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喬念，死的時候二十八歲。死前最后看到的，
是丈夫陸北川抱著他的白月光林雅沖進醫(yī)院。而我，倒在血泊中已經(jīng)三個小時。睜開眼，
我回到了1985年。鏡子里是十八歲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神驚恐。今天，
是繼母王翠花要把我嫁給陸北川的日子。"念念，陸團長馬上就到了，你趕緊收拾收拾。
"王翠花推門進來，臉上堆滿假笑。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陸北川，二十五歲的團長，
據(jù)說冷酷無情，但家世顯赫。繼母為了二百塊彩禮，硬是把我塞給了他?；楹笪也胖?，
他心里一直裝著下鄉(xiāng)時的初戀林雅。每年林雅生日，他都會寄最貴重的東西過去。
而我這個妻子，不過是個擺設。"我不嫁。"我坐在床沿，聲音很輕。
王翠花愣了："你說什么？""我說，我不嫁陸北川。"啪！一個耳光落在我臉上。
"翅膀硬了是吧？二百塊彩禮都收了，你敢不嫁試試！"我摸著火辣辣的臉，冷笑。
前世就是這樣，她打我罵我，最后把我推進了那個冰冷的婚姻。這一世，我絕不重蹈覆轍。
樓下傳來汽車聲。陸北川來了。我抓起桌上的剪刀，對著自己的長發(fā)就是一剪。"你瘋了！
"王翠花尖叫。黑發(fā)飄落一地。我看著鏡子里參差不齊的短發(fā)，第一次覺得自己這么好看。
"喬念！"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轉(zhuǎn)頭，看到了陸北川。軍裝筆挺，身姿挺拔，
那張臉還是記憶中的冷峻模樣。只是現(xiàn)在的他還很年輕，眼神里沒有十年后的疲憊。
他看著我，眉頭微皺："這是怎么回事？"王翠花慌忙解釋："陸團長，這孩子就是緊張，
我這就...""我不嫁。"我打斷她，直視陸北川，"彩禮我會想辦法還你。
"空氣凝固了。陸北川走近兩步，居高臨下看著我："理由。"理由？
理由就是前世你讓我守了十年活寡，最后為了救林雅連我的命都不要。但我不能說。
"我有喜歡的人了。"我胡編，"知青點的顧遠。"他的眼神暗了暗："顧遠？""對。
"我梗著脖子，"所以請你另選他人。"陸北川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
迫使我抬頭看他。"小姑娘，你知道悔婚的后果嗎？"他的手很涼，聲音更涼。
我想起前世他也這樣捏著我的下巴，不過那時他說的是："喬念，別妄想我會愛你。
""知道。"我推開他的手，"但我不在乎。"2陸北川走了。走得干脆利落，
連多看我一眼都沒有。王翠花氣得直跳腳："死丫頭！二百塊彩禮！你拿什么還！
"我不理她，徑直出了門。紡織廠的宿舍在城東，我一路小跑過去。既然重生了，
我就要改變一切。首先是工作，然后是離開這個家。"喬念？"剛到廠門口，
就聽到熟悉的聲音。我回頭，看到了顧遠。知青點的大學生，溫文爾雅，
前世在我最難的時候幫過我?？上菚r我已經(jīng)是陸北川的妻子，我們只能做普通朋友。
"顧遠。"我笑了笑。他推著自行車走過來："聽說你今天...你沒事吧？
"原來消息傳得這么快。"沒事。"我搖頭，"就是不想嫁人而已。"顧遠看著我的短發(fā)，
欲言又止："需要幫忙嗎？""暫時不用，謝謝。"前世的顧遠后來考上了研究生，
去了省城。這一世，我不想耽誤他。進了廠，車間主任李姐就拉住我："念念，
你真的拒絕陸團長了？""嗯。""傻孩子！"李姐恨鐵不成鋼，"多好的條件啊，
團長夫人呢！"我低頭做事，不接話。團長夫人？前世我做了十年團長夫人，除了守活寡，
什么都沒得到。下班時，廠門口停著一輛軍用吉普。我心一跳，果然看到陸北川靠在車邊，
手里夾著煙。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喬念。"他叫我。我想裝沒看見，
但他已經(jīng)掐滅煙走過來。"上車。""陸團長，我說過了...""上車。"他打斷我，
語氣不容拒絕，"有事跟你談。"我咬咬牙，上了車。車子開到城外的小樹林才停下。
這里很偏僻，幾乎沒什么人來。"為什么撒謊？"他轉(zhuǎn)身看我。"什么？
""你沒有喜歡顧遠。"他的語氣很篤定，"我查過了，你們幾乎沒說過話。"我愣住。
這才半天時間，他就查清楚了？"那又怎樣？"我扭頭看窗外，"反正我就是不想嫁給你。
""理由。"又是理由。我深吸一口氣："沒有理由，就是不想嫁。陸團長這么優(yōu)秀，
要什么女人沒有？何必強求？"他沉默了。車廂里安靜得可怕，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喬念。"半晌，他開口，"你怕我？"怕？我前世怕了他十年，這一世，我誰都不怕。
"不怕。"我轉(zhuǎn)頭直視他，"我只是不想重復別人的人生。"他瞇起眼："什么意思？
"糟糕，說漏嘴了。"沒什么意思。"我拉開車門，"陸團長，彩禮的事我會解決，
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3跳下車，我頭也不回地走了。身后傳來關門聲，
接著是發(fā)動機的轟鳴。他真的走了。我松了口氣，同時心里又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前世他可沒這么輕易放過我。回到家，王翠花正在罵罵咧咧。看到我進門，
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數(shù)落。"陸團長又來找你了？我就知道！你裝什么清高，
人家團長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我徑直進了房間，開始收拾東西。"你干什么？
"王翠花沖進來。"搬出去。"我把僅有的幾件衣服塞進包里，"從今天起，我不住這了。
""你敢！"我沒理她，繼續(xù)收拾。前世我在這個家受夠了委屈，這一世，我要為自己而活。
剛出門，就看到弟弟喬陽站在院子里。他才十五歲，瘦瘦小小的。"姐。"他怯怯地叫我。
我摸摸他的頭："陽陽，好好讀書。"前世他因為我的事輟學了，這一世，
我一定會供他上學。紡織廠有職工宿舍，我找李姐申請了一個床位。雖然是八人間，
但總比在家里受氣強。安頓下來已經(jīng)很晚了。我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第一次覺得這么輕松。
"喬念，你真的不后悔？"同宿舍的小劉問。"不后悔。""可是陸團長真的很不錯啊，
長得帥，還有前途。"我笑笑沒說話。是啊，誰都覺得他不錯，除了我。因為只有我知道，
他的心里住著另一個女人。第二天上班，我照常去車間。中午吃飯時，食堂里突然安靜下來。
我抬頭，看到陸北川站在門口。他還穿著軍裝，在一群工人中格外扎眼。"喬念。
"他朝我走來。整個食堂的人都在看我們。"陸團長還有事？"我放下筷子。
他在我對面坐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彩禮的收據(jù)，撕了。"我愣?。?什么意思？
""不用還。"他推過來，"就當我們從沒見過。"這么爽快？我狐疑地看著他。
前世他可是把我當成了林雅的替身，這一世怎么這么好說話？"謝謝。"我收下收據(jù)，
"不過錢我還是會還的。""隨你。"他站起來，"還有，顧遠不適合你。"說完就走了，
留下我莫名其妙。顧遠怎么就不適合我了？雖然我沒想和顧遠在一起，
但他憑什么替我做決定？4接下來的日子，陸北川真的沒再出現(xiàn)。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直到一個月后，林雅回來了。那天我正在車間做工，
突然聽到外面一陣騷動。"快看快看，陸團長來了！""旁邊那個女的是誰？好漂亮！
"我心一緊，放下手里的活走到窗邊。果然看到陸北川的車，旁邊站著一個女人。
二十出頭的樣子，燙著時髦的卷發(fā)，穿著碎花連衣裙。即使隔著這么遠，也能看出她的美麗。
林雅。前世見過太多次的臉，這一世還是第一次見。她正仰頭和陸北川說話，笑得很甜。
而陸北川低頭看著她，神情專注。"那好像是從省城回來的林雅。"旁邊有人說，
"聽說和陸團長是老相識。""難怪呢，郎才女貌的。"我收回目光，繼續(xù)干活。與我無關。
這一世我不是陸北川的妻子，他愛和誰在一起都行。下班時，顧遠在廠門口等我。
"一起吃飯？"他問。我想了想，點頭。反正也沒什么事。我們?nèi)チ藝鵂I飯店，點了兩個菜。
顧遠很紳士，一直幫我夾菜。"最近還好嗎？"他問。"挺好的。"我笑笑，"你呢？
聽說你在準備考研？""嗯，想去省城。"他看著我，"喬念，如果我考上了，
你愿意...""顧遠。"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我們同時抬頭，看到陸北川站在桌邊。
他臉色不太好看，目光在我和顧遠之間轉(zhuǎn)了轉(zhuǎn)。"陸團長。"顧遠站起來。"坐。
"陸北川擺擺手，然后看向我，"出來一下。""我在吃飯。"我沒動。"喬念。
"他的聲音里帶了警告。顧遠忙道："沒關系，你們聊。"我只好跟著陸北川出去。
飯店外的梧桐樹下，他點了支煙。"離顧遠遠點。"他說。我氣笑了："陸團長，
我們已經(jīng)沒關系了，你管得著嗎？""我在為你好。"他吐出一口煙，"他不是真心的。
""那又怎樣？"我抬頭看他，"總比某些心里裝著別人的人強。"他的動作頓住，
眼神變得幽深："你什么意思？"糟糕，又說多了。"沒什么。"我轉(zhuǎn)身要走，
手腕卻被抓住。"說清楚。"他的力道很大。我掙扎了下，掙不開："放手！""喬念，
你到底知道什么？"他逼近一步，幾乎將我困在樹干和他之間。5我們離得太近了。
近到我能聞到他身上的煙草味，混著淡淡的皂香。前世這個味道陪伴了我十年。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別開臉。"撒謊。"他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看著他，
"從第一天起你就在撒謊。"我咬咬牙："是又怎樣？陸北川，我們已經(jīng)沒關系了。
你和林雅...""你認識林雅？"他的眼神驟然銳利。完了，徹底暴露了。
林雅今天才回來，我一個紡織廠的女工，怎么可能認識她？"不，不認識。"我慌亂地否認，
"我就是聽人說的。"他盯著我看了很久，久到我?guī)缀跻惺懿蛔 ?喬念。"他松開我，
后退一步，"你最好說實話。"說完轉(zhuǎn)身就走。我靠著樹干，腿有點軟。
剛才他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要把我看穿?；氐斤埖?，顧遠還在等我。"沒事吧？
"他關切地問。"沒事。"我坐下，勉強笑笑。這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顧遠大概看出我心不在焉，也沒再說什么?；厮奚岬穆飞希乙恢痹谙腙懕贝ǖ姆磻?。
他好像察覺到什么了。不行，我得更小心才行。這一世我只想平平安安地活著，
不想再卷入他和林雅的感情糾葛。第二天，李姐神神秘秘地找到我。"念念，你知道嗎？
陸團長拒絕了林雅！""什么？"我手里的線團掉在地上。"真的！昨天林雅去部隊找他，
說想重新開始，結(jié)果被他拒絕了！"這不可能。前世陸北川為了林雅什么都愿意做，
怎么會拒絕她？"你聽誰說的？""我表妹在部隊家屬院，親眼看到的！"李姐壓低聲音，
"聽說陸團長說他有未婚妻了。"未婚妻？誰？我心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
下午陸北川就來了。這次他直接進了車間，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走到我面前。"收拾東西。
"他說。"什么？""搬家。"他拿出一張紙，"這是我們的婚約，你簽了字的。
"我接過來一看，上面果然有我的簽名。但那是前世的事了！"這個不算數(shù)。"我把紙撕了。
他看著地上的碎片，勾了勾唇角："沒關系，我這里還有。"又變出一張一模一樣的。"你！
"我氣得說不出話。"喬念。"他俯身湊近我，聲音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到，
"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要么告訴我實話，要么...""要么怎樣？
""要么就做我的妻子，讓我慢慢查。"6我被陸北川強行帶回了部隊大院。
前世住了十年的地方，一切都那么熟悉。二層小樓，白墻紅瓦，院子里種著兩棵石榴樹。
"這就是你家？"我裝作第一次來。"嗯。"他開門，"進來吧。"屋里的陳設很簡單，
除了必要的家具幾乎沒什么裝飾。前世我試圖把這里布置得溫馨些，但他從來不在意。
"你的房間在二樓。"他指了指樓梯，"東西已經(jīng)準備好了。"我上樓一看，
果然房間里什么都有。衣服、日用品，甚至還有幾本書。他什么時候準備的？"滿意嗎？
"他靠在門框上。"陸北川，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轉(zhuǎn)身面對他。"很簡單。"他走進來，
"做我的妻子，或者告訴我你都知道些什么。""如果我都不選呢？
""那你就別想離開這里。"我氣極反笑："你這是非法拘禁！""你可以去告我。
"他無所謂地聳肩，"看看有沒有人信。"是啊，誰會信呢？堂堂團長會拘禁一個小女工？
"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他轉(zhuǎn)身離開，"廚房有吃的，自己解決。"門關上了。
我頹然坐在床上。怎么會變成這樣？明明重生了，我只想遠離他，怎么反而被困住了？晚上，
我試圖逃跑。但剛到院門口，就被哨兵攔住了。"嫂子，團長說了，您不能出去。"嫂子？
我咬牙："我不是你們嫂子！"小戰(zhàn)士撓撓頭："可團長說...""他說什么都沒用！
"正爭執(zhí)著，陸北川回來了。他還穿著訓練服，額頭上有汗。"想去哪？"他問。"回廠里。
"我瞪著他。"不行。"他牽起我的手就往里走。我想甩開，但他握得很緊。"陸北川，
你不能這樣！""我能。"他頭也不回，"除非你說實話。"回到屋里，
他去廚房倒了兩杯水。"喝點水，冷靜一下。"他把杯子推到我面前。我不接："我要回去。
""喬念。"他坐在我對面，"你到底在怕什么？"怕？我怕的東西太多了。怕重蹈覆轍，
怕再次心碎，怕看著你和林雅恩愛而我只能獨守空房。"我什么都不怕。"我低下頭。
他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那天你說不想重復別人的人生，是什么意思？
"我心一跳："沒什么意思。""還有林雅。"他盯著我，"你怎么知道她的？""我說了，
聽別人說的。""撒謊。"他站起來，走到我面前，"喬念，你是不是認識我很久了？
"7我猛地抬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睛里。他怎么會猜到？"胡說什么。"我移開視線。
"那你解釋一下。"他俯身，雙手撐在沙發(fā)扶手上，將我困在中間，"為什么第一次見面，
你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個熟人？""你想多了。""為什么拒絕我的時候，你說得那么決絕，
好像早就下定了決心？""因為我不想嫁人。""為什么提到林雅，你的反應那么大？
""我沒有！""你有。"他湊近了些，"喬念，你在說謊。"我們離得太近了，
他的呼吸打在我臉上，讓我想起前世無數(shù)個這樣的夜晚。只不過那時他看我的眼神是冷的。
"讓開。"我推他。他沒動，反而伸手摸上我的臉："你在發(fā)抖。""我沒有。""你怕我。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我的臉頰，"為什么？我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不，不是第一次。
我們見過無數(shù)次，在另一個人生里。"陸北川。"我閉上眼，"放過我吧。""不可能。
"他的聲音很輕，"除非你告訴我真相。"正僵持著，外面?zhèn)鱽砬瞄T聲。"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