,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憤怒而扭曲變形。
“江主任!電話打了!在路上了!路太爛怕是要時間!” 遠(yuǎn)處傳來村干部帶著哭腔的回應(yīng)。
就在這時,一件帶著體溫的藍(lán)色工裝外套突然在李秀蘭身上。江楓猛地抬頭,撞上一雙異常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冰冷的眼睛。是吳明!
他不知何時擠到了混亂的最中心,蹲在了江楓旁邊。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有嘴唇抿得死緊,眼角的余光卻極其快速地掃過李秀蘭的傷口,又掃了一眼江楓沾滿血,眼神而過,快得不住。
“壓緊點!動脈破了失血太快!” 吳明的聲音異常低沉冷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甚至伸出手,隔著江楓按壓的襯衫,加重了力道按在那傷口上。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動作精準(zhǔn)。
這個動作讓江楓微微一怔。他看著吳明近在咫尺的側(cè)臉,那平日里總是溫和甚至有些唯唯諾諾的臉,此刻線條緊繃,眼神專注得可怕,甚至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職業(yè)感?這感覺極其陌生,與眼前的混亂和吳明一貫的人設(shè)格格不入。
混亂中,人群中突然爆發(fā)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我的腿!我的腿斷了!啊——!”
只見一個沖在最前面的年輕村民倒在地上,抱著自己的小腿嗷嗷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