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薇身上開始帶著陌生煙草味回家。> 頸側(cè)的紅痕像被指甲反復(fù)刮蹭過。
> 她說新診所空調(diào)太干燥。> 直到那晚,我在心理診所隔間聽見她壓抑的嗚咽。
> 撞開百葉簾的瞬間,昏暗診療床上,陌生男人的手正扯開她肩頭的絲襪。> “賤人!
”我掀翻了藥柜。> 林薇攏住撕裂的領(lǐng)口,異常平靜:“明天上午十點,
帶好你的憤怒過來?!保?“看看我到底在治什么病。”---林薇身上那股味兒,
第一次鉆進我鼻孔的時候,我正把最后一口煎蛋塞進嘴里。晨光斜斜穿過廚房窗戶,
空氣里浮著咖啡的焦苦和煎培根的油膩。她拎著那個嶄新的、印著抽象波浪紋的皮質(zhì)公文包,
從玄關(guān)走進來,帶進一股室外的清冷,
還有……一股極其突兀的、干燥又帶著點辛辣的煙草余燼味。
不是她慣用的那點淡到幾乎聞不見的雪松尾調(diào)香水。更不是家里任何熟悉的氣息。
這味道……太他媽刺鼻了。像有人剛在她身邊掐滅了一整盒劣質(zhì)香煙,煙氣還沒散盡,
頑固地扒在她頭發(fā)上,羊毛大衣的纖維里。我皺緊眉頭,叉子尖在空盤子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她換鞋,把大衣隨手搭在椅背上,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輕快,眼神卻有些飄忽,
避開我探究的目光。我盯著她走向咖啡機的背影,那件米白色高領(lǐng)羊絨衫裹著她纖細的脖頸,
一絲褶皺也無。“換路線了?路過燒烤攤了?”我盯著她倒咖啡時微微顫抖的指尖,
聲音有點發(fā)沉。那煙草味像層看不見的灰,蒙在她身上。她倒咖啡的動作明顯一滯,
滾燙的黑色液體差點濺出杯沿?!靶略\所那邊,”她沒回頭,聲音透過咖啡機的余嗡傳來,
有點虛,“樓下有家老書店,老板是個老煙槍,門也不關(guān),味兒都飄樓道里了。熏得人頭疼。
”她端起杯子,小口啜飲,熱氣氤氳了她的側(cè)臉。
陽光正好打在她左側(cè)脖頸靠近耳根的位置——一道寸許長的、邊緣帶著細微皮屑的紅痕,
像被什么粗糙的東西反復(fù)刮蹭過,又像被指甲失控地抓撓過留下的印記,赫然刺入我的眼簾!
在白皙的皮膚上,異常醒目!我的呼吸猛地一窒?!安弊釉趺椿厥??”我?guī)撞娇绲剿媲埃?/p>
手指幾乎要觸到那道紅痕。皮膚下的毛細血管在晨光下清晰可見,襯得那抹紅更加刺眼。
林薇像受驚的兔子猛地一縮,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脖子,指尖正好蓋住那道痕跡。
她的目光飛快地掃過我緊繃的臉,隨即垂下,長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陰影?!芭?,
這個啊,”她清了清嗓子,語氣帶著點刻意的不耐煩,“新診所的中央空調(diào),干得要命!
跟沙漠似的!喉嚨癢,沒忍住抓了幾下,破皮了?!彼砷_手,
指尖在那道紅痕旁邊無意識地摩挲著,眉頭微蹙,“這鬼空調(diào),得跟物業(yè)投訴。”空調(diào)太干?
抓癢抓破的?我的目光死死鎖在那道紅痕上。那痕跡,邊緣不規(guī)則的剝脫,微微的隆起,
怎么看,都不像是干燥抓撓能形成的。倒像是……被某種帶著侵略性的力量,
反復(fù)摩擦、甚至撕扯過!更別說那濃烈到嗆人的煙草味,像一層無形的裹尸布,
牢牢地纏繞著她,纏繞著這道刺眼的傷痕,也纏繞著她這套漏洞百出的解釋。
疑竇像一顆深埋的毒種,瞬間在心房的腐土里破殼,瘋狂滋長出帶著尖刺的藤蔓,
勒緊了我所有的信任和理智。新診所?老煙槍書店?空調(diào)太干?
每一個字都像精心打磨過的鵝卵石,光滑圓潤,卻冰冷硌人,堵在胸口,沉甸甸地墜著。
日子一天天滑過,林薇去“心嶼心理診所”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有時一去就是一整天,
回來時眉宇間籠罩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深水般的疲憊。那個皮質(zhì)公文包成了她的盾牌。
每次回來,身上那股干燥辛辣的煙草余味就像附骨之蛆,越來越濃,
頑固地盤踞在玄關(guān)、客廳、甚至沾染上沙發(fā)的靠墊,
霸道地驅(qū)逐著這個家殘存的、屬于她的那點清冷潔凈的氣息。更讓我心頭陰霾密布的是,
她頸側(cè)那道紅痕,非但沒有消退,邊緣反而開始出現(xiàn)細小的、類似結(jié)痂的暗紅點,
顏色也加深成一種曖昧的紫紅,像一道正在潰爛的封印,頑固地貼在那里。
每一次不經(jīng)意的視線交匯,都像一根冰冷的針,狠狠扎進我的眼底。她也察覺到了。在家時,
她開始不自覺地總是側(cè)著右邊身子,或者用長發(fā)刻意地遮掩。高領(lǐng)衫成了她的盔甲。
偶爾視線避無可避地對上,她眼神里會飛快地掠過一絲東西,像受驚的鳥投入密林,
瞬間隱沒在強裝的鎮(zhèn)定之下。那鎮(zhèn)定,像一層薄冰,覆蓋著深不可測的暗流。
“那書店老板的煙癮,夠大的啊,”一次晚飯后,我狀似無意地翻著雜志,
目光掃過她頸側(cè)被長發(fā)半掩的暗紅,“這味兒,跟你出去一天,回家還能聞見,
跟腌入味了似的。”空氣里那股煙草的燥氣無處不在。林薇削蘋果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水果刀在果皮上劃出一道突兀的深痕。她放下刀,拿起紙巾慢慢擦著手,動作有點慢?!班?,
是挺煩人的,”她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診所里地毯好像也吸味兒,怎么散都散不干凈。
明天帶瓶除味噴霧去試試?!彼闷鹣髁艘话氲奶O果,咬了一口,咀嚼得很慢,
目光落在電視屏幕上閃爍的光影里,沒有焦點。除味噴霧?
我看著那抹在她發(fā)絲間若隱若現(xiàn)的紫紅,胃里一陣翻攪。那痕跡,像一枚無聲的嘲諷印章,
蓋在她“吸味兒的地毯”上。那個引爆一切的夜晚,帶著宿命般的沉重,降臨了。
林薇說晚上有個重要的“團體治療”延遲,會晚歸。她走得匆忙,
眼神里帶著一種刻意回避的閃爍,像急于逃離什么。玄關(guān)殘留的那股煙草燥味,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濃烈、更刺鼻,像一根無形的導(dǎo)火索,嗤嗤燃燒著,
直通我緊繃到極限、瀕臨斷裂的神經(jīng)。時間像粘稠的瀝青,緩慢地爬過鐘面。
客廳的落地?zé)羯l(fā)著昏黃的光暈,在墻壁上投下巨大而搖晃的陰影。
電視無聲地播放著喧鬧的綜藝,光影在屏幕上跳動,卻照不進我心底那片冰冷粘稠的黑暗。
腦子里只有那股揮之不去的煙草燥氣,那道紫紅的傷痕,和她臨走時那個倉惶的眼神。
焦灼的火焰在胸腔里左沖右突,燒得喉嚨發(fā)干,手心全是冷汗。不行。不能再等。
一股近乎自毀的沖動猛地攫住了我。我要去看看。現(xiàn)在就去??纯此莻€所謂的“心嶼”,
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看看是誰的煙味腌透了她!看看是誰在她脖子上留下了那道潰爛的印記!
抓起車鑰匙,我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沖出家門。引擎的咆哮在寂靜的車庫里炸開,
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尖嘯。車子匯入夜晚的車流,霓虹在車窗上拉出迷幻而扭曲的光帶,
卻絲毫驅(qū)散不了心頭的陰霾。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心嶼心理診所!
那個煙霧繚繞的巢穴!車子粗暴地甩在診所街對面的臨時車位。我摔上車門,
穿過冷清的街道。診所在一棟老式寫字樓的五層。電梯緩慢上升,
鏡面里映出一張扭曲的臉——雙眼布滿血絲,嘴唇抿成一條慘白的直線,額角血管突突跳動。
我移開視線?!岸!?電梯門滑開。樓道里燈光昏暗,異常安靜。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舊紙張,還有……那股該死的、無處不在的干燥煙草余味!
它們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帶著陳腐氣息的壓抑感。前臺空無一人,
只亮著一盞小小的臺燈。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太陽穴尖銳的疼痛。
我像一頭闖入禁地的幽靈,憑著那股越來越濃烈的煙草燥氣的指引,
穿過寂靜無人的等候區(qū)(沙發(fā)空蕩,雜志整齊),
目標明確地朝著走廊深處那片被磨砂玻璃門隔開的區(qū)域——診療室摸去。越靠近,
那股煙草的燥味就越發(fā)濃烈、霸道,幾乎蓋過了消毒水味。像一條冰冷的毒蛇,
纏繞著我的感官,勒得我喘不過氣。磨砂玻璃門虛掩著,里面透出昏黃的光線。
就在我屏住呼吸,
……”一聲極其壓抑、短促、帶著劇烈顫抖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痛苦又似抗拒的嗚咽,
如同淬毒的針尖,猛地刺穿了門縫的阻隔,狠狠扎進我的耳膜!那聲音……是林薇!
絕對是她!雖然被極力壓抑著,扭曲著,但那獨特的聲線,像烙印一樣刻在我腦子里!
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所有的懷疑、猜測、焦灼,
在這一聲壓抑的嗚咽中,被瞬間點燃、引爆!腦子里“嗡”的一聲巨響,
理智的堤防徹底潰塌!什么團體治療!什么老煙槍書店!全他媽是狗屁!
我甚至沒意識到自己是怎么動作的。一股狂暴的力量從腳底炸開!
我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瘋獸,肩膀狠狠撞向那扇虛掩的磨砂玻璃門!“砰——!?。?/p>
”一聲悶響!門被撞開,重重砸在里面的墻壁上,又反彈回來!門框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門開的瞬間,一股更濃烈的、混雜著灰塵、陳舊織物和濃烈煙草余燼的氣味,
混合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鐵銹和舊書混合的沉悶氣息,猛地撲面而來!
視線瞬間適應(yīng)著昏暗。眼前是一個不算大的診療室。光線來自角落一盞落地閱讀燈,
昏黃的光暈只照亮一小片區(qū)域。正中央是一張深棕色的、寬大的皮質(zhì)診療躺椅,
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皮革表面泛著油光。旁邊散落著幾個顏色各異、形狀奇怪的布藝坐墊。
靠墻是一排頂天立地的書架,塞滿了厚重的書籍,在昏暗中像沉默的墓碑?;椟S的光暈下,
診療椅上凌亂地散落著衣物——一條米白色的女士絲巾,
一件淺灰色的開司米開衫……還有一只被撕破的、薄如蟬翼的黑色絲襪!
而診療椅上……一個穿著深色襯衫、身形瘦高的陌生男人正俯著身!他背對著門口,
一只手死死地按在躺椅的皮革扶手上,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
正用力地、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力道,扯向躺椅上那個人的肩頭!
被扯開的是……一件藕荷色的真絲襯衫!薄軟的領(lǐng)口被粗暴地撕開了一道口子!
露出下面一小片白皙的肩膀肌膚和……肩帶!躺椅上的人,
被那個男人的身影和昏黃的光線籠罩著,只能看到散亂鋪在深棕色皮面上的烏黑長發(fā),
還有一只死死抓住扶手邊緣、指節(jié)同樣泛白的手!手腕纖細,皮膚在昏暗中白得晃眼!
那只手在劇烈地顫抖著!是林薇!她身上的真絲襯衫領(lǐng)口被撕裂,
露出了肩膀和一小截黑色的內(nèi)衣肩帶!她的長發(fā)散亂,遮住了大半張臉,
只能看到下巴繃緊的線條和……微微張開的、似乎正在無聲吶喊的嘴唇!“林薇——?。?!
”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從我喉嚨深處炸開!那聲音嘶啞變形,
充滿了被徹底撕裂的劇痛和滔天的狂怒!我像一顆失控的炮彈,朝著那個男人猛沖過去!
“賤人?。?!”我的雙手帶著全身的力量和毀滅一切的恨意,
狠狠推向診療椅旁邊那個沉重的、裝著各種瓶瓶罐罐的藥柜!“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沉重的實木藥柜被巨大的力量猛地掀翻!玻璃門瞬間爆裂!
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棕色藥瓶、白色藥罐、玻璃試管如同爆炸般飛射出來!
五顏六色的藥片、膠囊、粉末如同天女散花,潑灑得到處都是!
刺鼻的藥味混合著濃烈的煙草塵灰,瞬間彌漫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碎片、藥丸噼里啪啦砸在地板上、墻上、診療椅上!巨大的聲響和混亂,
終于驚動了診療椅上的兩人。那個瘦高男人身體猛地一僵,
按在扶手和扯著林薇肩頭的手像觸電般倏地松開!他驚愕地、帶著一絲被撞破的狼狽和慍怒,
猛地轉(zhuǎn)過身!
一張戴著金絲邊眼鏡、看起來斯文儒雅、此刻卻寫滿錯愕和憤怒的臉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
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眼鏡片后的眼神銳利而警惕,帶著被冒犯的怒火,死死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