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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陽光穿過寫字樓的玻璃幕墻,在周明禮的辦公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這位頭發(fā)花白的董事長正對著保險柜密碼鎖深呼吸,掌心的汗?jié)n在金屬鍵盤上留下模糊的印記。當?shù)?17 次輸入錯誤密碼時,他突然聽見身后傳來紙張翻動的窸窣聲 —— 那是只有他能聽見的、來自 1998 年的施工日志翻動聲。
"董事長,您的航班還有兩小時。" 秘書敲門的聲音讓周明禮猛地轉(zhuǎn)身,視線落在墻角的監(jiān)控攝像頭上,紅點仍在正常閃爍。他扯了扯領帶,鏡面上的三道疤痕在燈光下泛著青紫色,那是三年前在老宅祭祖時被怨靈抓撓留下的印記。
保險柜 "咔嗒" 打開的瞬間,周明禮的瞳孔驟縮。本該存放著七枚陶罐的暗格里,只剩張染血的便簽:"五月十五,子時,鐘樓廢墟見 —— 黎家后人"。便簽上的血手印正在緩慢擴大,邊緣浮現(xiàn)出類似鐘擺的波紋。
同一時間,黎文的帆布包突然劇烈震動。七個陶罐在出租車后備箱里發(fā)出蜂鳴,青銅羅盤的碎片竟重新拼合,指針直指城市南郊的紅葉山莊 —— 那是三位校董的別墅區(qū)。
"老文你看!" 黎平指著車窗外的廣告牌,某品牌礦泉水廣告上的中年明星突然咧嘴露出尖牙,"這廣告特效也太逼真了吧?等等... 那明星不是張德福的兒子嗎?他嘴角的血是真的在滴??!"
出租車司機從后視鏡里掃了他們一眼,猛地踩下剎車:"二位,前面堵車,要不你們走過去?" 黎文遞過車費時,注意到司機手腕內(nèi)側(cè)有個淡紅色的?;沼∮?—— 和陳小雨被怨靈襲擊前的癥狀一模一樣。
紅葉山莊的鐵藝大門前,肖海平的警車閃著警燈。年輕警員正對著對講機發(fā)抖:"隊長,李家的狗... 把保姆的手咬下來了,但那狗明明已經(jīng)死了三年!"
別墅內(nèi)飄著濃重的艾草味,卻壓不住底層傳來的腐臭味。黎永輝蹲在旋轉(zhuǎn)樓梯下,白大褂袖口沾著黑色黏液:"這不是普通犬齒咬痕,齒間距 1.7 厘米,符合人類臼齒特征。" 他抬頭看向黎文,眼神意味深長,"和老宅井底白骨的齒痕一致。"
二樓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黎文沖上樓梯,正看見黎平對著滿地狼藉的佛堂比剪刀手:"老文快拍!這香爐里插的香會自己寫血字!" 檀香燃盡的香灰上,"李華償命" 四個大字正在緩慢崩解,露出底下更小的字:"1998 年 3 月 12 日,活埋第七人"。
"是王富貴的怨靈。" 黎文摸著佛龕上的全家福,李華夫婦的笑容格外刺眼,他們身后的背景里,隱約能看見鐘樓的塔尖,"這些校董每年都用香火安撫怨靈,卻沒想到怨靈早就記住了他們的氣味。"
黎平突然指著供桌下的暗格:"喂喂,這里有個小本本!" 他掏出的真皮筆記本里,夾著泛黃的收據(jù),1998 年 3 月的支出明細上,"遷墳費" 一欄被劃掉,改成 "工程特殊處理費",經(jīng)手人簽名正是李華。
肖海平的聲音從地下室傳來:"黎文!你來看這個!" 混凝土墻上用紅漆畫著巨大的鎮(zhèn)魂陣,陣眼處嵌著半塊陶罐碎片,釉色與老宅發(fā)現(xiàn)的完全一致。角落的鐵柜里,整齊碼放著七套中山裝,每套左腕處都縫著三道疤痕狀的補丁。
"他們每年清明都會穿這種衣服去鐘樓。" 黎文的指尖劃過布料,記憶閃回至老宅監(jiān)控里的 "走墻老人","用受害者的衣物招魂,再用鎮(zhèn)魂陣壓制,難怪怨靈會越來越強。"
手機震動,黎永輝發(fā)來消息:"陳小雨的 DNA 比對結(jié)果出來了,她和鐘樓地基的第七具白骨有血緣關系 —— 那具沒有疤痕的骨架,應該是當年被誤殺的學生。"
別墅區(qū)外突然傳來警笛聲,三輛黑色轎車疾馳而過。黎文認出車牌號屬于張德福的會計師事務所,立刻沖向停車場:"他們要去機場截住周明禮!黎平,把你的發(fā)光鞋借給我!"
"靠!這雙鞋是限量版聯(lián)名款!" 黎平一邊脫鞋一邊哀嚎,"上次皮卡丘睡衣,這次發(fā)光鞋,你干脆把我賣了買驅(qū)鬼道具算了!"
機場貴賓廳里,周明禮正把護照往安檢儀上放,掌心的銀戒突然發(fā)燙。安檢屏幕上,他的行李包詭異地浮現(xiàn)出七個黑影,每個黑影的手腕都在流血。
"先生,請配合開箱檢查。" 安檢員的聲音讓周明禮后背發(fā)涼。當拉鏈拉開的瞬間,七只死老鼠從衣物里滾落,每只老鼠的左爪都纏著紅繩,繩結(jié)上刻著 "黎"" 陳 ""周" 等姓氏。
"是控魂鼠。" 黎文從緊急通道沖進來時,正看見周明禮的影子在墻上分裂成七道,"當年你們用活鼠封魂,現(xiàn)在怨靈借鼠身還魂了。"
他甩出浸過朱砂的皮卡丘布條(剩余殘片),在空中畫出引魂陣。周明禮突然慘叫著跪倒,袖口滑落,露出三道新結(jié)的血痂 —— 正是王富貴怨靈指甲的形狀。
"黎啟山的孫女... 不,孫子..." 周明禮抬頭時瞳孔渙散,聲音在男女老少間切換,"他當年用自己的血在鐘擺刻了逃生陣,我們不得不把他的靈體也封進陶罐..."
黎文的指尖停在半空。爺爺?shù)撵`體被封在陶罐里?他突然想起地下室石壁上的血字 "黎家后人,當歸位",原來不是復仇,是歸位!
安檢處突然騷動,張德福的助理沖進來耳語幾句,老人的臉瞬間煞白:"李華... 李華在家中暴斃,監(jiān)控拍到有穿中山裝的人影從窗戶爬進去..."
機場外,肖海平的警車急剎在路邊。他看著黎文手中顫動的陶罐,終于掏出一直藏在口袋里的錄音筆:"你昨晚在鐘樓說的話,我都錄下來了。黎文,你爺爺當年..."
"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黎文盯著羅盤,指針正指向紅葉中學方向,"張德福的別墅里有異常,陳小雨還在醫(yī)院..."
話未說完,黎平突然指著遠處的云層驚呼:"快看!鐘樓頂?shù)溺姅[!" 本應倒塌的鐘樓廢墟上空,虛幻的鐘擺正在緩緩轉(zhuǎn)動,每擺動一次,云層就裂開一道血縫,隱約可見井底白骨在云層中漂浮。
張德福的別墅籠罩在暮色里,落地窗外的梧桐樹影詭異地扭曲成人形。黎永輝站在門口,白大褂下的微型攝像機正在運轉(zhuǎn):"文哥,張家的狗在狂吠,但監(jiān)控顯示院子里沒人..."
玄關處的水晶吊燈突然爆裂,玻璃碎片在地面拼出 "張德福償命" 的血字。黎文剛踏上臺階,羅盤碎片突然刺入手掌,幻象中,戴銀鐲的奶奶正在地下室刻符,身后站著年輕的父親,懷里抱著襁褓中的自己。
"黎家世代守井,卻因我一念之差..." 奶奶的聲音混著井水流動聲,"當年他們逼我刻封魂咒,我在鐘擺留了七道血紋,只有黎家血脈的血才能激活..."
張德福的慘叫聲從二樓傳來。眾人沖上樓,看見老人正對著鏡子抓撓脖子,三道血痕順著當年的舊傷裂開,鏡中倒映的卻是王富貴的臉。
"是鏡像怨靈!" 黎平舉起手機拍照,閃光燈閃過的瞬間,鏡中影像變成七個重疊的人影,"老文快用朱砂!我新買的十瓶櫻花牌還在車上!"
"不用。" 黎文看著張德福手腕上的?;沼∮浾谙?,突然想起陳小雨的話,"他們當年不僅活埋工人,還殺了個目擊者 —— 那個學生的尸骨,應該在鐘樓地基的第七個陶罐里。"
他掏出從李華別墅找到的陶罐,封條上的 "張" 字正在滲血。當陶罐蓋打開的瞬間,張德福突然劇烈抽搐,從口中咳出半塊學生證殘片,上面印著 "紅葉中學 1998 屆高三(2)班 林小羽"。
"林小羽..." 黎永輝迅速檢索記憶,"三年前擴建工地挖出的無名尸骨,恥骨聯(lián)合顯示是未成年男性,原來他才是第一個受害者..."
別墅外的梧桐樹突然集體斷裂,樹干橫在車道上,形成指向紅葉中學的箭頭。黎文的手機震動,醫(yī)院發(fā)來消息:陳小雨失蹤,病房墻上用經(jīng)血畫著 "鐘樓廢墟 子時"。
"他們要在月圓之夜完成血祭。" 黎文握緊奶奶的銀鐲,鐲面上突然浮現(xiàn)出完整的鐘樓結(jié)構圖,"當年封井的鎮(zhèn)魂陣有七個陣眼,分別對應七個陶罐,只有毀掉所有陣眼,怨靈才能解脫。"
肖海平突然擋住去路,警徽在夕陽下泛著冷光:"黎文,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作為警察,我不能讓你破壞證據(jù)..." 他看著黎文掌心的井字血印,聲音低下來,"三年前我妹妹在紅葉中學失蹤,監(jiān)控最后拍到她走向鐘樓..."
黎文怔住。他終于想起,肖海平警服內(nèi)袋露出的照片邊角,那個扎馬尾的女孩,正是鐘樓幻象中被拖進井里的身影。
"跟我來。" 黎文將陶罐塞進肖海平手中,"你妹妹的尸骨,應該在刻著 ' 肖' 字的陶罐里。當年他們連學生都不放過,就因為她看見施工隊往地基里埋東西..."
暮色漸濃,紅葉中學的廢墟在月光下泛著青光。黎平抱著新買的朱砂罐,突然指著鐘樓方向驚呼:"老文!鐘擺顯形了!"
虛幻的鐘擺懸浮在廢墟上空,每道齒輪間都卡著半透明的靈體。陳小雨站在鐘擺下方,校服領口的三道抓痕正在流血,她手中舉著染血的日記本 —— 正是黎文在鐘樓找到的殘頁。
"黎家哥哥," 陳小雨的聲音帶著井水的涼意,"爺爺說,只有集齊七枚陶罐,讓當年人的血滴在鐘擺上,才能解開鎮(zhèn)魂陣..."
周明禮的轎車急剎在操場邊,老人踉蹌著沖出來,手中握著染血的匕首:"你們不知道,當年的怨靈早就和鐘樓融為一體!毀了鐘擺,整個學校都會塌!"
黎文看著他手腕的疤痕,突然想起爺爺日記里的最后一頁:"周明禮的父親是盜墓賊,他懂鎮(zhèn)魂術,卻用在活人身上..."
"不是學校塌,是真相要塌了。" 黎文掏出七個陶罐,擺成北斗狀,"1998 年 3 月,你們活埋七人,偽造遷墳現(xiàn)場,又殺了目擊者林小羽,封魂鐘擺,甚至連黎家守井人都不放過..."
他割破掌心,血珠滴在奶奶的銀鐲上。鐲面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年輕的黎啟山被綁在鐘擺下,周明禮拿著手術刀,陳建國握著鐵鍬,李華和張德福在調(diào)配朱砂,而奶奶含著淚,在鐘擺刻下最后一道符。
"當年我爺爺想留怨靈轉(zhuǎn)世的機會,所以在鐘擺刻了引魂陣,你們卻把他的靈體封進陶罐,還逼我奶奶刻封魂咒。" 黎文的聲音哽咽,"但你們不知道,守井人的血,能同時解開兩種咒。"
當七滴血珠分別滴在七個陶罐上時,鐘擺突然發(fā)出萬馬奔騰般的轟鳴。七道怨靈從齒輪間掙脫,王富貴等人的虛像在空中排列,他們手腕的疤痕化作七道光芒,射向鐘樓廢墟的地基。
"肖隊長,該你了。" 黎文看著呆立的肖海平,"你妹妹的怨靈,就在那個刻著 ' 肖' 字的陶罐里。"
肖海平顫抖著打開陶罐,淡藍色的靈體飄出,正是照片上的馬尾女孩。她對著肖海平微笑,指尖指向地基中央的青石板 —— 那里浮現(xiàn)出完整的七人名單,第七個名字是 "黎啟山"。
"爸..." 黎文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能看見怨靈,原來從爺爺那代起,黎家血脈就和井底怨靈綁定在了一起。
月圓升至中天時,鐘擺發(fā)出最后的嗡鳴。七道光芒匯聚成光柱,地基的青石板緩緩升起,露出底下的青銅井欄,七具白骨整齊排列,其中一具的手骨,正握著半枚銀鐲 —— 和奶奶留下的那枚嚴絲合縫。
周明禮突然跪地痛哭,匕首從手中滑落:"當年我們收了開發(fā)商的錢,說遷墳補償款不夠,其實是想私吞... 第一個動手的是陳建國,他用鐵鍬砸了王富貴的頭..."
"不,是你出的主意!" 陳建國的聲音從廢墟外傳來,老人不知何時站在陰影里,手中握著染血的賬本,"你說只要封了怨靈,就沒人知道我們吞了三百萬遷墳款..."
黎平突然指著井欄驚呼:"老文!井水在發(fā)光!" 清澈的井水倒映著七張釋然的臉,王富貴等人的虛像依次鞠躬,漸漸融入月光。
當最后一道怨靈消散時,鐘樓廢墟?zhèn)鱽硎瘔K坍塌的聲響。青石板下露出個金屬盒,里面整齊碼放著當年的施工日志、財務報表,還有爺爺黎啟山的臨終日記,第一頁寫著:"如果我的孫子看見這些,告訴他,黎家守井人從不逃避恩怨..."
肖海平的對講機突然響起,是局里的消息:"周明禮、陳建國、張德福主動投案,承認 1998 年連環(huán)殺人埋尸案..." 他看著黎文,警服下的肩膀終于放松,"這次的案情匯報,我會用 ' 特殊宗教儀式殺人案 ' 結(jié)案。"
黎永輝蹲在井邊,突然舉起相機:"文哥,井底有新發(fā)現(xiàn)!" 鏡頭里,七具白骨的腕骨處,除了三道疤痕,還刻著細小的日期 —— 正是他們被活埋的日子,而黎啟山的腕骨上,刻著 "黎家后人,洗冤之日"。
回程的路上,黎平突然摸著光頭嘆氣:"老文,我剛發(fā)現(xiàn)跑丟了一只發(fā)光鞋。" 他突然指著車窗外笑出聲,"不過沒關系,你看那個穿中山裝的老爺爺,正幫我把鞋從梧桐樹上取下來呢..."
黎文猛地剎車。后視鏡里,穿灰衣的老人對著他們微笑,左腕三道疤痕在月光下泛著白光 —— 那是王富貴的怨靈,此刻卻像個普通的慈祥長輩。
"他是來道別的。" 黎文發(fā)動汽車,掌心的井字印記正在消退,"怨靈洗凈冤屈后,會化作守護靈。以后紅葉中學,不會再有怪事了。"
午夜時分,黎家老宅的神龕前,黎文點燃三炷香。照片里的爺爺笑得溫和,旁邊新增了七個小相框,里面是王富貴等人消散前的笑臉。黎平趴在桌上打盹,嘴角還沾著沒擦干凈的朱砂,奧特曼背心上印著新蹭的血漬。
手機震動,黎永輝發(fā)來消息:"鐘樓地基的金屬盒里,還有樣東西給你。" 打開郵件附件,是張泛黃的婚書,男方姓名欄寫著 "黎啟山",女方欄是空白,卻蓋著個井字印章 —— 那是奶奶作為守井人,與井靈立下的契約。
窗外,一輪圓月掛在天際。黎文知道,洗冤之路還遠未結(jié)束,城市的某個角落,或許還有新的怨靈在哭泣。但至少,這一夜,紅葉中學的井底,終于不再傳來嗚咽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