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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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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煞孤星入宮來京城的天空,被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響撕裂了。

一邊是沉悶、悠長、帶著不祥尾韻的喪鐘,一聲接一聲,如垂死巨獸的哀鳴,

悼念著剛剛龍馭上賓的先帝。另一邊,卻是穿透云霄、喧囂喜慶的禮樂,鼓點(diǎn)密集,

絲竹歡快,為新帝祁讓的登基大典鋪就著輝煌的紅毯。這生與死的交響樂,

詭異地纏繞在初秋微涼的空氣里,壓得人喘不過氣。一頂不起眼的青呢小轎,

就在這冰火兩重天的氛圍中,吱呀呀地駛向那朱紅宮墻。轎內(nèi),

林晚晚縮在角落最深的陰影里,仿佛要將自己嵌進(jìn)冰冷的木板中。外頭市井的喧囂,

裹挾著寒風(fēng)和刻薄議論,如同淬了毒的冰針,絲絲縷縷地鉆進(jìn)轎簾縫隙?!奥犝f了嗎?

轎子里坐的就是林家那個‘天煞孤星’林三姑娘!”“克死三任未婚夫那位?好家伙,

禮部侍郎家公子洞房花燭夜暴斃,鎮(zhèn)遠(yuǎn)侯世子秋獵墜馬脖子都斷了,

連北邊那位據(jù)說命格比石頭還硬的呼延親王,下聘當(dāng)天就突發(fā)惡疾一命嗚呼!”“嘖嘖,

這還不算完!先帝賜婚的圣旨剛送到林家門口,還沒捂熱乎呢,宮里頭就敲了喪鐘!

你們說神不神?”“可憐咱們新帝喲,剛坐上龍椅,就得接手這么個‘寶貝’!

賭坊都開好盤口了,賭陛下能撐過三個月就算贏!”“我押一個月!賠率最高!

”每一句話都像鞭子抽在林晚晚心上。

她指尖死死掐著袖中一個冰涼堅硬的物件——一個小小的青瓷瓶。瓶身光滑,

卻透著一股子陰冷的死氣。里面裝著的是鶴頂紅,見血封喉的劇毒。

若非嫡母王氏用她生母的性命相要挾,此刻這瓶中之物,就該在她自己的喉嚨里。入宮?

踏入那座吃人不吐骨頭的牢籠?成為家族手中一把名為“克夫”的毒刀,去替嫡姐掃清障礙,

鋪就錦繡前程?她寧可死!那三位未婚夫七竅流血的慘狀,午夜夢回時依舊清晰得讓她作嘔。

世人只道她命犯天煞,克盡身邊人,誰又知道那“意外”背后,是王氏那雙翻云覆雨的手,

是林家后宅永無止境的傾軋與算計?她林晚晚,不過是嫡母精心豢養(yǎng)的一頭“兇獸”,

只待時機(jī)成熟,便放出去咬死那些礙眼的權(quán)貴?!百F人,鳳鸞宮到了,請下轎。

” 太監(jiān)尖細(xì)得如同刀刮瓷器的聲音,猛地刺破了她的思緒,也打斷了外頭愈演愈烈的議論。

轎簾被掀起,刺目的金光瞬間涌了進(jìn)來。林晚晚下意識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

已被眼前的景象晃得有些眩暈。鳳鸞宮,皇后正殿,雕梁畫棟,金碧輝煌。赤金的蟠龍柱,

琉璃的九鳳燈,地上鋪著寸寸如金的波斯絨毯,空氣里彌漫著名貴香料混合的馥郁氣息。

這極致的富貴與奢華,像一張巨大無形的網(wǎng),帶著沉重的壓迫感兜頭罩下。

她按著內(nèi)侍的指引,低眉順眼地跪在殿尾最不起眼的位置,額頭緊貼著冰涼光滑的金磚。

寒意順著眉心一路鉆進(jìn)四肢百骸。她能感覺到無數(shù)道或好奇、或鄙夷、或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

如同芒刺般落在她單薄的脊背上?!肮зR陛下新登大寶,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萬歲的聲音整齊劃一,震得殿宇嗡嗡作響。林晚晚隨著眾人伏低身體,

眼角的余光卻小心翼翼地向上瞥去。高踞在九龍金漆寶座上的,正是新帝祁讓。

一身玄色繡金云龍紋的常服,襯得他身姿挺拔如松,卻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

他并未正襟危坐,而是姿態(tài)略顯慵懶地支著下頜,側(cè)臉的線條如同最上等的寒玉,

被技藝精湛的工匠以利刃削成,既俊美又鋒利。修長的手指間,

一枚墨玉扳指被他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流轉(zhuǎn)著幽深的光澤。他的目光,像深不見底的寒潭,

緩緩掃過殿下俯首的眾人。那眼神平靜無波,不像在看活生生的人,

倒像是在審視一堆價值不等的器物,冰冷而疏離。

當(dāng)那目光的余波似乎掠過林晚晚所在的位置時,一股寒意猛地從她脊椎骨竄起,

讓她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殿內(nèi)一片肅穆,只有禮官冗長的賀詞在回蕩。

就在這沉悶的寂靜幾乎要凝固時,寶座上的人忽然動了。祁讓放下支頜的手,

指節(jié)輕輕叩了叩紫檀木的扶手,發(fā)出“篤篤”兩聲輕響,卻如同驚雷般炸在每個人心頭。

“哪個是林家的?”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絲剛睡醒般的慵懶沙啞,

卻像一把無形的重錘,瞬間壓得整個大殿鴉雀無聲。空氣仿佛都停止了流動。所有的目光,

瞬間聚焦到了殿尾那個幾乎要縮進(jìn)地縫里的身影上。林晚晚的心跳驟然停止了一拍,

隨即瘋狂地擂動起來,幾乎要撞破胸膛。她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穩(wěn)住發(fā)顫的聲線,

將額頭更深地抵在冰冷的地磚上,試圖汲取一絲虛假的鎮(zhèn)定:“臣妾林氏晚晚,叩見陛下,

吾皇萬歲。”細(xì)微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沉穩(wěn)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一雙玄色龍紋皂靴,

無聲無息地停在了她眼前低垂的視線里。一股無形的壓力自上而下籠罩下來。

林晚晚感覺自己的下巴被一個冰涼堅硬的物件輕輕挑起——是皇帝手中的玉如意。力道不重,

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掌控感,迫使她緩緩抬起頭。猝不及防地,

她撞進(jìn)了一雙深潭般的眸子里。那里面沒有預(yù)想中的厭惡或恐懼,

反而噙著一絲玩味的、探究的笑意,如同頑童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的玩具。祁讓微微傾身,

俊美無儔的臉龐在近處更顯壓迫。他冰涼的指尖,帶著薄繭,

竟輕輕擦過她眼下那顆小小的、淡褐色的淚痣?!疤痤^來,” 他的聲音低沉,

帶著一絲戲謔,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大殿中,“讓朕好好看看,能克死先帝的‘煞星’,

究竟生得何等模樣。”指尖微涼的觸感激得林晚晚睫毛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像受驚的蝶翼。

她死死掐著掌心,用指甲刺入皮肉的痛楚逼退心頭的驚濤駭浪,眼眶瞬間蓄滿了盈盈水光,

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和哽咽:“臣、臣妾惶恐……陛下洪福齊天,萬壽無疆,

臣妾微賤之軀,豈敢……”淚珠懸在睫上,將落未落,

一副被帝王威儀嚇破了膽、楚楚可憐的小白花模樣,端的是我見猶憐。祁讓看著她這副模樣,

唇角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些,眼底的玩味幾乎要溢出來。他正欲再開口說些什么——“梆!梆!

梆!”殿外更夫報時的三更梆子聲,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突兀地響起。緊接著,

便是撕裂夜空的凄厲嘶吼:“有刺客!護(hù)駕——?。。 毕楹拖矐c的宮宴氛圍,

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撕得粉碎!

、桌椅翻倒聲、杯盤碎裂聲、侍衛(wèi)拔刀的鏗鏘聲……混亂如同瘟疫般瞬間席卷了整個鳳鸞宮!

殿內(nèi)的女眷們花容失色,驚叫著四散奔逃,太監(jiān)宮女們亂作一團(tuán)。林晚晚反應(yīng)極快,

在混亂初起時就如同受驚的兔子,借著人群的掩護(hù),

靈活地縮進(jìn)了角落里一扇巨大的紫檀木雕花屏風(fēng)之后。這里視野隱蔽,又能窺探殿內(nèi)情形。

她背靠著冰冷的屏風(fēng),心臟狂跳,手卻下意識地探向袖中那個小小的瓷瓶。

毒藥冰冷的觸感讓她找回了一絲詭異的冷靜。她的目光穿透屏風(fēng)的縫隙,死死鎖定高臺御座。

只見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不知何時已突破外圍侍衛(wèi)的防線,手中淬著幽藍(lán)寒光的利刃,

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如同毒蛇吐信,直刺向?qū)氉夏堑佬纳碛?!電光火石之間!

求生的本能和對時機(jī)的精準(zhǔn)判斷壓倒了一切!林晚晚藏在袖中的手猛地一抖!

那個小小的青瓷瓶順著寬大的袖管無聲滑落!就在刺客的刀尖即將觸及龍袍的前一剎那,

瓷瓶精準(zhǔn)地砸在刺客腳邊的金磚上,“啪嚓”一聲脆響!瓶身碎裂,

里面猩紅如血的粘稠液體,帶著刺鼻的腥甜氣息,如同有生命般猛地濺射開來!

一大蓬劇毒液體,不偏不倚,正正潑濺在刺客毫無防備的面門和眼睛上!“啊——?。。?/p>

” 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瞬間響徹大殿!那刺客如同被滾油潑中,猛地捂住臉,

劇痛讓他手中的利刃當(dāng)啷墜地,整個人蜷縮著滾倒在地,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驚呆了!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

林晚晚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御座上的祁讓,想確認(rèn)是否安全。然而,

她的視線卻直直撞進(jìn)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祁讓不知何時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

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穿透混亂的人群,

精準(zhǔn)無比地鎖定了屏風(fēng)后她那張因驚愕而煞白的臉!那眼神里沒有感激,沒有疑惑,

只有冰冷的審視和一絲……洞悉?林晚晚的心猛地沉入谷底。緊接著,

更讓她魂飛魄散的一幕發(fā)生了!只見高座之上的新帝祁讓,身體猛地一晃,

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心口,眉頭緊蹙,

高大的身軀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氣,竟在滿殿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

重重地、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下去!“砰!”身體砸在冰冷金磚上的悶響,

如同喪鐘敲在了每個人的心頭。時間仿佛凝固了。死寂!絕對的死寂!然后,

一聲變了調(diào)的尖嘯劃破死寂:“陛下!陛下遇刺了!快傳太醫(yī)!太醫(yī)——?。?!”瞬間,

所有凝固的目光,如同淬了劇毒的鋼針,密密麻麻、帶著刻骨的恐懼和憎惡,

齊刷刷地釘在了癱軟在屏風(fēng)后、面無血色的林晚晚身上!那目光仿佛在無聲地控訴:看!

就是這個煞星!她不僅克死了先帝!現(xiàn)在連新帝也當(dāng)場被她“克”倒了!完了。

林晚晚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這兩個字在瘋狂盤旋。這一次,她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天煞孤星的名頭,徹底坐實(shí)了。袖中空空如也,那瓶鶴頂紅,終究沒能用在自己身上,

卻成了壓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冰冷的絕望,如同殿外深秋的夜風(fēng),瞬間將她徹底吞噬。

第二章 冷宮烤薯奇遇記冰冷,堅硬,帶著一股陳年灰塵和腐朽木頭混合的霉味。

這是林晚晚恢復(fù)意識后的第一個感覺。臉頰貼在粗糙冰冷的地面上,激得她一個哆嗦,

徹底清醒過來。她沒死。但處境比死也好不了多少。環(huán)顧四周,是全然陌生的景象。

頭頂是裸露的、被蟲蛀得坑坑洼洼的房梁,幾縷慘淡的月光從破了大洞的屋頂漏下來,

在地上投下斑駁詭異的光影??諝饫飶浡鴵]之不去的潮濕陰冷氣息,墻壁斑駁脫落,

墻角掛著厚厚的蛛網(wǎng)。殿內(nèi)空空蕩蕩,只有一張缺了腿的破桌子歪在墻角,

幾塊爛木板搭成的“床”上鋪著薄薄一層發(fā)霉的稻草,

上面扔著一條辨不出原色、硬邦邦的薄被。寒風(fēng)從糊著破紙的窗欞縫隙里嗚嗚地灌進(jìn)來,

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小手,肆意地?fù)崦募∧w。冷宮。傳說中的冷宮。

這就是她這個“克死”新帝的煞星的歸宿。那晚鳳鸞宮的混亂如同噩夢般在腦中重現(xiàn)。

刺客凄厲的慘叫,祁讓捂著心口栽倒的沉重悶響,無數(shù)道淬毒的目光……還有最后,

她被如狼似虎的侍衛(wèi)毫不留情地拖走時,

嫡母王氏派來的心腹太監(jiān)那陰冷的眼神和壓低的話語:“三姑娘好自為之,夫人說了,

若您不能在這宮里‘活’出點(diǎn)樣子來,江南那邊……您娘親的病,怕是真要好不了了。

”生母!林晚晚的心臟猛地一抽,尖銳的疼痛蓋過了身體的寒冷。王氏!那個毒婦!

竟用她唯一的軟肋,將她牢牢釘死在這吃人的深宮里!她不能死,至少現(xiàn)在不能?!爸髯樱?/p>

主子您醒了!” 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林晚晚這才注意到,

角落里還瑟縮著一個同樣單薄的身影,是她的陪嫁侍女阿蘿,小臉上滿是淚痕和驚恐,

凍得嘴唇發(fā)紫?!鞍⑻}……” 林晚晚掙扎著坐起身,聲音沙啞得厲害,“這是……冷宮?

”“是……” 阿蘿撲過來,用自己同樣冰冷的手試圖暖和她,“主子,

他們都說……都說陛下……陛下他……” 后面的話,阿蘿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但意思再明顯不過——新帝祁讓,被她“克死”了。林晚晚閉了閉眼。

祁讓倒下時的情景再次浮現(xiàn)。

眼神……那雙冰冷審視、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真的只是一個將死之人的最后回光返照嗎?

她袖中那瓶用來對付刺客的毒藥,雖然劇毒,但并未沾到祁讓分毫,他怎會突然倒下?

疑云重重,但此刻,她沒有任何能力去探究?;钕氯?,救出母親,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

冷宮的日子,是鈍刀子割肉般的煎熬。每日送來的飯食是餿的,水是渾濁的,炭火更是妄想。

送飯的老太監(jiān)每次都是遠(yuǎn)遠(yuǎn)地將破籃子往地上一扔,如同躲避瘟疫,眼神里滿是嫌惡和恐懼,

嘴里還念念叨叨:“晦氣!真晦氣!”林晚晚沒有哭鬧。她沉默地接過那些豬狗不如的飯食,

挑揀著勉強(qiáng)能入口的塞給餓得發(fā)抖的阿蘿,自己則嚼著最硬的、勉強(qiáng)不算發(fā)霉的餅子充饑。

她用破瓦罐收集雨水,用偷藏起來的一小截炭筆,在墻角最不起眼的磚縫里,

一筆一劃地記錄著日子,

錄著送飯?zhí)O(jiān)的樣貌特征和偶爾聽到的只言片語——這是她在前世殘酷訓(xùn)練中學(xué)到的:信息,

是絕境中唯一的武器。夜,格外漫長。冷宮的月光似乎都比別處更冷,慘白慘白的,

像摻了冰碴子。林晚晚裹著那條硬邦邦的薄被,和阿蘿擠在破木板上,

仰頭數(shù)著頭頂瓦片的縫隙。一片,兩片……數(shù)到第一百三十七片時,阿蘿輕微的鼾聲響起,

她卻毫無睡意,只有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警惕?!爸髯?!主子快看!” 不知過了多久,

阿蘿帶著極致恐懼、細(xì)若蚊蚋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冰冷的手死死抓住她的胳膊,

指向破窗外。林晚晚瞬間清醒,屏住呼吸,順著阿蘿顫抖的手指方向,

透過窗欞的破洞向外望去。慘淡的月光下,冷宮荒蕪的院子里,那口早已干涸的枯井旁,

赫然晃動著兩個鬼鬼祟祟的黑影!他們肩上扛著一個鼓鼓囊囊、不斷掙扎扭動的大麻袋!

麻袋口似乎扎得不夠緊,借著月光,林晚晚清晰地看到,麻袋的縫隙里,

赫然露出了一小片布料——那是明黃色的、繡著精致蟒紋的衣角!她的瞳孔驟然收縮!

明黃色,蟒紋!這是至少三品以上大員的常服規(guī)制!白天,

她曾聽送飯的老太監(jiān)幸災(zāi)樂禍地提過一嘴,說戶部侍郎王大人因貪腐被新帝……不,

是“先帝”當(dāng)庭訓(xùn)斥,罰俸降職……難道?!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出喉嚨。

她看到那兩個黑影動作粗暴地將麻袋拖到井口,不顧里面微弱的嗚咽和掙扎,

合力將麻袋推了下去!沉悶的、重物落地的聲音從深不見底的井底傳來,

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唔!” 阿蘿嚇得差點(diǎn)叫出聲,

被林晚晚眼疾手快地死死捂住了嘴。兩個黑影警惕地四下張望了片刻,

迅速用枯枝敗葉掩蓋了井口的痕跡,然后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里。院子里恢復(fù)了死寂,

仿佛剛才那驚悚的一幕從未發(fā)生。只有枯井黑洞洞的口,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發(fā)生的謀殺。阿蘿渾身抖得如同秋風(fēng)中的落葉,牙齒咯咯作響,

眼淚無聲地流了滿臉。林晚晚緩緩松開捂著她嘴的手,指尖冰涼。

她將嚇傻的阿蘿緊緊拽回破木板后,用薄被裹住她,自己的聲音卻冷靜得可怕,

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寒意:“深宮生存第一條——裝瞎。今晚,我們什么都沒看見,

什么都不知道。記住了嗎?”阿蘿拼命點(diǎn)頭,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林晚晚卻摸出了那截視若珍寶的炭筆,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在記錄日期的磚縫旁邊,

飛快地勾勒起來——那兩個黑影侍衛(wèi)的腰牌樣式!雖然模糊,

但那獨(dú)特的獸首紋和模糊的編號,她死死記在了心里。這,或許是她在這絕境中,

意外抓住的第一根救命稻草??菥袷?,明黃衣角……這深宮里的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

還要渾。生存的意志,被這血腥的一幕徹底點(diǎn)燃。她不能坐以待斃!接下來的日子,

林晚晚更加沉默,也更加警覺。她開始利用冷宮荒廢的環(huán)境,尋找一切可利用的資源。

墻角頑強(qiáng)生長的幾株野草,被她小心地移栽到破瓦罐里——或許能入藥。

廢棄的灶臺雖然坍塌了大半,但角落里還散落著幾塊沒燒完的木炭。她如獲至寶地藏了起來。

機(jī)會,在她幾乎要被遺忘在冷宮角落時,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降臨了。

那是一個難得的、陽光還算暖和的午后。林晚晚借口找柴火,

摸到了冷宮后面緊鄰太液池的偏僻角落。這里荒草叢生,假山嶙峋,人跡罕至。

她在一處背風(fēng)的假山洞里,小心翼翼地用偷藏的火石點(diǎn)燃了寶貴的木炭,

個偷偷藏了幾天、已經(jīng)有些蔫吧的紅薯——這是前幾日送來的餿飯里唯一能吃的“好東西”,

她一直舍不得吃。炭火燃起微弱的紅光,紅薯被架在石頭上,慢慢散發(fā)出誘人的甜香。

這久違的、帶著人間煙火氣的溫暖和香氣,讓林晚晚冰冷麻木的心,似乎也得到了一絲熨帖。

她蜷縮在假山洞里,貪婪地汲取著這一點(diǎn)點(diǎn)暖意,警惕地留意著外面的動靜。就在這時,

假山外不遠(yuǎn)處通往太液池的石徑上,傳來了環(huán)佩叮當(dāng)和宮人細(xì)碎的腳步聲,

以及一個略顯威嚴(yán)的女聲:“……這秋日池景,倒也別有一番蕭瑟韻味?!笔翘蟮穆曇?!

林晚晚瞬間繃緊了神經(jīng),屏住呼吸,將自己更深地藏進(jìn)假山的陰影里。腳步聲越來越近,

似乎就在假山旁的石欄邊停了下來。林晚晚透過假山的縫隙,

隱約能看到太后雍容華貴的側(cè)影,以及她身邊簇?fù)淼膶m女太監(jiān)。變故發(fā)生得毫無征兆!

只聽一聲短促的驚呼,緊接著是巨大的水花濺起聲!“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落水了!

快來人??!救命啊——!” 宮女的尖叫聲瞬間撕裂了午后的寧靜。假山外頓時亂作一團(tuán)!

宮女太監(jiān)們驚慌失措地圍在池邊叫喊,卻無一人敢貿(mào)然下水——深秋的太液池水冰冷刺骨,

而且太后身份尊貴,貿(mào)然觸碰可是大罪!幾乎就在太后落水的瞬間,

林晚晚的身體已經(jīng)先于大腦做出了反應(yīng)!前世無數(shù)次在冰冷河水中掙扎求生的記憶,

以及為了復(fù)仇苦練的醫(yī)術(shù)和急救本能,如同烙印般驅(qū)使著她!

烤得半熟的紅薯被無情地踢到一邊,她像一只矯捷的貍貓,猛地從假山洞里竄出,

在所有人驚愕呆滯的目光中,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了冰冷刺骨的太液池中!“噗通!

”冰冷的池水瞬間包裹了她,寒意如同無數(shù)細(xì)針扎進(jìn)骨髓,激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尖叫。

她強(qiáng)迫自己忽略這錐心的寒冷,目光如鷹隼般鎖定了在水中掙扎、鳳冠歪斜的太后身影。

林晚晚奮力劃水,用最快的速度游到太后身邊。太后顯然不通水性,驚慌失措地亂抓亂蹬。

林晚晚從背后猛地箍住太后的雙臂,用盡全身力氣將她往岸邊拖拽。

冰冷的池水灌進(jìn)她的口鼻,沉重的宮裝吸飽了水,如同鉛塊般拖著她下沉。她咬緊牙關(guān),

憑借著驚人的意志力,一寸寸地挪向岸邊。岸上的宮人這時才如夢初醒,七手八腳地幫忙,

終于將奄奄一息的太后和林晚晚一起拖上了岸。太后渾身濕透,臉色青紫,雙目緊閉,

顯然嗆了水,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周圍的宮人只會哭喊亂叫,亂成一團(tuán)?!岸甲岄_!

” 林晚晚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她顧不上自己凍得麻木的身體,

猛地跪在太后身側(cè),雙手交疊,用盡全力、節(jié)奏精準(zhǔn)地按壓太后的胸腔!一下,兩下,

三下……動作干脆利落,帶著一種與閨閣小姐身份格格不入的熟練和老練?!翱?!

咳咳咳……” 幾口水從太后口中嗆出,她劇烈地咳嗽起來,終于恢復(fù)了微弱的呼吸,

緩緩睜開了眼睛。渾濁而威嚴(yán)的目光,帶著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審視,

緩緩聚焦在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卻眼神沉靜的林晚晚臉上。

“咳咳……” 太后的聲音虛弱而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冰冷濕透的手,

卻異常用力地反攥住了林晚晚同樣冰冷的手腕,腕間那串沉重的檀木佛珠硌得人生疼。

“哀家……記得你?!?太后的目光銳利如刀,似乎要看穿林晚晚的皮囊,

“你是……林家那個……‘煞星’?”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宮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晚晚身上,帶著恐懼、好奇和復(fù)雜的審視。

林晚晚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沖破喉嚨。她強(qiáng)迫自己低下頭,

掩飾住眼底翻涌的所有情緒——驚懼、算計、還有一絲絕處逢生的希望。

她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虛弱和顫抖,

如同受驚的小鹿:“臣妾……臣妾只是……略通一點(diǎn)醫(yī)理……” 濕透的宮裝貼在身上,

寒風(fēng)吹過,讓她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嘴唇凍得烏紫。就在這時,

一件厚重溫暖、滾著銀白色狐毛邊的大氅突然兜頭罩下,瞬間隔絕了刺骨的寒風(fēng)。

那大氅上帶著一種清冽沉靜的龍涎香氣。林晚晚愕然抬頭。只見不知何時,

一道高大挺拔的玄色身影已然立在近前。

新帝祁讓——那個本該在鳳鸞宮“暴斃”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這里!他面色依舊有些蒼白,

但眼神銳利如初,不見半分病容。他正親自彎腰,小心翼翼地扶起地上的太后,

動作沉穩(wěn)而恭敬。然而,他那雙深潭般的眸子,卻在扶起太后后,

緩緩地、帶著一絲探究的玩味,

落在了裹著他大氅、凍得瑟瑟發(fā)抖、如同落湯雞般的林晚晚身上,

最終停駐在她凍得發(fā)青、微微顫抖的指尖。“林貴人舍身救駕,忠心可嘉。

” 祁讓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帝王的威儀,“賞。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

祁讓竟直接褪下了自己腕間那串觸手生溫、光潤細(xì)膩的羊脂白玉暖珠串,

不由分說地拉過林晚晚冰冷僵硬的手,將溫?zé)岬闹榇走M(jìn)了她纖細(xì)的手腕。那溫潤的暖意,

順著冰冷的皮膚,如同細(xì)微的電流,瞬間竄過她的手臂,直抵心口,

帶來一陣奇異的、令人心悸的麻痹感。林晚晚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祁讓卻微微傾身,

低沉的聲音如同羽毛般拂過她冰冷的耳廓,只有她能聽見:“冷宮的炭火……夠暖么?

” 他頓了頓,看著女孩驟然睜大的、帶著驚疑不定的水眸,

唇角勾起一絲極淡、卻意味深長的弧度。

“若是不夠暖……” 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她腕間那串價值連城的暖玉珠,“就摔了它。

”“朕,親自來添?!钡谌?毒酒與蜜餞慈寧宮偏殿里,暖爐燒得旺旺的,

熏籠里逸散著安神的沉水香,將初冬的寒意驅(qū)散殆盡。林晚晚垂著眼,

纖長的手指靈巧地剝開一枚金燦燦的蜜橘,橘絡(luò)被仔細(xì)地剔凈,露出飽滿多汁的橘瓣,

小心翼翼地放在太后手邊的青玉碟中。搬離冷宮已有數(shù)日。自那日太液池畔“舍身救駕”后,

太后的態(tài)度便有些微妙。她雖未明言庇護(hù),但默許了林晚晚在慈寧宮偏殿安頓,

賞賜也如流水般送來,雖非頂頂貴重,卻都是實(shí)打?qū)嵉囊率程炕稹?/p>

這無疑向整個后宮釋放了一個信號:這位“天煞孤星”林貴人,暫時得了太后的眼緣。

宮人們看她的眼神,也從純粹的恐懼厭惡,多了一絲復(fù)雜的好奇與謹(jǐn)慎的打量。

林晚晚深知這份“恩寵”如履薄冰。她表現(xiàn)得愈發(fā)恭順謙卑,每日晨昏定省,侍奉湯藥,

安靜得如同太后身邊一道沉默的影子。她需要這個暫時的避風(fēng)港,需要時間喘息,

更需要借著靠近太后的機(jī)會,探聽更多宮闈秘辛,尤其是……關(guān)于江南的消息。

王氏的威脅如同懸頂之劍,一日不救出生母,她便一日不得安寧?!斑@蜜橘是江南新貢的,

哀家吃著倒比往年的甜些?!?太后捻著腕間的佛珠,聲音帶著病后的慵懶,

目光卻銳利地掃過林晚晚平靜的側(cè)臉,“你母親……似乎就在江南休養(yǎng)?

”林晚晚剝橘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恢復(fù)流暢,聲音溫順:“是,承蒙嫡母恩典,

母親在江南別院靜養(yǎng)多年,說是……江南水土養(yǎng)人,于病體有益。

” 她將又一瓣晶瑩剔透的橘肉放入碟中,指尖沾了些許橘汁,在旁人看來是無意的動作。

“嗯。” 太后不置可否地應(yīng)了一聲,似乎只是隨口一問。她捻動佛珠的速度卻慢了下來,

目光落在窗外蕭瑟的庭院,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

殿內(nèi)一時只有佛珠輕磕的嗒嗒聲和暖爐炭火噼啪的微響,氣氛沉靜得有些凝滯。

這份沉靜很快被一陣急促而壓抑的腳步聲打破。太后身邊的大太監(jiān)蘇公公步履匆匆地進(jìn)來,

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甚至顧不上行禮,湊到太后耳邊,

用極低、卻足以讓近旁的林晚晚聽清的聲音急急稟報:“娘娘,出事了!

陛下……陛下在御書房批閱奏折時突然嘔血昏迷!太醫(yī)診脈說是……像是中了劇毒!

說是……像是南疆那邊罕見的‘胭脂醉’!”“什么?!” 太后猛地坐直身體,

手中的佛珠串“啪嗒”一聲掉落在錦褥上,珠子滾落一地。她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瞬間血色盡褪,

眼中是純粹的驚駭和不敢置信?!半僦恚坑鶗俊鯐心欠N東西?!讓兒現(xiàn)在如何了?

太醫(yī)怎么說?!” 她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盎啬锬?,太醫(yī)們還在全力救治,

但……但此毒詭譎,太醫(yī)院一時束手無策!陛下尚未蘇醒!” 蘇公公的聲音也帶著哭腔。

胭脂醉!這三個字如同三道驚雷,狠狠劈在林晚晚的頭頂!她感覺渾身的血液在瞬間凝固,

又猛地沖上頭頂,耳邊嗡嗡作響,眼前甚至短暫地黑了一下!怎么會是胭脂醉?!

那毒……那毒是她前世費(fèi)盡心機(jī)才弄到的配方!是她為了對付嫡母王氏,在冷宮的破瓦罐里,

用那些偷偷移栽的、毫不起眼的野草,

加上她冒著巨大風(fēng)險從太醫(yī)院丟棄的藥渣里一點(diǎn)點(diǎn)分離出的材料,耗費(fèi)了無數(shù)個日夜,

才最終調(diào)制成功的!它色澤如胭脂般瑰麗,帶著一絲詭異的甜香,混入酒中幾不可查,

發(fā)作時狀似急癥,痛苦萬分卻不易被尋常手段驗(yàn)出!這毒方,

是她準(zhǔn)備用來送給王氏的“大禮”,是她復(fù)仇計劃中至關(guān)重要的一環(huán)!

她將它視作最后的底牌,藏在冷宮最隱秘的角落,除了她自己和阿蘿,絕無第三人知曉!

它怎么會出現(xiàn)在御書房?還被下在了皇帝祁讓的飲食里?!

巨大的驚駭和荒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她幾乎是本能地、控制不住地發(fā)起抖來,

連帶著手中的蜜橘都差點(diǎn)滑落。冷汗瞬間浸透了里衣,黏膩地貼在背上?!巴硗??

” 太后帶著一絲探究和疑惑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林晚晚腦中混亂的風(fēng)暴?!澳愣妒裁??

” 太后的目光如同實(shí)質(zhì),緊緊鎖在她驟然失色的臉上。林晚晚猛地回神,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她強(qiáng)迫自己抬起頭,迎向太后審視的目光,眼眶瞬間逼得通紅,

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懼和哽咽,

鹿:“臣妾……臣妾怕……怕血……方才聽聞陛下嘔血……臣妾……” 她恰到好處地停住,

身體微微瑟縮,一副被“嘔血”二字嚇破了膽的模樣。同時,她沾著橘汁的指尖,

借著低頭拭淚的動作,不動聲色地在袖中的錦帕上用力擦拭干凈。

太后看著她這副楚楚可憐、驚懼過度的樣子,眉頭微蹙,眼中的疑慮似乎散去了一些,

但更深層的審視并未消失。她疲憊地?fù)]揮手:“罷了,你膽子小也是常情。蘇培盛,

擺駕養(yǎng)心殿!”“太后娘娘擺駕養(yǎng)心殿——!”林晚晚隨著眾人起身,

低垂著頭跟在隊伍末尾,心中卻翻江倒海。祁讓中毒?胭脂醉?這到底是巧合,

還是……一個針對她的、極其可怕的陷阱?王氏的手,難道已經(jīng)能伸到皇帝的御書房了?

還是……那個本該“暴斃”的男人,在自導(dǎo)自演?無數(shù)個念頭在她腦中激烈碰撞,

讓她幾乎窒息。養(yǎng)心殿的氣氛比慈寧宮沉重百倍。濃烈的藥味混合著血腥氣彌漫在空氣中,

壓得人喘不過氣。太醫(yī)們跪了一地,個個面如土色,汗如雨下。宮人們噤若寒蟬,

連大氣都不敢喘。太后一進(jìn)去便直奔龍榻,看著兒子蒼白如紙、昏迷不醒的臉,

心疼得幾乎落淚。林晚晚則盡量將自己縮在角落不起眼的位置,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投向龍榻。

祁讓安靜地躺在那里,緊閉著雙眼,薄唇失去了血色,

平日那股迫人的帝王威壓似乎也隨著他的昏迷而消散了,

只余下一種脆弱的、讓人心驚的俊美。然而,當(dāng)她的目光掃過他搭在錦被外的手時,

心頭猛地一跳——那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極其輕微地蜷縮了一下。

這細(xì)微的動作轉(zhuǎn)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但林晚晚前世受過最嚴(yán)苛的觀察訓(xùn)練,

她對自己的眼力有絕對的自信!祁讓……他的昏迷狀態(tài)不對!就在這時,一個冰冷、沙啞,

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儀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死寂的殿內(nèi)炸響,

瞬間凍結(jié)了所有人的動作:“林貴人留下侍疾。其余人,退下?!笔瞧钭?!他竟然醒了?!

林晚晚猛地抬頭,心臟幾乎停跳!只見龍榻之上,祁讓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眸不復(fù)平日的深邃慵懶,此刻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銳利和審視,

精準(zhǔn)無比地從人群中劈開一條無形的通道,直直釘在角落里的林晚晚身上!

他臉色依舊蒼白得嚇人,唇邊甚至殘留著一絲未擦凈的暗紅血痕,但這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充滿了冰冷的洞悉力和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太后顯然也驚住了,但看著兒子清醒過來,

巨大的驚喜壓過了疑慮:“讓兒!你醒了!你感覺怎么樣?太醫(yī)!快!”“母后勿憂,

兒臣無礙?!逼钭尩穆曇粢琅f沙啞虛弱,目光卻牢牢鎖著林晚晚,帶著一種無形的巨大壓力,

“林貴人,還不過來?”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晚晚身上。這一次,不再是恐懼和厭惡,

而是震驚、疑惑和深深的探究。皇帝中毒初醒,不急著見太醫(yī),不急著見重臣,

卻指名要這個身份尷尬、背負(fù)著“煞星”之名的林貴人侍疾?這太反常了!

林晚晚只覺得脊背發(fā)涼,如同被猛獸盯上的獵物。她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穩(wěn)住心神,

頂著那幾乎要將她刺穿的視線,一步步挪到龍榻前,垂首跪下:“臣妾在。”“起來,侍藥。

”祁讓的聲音不容置疑。

旁邊立刻有機(jī)靈的小太監(jiān)端上一碗熱氣騰騰、散發(fā)著濃烈苦澀氣味的湯藥。

林晚晚雙手接過那沉重的藥碗,滾燙的溫度透過碗壁灼著她的指尖,她卻穩(wěn)穩(wěn)地端著,

沒有一絲顫抖。她拿起玉勺,舀起一勺漆黑的藥汁,小心翼翼地遞到祁讓唇邊。

祁讓沒有立刻喝。他那雙深潭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低垂的眼睫,

仿佛要透過這層偽裝,看進(jìn)她靈魂深處翻涌的驚濤駭浪?!斑@藥苦得很。”他忽然開口,

聲音低啞,帶著一絲奇異的、近乎溫柔的意味,卻讓林晚晚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良藥苦口,陛下龍體要緊?!彼怪郏曇艄ы?。“是嗎?”祁讓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

就在她以為他要喝藥時,他卻突然毫無預(yù)兆地伸出右手,一把攥住了她端著藥碗的手腕!

那力道極大,帶著一種不容掙脫的強(qiáng)勢!滾燙的藥汁猛地一晃,濺出幾滴落在明黃的錦被上,

暈開深色的痕跡。林晚晚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被迫抬起眼,

撞進(jìn)祁讓近在咫尺的、深不見底的眸子里。那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冰冷,探究,

還有一絲……危險的玩味?“酒中之毒,名為‘胭脂醉’……”祁讓的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滾燙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只有他們兩人能聽清,“愛妃久居深閨,

可曾聽聞……此毒的解法?”“當(dāng)啷!”林晚晚腦中緊繃的弦,在這一刻徹底斷裂!

手中的玉勺再也拿捏不住,直直掉進(jìn)了漆黑的藥汁里,發(fā)出一聲清脆又刺耳的撞擊聲!

她感覺自己的血液在瞬間凍結(jié)了!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空,

只有手腕上那只如同鐵鉗般的大手傳來的灼熱溫度,在提醒她這不是噩夢。他知道了!

他果然知道了!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后襟,黏膩冰冷,如同毒蛇爬過。她死死咬住下唇內(nèi)側(cè),

用劇烈的痛楚強(qiáng)迫自己維持著最后一絲清醒和偽裝,長睫劇烈地顫抖著,如同瀕死的蝶翼,

掩住眼底幾乎要溢出的驚濤駭浪。喉嚨發(fā)緊,

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臣妾……臣妾不懂這些……深宮女子,

怎會知道南疆的毒物……”祁讓看著她瞬間煞白的臉,

感受著手腕下那細(xì)微卻無法抑制的顫抖,唇角勾起一絲極淡、卻意味深長的弧度。“無妨。

”他緩緩道,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試探從未發(fā)生過。他竟真的就著她被攥住的手,

微微低頭,就著藥碗的邊緣,直接喝了一大口那苦澀至極的藥汁。

苦澀的味道讓他英挺的眉頭緊緊蹙起,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就在這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氣氛中,林晚晚幾乎是鬼使神差地、未經(jīng)任何思考,

另一只空著的手下意識地伸進(jìn)了腰間那個小小的、繡著蘭草的舊荷包里,

飛快地摸出了一顆小小的、被油紙包裹的梅子蜜餞——這是她唯一能給自己的一點(diǎn)甜頭,

也是前世習(xí)慣性隨身攜帶的提神小物。她動作快得驚人,在理智回籠之前,

那顆裹著糖霜、散發(fā)著酸甜氣息的蜜餞,已經(jīng)被她遞到了祁讓緊抿的薄唇邊。動作做完,

林晚晚才猛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僭越!大不敬!她竟然在給皇帝喂藥之后,

又給他塞蜜餞?!這簡直……她驚恐地想要縮回手。然而,攥著她手腕的那只大手,

卻驟然收得更緊了!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祁讓深不見底的眸子緊緊鎖住她驚慌失措的臉,那眼神復(fù)雜難辨。

就在林晚晚以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拖出去治罪時,祁讓卻微微啟唇,就著她的手,

輕輕叼走了那顆蜜餞!溫?zé)岬?、帶著些許藥味的氣息拂過她的指尖,

帶來一陣奇異的、令人戰(zhàn)栗的麻癢。他慢條斯理地咀嚼著那顆小小的蜜餞,

緊蹙的眉頭緩緩松開,目光卻始終未離她半分。半晌,他喉結(jié)滾動,咽下蜜餞,

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喑啞,清晰地砸在林晚晚緊繃的心弦上:“甜。

”第四章 圍場共枕眠**初冬的皇家圍場,天高地闊,層林盡染。蒼勁的松柏依舊墨綠,

而大片的白樺、楓樹則褪盡了華裳,只余下遒勁的枝干直指鉛灰色的天空,

在呼嘯的寒風(fēng)中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諝庵袕浡莶?、泥土和遠(yuǎn)處篝火燃燒的松脂氣息。

林晚晚裹緊了太后新賞的銀狐毛斗篷,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那枚冰涼的玄鐵令牌。

令牌不大,卻沉甸甸的,帶著一種金屬特有的冷硬質(zhì)感,邊緣刻著繁復(fù)的蟠龍紋,

中心鑲嵌著一顆看似普通、實(shí)則內(nèi)藏玄機(jī)的墨色琉璃珠。這是今日清晨拔營前,

祁讓策馬經(jīng)過她車駕時,仿佛不經(jīng)意般隨手拋進(jìn)來的?!笆蘸?。

” 他低沉的聲音被獵獵風(fēng)聲裹挾著,清晰地傳入她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若遇險情,摔碎它?!彼に樗??林晚晚當(dāng)時心頭就是一凜。這令牌絕非凡品!

摔碎必然發(fā)出巨大聲響或引發(fā)某種信號。是求救?還是……暴露?祁讓此舉,

是給她一道保命符,還是給她套上一根無形的鎖鏈?她猜不透那個男人深沉如海的心思。

但此刻,這枚令牌如同烙鐵般藏在袖中,每一次觸碰都提醒著她身處漩渦中心的危險。

圍獵的喧囂漸漸遠(yuǎn)去。太后年事已高,不耐長時間騎馬顛簸,午后便回到了行宮休憩。

林晚晚作為“得眼緣”的貴人,自然隨侍在側(cè)。此刻,她借口透透氣,

帶著阿蘿來到營地邊緣一處相對僻靜的高坡。這里視野開闊,

能俯瞰下方連綿的營帳和遠(yuǎn)處圍獵場煙塵滾滾的景象。篝火在營地中央熊熊燃燒,

橘紅色的火舌舔舐著漸沉的暮色,將半邊天空都映照得一片暖紅。

人聲、馬嘶聲、獵犬的吠叫聲混雜在一起,充滿了野性的活力。然而,

這份喧鬧落在林晚晚耳中,卻像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她心中的弦始終緊繃著,

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看似平靜的密林深處。祁讓中毒初愈就執(zhí)意舉行秋狝,

更像是一場引蛇出洞的豪賭。而她,似乎也被當(dāng)成了誘餌的一部分?!爸髯?,

陛下對您……”阿蘿看著林晚晚摩挲令牌的動作,忍不住小聲開口,

語氣帶著一絲希冀和困惑?!班渎??!绷滞硗砹⒖檀驍嗨?,

眼神銳利地掃過周圍被風(fēng)吹得嘩嘩作響的灌木叢。阿蘿立刻捂住了嘴,緊張地四下張望。

就在這一片篝火喧囂、風(fēng)聲嗚咽的背景音中,一道極其細(xì)微、卻帶著致命殺機(jī)的破空銳響,

如同毒蛇吐信,驟然撕裂了黃昏的寧靜!不是來自篝火方向!是左側(cè)的密林深處!

林晚晚全身的汗毛在瞬間倒豎!前世無數(shù)次在生死邊緣掙扎練就的本能,

讓她的大腦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jīng)如同離弦之箭般猛地?fù)湎蛏砼哉粗艋鸬奶螅?/p>

“太后小心——!!”“噗嗤!

”尖銳的金屬撕裂錦緞、刺入木質(zhì)的聲音幾乎與她的呼喊同時響起!

一支漆黑的、尾部帶著詭異翎羽的利箭,擦著林晚晚飛撲時揚(yáng)起的發(fā)髻,

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狠狠地釘入了太后方才所坐的紫檀木車轅!箭尾兀自劇烈地顫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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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08 15:3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