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蘇晚七年的完美備胎。她每次失戀,都靠在我肩上哭:“好男人都死光了嗎?
”我藏起滿柜偷拍她的照片,平靜遞上熱茶:“有我在?!蹦莻€暴雨夜,
她渾身濕透敲開我的門:“林嶼,我無家可歸了?!蔽沂樟羲?,
卻在給她擦汗時被她夢囈質(zhì)問:“你怎么從來不談戀愛?”我苦笑呢喃:“傻瓜,
我在等你啊?!敝钡剿鑫艺洳氐乃孛璞?,每一頁都是她。
她指尖撫過泛黃紙頁:“首席設(shè)計師的手稿,只畫一個人?”我心跳如鼓,
她卻吻住我唇角的茶漬:“現(xiàn)在,換我暗戀你。
”后來她挽著我的手懟前任:“他比你好一萬倍!”我拿出親手設(shè)計的戒指:“余生,
換我正大光明愛你。”---1 無聲的守望落地窗將午后的陽光濾成一片暖金色,
均勻地鋪在深灰色的水磨石地面上。林嶼坐在他常坐的角落位置,
面前攤開一本厚重的建筑年鑒,筆尖在速寫本上無意識地劃動,
勾勒出的卻不是復(fù)雜的結(jié)構(gòu)線,而是一個模糊的、帶著笑意的側(cè)臉輪廓。
咖啡館里流淌著舒緩的鋼琴曲,空氣里彌漫著咖啡豆烘焙后的焦香。他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專屬的、輕快如雨滴落下的鈴聲打破了角落的寧靜。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蘇晚”。
林嶼的心跳漏了一拍,幾乎是瞬間就放下了筆,指尖劃過接聽鍵的速度快得帶起一絲風(fēng)。
“喂?”他開口,聲音是慣常的平穩(wěn)溫和,只有他自己知道,喉頭有些發(fā)緊。
聽筒那邊傳來蘇晚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揮之不去的疲憊,
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林嶼……你在哪?”背景音是城市車流的喧囂,
嘈雜卻更襯出她聲音里的空洞?!袄系胤?。”他回答得簡潔,目光透過玻璃窗,
投向外面車水馬龍的街道,仿佛能穿透空間看到那個此刻一定皺著眉、眼圈微紅的女人。
“等著我?!碧K晚的聲音頓了頓,泄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我快撐不住了。”“好。
”林嶼的聲音放得更輕,帶著一種能撫平褶皺的力量,“別急,我等你。多久都等。
”電話掛斷。屏幕上蘇晚的名字暗了下去,重新回到置頂?shù)奈恢?。林嶼靠在椅背上,
指尖無意識地在冰涼的玻璃杯壁劃過。窗外,剛才還明媚的天空,
不知何時堆積起了厚重的鉛灰色云層,沉沉地壓在城市天際線上。陽光被徹底吞噬,
風(fēng)也漸漸大了起來,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七年了。這個念頭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他心底漾開一圈圈無聲的漣漪。初見她是在大學(xué)喧鬧的迎新晚會上。
她穿著一條簡單的白色連衣裙,站在聚光燈下主持,笑容明亮得晃眼,聲音清脆,
像山澗叮咚的泉水。只那一眼,他平靜無波的世界像是被投入了一顆巨石,
從此心底有了一個烙印。他看著她像一只翩躚的蝶,飛入別人的花園??粗秊閯e的男孩哭,
為別的男孩笑??粗淮未螡M懷期待地投入新的戀情,
又一次次帶著滿身傷痕退回到他身邊。每一次,她都會靠在他肩上,眼淚浸濕他的襯衫肩頭,
聲音破碎地控訴:“林嶼,你說……好男人是不是都死光了?”每一次,
他都像一個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器,遞上溫?zé)岬哪滩杌蚩煽?,用最理性、最溫和的語言分析開解,
扮演著那個永遠(yuǎn)安全、永遠(yuǎn)不會背叛的“樹洞”。他遞過熱飲的手總是那么穩(wěn),
安慰的話語總是那么得體。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看似平靜的語調(diào)下,藏著一把鈍刀,
在每一次聽到那句“好男人都死光了”時,緩慢而殘忍地切割著他的心臟。
他嘴角會習(xí)慣性地彎起一個苦澀的弧度,轉(zhuǎn)瞬即逝,快得無人察覺。
他習(xí)慣了在她需要時立刻出現(xiàn),習(xí)慣了傾聽她的喜怒哀樂,習(xí)慣了壓抑自己洶涌的情感,
用“最好的朋友”這個身份,筑起一道看似堅固實則搖搖欲墜的堤壩。窗外的風(fēng)更急了,
帶著潮濕的土腥味狠狠拍打在玻璃窗上,發(fā)出沉悶的嗚咽。天色徹底暗沉下來,
如同潑翻的墨汁,預(yù)示著即將到來的傾盆暴雨。林嶼的目光依舊落在窗外,
深邃的眼底映著翻滾的烏云,復(fù)雜難辨。有心疼,有對她再次受傷的無奈,
更有一絲早已刻入骨髓、習(xí)以為常的落寞。他安靜地坐著,像一座沉默的山,等著他的女孩,
再次帶著滿身風(fēng)雨,撞入他的世界。
2 熟悉的港灣與陌生的痛蘇晚推開咖啡館那扇沉重的玻璃門時,
裹挾進(jìn)一股濕冷的、帶著雨腥味的風(fēng)。她像一片被狂風(fēng)驟雨打落枝頭的葉子,搖搖欲墜。
林嶼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她身上那件剪裁利落的米白色風(fēng)衣沾了水汽,顯得有些沉重。
精心打理過的卷發(fā)失去了往日的蓬松活力,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臉頰和脖頸上。
往日顧盼神飛的眼眸此刻紅腫著,眼瞼下是遮不住的青黑,
整個人透著一種被徹底擊垮的頹靡?!白!绷謳Z的聲音放得極輕,像怕驚擾了她。
他引著她走向那個安靜的角落,在她落座前,
一杯散發(fā)著濃郁甜香和熱氣的熱可可已經(jīng)推到了她面前。杯壁溫暖,正是她最喜歡的溫度。
蘇晚沒說話,只是用冰涼的手指緊緊握住那溫?zé)岬鸟R克杯,汲取著那一點點可憐的暖意。
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八碧K晚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砂紙摩擦過喉嚨,
“那個王八蛋……他居然在項目慶功宴上,摟著新來的實習(xí)生……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她猛地抬起頭,眼中是燃燒的憤怒和屈辱的淚水,“所有人都看見了!林嶼,
所有人都看見了!他把我當(dāng)什么?一個笑話嗎?”憤怒的火焰只燃燒了一瞬,
就被更洶涌的悲傷淹沒。她的肩膀垮塌下去,身體微微顫抖,眼淚終于大顆大顆地滾落,
砸在深色的桌面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我對他那么好……為什么……為什么總是這樣……”她哽咽著,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
額頭抵在了林嶼的肩頭。熟悉的、帶著干凈皂角香和淡淡松木調(diào)的氣息瞬間包裹了她,
這是她失意時唯一的避風(fēng)港。她的眼淚迅速濡濕了他肩頭柔軟的棉質(zhì)布料,
灼熱的溫度透過布料燙著他的皮膚?!傲謳Z……”她把臉更深地埋進(jìn)他的肩窩,聲音悶悶的,
帶著絕望的哭腔,“你告訴我……好男人是不是真的都死光了?
我是不是……真的就不配被人好好對待?”又是這句話。林嶼的身體在她靠上來的瞬間,
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熟悉的、尖銳的刺痛感瞬間蔓延開。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
手臂的肌肉繃緊,幾乎要控制不住地抬起來,想要將她整個人用力地、緊緊地圈進(jìn)懷里,
告訴她不是的,告訴她你值得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告訴她你回頭看看,我就在這里!然而,
那只手最終只是極其克制地、帶著安撫意味地,輕輕落在了她因哭泣而微微聳動的背上。
動作輕柔,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珍重,卻始終保持著一條無形的界限?!皠e哭了,晚晚,
”他的聲音低沉而穩(wěn)定,像磐石,試圖壓住她翻涌的情緒,“不值得。
為一個不珍惜你的人流眼淚,最不值得?!彼D了頓,感受著肩頭滾燙的濕意,
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而緩慢,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很好,蘇晚。你值得最好的。
是他配不上你?!彼抗饴湓谒彳浀陌l(fā)頂,烏黑的發(fā)絲因為淋了雨而顯得更加濃密。
那目光深沉得如同暗夜的海,
翻涌著無人能見的驚濤駭浪——是壓抑了七年、幾乎要將他自己吞噬的深情,
是看她一次次受傷卻無能為力的心疼,還有此刻,一種深重的、浸透骨髓的疲憊。
窗外的雨點終于密集地砸落下來,噼里啪啦地敲打著玻璃窗,奏響雜亂無章的樂章。
咖啡館里溫暖的燈光和咖啡香氣,仿佛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蘇晚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
變成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林嶼保持著那個姿勢,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任由她依靠。
時間在雨聲和壓抑的啜泣中緩慢流淌。不知過了多久,蘇晚終于抬起頭,
胡亂地用袖子擦了擦臉,眼睛紅腫得像桃子?!皩Σ黄稹彼曇羯硢?,
“又弄臟你衣服了?!薄皼]事?!绷謳Z搖搖頭,遞過一張干凈的紙巾。雨勢沒有減弱的跡象。
林嶼拿起傘,送她回家。車子停在她租住的公寓樓下,雨水在車頂砸出沉悶的聲響。
蘇晚推開車門,裹緊了風(fēng)衣,低著頭匆匆跑進(jìn)單元門,身影消失在門禁之后。
林嶼沒有立刻離開。他熄了火,降下車窗。冰冷的、帶著水汽的風(fēng)瞬間灌了進(jìn)來。他仰起頭,
視線穿透迷蒙的雨幕,精準(zhǔn)地捕捉到七樓那個熟悉的窗口。很快,暖黃色的燈光亮了起來,
像漆黑海面上亮起的一座孤島。他就這樣靜靜地坐在車?yán)铮巧攘翢舻拇啊?/p>
雨水順著車窗縫隙飄進(jìn)來,打濕了他的鬢角和肩頭的襯衫布料,帶來一片冰涼。
他卻渾然不覺。車?yán)镆黄兰?,只有窗外嘩啦啦的雨聲,單調(diào)而壓抑地重復(fù)著。七年了。
他在心里無聲地重復(fù)著,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鉛塊墜入深海。我就在這里,一步未離。蘇晚,
你什么時候……才能回頭,真正地,看我一眼?雨水模糊了車窗,
也模糊了遠(yuǎn)處那盞溫暖的燈火。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骨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3 雨夜叩門墻上的掛鐘指針,悄無聲息地滑過凌晨一點。窗外,已是另一個世界。
狂風(fēng)在樓宇間尖銳地呼嘯,卷起地上的積水,狠狠拍打著玻璃窗,
發(fā)出令人心悸的“砰砰”聲。銀蛇般的閃電撕裂厚重的夜幕,瞬間將室內(nèi)映得一片慘白,
緊隨其后的炸雷在頭頂轟鳴滾過,震得腳下的地板都仿佛在微微顫抖。暴雨如天河傾瀉,
密集的雨簾將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喧囂而模糊的水幕之中。林嶼坐在客廳寬大的沙發(fā)里,
腿上攤開一本硬殼的素描本。昏黃的落地?zé)艄饩€柔和,勾勒出他專注的側(cè)影。
鉛筆在厚實的紙頁上發(fā)出沙沙的輕響,流暢的線條逐漸勾勒出一個生動的輪廓——是蘇晚。
畫中的她,正托著腮,微微歪著頭,眼神專注地凝視著前方,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仿佛沉浸在某個美好的思緒里。這是他捕捉到的,許多個不經(jīng)意瞬間中的一個。七年的時光,
凝結(jié)在厚厚畫冊的每一頁上。指尖撫過紙頁上她帶笑的唇角,林嶼的眼神沉靜如水,
深處卻翻涌著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暗流。窗外的狂風(fēng)驟雨,
似乎都成了這寂靜空間里遙遠(yuǎn)的背景音。就在這時——“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一陣急促到近乎狂亂的門鈴聲,猛地撕破了室內(nèi)的寧靜,尖銳地穿透了雷雨聲,
狠狠撞在林嶼的耳膜上。林嶼猛地抬頭,心臟驟然一縮。這個時間點?這樣的天氣?
他幾乎是瞬間合上了素描本,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fēng)。起身,大步走向玄關(guān)。透過貓眼望出去,
狹窄的視野被一片晃動的水光占據(jù),模糊不清?!罢l?”他沉聲問,
手已經(jīng)搭在了冰冷的門把手上。門外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有更加急促、更加用力的拍門聲響起,
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感,重重砸在厚重的門板上,也砸在林嶼的心上。
一種強烈的不安攫住了他。他不再猶豫,猛地拉開了門??耧L(fēng)裹挾著冰冷的雨點,
劈頭蓋臉地砸了進(jìn)來,瞬間打濕了玄關(guān)的地面。門外的人影在樓道昏暗的光線下,
清晰地撞入林嶼的視野。是蘇晚。她渾身濕透,像剛從水里撈出來。
長發(fā)凌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和脖頸上,發(fā)梢還在不停地往下滴水。
那件米白色的風(fēng)衣徹底失去了形狀,沉重地裹在身上,深色的水漬不斷蔓延。
單薄的連衣裙緊貼著身體,勾勒出瑟瑟發(fā)抖的輪廓。她赤著腳,腳下積了一小灘渾濁的雨水,
小腿上沾著泥點。最讓林嶼心頭一緊的是她的眼神??斩?,茫然,沒有焦距,
仿佛靈魂都被抽離了軀殼。嘴唇凍得發(fā)紫,微微顫抖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她像一只在暴風(fēng)雨中迷失方向、被徹底遺棄的小獸,只剩下本能的顫抖和瀕死的無助。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直到蘇晚似乎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身體晃了一下,
才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
帶著徹骨的寒意和茫然:“林嶼……我……我無家可歸了……” 聲音輕飄飄的,
被門外的風(fēng)雨聲撕扯得幾不可聞,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林嶼的心上。
震驚只持續(xù)了不到半秒。下一秒,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心疼瞬間淹沒了所有情緒。
林嶼甚至來不及思考她這句話背后的含義,身體已經(jīng)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他猛地側(cè)身,
一把抓住她冰冷得刺骨的手腕,用了些力氣,幾乎是半拉半拽地將她扯進(jìn)了溫暖干燥的玄關(guān)。
“快進(jìn)來!” 他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沉穩(wěn)。
門在他身后“砰”地一聲關(guān)上,將狂風(fēng)驟雨徹底隔絕在外。
4 藏匿的心事與滾燙的額隔絕了門外的風(fēng)雨咆哮,
玄關(guān)里只剩下蘇晚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聲和牙齒打顫的咯咯輕響。濕冷的空氣彌漫開,
帶著雨水的土腥味。林嶼動作快得像一陣風(fēng)。
他迅速從旁邊的壁柜里抽出一條厚實柔軟的大毛巾,不由分說地、帶著點不容抗拒的力道,
將蘇晚整個裹了起來。寬大的毛巾幾乎把她瘦小的身體完全包住?!跋热_個熱水澡!
熱水器開著,快!”他推著她往浴室的方向走,語氣是命令式的,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
“別凍著了!”蘇晚像個提線木偶,任由他推著,眼神依舊空洞,
只是本能地汲取著毛巾上傳來的、微弱的暖意。林嶼打開浴室的門,
一股暖烘烘的水汽撲面而來。
速從旁邊的衣柜里翻出一套自己的干凈衣物——一件寬大的灰色棉質(zhì)T恤和一條深色運動褲,
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浴室門口的凳子上?!案蓛舻?,你先換上?!彼穆曇粢琅f很急,
目光卻刻意地避開了她濕透后緊貼著身體的曲線,只落在她蒼白冰冷的臉上。
蘇晚機械地點點頭,抱著毛巾和衣服,腳步虛浮地挪進(jìn)了霧氣氤氳的浴室。門輕輕合上,
里面很快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林嶼背對著浴室門,站在客廳中央,
這才長長地、無聲地呼出一口氣。剛才那一連串的動作幾乎耗盡了他的力氣,
心臟還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臉,試圖平復(fù)急促的呼吸。就在這時,
他的目光猛地掃過客廳——那個靠墻的、帶鎖的矮柜!冷汗瞬間從后背滲出。
他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到矮柜前,蹲下身,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發(fā)抖,
飛快地轉(zhuǎn)動鑰匙孔里的鎖。“咔噠”一聲輕響,柜門彈開一條縫。里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塞著的,
全是這些年他偷偷拍下的蘇晚的照片。打印出來的,洗印出來的,厚厚幾大本。
他來不及細(xì)看,幾乎是粗暴地將那些承載著他所有隱秘心事的相冊本用力往柜子深處塞去,
又把旁邊幾本厚重的建筑年鑒胡亂地堆在上面,嚴(yán)嚴(yán)實實地蓋住。做完這一切,
他猛地合上柜門,重新落鎖,鑰匙緊緊攥在手心,直到冰冷的金屬硌得掌心生疼。
心臟還在咚咚狂跳,他靠在柜子上,緩了幾秒,才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觳阶呦驈N房。
蘇晚出來時,像換了一個人。濕冷的狼狽被洗去,穿著他寬大的T恤和運動褲,
袖子挽了好幾道,褲腳也拖在地上,顯得她更加嬌小脆弱。臉上被熱水蒸騰出一點血色,
但嘴唇依舊沒什么顏色,眼神也帶著大病初愈般的茫然和疲憊。濕漉漉的長發(fā)用毛巾包著,
幾縷碎發(fā)貼在額角。林嶼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姜茶從廚房出來,
濃郁的姜糖氣息在空氣中彌漫。他把杯子塞進(jìn)她手里,溫?zé)岬谋隍?qū)散著她指尖的寒意。
“把這個喝了,驅(qū)驅(qū)寒?!彼穆曇粢呀?jīng)恢復(fù)了慣常的平穩(wěn),帶著刻意的疏離感,
仿佛剛才的急切和慌亂從未發(fā)生?!翱头渴帐昂昧?,床單被褥都是干凈的。喝了就去睡吧,
什么都別想?!彼噶酥缚头康拈T,眼神平靜無波。蘇晚捧著溫?zé)岬慕瑁?/p>
小口小口地啜飲著。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暖意,也似乎找回了一點說話的力氣。
她抬起頭,看著林嶼,聲音沙啞干澀:“……謝謝?!绷謳Z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快去睡。
”看著蘇晚抱著杯子,腳步虛浮地走進(jìn)客房,輕輕關(guān)上門。林嶼站在原地,
聽著里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聲音,然后是床墊輕微的咯吱聲,最終歸于沉寂。他回到客廳,
關(guān)掉大燈,只留下一盞光線柔和的落地?zé)簟K谏嘲l(fā)上,卻毫無睡意。
窗外的風(fēng)雨聲似乎小了些,但依舊連綿不絕。素描本靜靜地躺在茶幾上。
他盯著那深色的封面,思緒紛亂。她說的“無家可歸”……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時間在寂靜中緩緩流逝。凌晨三點多,林嶼終究還是不放心。他放輕腳步,
像影子一樣無聲地走到客房門口,小心翼翼地擰開門把手,推開一條細(xì)縫。昏暗中,
借著窗外微弱的路燈光,他看到蘇晚蜷縮在床上,裹著被子,整個人卻縮得很小一團(tuán)。
她的呼吸聲異常急促,帶著一種不正常的灼熱感。黑暗中,
隱約能看到她臉頰上不自然的潮紅。林嶼的心猛地一沉。他悄無聲息地走進(jìn)去,靠近床邊。
一股滾燙的熱氣撲面而來。他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涼意,輕輕探向她的額頭。
指尖觸碰到的皮膚,溫度高得驚人!像一塊灼熱的炭。發(fā)燒了!而且燒得不輕!
林嶼的眉頭瞬間擰緊。他立刻轉(zhuǎn)身,動作又快又輕。翻出家里的醫(yī)藥箱,
拿出電子體溫計、退燒藥、水杯、干凈的毛巾和盆子。他接來溫水,將毛巾浸濕擰干。
回到床邊,他小心翼翼地扶起蘇晚滾燙的身體,讓她靠在自己懷里。她的身體軟綿綿的,
帶著驚人的熱度。林嶼拿起水杯和藥片,聲音放得極輕,帶著誘哄的意味:“晚晚,張嘴,
吃藥?!碧K晚燒得迷迷糊糊,眼皮沉重得睜不開,似乎聽見了他的聲音,又似乎沒有。
她無意識地張開嘴,林嶼迅速把藥片放進(jìn)她口中,又喂她喝了幾口水。她艱難地吞咽下去,
眉頭痛苦地蹙著。林嶼讓她重新躺好,用擰干的濕毛巾,
動作極其輕柔地擦拭著她滾燙的額頭、臉頰和脖頸,試圖帶走一些熱量。
微涼的毛巾接觸到滾燙的皮膚,蘇晚似乎舒服了一些,緊蹙的眉頭微微松開了一點,
發(fā)出一聲模糊的囈語。林嶼的動作頓住了。他屏住呼吸,俯下身,靠近她的唇邊。
“……林嶼……”她的聲音很輕,像夢中的呢喃,帶著高燒特有的含糊和脆弱,
“……你怎么……從來不談戀愛???” 語氣里充滿了孩子般的困惑,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探尋的意味。這句話,像一道無聲的驚雷,
猝不及防地劈在林嶼毫無防備的心上!他擦拭的動作徹底僵住,指尖還停留在她滾燙的額角。
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間沖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他低頭,
在昏暗的光線下凝視著她燒得通紅、毫無知覺的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脆弱得不堪一擊。七年積壓的、深埋的、幾乎要將他焚燒殆盡的情感,在這一刻,
在這個只有風(fēng)雨聲和她灼熱呼吸的寂靜深夜里,終于沖破了那層搖搖欲墜的堤壩,
洶涌地漫上喉嚨。他俯得更低,溫?zé)岬暮粑鬟^她滾燙的額發(fā)。
指腹帶著無盡的眷戀和壓抑到極致的痛楚,極其輕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她額頭的汗珠。
喉嚨深處溢出一聲低沉到近乎破碎的、帶著無盡苦澀和濃得化不開深情的呢喃,
輕得像一聲嘆息,消散在空氣里:“傻瓜……因為……我在等你啊……”窗外,
一道慘白的閃電劃破夜空,瞬間照亮了他眼中深不見底的痛楚和孤注一擲的溫柔。
雷聲滾滾而過,淹沒了這遲到了七年的告白。蘇晚依舊深陷在高熱的混沌中,對他的低語,
一無所知。5 泛黃紙頁上的秘密蘇晚是被窗外的鳥鳴聲喚醒的。意識像是沉在渾濁的水底,
緩慢地、艱難地向上浮起。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喉嚨干得發(fā)痛,
全身的骨頭縫里都透著酸軟無力。她費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了好一陣,
才聚焦在陌生的天花板上。簡潔的線條,沒有繁復(fù)的吊燈,只有一盞嵌入式的吸頂燈。
這不是她的臥室。記憶的碎片一點點拼湊起來——震耳欲聾的雷聲,冰冷的雨水,
絕望的敲門聲,林嶼急切的臉,溫暖的毛巾,
寬大的T恤……還有那滾燙的、令人窒息的灼熱感。發(fā)燒了。她撐著酸軟的身體坐起來,
環(huán)顧四周。房間不大,陳設(shè)極其簡單。一張床,一個衣柜,一張書桌,一把椅子。
色調(diào)是干凈的黑白灰,線條利落冷硬,充滿了男性氣息,卻收拾得一塵不染。
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里擠進(jìn)來,在地板上投下一條條明暗交錯的光帶,
細(xì)小的塵埃在光柱里飛舞。這是林嶼的家。她昨晚狼狽不堪地闖進(jìn)來的地方。嗓子干得冒煙。
蘇晚掀開被子,雙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激得她一個哆嗦。她扶著還有些發(fā)暈的頭,
慢慢挪出客房??蛷d里很安靜,陽光充足,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咖啡香。
林嶼似乎已經(jīng)出門了。她松了口氣,又莫名有點失落。目光掃過客廳。
沙發(fā)旁的書架占據(jù)了整面墻,塞滿了各種大部頭的建筑圖冊、藝術(shù)史、外文期刊,
整齊得如同圖書館。蘇晚走到開放式的小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
溫涼的液體滑過干澀的喉嚨,帶來一絲舒緩。喝完水,她倚在流理臺邊,
視線漫無目的地掃過書架。一本厚重的硬殼精裝書斜斜地插在一排整齊的書脊中,
顯得有點突兀。她記得昨晚林嶼似乎就坐在沙發(fā)那里翻看著什么。鬼使神差地,她走了過去,
伸出手,想把那本書抽出來擺正。指尖剛碰到書脊——“啪嗒?!币宦曒p響。
那本厚重的書旁邊,一個邊緣已經(jīng)磨損得有些毛糙、明顯年代久遠(yuǎn)的深棕色硬皮素描本,
因為她的觸碰,從并不穩(wěn)固的位置滑落下來,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書頁散開。
蘇晚下意識地低頭看去,準(zhǔn)備彎腰撿起。下一秒,她的動作徹底僵住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呼吸停滯,血液倒流。散開的紙頁上,一張張,一幅幅,全都是她!
鉛筆的線條,炭筆的陰影,水彩的暈染……不同的技法,不同的紙張,卻描繪著同一個靈魂。
有她大學(xué)時在圖書館靠窗位置專注看書的側(cè)影,
肺的瞬間;有她工作后穿著職業(yè)套裝、在會議室里侃侃而談時自信飛揚的神采;有她失戀后,
躲在角落里抱著膝蓋、眼神空洞望著遠(yuǎn)方的脆弱……甚至還有她昨天在咖啡館里,
靠在他肩上哭泣時,微微顫抖的肩頭線條……筆觸或細(xì)膩或?qū)懸猓?/p>
卻無一例外地捕捉到了她最自然、最生動的瞬間。每一筆線條都仿佛帶著溫度,
傾注著作畫者難以言喻的專注與……深情。蘇晚像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震驚、困惑、難以置信……各種情緒如同海嘯般席卷了她,大腦一片空白。她緩緩地蹲下身,
指尖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小心翼翼地?fù)嵘夏切┓狐S的、承載了太多時光印記的紙頁。
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卻在她心底點燃了一把燎原之火。指尖劃過畫中她飛揚的發(fā)絲,
明亮的眼睛,微翹的嘴角……那些被她自己遺忘的、忽略的瞬間,
此刻被如此清晰、如此珍重地定格在這里。一幅又一幅。她看到了自己未曾察覺的喜怒哀樂,
看到了林嶼那雙沉靜眼眸下,無聲注視的角度。這些跨越了漫長歲月的畫像,像一把把鑰匙,
猛地打開了她記憶深處塵封的閘門——她失戀后痛哭,
是他默默遞上紙巾和熱飲;她加班到深夜,是他“順路”送她回家;她隨口提起想看的展覽,
票總會“恰好”多出一張;她生病發(fā)燒,
是他徹夜不眠地守在床邊……那些被她習(xí)以為常的“好閨蜜”的關(guān)懷,
此刻在眼前這一幅幅畫像的映照下,驟然被賦予了截然不同的、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含義!
原來……原來是這樣嗎?蘇晚蹲在地上,捧著那本沉重的素描本,指尖的顫抖蔓延至全身。
她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空間,忘記了所有的一切,只是機械地、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細(xì)密的陰影。就在這時——“咔噠。
”玄關(guān)處傳來鑰匙轉(zhuǎn)動門鎖的輕響。林嶼推門進(jìn)來,手里拎著一個裝著新鮮食材的紙袋,
顯然剛從超市回來。他換好鞋,抬頭看向客廳,語氣自然地開口:“醒了?感覺好點沒?
我買了……” 話音戛然而止。他臉上的溫和瞬間凍結(jié),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瞳孔驟然收縮,死死地盯在客廳中央——蹲在地上的蘇晚,
和她手里捧著的、攤開的、那本他視若生命的素描本!空氣仿佛在瞬間被抽干,凝固成冰。
蘇晚聞聲,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她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厭惡,
只有巨大的、尚未完全消化的震驚,和一種復(fù)雜到極點的、翻涌著驚濤駭浪的情緒。
她的目光,穿過凝固的空氣,直直地撞進(jìn)林嶼那雙寫滿驚駭、慌亂和無所遁形的眼眸里。
四目相對。時間停滯。林嶼手中的紙袋,“啪”地一聲,失手掉落在光潔的地板上。
幾顆新鮮的檸檬滾了出來,帶著清新的果香,在死寂的空間里滾動出刺耳的聲響。
6 指尖的茶漬與無聲的吻那幾顆滾動的檸檬,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凝固。林嶼像是被那聲響猛地驚醒,臉上的血色褪盡,
只剩下一種被剝光了所有偽裝的慘白和狼狽。他幾乎是踉蹌著沖上前,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fēng),
帶著一種近乎搶奪的急切和恐慌,伸手就要去奪蘇晚懷里的素描本!“蘇晚!
那個……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的聲音失去了所有平日的沉穩(wěn),變得急促、嘶啞,
甚至有些語無倫次,“這只是……只是練習(xí)!對,
隨手畫的練習(xí)……我……”他的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伸向素描本。然而,
蘇晚卻像是被觸動了某種保護(hù)機制,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畫冊邊緣的剎那,
猛地將厚重的素描本更緊地抱在了胸前,身體甚至下意識地向后縮了一下,避開了他的手。
林嶼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微微顫抖。他所有的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