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烏龍開局，假戲真做晚高峰的地鐵像個巨大的、緩慢蠕動的沙丁魚罐頭，
林小滿就是其中一條被擠得靈魂出竅的咸魚。
她艱難地抽出被夾在公文包和一個彪形大漢腋下的胳膊，
感覺骨頭縫里都透著加班十二小時后的酸軟?！岸＿??！笔謾C在口袋里頑強地震動了一下。
林小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掏出來，屏幕亮起，是閨蜜蘇蘇發(fā)來的消息，
后面跟著一連串夸張到扭曲的“哈哈哈”表情包，以及一個刺眼的直播鏈接。
【宇宙無敵美少女蘇蘇】：寶貝！速來！你的脫單盲盒已到貨！
2000塊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買一個24小時專屬白月光代餐男友！限定款！
錯過等三年！直播間見！沖鴨！林小滿盯著那行字，感覺本就嗡嗡作響的腦仁更疼了。
2000塊？蘇蘇這瘋丫頭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她一個月累死累活，
扣掉房租水電通勤泡面錢，能剩兩千都是祖墳冒青煙。還“白月光代餐男友”？
蘇蘇怕不是被什么新型殺豬盤洗腦了？手指在屏幕上懸停了幾秒，
理智告訴她應(yīng)該立刻回一個“滾”字外加拉黑套餐。但地鐵恰好到站，
洶涌的人流裹挾著她往外涌，一個沒站穩(wěn)，手指就鬼使神差地戳進了那個花花綠綠的鏈接。
手機瞬間被震耳欲聾的動感BGM和滿屏瘋狂滾動的彈幕淹沒?！疤K蘇女神！搞快點搞快點！
”“替身盲盒？刺激！想看開箱！”“前排出售瓜子汽水小板凳！
”“賭五毛開出來是個油膩大叔！”“樓上閉嘴！我壓兩百是陽光小奶狗！”屏幕中央，
蘇蘇那張畫著精致桃花妝的臉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貓。
她舉著一個包裝得異常浮夸、扎著巨大蝴蝶結(jié)的“盲盒”，
背景是她那個堆滿各種直播設(shè)備、打光燈亮得晃眼的粉色系臥室?！肮D家人們！
看到?jīng)]看到?jīng)]？
是我們‘心動一刻’工作室推出的全新概念產(chǎn)品——‘白月光代餐男友’24小時體驗盲盒！
”蘇蘇的聲音甜得發(fā)膩，帶著職業(yè)主播特有的亢奮，“只需2000元，
就能隨機獲得一位完全按照你心中白月光模板定制的完美男友！貼心陪伴24小時！
從氣質(zhì)到細節(jié)，包你滿意！不滿意…呃…不滿意你也得認！盲盒嘛，玩的就是心跳！
”她夸張地眨眨眼，對著鏡頭比了個心：“那么現(xiàn)在！
讓我們有請今晚的幸運兒——我的怨種閨蜜，加班加到靈魂出竅的林小滿同學！當當當當！
”鏡頭猛地一轉(zhuǎn)，
懟到了剛擠出地鐵站、站在晚風里一臉懵逼、頭發(fā)還被擠亂了幾縷的林小滿臉上。
強光刺得她下意識瞇起眼，抬手擋住鏡頭，聲音帶著剛下班的沙啞和濃濃的不耐煩：“蘇蘇！
你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什么盲盒？兩千塊？你搶錢啊！
”她腦子里立刻浮現(xiàn)出自己下個月只能靠喝西北風度日的悲慘景象。
彈幕瞬間爆炸：“哈哈哈哈好真實的社畜怨氣！”“小姐姐一臉‘莫挨老子’笑死我了！
”“兩千塊租男友？富婆的世界我不懂…”“賭一包辣條，小姐姐會掀桌！”蘇蘇才不管，
她像顆粉紅色的炮彈一樣沖過來，一把摟住林小滿的脖子，力氣大得差點把她勒岔氣，
同時把那個扎眼的巨大“盲盒”硬塞進她懷里?！鞍パ轿业臐M寶！驚喜！天大的驚喜！
姐們兒看你孤寡可憐，斥巨資給你訂的！錢我都幫你付啦！不用謝！來，快開快開！
直播間幾萬家人等著呢！”林小滿抱著那個沉甸甸、包裝得像個劣質(zhì)圣誕禮物的盒子，
感覺像抱了個燒紅的烙鐵。兩千塊！蘇蘇這敗家玩意兒！
她氣得想立刻把盒子砸蘇蘇那張笑得過分燦爛的臉上，但直播間幾萬人眾目睽睽之下，
殘存的理智和社畜的卑微讓她硬生生忍住了。她磨著后槽牙，
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聲音：“蘇、小、魚！你、最、好、給、我、個、解、釋！
”“解釋就是驚喜馬上揭曉！”蘇蘇才不怕她，反而更加興奮地指揮著鏡頭，“來來來，
特寫！給我們小滿一個開箱高光時刻！家人們禮物刷起來！氣氛搞起來！”彈幕被“開箱！
”“開箱！”“快開！”徹底刷屏，夾雜著各種“哈哈哈”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打賞特效。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像個被趕上架的鴨子。她心一橫，眼一閉，用力一扯，
包裝紙“嘩啦”一聲散開，露出里面一個…普通的硬紙板箱？就這？兩千塊？
林小滿的心在滴血。她沒好氣地掀開紙箱蓋子。里面空蕩蕩的，
只有一張折起來的、印著燙金花體字“心動一刻”的硬卡紙。“？”林小滿疑惑地拿起卡片，
翻開?！咀鹳F的客戶林小滿小姐：您的‘白月光代餐男友’已送達指定地點。請轉(zhuǎn)身。
】字體優(yōu)雅，措辭客氣，像個真正的奢侈品邀請函。轉(zhuǎn)身？
林小滿下意識地、帶著滿腔被愚弄的怒火和即將破產(chǎn)的悲憤，猛地轉(zhuǎn)過頭。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鍵。傍晚最后一絲霞光吝嗇地涂抹在街角，
地鐵口昏黃的路燈剛剛亮起。就在那片光與暗模糊交織的邊緣，
安靜地停著一輛線條流暢冷硬的黑色轎車。車門旁，斜倚著一個男人。
一身剪裁精良、一絲不茍的純黑西裝，襯得他肩寬腿長。他微微低著頭，
側(cè)臉的輪廓在漸暗的天光里如同精心雕琢的大理石，鼻梁高挺，下頜線繃緊，
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指尖夾著一點明明滅滅的紅光，
一縷極淡的煙霧逸散在微涼的晚風里。像一尊昂貴、完美，卻毫無溫度的雕塑。
林小滿腦子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啪”地一聲，斷了。兩千塊！西裝革履！深夜街頭！
豪車！抽煙！還搞這種裝神弄鬼的出場方式！所有關(guān)鍵詞瞬間在她被加班掏空的腦子里炸開，
組合成一個清晰無比、金光閃閃的結(jié)論！“蘇蘇?。。 ?林小滿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尖叫，
聲音因為極度驚恐和憤怒而劈了叉。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原地彈跳起來，
手忙腳亂地在挎包里瘋狂掏摸，速度快得帶起一陣風。下一秒，
一個紅色的、罐體上畫著巨大骷髏警告標志的小瓶子被她緊緊攥在手里，
瓶口毫不猶豫地對準了那個西裝男人?！熬焓迨蹇靵硌剑。?！就是這個人?。?！
” 她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帶著破音，在相對安靜的地鐵口顯得格外刺耳，
連旁邊幾個等車的大爺大媽都驚愕地看了過來。“搞詐騙！搞非法交易！搞色情服務(wù)?。?/p>
兩千塊！他搶劫?。。。【让。?！”她舉著防狼噴霧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晚期，
但眼神卻兇悍得像要撲上去咬人，整個人處于一種應(yīng)激過度的炸毛狀態(tài)。直播間徹底瘋了。
彈幕如同海嘯般淹沒整個屏幕：“臥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薄吧袼麐尵焓迨?！
小姐姐腦洞突破天際！”“西裝牛郎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到鄰居報警?。?！
”“兩千塊租到這種極品？小姐姐血賺不虧啊！”“這替身小哥帥是帥，
但出場費兩千…小姐姐懷疑人生了！”“防狼噴霧都掏出來了！年度最佳直播效果預定！
”打賞的火箭、跑車、嘉年華特效不要錢似的瘋狂刷屏，
幾乎要把蘇蘇那張震驚到扭曲的臉都蓋住。蘇蘇張著嘴，下巴都快掉到胸口了，
顯然也沒料到林小滿會是這種驚世駭俗的反應(yīng)。連一直低頭抽煙、仿佛置身事外的男人，
動作也頓住了。他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路燈昏黃的光終于清晰地落在他臉上。
那是一張極其英俊的臉，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條冷淡的直線，
完全符合所有關(guān)于“高冷霸總”的想象。他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抽動了一下。
指尖那點猩紅被他隨意地彈開，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碾滅。
就在林小滿以為他要惱羞成怒或者轉(zhuǎn)身就走，
連直播間彈幕都開始刷“完了完了霸總要發(fā)飆了”時——男人開口了。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林小滿色厲內(nèi)荏的尖叫和直播間的喧囂?！皣K，
”他微微蹙了蹙眉，看著林小滿，然后，
腔圓、帶著某種北方鄉(xiāng)野大地氣息、與這身昂貴西裝和這張冷峻面孔形成核彈級反差的語調(diào)，
清晰地說道：“妮兒，恁激動啥咧？”他甚至還往前挪了一小步，
無視那瓶對準他的防狼噴霧，表情帶著點無奈，又有點看自家熊孩子瞎胡鬧的縱容，
補充道：“咱這替身服務(wù)，錢都收了，跑不了。主打一個形神俱似，包恁滿意。
甭整這噴霧兒，怪嚇人嘞。”字正腔圓。鄉(xiāng)土氣息撲面而來?！稗Z——?。?！
”直播間徹底炸成了煙花，服務(wù)器都在哀嚎?！肮窖员簦∥覜]了！
”“形神俱似！哈哈哈哈哈哈神特么形神俱似！”“西裝暴徒秒變村口二狗？這反差萌殺我！
”“替身小哥：沒想到吧，俺們那旮旯滴霸總！”“預定年度沙雕名場面！這錢花得值了！
”“妮兒！哈哈哈哈！他叫她妮兒！救命！”蘇蘇已經(jīng)笑得捂著肚子蹲在地上，
手機鏡頭瘋狂抖動，拍著她一抽一抽的肩膀和模糊的地面。林小滿舉著防狼噴霧的手，
僵在半空。她臉上的表情凝固了。從憤怒，到驚恐，到豁出去的悲壯，
再到此刻——一片空白的茫然。耳朵里嗡嗡作響，
反復回蕩著那魔性的“妮兒”、“形神俱似”、“嚇人嘞”……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
精準地敲打在她脆弱的神經(jīng)上。西裝，豪車，冷峻霸總臉。開口，
卻是濃郁得化不開的地方口音，樸實得如同剛從苞米地里鉆出來。
這巨大的、荒誕的、足以讓人精神分裂的反差，像一盆加冰的冷水，
兜頭澆滅了林小滿所有的憤怒和驚恐。只剩下一種被雷劈中后靈魂出竅般的呆滯。
男人（薛之辰）似乎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他理了理本就一絲不茍的西裝袖口，動作優(yōu)雅，
然后朝林小滿伸出手，掌心向上。那雙手骨節(jié)分明，干凈有力，是雙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手，
但配上他此刻的表情和那口音……“甭愣著了，妮兒，
”他語氣自然得仿佛在招呼鄰居家閨女，“咱這24小時服務(wù)，從哪兒開始？恁說了算。
錢都花了，別浪費?！彼沉艘谎哿中M還僵著的手，“那玩意兒…恁先收收？真用不著。
”“噗嗤——” 旁邊一個看熱鬧的大媽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林小滿一個激靈，
猛地回神。臉“騰”地一下紅到了耳根，火辣辣的。她手忙腳亂地把防狼噴霧塞回包里，
巨大的羞恥感后知后覺地涌上來，幾乎要將她淹沒。她不敢看顧薛之辰，
更不敢看蘇蘇那笑得快抽過去的鏡頭，只能死死盯著自己的鞋尖，仿佛那里能開出一朵花來。
腦子里一片漿糊，只剩下一個念頭在咆哮：兩千塊！兩千塊就租了這么個玩意兒？！
蘇蘇我跟你沒完！“那個…那個…”她聲音蚊子哼哼似的，幾乎聽不見，“我…我餓了。
”她急需一個地方逃離這令人窒息的社會性死亡現(xiàn)場，“去…去買點吃的?！薄爸?。
”薛之辰答應(yīng)得極其爽快，仿佛剛才那場鬧劇從未發(fā)生。
他動作自然地拉開了黑色轎車的后座車門，姿態(tài)標準得可以去給五星級酒店當門童?！绊フ?。
”林小滿像被燙到一樣，飛快地瞥了他一眼，
然后幾乎是同手同腳地、以最快的速度鉆進了車里，把自己縮成一團，
緊緊貼著另一側(cè)的車門，力求離這個“形神俱似”的恐怖分子遠一點。薛之辰關(guān)好車門，
繞到駕駛位，動作流暢地啟動車子。引擎發(fā)出低沉悅耳的轟鳴，車身平穩(wěn)地滑入車流。
車廂里一片死寂。只有空調(diào)出風口細微的風聲。林小滿僵硬地坐著，眼觀鼻，鼻觀心，
努力把自己當成一團空氣?！暗刂?？”薛之辰目視前方，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修長有力，
打破了沉默。語氣恢復了那種帶著鄉(xiāng)音、卻莫名讓人無法拒絕的平淡。
“就…就前面那個‘優(yōu)家樂’超市?！绷中M悶悶地說，只想趕緊結(jié)束這尷尬的行程。“嗯。
”他應(yīng)了一聲，不再說話。車廂再次陷入沉默。車子很快停在了燈火通明的超市入口。
林小滿幾乎是逃也似的推門下車，一頭扎進超市里才感覺重新活了過來。她推了一輛購物車，
試圖用琳瑯滿目的商品和采購的忙碌來沖淡那魔性的“妮兒”和巨大的尷尬。
她心不在焉地在貨架間穿梭，往車里扔著薯片、酸奶和幾包速凍餃子。走到生鮮區(qū)，
一股濃郁的香菜味飄來。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皺起眉頭，胃里一陣翻涌。她前男友酷愛香菜，
每次吃面都要加一大把，連帶她也跟著被迫“熏陶”了好幾年，
結(jié)果就是聞著味兒就生理性不適。她推著車，打算遠遠繞開那片區(qū)域。就在這時，
旁邊伸過來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極其自然地拿起貨架上一把新鮮水靈的香菜，看了看，
然后——在林小滿驚愕的目光中——又精準地、毫不猶豫地把它放回了原處，
甚至還往里面推了推，離她更遠了些。林小滿猛地抬頭。
薛之辰不知何時推著另一輛車跟在她斜后方半步的距離，
保持著一種不遠不近卻又能隨時提供服務(wù)的姿態(tài)。他臉上沒什么表情，
仿佛剛才那個放香菜的動作只是順手而為。林小滿的心跳漏了一拍。巧合？一定是巧合。
她壓下那點莫名的異樣感，推著車繼續(xù)走。來到熟食區(qū)，
玻璃柜臺里擺著烤得金黃油亮的烤雞。她猶豫了一下，想起晚上還沒正經(jīng)吃東西，
便對售貨員說：“麻煩給我拿一只，謝謝。”售貨員麻利地裝好，
遞過來一張小票：“簽個名，這邊付錢。”林小滿接過筆，
習慣性地在小票空白處簽上自己的名字。剛寫完，旁邊又伸過來一只手，是薛之辰。
他也買了一只烤雞，售貨員同樣遞過小票和筆。顧沉舟接過筆，
目光隨意地掃過林小滿剛簽完名放在推車里的那張小票。他的視線在上面停留了半秒。然后，
他低下頭，筆尖落在自己那張小票的簽名處。林小滿鬼使神差地側(cè)頭看了一眼。只一眼，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那筆跡…那筆跡…龍飛鳳舞，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瀟灑不羈，
尾端習慣性地向上勾起一個夸張的弧度——和她前男友張揚跋扈的簽名，一模一樣！
甚至連那點刻意賣弄的潦草感，都惟妙惟肖！“形神俱似”…這四個字像魔咒一樣，
裹挾著那聲土得掉渣的“妮兒”，再次狠狠砸在林小滿的腦海里。她猛地抬頭，
撞進薛之辰恰好抬起的目光里。他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仿佛只是簽了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眼神深得像寒潭，看不出任何情緒。
超市明亮的燈光晃得人眼暈。周圍是嘈雜的人聲、推車滾輪的聲音、促銷喇叭的叫賣聲。
林小滿卻覺得世界驟然安靜下來，
個西裝革履、英俊非凡、卻操著一口魔性方言、簽著與前男友筆跡相似名字的“替身男友”。
那兩千塊租來的24小時，在這一刻，突然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
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氣息，悄然收緊。2 替身體驗卡，糖分超標林小滿身后，
薛之辰不遠不近地跟著，
他那身昂貴的西裝在滿是打折標簽和家庭主婦的超市里顯得格格不入，
偏偏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又沒什么表情，偶爾有導購員熱情地推銷，他也只是微微頷首，
惜字如金地用他那辨識度極高的口音回一句：“不中，謝謝。
”林小滿偷偷從貨架的縫隙里瞄他。誰能想到這張臉一開口就是“妮兒”和“形神俱似”呢？
這巨大的反差像個解不開的謎團，裹著兩千塊的巨額消費，沉甸甸地壓在她心頭。
“形神俱似……連簽名都像？”她捏緊了購物車扶手，指尖冰涼。是巧合？
還是這“替身盲盒”的服務(wù)真的邪門到了這種地步？她甩甩頭，
把這個荒誕又有點嚇人的念頭甩開，
目光落在生鮮區(qū)旁邊新開的那家網(wǎng)紅奶茶店——“蜜雪冰城PLUS”的招牌上。
巨大的電子屏正滾動播放著限時活動：下午4點整，前100名顧客，
買一送一招牌“芝芝莓莓”。時間，下午3點58分。林小滿眼睛一亮。
社畜的省錢雷達瞬間啟動！招牌芝芝莓莓，平時一杯要三十多！買一送一等于白撿！
疲憊的靈魂瞬間被糖分和占便宜的渴望點燃。她推著車就想往那邊沖，
手腕卻突然被一只溫熱干燥的大手輕輕握住。力道不重，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穩(wěn)定感。
林小滿嚇了一跳，猛地回頭。薛之辰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到了她身邊，高大的身影帶來一片陰影。
他松開了她的手腕，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精準地落在那家被圍得水泄不通的奶茶店門口。
“恁要那個？”他朝奶茶店揚了揚下巴，聲音不高，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
對…買一送一…”林小滿還有點懵?！爸小！毖χ街粦?yīng)了一個字。下一秒，
林小滿看到了讓她畢生難忘的一幕。只見薛之辰迅速將手中那盒牛奶扔回冷藏貨架，
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然后——他微微屈膝，身體重心下沉，左腳在前，右腳在后蹬地，
雙手握拳收于腰側(cè)。那姿勢，標準得如同教科書上的格斗式起跑預備動作！
緊繃的西裝清晰地勾勒出他手臂和背部蓄勢待發(fā)的肌肉線條。時間：3點59分30秒。
奶茶店門口的人群開始騷動，有人蠢蠢欲動往前擠?！叭 辈恢钦l喊了一聲。
薛之辰的眼神瞬間凝成一點寒芒。“二！”林小滿屏住了呼吸。“一！”“沖啊啊啊——！！
！”人群爆發(fā)出興奮的吶喊，像開閘的洪水般涌向奶茶店小小的點單窗口。
就在“一”字落下的瞬間，薛之辰動了！他整個人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
貼著地面“嗖”地一聲就射了出去！動作迅猛、利落、帶著一種可怕的爆發(fā)力，
瞬間超越了前面好幾個提前起跑的人影！他幾乎是擦著人縫精準切入，目標直指隊伍最前方！
那身筆挺的西裝非但沒有成為阻礙，反而在高速移動中帶起一股凌厲的風，
刮得旁邊一個女生的劉海都飛了起來。林小滿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購物車都忘了推。
周圍一片驚呼?！芭P槽！那哥們兒練過吧？！”“這速度！凌波微步？”“穿西裝搶奶茶？
牛逼??！”“快看快看！他搶到第一個了！”只見薛之辰憑借那恐怖的速度和精準的卡位，
在窗口打開的剎那，第一個將手按在了臺面上。他微微喘著氣，額角滲出一點細汗，
但聲音依舊沉穩(wěn)，甚至帶著點搶灘登陸成功的理所當然：“兩杯，芝芝莓莓。買一送一，
謝謝?！?他甚至還回頭，隔著十幾米攢動的人頭，精準地找到了傻在原地的林小滿，
朝她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林小滿：“……”她看著薛之辰在眾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
一手舉著一杯粉嫩誘人的芝芝莓莓，邁著勝利者從容（在她看來是裝逼）的步伐走回來，
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又被刷新了一次。高冷西裝暴徒？方言憨憨霸總？不，
現(xiàn)在還要加上一個標簽：奶茶店百米沖刺冠軍?！绊サ摹！毖χ綄⑵渲幸槐剿掷铮?/p>
冰涼杯壁上的水汽沾濕了她的指尖。他自己則毫不在意地咬著吸管吸了一大口，喉結(jié)滾動，
冷峻的眉眼似乎因為甜品的滿足感而軟化了一瞬。林小滿捧著那杯沉甸甸的“戰(zhàn)利品”，
吸管戳進去，濃郁的草莓芝士奶蓋混合著冰沙在口腔炸開，甜得發(fā)膩，
卻奇異地撫平了她緊繃的神經(jīng)。她偷偷抬眼看了看旁邊安靜喝奶茶的男人，
側(cè)臉線條在超市頂燈下顯得柔和了些許。拋開那魔性的口音和剛才的驚悚起跑姿勢……好像，
似乎，也沒那么糟？“那個……謝謝?！彼÷曕洁炝艘痪?。薛之辰只是“嗯”了一聲，
目光卻落在了超市入口處一排色彩斑斕的娃娃機上?！跋胱ィ俊彼鋈粏?。
林小滿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玻璃櫥窗里，
一只毛茸茸的、戴著廚師帽的白色小熊正憨態(tài)可掬地坐在一堆廉價玩偶的頂端。
那是她最喜歡的卡通角色“奶糖熊”，但爪子松得要命，她以前試過無數(shù)次，次次空手而歸。
“那個熊啊……爪子太松了，根本抓不上來的?！彼箽獾財[擺手，“算了算了，浪費錢。
”“試試?！毖χ絽s徑直走了過去，動作利落地掃碼付款。機器發(fā)出歡快的啟動音，
金屬爪子晃晃悠悠地移動起來。林小滿湊過去看，心里沒抱任何希望。
只見薛之辰專注地盯著櫥窗里的奶糖熊，手指搭在操控桿上，操控著爪子，
極其緩慢、極其精準地懸停在了奶糖熊的正上方。投幣，啟動！爪子落下，
穩(wěn)穩(wěn)地罩住了小熊的腦袋！林小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爪子收緊，帶著小熊緩緩升起！有戲！
林小滿激動得差點跳起來！然而，
就在小熊即將被拖離玩偶堆、靠近出貨口的瞬間——那該死的爪子猛地一松！“啪嗒！
” 奶糖熊又掉了回去，還翻滾了兩下，仿佛在嘲笑她的期待?！鞍 ?！我就知道！
”林小滿失望地哀嚎一聲，肩膀垮了下來，“這破機器！故意的！”薛之辰眉頭都沒皺一下，
只是看著那只滾落到角落的奶糖熊，眼神沉靜得可怕。他又掃了一次碼。
林小滿以為他還要再試，剛想勸他別浪費錢，卻見薛之辰這次根本沒去碰操控桿。
他左右看了看，似乎在確認什么。然后，
他做了一個極其微小、極其隱蔽的動作——他曲起手指，
用指關(guān)節(jié)在娃娃機側(cè)面靠近鎖孔的一個不起眼的金屬接縫處，
極其快速地、力道精準地敲擊了兩下。動作快得如同幻覺?！斑菄}。
”一聲輕微的、仿佛內(nèi)部齒輪錯位的脆響傳來。薛之辰這才慢悠悠地重新握住操控桿，
再次投幣。爪子落下，依舊是精準地罩住奶糖熊，升起……這一次，
那爪子像是突然獲得了神力，死死地鉗住小熊，一路平穩(wěn)地拖到了出貨口！“哐當！
”奶糖小熊掉進出貨口的瞬間，林小滿驚喜地尖叫出聲：“哇！抓到了！你太厲害了！
”她興奮地彎下腰去掏那只夢寐以求的小熊，
完全沒注意到薛之辰嘴角那一閃而逝的、帶著點得意的弧度?！斑\氣好?！彼频L輕地說，
仿佛剛才那個“敲擊”動作從未發(fā)生。林小滿抱著軟乎乎的奶糖熊，臉頰蹭著絨毛，
奶茶的甜和抓到娃娃的快樂交織在一起，讓她覺得，這個“替身男友”，
除了偶爾語言系統(tǒng)失控，似乎……還挺好用的？
回到林小滿那間租來的、堆滿了各種可愛小物件和加班資料的小公寓，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
一天的兵荒馬亂加上奶茶的糖分作用，林小滿累得眼皮打架。薛之辰則像個精密儀器，
進門后自然地脫了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只穿著里面的白襯衫，袖口挽到手肘，
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線條。他環(huán)顧了一下這間充滿生活氣息的小窩，沒發(fā)表任何評論。
“浴室在那邊，”林小滿指了指，“毛巾……呃，有新的，在柜子里你自己拿。
”她有點不自在，畢竟家里突然多了個陌生（雖然付了錢）的成年男性。“嗯。
”薛之辰應(yīng)了一聲，徑直走了過去。浴室門關(guān)上，很快響起了淅淅瀝瀝的水聲。
林小滿松了口氣，把自己摔進沙發(fā)里，抱著奶糖熊，感覺骨頭都散了架。她摸出手機，
想看看蘇蘇那瘋丫頭的直播回放到底把她塑造成了什么沙雕形象。指尖剛劃開屏幕，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突然從浴室方向穿透水聲傳了出來！是薛之辰的手機！
他剛才隨手放在盥洗臺上了！鈴聲執(zhí)著地響著，一聲接一聲，
在安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清晰刺耳。林小滿下意識地朝浴室看了一眼，水聲還在繼續(xù)。
她皺了皺眉，猶豫著要不要提醒他。但那鈴聲催命似的，吵得人心煩意亂。鬼使神差地，
她站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浴室門口。磨砂玻璃門透出里面暖黃的光暈和模糊晃動的人影，
水聲嘩嘩。鈴聲是從盥洗臺的方向傳來的，離門很近。林小滿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擰開浴室門把手，推開一條細縫——足夠她看到外面盥洗臺的情況，
又不會看到里面洗澡的人。薛之辰的手機果然放在盥洗臺邊緣，屏幕朝上。
此刻屏幕正瘋狂閃爍著，來電顯示是一串沒有保存的本地號碼。
但真正吸引林小滿全部注意力的，不是那串號碼，而是手機亮起的屏幕本身！
那張赫然占據(jù)整個屏幕的、清晰無比的照片！照片的背景像是一個陽光明媚的露天咖啡館。
主角是一個年輕女人，側(cè)對著鏡頭，穿著一條米白色的連衣裙，長發(fā)微卷，笑容溫婉甜美，
正低頭攪拌著咖啡。陽光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跳躍，
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歲月靜好的、溫柔嫻靜的氣質(zhì)。這張臉……這張臉！
林小滿像被一道高壓電流瞬間擊中，渾身僵硬，血液倒流！她認識這張臉！太認識了！
那是李薇！她那個劈腿無縫銜接的前男友王浩的現(xiàn)任女朋友！嗡——腦子里一片轟鳴，
剛才奶茶的甜味、抓到娃娃的快樂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剩下一種冰冷的、被愚弄的憤怒和荒謬感直沖頭頂！手機鈴聲還在不知疲倦地響著，
屏幕上“李薇”那張溫婉的笑臉在來電光效下忽明忽暗，刺眼無比。兩千塊！西裝！豪車！
方言暴擊！避開香菜！模仿簽名！還有剛才那拼了命搶來的奶茶！那“敲”出來的奶糖熊！
所有的畫面碎片在這一刻被這張照片粗暴地串聯(lián)起來，
拼湊成一個清晰無比、也惡心無比的真相！什么“形神俱似”的白月光代餐？
薛之辰手機里珍藏的、被他設(shè)為屏保的白月光，根本就是她林小滿前男友的現(xiàn)女友！李薇！
他模仿的，是王浩的簽名！他避開的，是王浩愛而她厭惡的香菜！
他形神俱似、費盡心機扮演的，是她林小滿那個渣男前男友的角色！合著整整兩千塊大洋，
租了個惦記著別人（還是她前男友的現(xiàn)任）的替身男友？！這替身服務(wù)，服務(wù)的到底是誰？！
她成了什么？一個供他寄托對別人感情的、可悲又可笑的道具？
“哈……”一聲短促的、充滿自嘲和怒極反笑的抽氣聲從林小滿喉嚨里擠出來。
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臉上涌，燒得她臉頰滾燙，指尖卻冰涼一片?！把?！
這波真是血虧他媽給血虧開門——血虧到家了！” 她內(nèi)心的小人瘋狂咆哮，
恨不得立刻沖進去揪著薛之辰的領(lǐng)子問個明白。但殘存的理智死死拽住了她。不能！
太丟人了！為了兩千塊租來的男人失態(tài)？她林小滿丟不起這個人！
就在她氣得渾身發(fā)抖、進退兩難時，浴室里的水聲，停了。緊接著，是門鎖被擰動的聲音！
林小滿悚然一驚，像只受驚的兔子，猛地縮回手，用盡全身力氣把浴室門重新拉上，
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她踉蹌著后退幾步，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幾乎要跳出來。
浴室門被拉開，氤氳的熱氣裹挾著沐浴露的清新味道涌了出來。薛之辰只在下身圍了條浴巾，
精壯的上身還掛著水珠，濕漉漉的黑發(fā)凌亂地搭在額前，少了幾分西裝革履的冷硬，
多了幾分居家的慵懶和……強烈的男性氣息。他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fā)，一邊走出來，
目光隨意地掃過客廳。當看到僵立在沙發(fā)旁、臉色煞白、眼神像要噴火的林小滿時，
他擦頭發(fā)的動作頓住了。“恁……”他剛想開口詢問。林小滿卻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扭開頭，
視線死死釘在地板上，仿佛那里開出了一朵絕世奇葩。她抱著奶糖熊的手臂收得死緊，
指關(guān)節(jié)都泛了白。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委屈和巨大的荒謬感讓她幾乎窒息，
但她死死咬著下唇，用盡全身力氣才沒讓那些情緒爆發(fā)出來。
只是那緊繃的、微微顫抖的肩膀，泄露了她此刻內(nèi)心驚濤駭浪般的風暴。
薛之辰的視線在她異常的反應(yīng)和她緊抱著的熊上停留了一瞬，
深邃的眼眸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他走到盥洗臺邊，拿起還在無聲閃爍的手機。
屏幕亮起，李薇那張溫婉的屏保照片再次清晰地映入眼簾。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手指劃過屏幕，看了眼那個未接來電的號碼，眼神瞬間沉了下去，
帶著一種冰冷的銳利。他按熄屏幕，將手機隨意地揣進浴巾口袋里，然后朝林小滿走去。
林小滿感覺到他的靠近，身體繃得更緊，像一張拉滿的弓。她打定主意，
只要他敢說一句關(guān)于那張照片的話，
她立刻就把手里的奶茶（雖然只剩杯底）和奶糖熊砸他臉上！兩千塊就當喂了狗！然而，
薛之辰只是在她面前站定，沉默了兩秒，似乎在斟酌措辭。
就在林小滿以為他要解釋或者攤牌時——他那部該死的手機，再次尖銳地響了起來！
在這死寂的客廳里，如同喪鐘敲響！薛之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還是那個本地號碼。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下頜線繃得死緊，
眼神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海面。他毫不猶豫地接通了電話，將手機放到耳邊，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一種林小滿從未聽過的、近乎凝滯的冰冷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緊繃：“喂？
”電話那頭似乎說了什么。薛之辰的瞳孔驟然收縮，握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
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擊中，整個人都僵了一瞬。隨即，他幾乎是咬著牙，
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字，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寒意：“你說什么？
她……回來了？”“她回來了？”這四個字，像四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進林小滿的耳膜，
再貫穿她的心臟！轟——?。?！腦子里那根名為“替身文學”的弦，在這一刻，被徹底拉響，
震耳欲聾！所有的線索、所有的詭異、所有的“形神俱似”，
都在這句話下找到了最狗血、最符合邏輯的注解！白月光！李薇！回來了！所以，
他手機里的屏保照片不是偶然！他模仿王浩的簽名不是巧合！他這24小時的“完美服務(wù)”，
根本就是在提前演練，為了迎接他真正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的回歸！而她林小滿，從頭到尾，
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花了錢還倒貼感情的、天字第一號大冤種！
一個活生生的、熱乎的、價值兩千塊的——替身！
辰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在林小滿心里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和海嘯般的自我解讀。
他依舊背對著她，握著手機，整個背影都透著一股沉沉的、壓抑的戾氣，對著電話那頭低吼，
聲音是林小滿從未聽過的焦躁和冰冷：“……在哪？……知道了！給我盯緊！我馬上到！
”他猛地掛了電話，動作粗暴得像是要把手機捏碎。他倏地轉(zhuǎn)身，甚至沒看林小滿一眼，
就大步流星地沖向門口椅子上搭著的西裝外套，一把抓起?！拔矣屑笔拢茸?。
”他語速極快，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一邊快速套上西裝外套，
一邊去拉公寓的門把手。林小滿站在原地，抱著那只已經(jīng)失去溫度的奶糖熊，
像個被遺棄在暴風雪中的破布娃娃。看著他急切離開的背影，
看著他因為“白月光歸來”而瞬間變臉的樣子，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混雜著被欺騙的憤怒和被當成替代品的屈辱感，
如同火山熔巖般在她胸腔里瘋狂翻涌、沖撞！“砰！”沉重的關(guān)門聲，如同最終宣判的錘音，
狠狠砸下。將林小滿，連同她那兩千塊買來的、剛剛冒頭就被碾得粉碎的、可笑的心動，
徹底隔絕在這個冰冷的、只剩下她一個人的空間里。她抱著熊，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四周死寂。只有手機屏幕，還停留在蘇蘇直播間的回放頁面。視頻里，
西裝革履的男人用樸實的鄉(xiāng)音說著：“妮兒，咱這替身服務(wù)，
主打一個形神俱似……”形神俱似。林小滿扯了扯嘴角，想笑，
眼淚卻毫無預兆地、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落在奶糖熊柔軟的絨毛上，
洇開一片深色的、絕望的水漬。替身游戲？呵。原來她才是那個最入戲的傻子。
3 替身文學照進現(xiàn)實公寓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燈光無聲地流淌進來，
在地板上涂抹出扭曲的光斑。兩千塊。二十四小時。
一場精心策劃的、以她為祭品的替身鬧劇。薛之辰那句低沉又焦灼的“她回來了？”，
還有他頭也不回消失的背影，像烙印一樣燙在她腦海里。李薇那張溫婉嫻靜的屏保照片，
此刻在黑暗中無比清晰地浮現(xiàn)，帶著無聲的嘲諷。“形神俱似？
”林小滿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聲音嘶啞，
“原來‘神似’的是他薛之辰那顆裝滿了別人的心！”她猛地抓起手機，
屏幕亮起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手指帶著發(fā)泄的力道，狠狠戳開蘇蘇的微信頭像，
噼里啪啦打下一行字：【林小滿】：蘇小魚！你死定了！你那個破盲盒！那個薛之辰！
他就是個惦記別人白月光的混蛋！騙子！賠我精神損失費！你給我等著?。?！消息發(fā)出去，
石沉大海。蘇蘇大概還在哪個直播間里嗨得忘乎所以。林小滿把手機狠狠扔到沙發(fā)角落，
仿佛扔掉了燙手山芋。一夜無眠，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薛之辰那張高冷的臉，
和他用方言說“妮兒”時那該死的反差，以及最后那句冰冷的“我馬上到”。替身文學？
她林小滿活成了教科書級別！第二天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去上班，
林小滿感覺自己像個移動的低氣壓風暴源。同事打招呼，她扯著嘴角勉強回應(yīng)，
眼神都是飄的。工作效率低得可怕，一份簡單的報表對著電腦屏幕瞪了半小時，
愣是一個字沒看進去。腦子里全是薛之辰那句“她回來了？”在3D立體環(huán)繞音效。
渾渾噩噩熬到午休，手機嗡嗡震動起來。是個陌生號碼。林小滿心里咯噔一下，
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預感，按了接聽?！拔梗渴橇中M小姐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聲，
溫柔，清甜，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矜持和…不易察覺的優(yōu)越感。
這聲音……林小滿握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雖然只聽過幾次，但她死也不會忘！是李薇！
那個屏保上的“白月光”！“是我?！绷中M的聲音冷得像冰渣，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心臟卻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樣?！澳愫茫沂抢钷薄！睂Ψ降穆曇粢琅f溫柔如水，
仿佛帶著笑意，“是這樣的，我聽阿辰提起過你。他最近……好像接了個挺有意思的工作？
陪玩體驗？”她輕笑一聲，那笑聲像羽毛搔過，卻讓林小滿渾身汗毛倒豎。“阿辰這個人啊，
就是太念舊情，太認真。連這種工作都一絲不茍地模仿，真是的。
”林小滿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模仿？念舊情？一絲不茍？每一個詞都像淬毒的針！
“李小姐有什么事？”林小滿強迫自己開口，聲音繃得緊緊的。“哦，沒什么特別的事。
”李薇的語氣輕描淡寫，卻帶著一種精準打擊的殘忍，“就是突然想起，
阿辰以前最喜歡跟我提起一些……小細節(jié)。比如，他總說我左肩胛骨靠近蝴蝶骨的地方，
有一顆小小的、棕色的痣，像一顆小星星，特別可愛。他總說那是獨一無二的標記。
”她頓了頓，聲音里笑意更濃，帶著毫不掩飾的炫耀和惡意，
“你說他這人記性是不是特別好？連這種地方都記得清清楚楚?！鞭Z！
林小滿只覺得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臉頰火辣辣地燒起來，
屈辱感如同海嘯般將她徹底淹沒！左肩胛骨的痣！如此私密的位置！如此具體的細節(jié)！
薛之辰連這個都記得？！還當成寶貝一樣珍藏在回憶里？！那她林小滿算什么？
一個花了錢、連他“白月光”身上一顆痣都比不上的、徹頭徹尾的笑話？！“呵，
”林小滿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短促的冷笑，用盡全身力氣才沒讓聲音發(fā)抖，“是嗎？
那薛先生還真是……觀察入微，情深義重啊?！泵恳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磨出來的，
帶著血腥味。“是啊?！崩钷彼坪鹾軡M意她的反應(yīng)，聲音越發(fā)甜美，“所以啊，林小姐，
有些東西呢，模仿是模仿不來的。形神俱似？”她輕輕嗤笑一聲，“再像，
贗品也終究是贗品，對吧？”電話被掛斷了。忙音嘟嘟作響。林小滿僵在原地，
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微微顫抖。
那溫柔又惡毒的聲音在反復回蕩：“贗品……贗品……贗品……”她猛地將手機拍在桌子上，
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引得周圍幾個同事詫異地看過來。
憤怒和屈辱的火焰燒干了她的眼淚，只剩下一種冰冷的、尖銳的恨意。
薛之辰……李薇……好！很好！這場替身游戲，她奉陪到底！下午，
林小滿整個人像被按下了狂暴模式。她化悲憤為生產(chǎn)力，瘋狂處理積壓的工作，
鍵盤敲得噼啪作響，眼神兇狠得像是要吃了屏幕。同事們都默默繞著她走。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手機又響了。是蘇蘇?！拔?！滿寶！你昨天微信發(fā)什么瘋呢？
薛之辰怎么了？他欺負你了？”蘇蘇的聲音咋咋呼呼，背景音嘈雜?！皼]事。
”林小滿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可怕，“晚上有空嗎？陪我去個地方?！薄鞍?？去哪兒？
你聲音怎么怪怪的？”“去‘永恒印記’婚紗店。
”林小滿報出本市最高端的一家婚紗定制品牌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想看看……白月光挑婚紗的眼光，到底有多‘獨一無二’。
”蘇蘇在電話那頭倒吸一口涼氣：“臥槽！滿寶你冷靜！你別想不開??！”“我很冷靜。
”林小滿打斷她，“你就說陪不陪？”“……陪！老娘豁出去了！等著，我開車去接你！
”半個小時后，林小滿和蘇蘇站在“永恒印記”婚紗店那巨大的、落地玻璃櫥窗外。
里面燈火通明，就在那片圣潔的光暈中心，林小滿看到了她此刻最不想看見的兩個人。
薛之辰，還有李薇。薛之辰換下了那身標志性的西裝，穿著一件剪裁合體的深灰色羊絨衫，
襯得他肩寬腰窄，氣質(zhì)依舊出眾，只是眉宇間似乎籠著一層淡淡的疲憊和不耐。
他單手插在褲袋里，站在稍遠的地方，微微側(cè)著頭，視線落在櫥窗外的某處，
并沒有看正在試穿婚紗的李薇。而李薇，穿著一件綴滿碎鉆的魚尾拖地婚紗，
站在巨大的落地鏡前，笑容溫婉幸福，正微微側(cè)身，似乎在向旁邊的店員展示著什么。
店員滿臉堆笑，連連點頭稱贊。蘇蘇一把抓住林小滿冰涼的手腕，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驚恐：“臥槽！真是他們！滿寶！我們走吧！別看了！太虐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