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級第一的沈念初有個秘密她每天放學(xué)后，都會繞遠路經(jīng)過廢棄天臺。
因為那里能聽見周嶼彈吉他。他是出了名的打架王，成績墊底，沒人敢靠近。直到那天，
暴雨困住了她。“喂，書呆子?！彼砀擅恚白V子拿反了。
”她紅著臉遞過數(shù)學(xué)筆記：“能…能教你做題嗎？”周嶼嗤笑：“想當我老師？”后來，
他戒了煙，藏起紋身，為她熬夜刷題。高考前夜，他卻因保護她被記大過。“別管我了。
”他撕掉志愿表。沈念初當眾舉起兩張錄取通知書：“周嶼，大學(xué)四年，你休想逃課。
”---傍晚五點半，最后一節(jié)課的下課鈴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干澀地嘶鳴了一聲。
隨即被更洶涌的喧囂淹沒。整棟教學(xué)樓活了過來，桌椅碰撞，書包拉鏈開合，
少年人不知疲倦的呼喊與腳步聲匯成一股沸騰的洪流，沿著樓梯奔瀉而下。
高二三班的教室里，沈念初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像是激流中一塊小小的、沉默的礁石。
她慢條斯理地整理著剛發(fā)下來的數(shù)學(xué)卷子。那鮮紅的“148”印在卷首，
惹得旁邊路過的幾個女生投來混合著羨慕和習以為常的目光。她只是微微垂著眼睫，
把卷子仔細折好，邊緣壓得平直，放進書包最內(nèi)側(cè)的隔層。她側(cè)過頭，目光穿過窗戶，
頂層那個銹跡斑斑、幾乎被遺忘的角落——廢棄的天臺夕陽正以一種近乎悲壯的姿態(tài)沉下去，
潑灑出濃烈的橙紅，將天臺的邊緣勾勒成一道燃燒的金線。那里空無一人。沈念初的心，
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捏了一下，微微收縮，隨即涌上一種隱秘而熟悉的期待。
她背起沉重的書包，肩膀被勒得有些發(fā)酸。人流的方向是校門口，而她，
卻像一條逆流而上的小魚，在喧嚷的漩渦邊緣，悄悄拐進了通往實驗樓后側(cè)的林蔭小路。
這條路偏僻、幽靜，是通往那個廢棄天臺的捷徑，也成了她每天放學(xué)后固定繞行的秘密航線。
實驗樓像一個巨大的、被掏空的沉默巨人。
空氣里彌漫著灰塵、陳舊木頭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化學(xué)試劑殘留的混合氣味。
沈念初放輕了腳步，一層一層往上爬，樓梯間空曠的回音讓她有些心慌。
她停在通往天臺的那扇布滿鐵銹、虛掩著的厚重防火門前，小心翼翼地探身。
傍晚的風帶著尚未散盡的熱度，呼地一下灌滿了她的校服襯衫。天臺上空曠而雜亂。
堆著些廢棄的課桌椅和蒙塵的建筑材料。她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引，
瞬間就鎖定了那個角落。周嶼。他背對著門的方向，坐在一個倒扣的破舊木箱上。
夕陽的金輝落在他寬闊卻顯得有些單薄的肩膀上，勾勒出少年人利落的輪廓線。
他微微低著頭，額前有些長的碎發(fā)垂下來，遮住了小半張臉，
只露出線條清晰的下頜和緊抿的唇。他懷里抱著一把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木吉他，
琴身磨損得厲害，卻被他擦得很干凈。沈念初屏住了呼吸。然后，他撥動了琴弦。沒有歌詞，
只是一段旋律，清越而干凈，像山澗里跳躍的溪流，叮叮咚咚地敲在布滿灰塵的水泥地上，
又順著風，溫柔地纏繞上她的耳廓和心尖。這旋律和他的人，
和那些關(guān)于“西街打架王”、“年級墊底釘子戶”、“教導(dǎo)處?？汀钡臉撕灒?/p>
是如此格格不入。沈念初感覺胸腔里有什么東西在輕輕震顫，像一只被驚動的蝴蝶，
翅膀扇起細小的風。她聽得如此入迷，以至于完全沒注意到腳下的地面濕滑。
散落著一些細小的碎石和不知名的碎屑。她本能地、想要更靠近那聲音源頭一步，
腳尖剛往前探出一點——“嗤啦！”鞋底與濕滑的地面摩擦，發(fā)出一聲短促刺耳的聲響。
她身體猛地一晃，為了維持平衡，手臂下意識地揮舞了一下，書包帶子重重滑落肩頭。
幾本書和練習冊“啪”地一聲摔在地上，聲音在空曠的天臺上突兀地炸開。琴聲戛然而止，
如同被利刃斬斷。周嶼猛地回過頭。夕陽的光線刺眼地落在他臉上，
那雙眼睛在碎發(fā)下驟然抬起。銳利得像淬了火的刀鋒，帶著一絲被打擾的、毫不掩飾的戾氣，
直直地釘在她身上。沈念初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
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撞擊著單薄的胸腔，幾乎要破體而出。她僵在原地，
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臉上，火燒火燎。那瞬間的對視，
讓她覺得自己像一個誤闖入猛獸領(lǐng)地、被當場抓包的可憐蟲。恐懼攫住了她，大腦一片空白。
她甚至不敢彎腰去撿地上散落的書本，幾乎是憑著求生的本能，猛地轉(zhuǎn)過身，
跌跌撞撞地拉開那扇沉重的防火門，沖進了昏暗的樓梯間。身后，
那道冰冷銳利的目光似乎一直追隨著她，如芒在背。直到一口氣跑下兩層樓，
背靠著冰冷粗糙的水泥墻壁，沈念初才敢大口喘息。胸腔劇烈起伏，
耳朵里全是自己轟隆的心跳聲。天臺上那驚鴻一瞥的旋律，
和少年回頭時那雙帶著戾氣的眼睛，在腦海中反復(fù)交織、碰撞，讓她心亂如麻。
她懊惱地閉上眼，指尖掐進掌心。完了，她一定被他討厭了，討厭這個冒失又笨拙的闖入者。
---幾天后，物理課代表抱著一大摞厚厚的練習冊，像座移動的小山，
艱難地穿行在課桌間的狹窄通道里。練習冊一本本落下，砸在桌面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周嶼！周嶼在不在？”課代表的聲音拔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后排角落里，
一個趴在桌上的身影動也沒動。深藍色的校服外套胡亂地蓋在頭上，
只露出一小截線條硬朗的后頸和刺猬般支棱的短發(fā)，無聲地宣告著“生人勿近”。
課代表皺緊了眉，看著練習冊封面上那個龍飛鳳舞、幾乎要破紙而出的名字。
又看看那個毫無動靜的后腦勺，無奈地撇了撇嘴，隨手將那本練習冊扔到了旁邊空著的桌角。
那本子滑了一下，差點掉下去。沈念初的目光一直若有若無地飄向那個角落。
她看到練習冊被扔下的瞬間，指尖下意識地蜷了一下。
課代表已經(jīng)抱著剩下的冊子繼續(xù)往前走了。教室里充斥著翻書聲、低低的交談聲，
后排角落里那個沉睡的身影，仿佛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她深吸一口氣，
手指用力捏了捏校服褲子的側(cè)縫線。心跳又開始不爭氣地加快。她站起身，動作很輕，
盡量不引起旁邊同學(xué)的注意。她穿過幾排課桌，走到周嶼旁邊的空位前。
那本被隨意扔在桌角的練習冊，封面上的名字張揚跋扈，
和他此刻蜷縮的姿態(tài)形成一種奇異的反差。沈念初伸出手，
指尖在觸碰到那粗糙的練習冊封面時，微微頓了一下。她拿起冊子，很輕，很慢，
仿佛那是什么易碎品。然后，她把它輕輕地、平整地放在了他蓋著校服外套的手臂旁邊，
那個他只要稍微動一下就能碰到的地方。做完這一切，她幾乎是立刻轉(zhuǎn)身，
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時，耳朵尖已經(jīng)燙得驚人。幾天后的傍晚，
實驗樓通往天臺的那條樓梯依舊昏暗、寂靜。沈念初站在那扇沉重的防火門外，心跳得厲害。
她手里緊緊攥著幾張邊緣有些卷曲的數(shù)學(xué)卷子——是上次周嶼被隨意扔在桌角的那幾張。
她偷偷看過，上面幾乎全是刺眼的紅叉，只有最后兩道大題的位置，
留下了幾行潦草、混亂、卻隱約透出點思路的演算步驟。她咬住下唇，
深吸了幾口帶著灰塵味的空氣，終于鼓起勇氣，輕輕推開了門。
夕陽的余暉依舊慷慨地灑滿天臺。周嶼果然還在那個角落，坐在破木箱上，
吉他隨意地擱在腳邊。他手里捏著半截煙，煙霧裊裊升起，模糊了他側(cè)臉的輪廓。聽到門響，
他側(cè)過頭，目光掃過來，帶著慣常的疏離和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沈念初的腳步釘在原地，
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臉上。她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挪過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離他還有兩三步遠時，她停了下來，不敢再靠近。她舉起手，把那幾張卷子遞向他，
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卷子邊緣也跟著簌簌地響。“那個……”她的聲音細若蚊吶，
幾乎被風吹散，“你…你上次的卷子…落、落在教室了?！敝軒Z沒動。他瞇著眼，
目光落在她因緊張而繃緊的臉上，又掃過她手里那幾張微微抖動的紙。他吸了一口煙，
緩緩?fù)鲁?，灰白的煙霧在夕陽的光柱里翻滾。天臺上一時只剩下風聲和遠處隱約的市聲。
那沉默幾乎讓沈念初窒息。就在她快要撐不住，想要丟下卷子落荒而逃的時候，
周嶼終于有了動作。他掐滅了煙頭，隨手彈開，火星在水泥地上濺起幾點微弱的亮光。
他伸出手，不是去接卷子，而是指了指卷子上最后一道大題旁邊那片混亂的草稿?！拔?，
”他開口，聲音有點啞，帶著剛抽過煙的微澀，“這題，”他用夾過煙的手指點了點那道題，
“思路有點意思，但方向錯了?！鄙蚰畛蹉蹲×?，完全沒料到他會說這個。
她下意識地低頭去看那道題，又猛地抬頭看他。周嶼沒再看她，
目光重新投向遠處逐漸暗淡下去的城市天際線。語氣淡淡的，
聽不出情緒：“輔助線做錯了地方。試試連接BD和AC的交點，再證相似?！彼f得很快，
也很簡略，但沈念初腦子里卻像突然被撥開了一層迷霧。
那道她原本也覺得解法有些別扭的幾何題，思路瞬間清晰起來！
輔助線……交點……相似……原來如此！一種豁然開朗的興奮感瞬間沖淡了緊張?！鞍?！
對…對哦！”她脫口而出，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了一點，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
臉更紅了。她慌忙低下頭，手指用力捏緊了卷子，“謝謝你?！敝軒Z沒什么反應(yīng)，
只是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他重新拿起腳邊的吉他，
指尖隨意地撥弄了兩下琴弦，發(fā)出幾個不成調(diào)的音符。沈念初站在原地，心臟還在怦怦直跳，
但最初的恐懼已經(jīng)被一種奇異的暖流取代。她看著他的側(cè)影，
夕陽在他身上鍍了一層柔和的金邊，剛才那幾句點撥的話語，
和他指尖流瀉出的不成調(diào)的琴音一起，在暮色里輕輕回蕩。她沒再說話，也沒立刻離開，
只是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感受著天臺上的風，
還有心底悄然破土而出的、某種微小卻堅定的東西。
---期中考試的成績榜像一塊巨大的磁石，牢牢吸住了教學(xué)樓一樓大廳里所有人的目光。
紅底黑字的榜單前人頭攢動，議論聲嗡嗡作響。沈念初的名字高懸在榜首，
總分數(shù)字亮得刺眼。她平靜地掃過自己的名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滑過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分數(shù)，一直滑到榜單最底部那片“重災(zāi)區(qū)”。
周嶼的名字孤零零地掛在那里，總分欄的數(shù)字低得可憐。然而，就在那片刺目的紅色之中，
他的數(shù)學(xué)分數(shù)卻像一顆誤入淤泥的小小星辰，硬生生地擠進了一個及格的分數(shù)段。
在一片慘淡中顯得格外突兀。沈念初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那個天臺上的點撥，
那些她悄悄放在他桌角的、詳細整理了同類題型的筆記，似乎真的……有那么一點點作用？
這個念頭讓她心底泛起一絲微小的、隱秘的甜意?！皣K，周嶼數(shù)學(xué)居然及格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瞎貓碰上死耗子吧？或者抄的？”“抄誰？抄他同桌的空氣嗎？
”旁邊幾個男生小聲的議論飄進耳朵，帶著毫不掩飾的驚奇和一絲輕慢。沈念初皺了皺眉，
沒再停留，轉(zhuǎn)身離開了擁擠的大廳。幾天后的午休，
教室里彌漫著飯菜的味道和慵懶的交談聲。沈念初正埋頭在一本厚厚的物理競賽題集里，
眉頭微蹙，筆尖在草稿紙上飛快演算。突然，一道陰影籠罩下來。她抬起頭。
周嶼站在她課桌旁邊，高大的身形擋住了窗外照進來的光線。他一只手插在校服褲兜里，
另一只手隨意地捏著幾張卷起來的紙，正是他期中考試的數(shù)學(xué)卷。他臉上沒什么表情，
眼神卻不像平時那樣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帶著點探究，直直地看著她?！拔梗蚰畛?。
”他開口，聲音不高，卻足夠讓周圍幾個假裝寫作業(yè)實則豎著耳朵的同學(xué)聽清。
沈念初的心猛地一跳，握著筆的手指驟然收緊?！斑@些，”周嶼揚了揚手里的卷子，
目光掃過她桌上攤開的物理題集，又落回她臉上，“你弄的？”他問得直接，甚至有些突兀。
周圍瞬間安靜了不少。幾道好奇的目光偷偷瞥過來。沈念初的臉頰迅速升溫，耳根滾燙。
她張了張嘴，想否認，想找個借口，但在他那雙過于直接的目光注視下，
所有準備好的說辭都卡在了喉嚨里。她只能垂下眼，盯著練習冊上復(fù)雜的電路圖，
幾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細微得幾乎像幻覺。
周嶼看著她瞬間紅透的耳根和低垂的、不斷顫動的睫毛，沉默了幾秒。然后，
他極其隨意地、甚至有些粗魯?shù)匕涯菐讖埦碜油澜且蝗?。“行?/p>
”他干脆利落地吐出一個字，轉(zhuǎn)身就走回自己的角落，
動作流暢得仿佛剛才只是來丟了個垃圾。留下沈念初一個人，
面對著桌角那幾張皺巴巴的數(shù)學(xué)卷，心臟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臉上熱浪一陣高過一陣，
腦子里嗡嗡作響。他知道了。他沒說謝，也沒拒絕。那個“行”字，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
漾開了無數(shù)讓她心慌意亂的漣漪。放學(xué)后的圖書館，窗明幾凈，
彌漫著紙張和油墨特有的干燥氣味。沈念初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攤著課本和筆記。
她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時不時瞟向門口的方向。約定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五分鐘。他會來嗎？
那個“行”字之后，他再也沒提過補習的事。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等待時，
圖書館那扇沉重的玻璃門被不客氣地推開，撞在門吸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周嶼走了進來。
他依舊穿著那身洗得有些發(fā)白的深藍校服，拉鏈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黑色的T恤。
書包隨意地單肩挎著，臉上帶著點剛睡醒的煩躁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扭。他的出現(xiàn)，
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池塘，瞬間打破了圖書館固有的靜謐磁場。
幾個埋頭看書的學(xué)生抬起頭，驚訝地看著這個與圖書館氛圍格格不入的身影。
他目光掃視一圈，很快鎖定了窗邊的沈念初，邁開長腿徑直走了過來，拉開她對面的椅子，
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音。他重重坐下，書包隨手扔在腳邊，
發(fā)出“咚”的一聲輕響?！伴_始吧?！彼院喴赓W，語氣硬邦邦的，
帶著一種“趕緊完成任務(wù)”的不耐煩。沈念初被他這一連串動作弄得有點懵，定了定神，
才把準備好的數(shù)學(xué)課本和一套基礎(chǔ)習題推到他面前?！皬摹瓘倪@里開始吧，
”她指了指函數(shù)那一章，“上次考試，這里丟分最多。”聲音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
指尖卻泄露了一絲緊張。周嶼皺著眉，拿起課本，翻得嘩嘩響，
眼神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符號和定義，眉頭鎖得更緊，
臉上毫不掩飾地寫著“這都什么鬼東西”。他隨手抓過旁邊的草稿紙，拔開筆帽，
筆尖懸在紙上，卻半天落不下去一個字。只有筆帽被他無意識地一下下摁著，
發(fā)出“咔噠、咔噠”的輕響，在安靜的圖書館里格外清晰。
沈念初看著他煩躁又無從下手的樣子，深吸了一口氣。她拿起自己的筆，
在草稿紙上畫下一個清晰的坐標軸?！澳憧矗彼曇舴诺煤茌p，盡量清晰，
“函數(shù)就像一條路，自變量x是起點，
因變量y是終點……”她用筆尖在坐標軸上點出幾個位置，“f(x) 就是告訴你，
從這個起點x，怎么走到對應(yīng)的終點y……”她講得很慢，
用最淺顯的比喻拆解著抽象的概念，不時停下來觀察他的反應(yīng)。
周嶼最初的眼神是放空的、抗拒的，但隨著她筆尖的移動和溫和的解釋，
他緊鎖的眉頭漸漸松開了一點，摁筆帽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他盯著紙上的坐標軸和那些點，
眼神里那種純粹的茫然和煩躁，慢慢被一種專注的思索取代。他忽然伸出手，
手指點在她剛畫的一個點上：“那…如果起點是這里，”他報出一個數(shù)，“終點該是多少？
”沈念初眼睛一亮，立刻在紙上演算起來：“對，代入公式就好，
你看……”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斜斜地灑在兩人之間攤開的書本和草稿紙上。
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偶爾壓低的討論聲，替代了圖書館里慣有的翻書聲。
周嶼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氣，在這片被陽光籠罩的、充滿紙墨香氣的空間里，
似乎被悄然地、一點點地溶解了。時間在筆尖下無聲流淌。當沈念初終于講完一個知識點，
停下來喝水時，才發(fā)現(xiàn)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染上了淡淡的灰藍。她看了一眼手機，
竟然已經(jīng)快七點了。“啊，這么晚了？”她小聲驚呼。周嶼正皺著眉，
在草稿紙上反復(fù)驗算剛才她講過的一道例題，聞言抬起頭，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她?！班?。
”他應(yīng)了一聲，合上自己面前那本寫滿了演算、涂改痕跡比正確步驟還多的練習冊，
動作依舊談不上多溫柔，卻也沒了最初那種摔摔打打的不耐。他把筆丟進筆袋，
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白吡?。”他站起身，拎起地上的書包甩到肩上?！班拧?。
”沈念初也趕緊收拾自己的東西。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圖書館。初夏的晚風帶著溫潤的暖意，
吹散了圖書館里的沉悶。路燈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兩人長長的、時而交疊的影子。
周嶼走在前面幾步遠的地方，步子很大，沈念初需要小跑著才能勉強跟上。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沈念初看著前方少年挺拔卻顯得有些孤峭的背影，
猶豫著要不要開口說點什么。就在這時，走在前面的周嶼忽然毫無預(yù)兆地停了下來。
沈念初猝不及防，差點一頭撞上他的后背，慌忙剎住腳步。周嶼轉(zhuǎn)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