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暴雨如注，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
陳默裹著毯子蜷縮在沙發(fā)角落，電視里播放著無聊的綜藝節(jié)目，卻絲毫無法驅(qū)散他內(nèi)心的不安。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
陳默渾身一僵，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偷偷掀開窗簾一角向外張望，只見快遞員舉著包裹，在樓道里焦急地跺著腳，身上的雨衣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完了完了...”
陳默喃喃自語，手指死死揪住毯子。
他最害怕的就是這種面對面的交流，光是想象要和陌生人說話，就足以讓他手心冒汗。
就在這時，一道藍(lán)光閃過，周小樂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
鬼魂的眼睛亮得驚人，他興奮地搓著雙手：“交給我！保證給你個驚喜！”
陳默還沒來得及阻攔，周小樂已經(jīng)化作一縷青煙鉆進(jìn)了玄關(guān)的快遞箱。
門外的敲門聲越來越急，陳默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了條門縫，就在這一瞬間——
“?。。?！”
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雨幕。
只見十幾只足有巴掌大的充氣蜘蛛從快遞箱里噴涌而出，毛茸茸的身體泛著詭異的熒光，八只長腿在空中胡亂揮舞。
快遞員臉色慘白，手里的包裹“啪嗒”掉在地上，轉(zhuǎn)身就沖進(jìn)雨里，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陳默目瞪口呆地看著滿地的狼藉，雨水順著敞開的門縫灌進(jìn)來，把紙箱泡得軟塌塌的。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轉(zhuǎn)身：“周小樂?。。 ?/p>
半透明的身影從天花板上探出頭來，窗簾在他操控下擺出一個歪歪扭扭的小愛心：“成功了！看他跑得多快！”
“你哪來的蜘蛛？！”陳默撿起沾滿泥水的包裹，哭笑不得地問。
“樓下文具店順的?！?/p>
周小樂眨了眨眼，操控著一只蜘蛛爬到陳默腳邊，“放心啦，用念力充的氣，明天天一亮就會消失?！?/p>
他歪著頭，臉上寫滿好奇，“我真搞不懂，這么可愛的小東西，人類為什么會害怕？”
說著，幾只蜘蛛突然開始跳起圓圈舞，八只長腿配合默契地擺動，模樣滑稽又詭異。
陳默又好氣又好笑，抬起腳作勢要踢，卻只從蜘蛛身體里穿了過去。
“下次不許這么胡鬧了！”陳默板著臉說，嘴角卻忍不住上揚，“要是被投訴，看我怎么收拾你?！?/p>
周小樂立刻操控窗簾敬了個禮：“遵命！不過說真的，要不要我去嚇嚇你那個總催稿的主管？”他壞笑著搓搓手，“保證讓他半個月不敢找你！”
“不用，他也上年紀(jì)了，到時候再被你嚇出個好歹，而且本來就是我延期?！?/p>
“好吧～”
窗外的雨依舊在下，但房間里的氣氛卻輕松了許多。
陳默看著在腳邊蹦跶的蜘蛛，突然覺得，有這樣一個愛惹麻煩的室友，好像也沒那么糟糕。
至少，再也不用獨自面對那些令人窒息的社交時刻了。
【要不要買一張地毯？上面印著快遞處？總是這樣，快遞員會崩潰的吧？】
雖然那么想，但漸漸地，陳默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期待這些“意外”。
當(dāng)同事在公司群里@他聚餐時，手機(jī)總會自動閃退；外賣小哥打電話確認(rèn)地址，聽筒里就會傳來詭異的童謠；就連樓下水果店老板熱情的招呼，都會被突然響起的消防警報打斷。
“你這是在濫用你的能力?！?/p>
某天深夜，陳默看著周小樂用念力給漫畫書翻頁，嘴里卻說出違心的話。
鬼魂頭也不抬，書頁在他指尖化作翻飛的蝴蝶：“明明上周你還說，被推銷保險的糾纏兩小時生不如死?！?/p>
“怎么……現(xiàn)在又不需要我了？真是個大渣男～”
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簾灑進(jìn)來，在周小樂半透明的身體上鍍了層銀邊。
陳默想起之前被周小樂整蠱的外賣員，雖然嘴上抱怨著要賠禮道歉，卻悄悄把外賣備注改成了“放門口就好”。
也許被世界隔絕的這些年，他真正害怕的不是社交，而是暴露在他人目光下的自己。
“下次......”
陳默伸手去夠書架上的薯片，卻被周小樂搶先一步送到面前，“別把消防警報器弄響了，物業(yè)已經(jīng)來敲門三次了?！?/p>
鬼魂發(fā)出清脆的笑聲，驚飛了窗臺上的飛蛾：“知道啦！不過說真的，真不要試試用我的能力整蠱那個總讓你加班的主管？我真研究出了新招式......”
“你怎么老是想著折騰他？”
“你不是不喜歡他嗎？到時候我就先這樣……然后……”
陳默看著周小樂興奮比劃的樣子，突然覺得這個總愛闖禍的幽靈，或許才是最懂他的人。
不，應(yīng)該是最懂他的鬼。
那些精心設(shè)計的“意外”，何嘗不是在替他說出那些不敢說出口的拒絕？
當(dāng)月光爬上漫畫書，他第一次覺得，被保護(hù)的感覺，也不賴。
周小樂正手舞足蹈地描繪著整蠱主管的“新招式”，半透明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藍(lán)光，將臺燈的影子扭曲成夸張的鬼臉。
陳默咬開薯片包裝袋，咸香的氣息混著夜風(fēng)涌進(jìn)鼻腔，突然注意到鬼魂脖頸處的青灰色痕跡在月光下格外明顯。
那道形似勒痕的印記，似乎隨著情緒激動變得更深了些。
“你說...”陳默突然開口，薯片碎屑掉在衛(wèi)衣上，“你真的不記得自己怎么...”
話音未落，周小樂操控的漫畫書突然嘩啦散開，書頁像受驚的鴿子撲棱棱飛滿客廳。
“快看！”周小樂猛地指向窗外，試圖轉(zhuǎn)移話題，“月亮好圓！要不要我用念力在云朵上畫星際戰(zhàn)艦？”他的聲音比往常高了八度，卻在尾音處微微發(fā)顫。
陳默盯著漂浮在半空的《宇宙探秘》內(nèi)頁，想起周小樂曾說自己在這棟樓等了二十五年。
雨聲突然變得清晰，混著空調(diào)外機(jī)的嗡鳴，在寂靜的房間里織成細(xì)密的網(wǎng)。
他彎腰撿起印著星云圖案的彩頁，上面不知何時被畫了兩個歪歪扭扭的小人，一個舉著可樂，另一個踩著掃帚。
“畫得還挺像。”陳默把彩頁貼在冰箱上，金屬磁吸碰撞出輕響。
【看來是不能問。】
周小樂懸在他身后，冷氣透過單薄的衣料滲進(jìn)皮膚，卻不再讓人覺得刺骨。
深夜加班時，陳默的設(shè)計稿又一次被莫名其妙地保存。
他看著PSD文件里突然出現(xiàn)的卡通幽靈邊框，嘴角不自覺上揚。
周小樂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這次絕對沒碰你電腦，是它自己覺得該美化一下！”話音未落，電腦突然播放起《最炫民族風(fēng)》，音量大得震得桌面嗡嗡作響。
“周小樂！”
陳默抓起抱枕砸向虛空，卻在半空突然停住。
抱枕懸浮在離鬼魂半米處，被無形的力量輕輕托住。
月光透過紗簾勾勒出周小樂的輪廓，他正歪著頭笑，眼睛亮得像藏著星星。
【他的眼睛……還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