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所有人判定為廢體的少年，是宗門棄子、靈根盡毀的笑柄?？赡且灰梗煜笸蛔?，
命運裂開一道縫隙。青銅鈴響，他自深淵而起。眾生以為他命如塵土，他卻要以塵為刃，
斬盡命運不公。這是一個從最低谷中爬出，用血與骨碾碎既定命數(shù)的故事。
如果命天注定不屬于我，那我便剝了這天的皮。1 少年鈴鳴時晨霧未散，
靈枯鎮(zhèn)還籠罩在灰白色的天光里。鎮(zhèn)子盡頭的靈根測試場卻早已擠滿了人群，
吵鬧聲壓過了鳥鳴，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躁氣與期待。“聽說林家的小兒子今天也要測靈根？
”“就是那個廢體？嘖，浪費時間?！薄八感侄妓懒?，還不死心，非要來出丑一回？
”林奕塵站在人群最后，靜靜聽著這些聲音在耳邊流轉(zhuǎn)。他穿著一身洗得泛白的青布衣，
袖口早已磨出毛邊。眼眸清亮，卻帶著不屬于十五歲的沉冷。他沒有回應。他習慣了。
從他六歲起，每年測試靈根那天，都是他最想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十年了。
他一次都沒被測出任何靈根波動。宗門長老親口宣判，他體內(nèi)五靈盡絕，屬徹底廢體。
“廢體終其一生不可修煉，哪怕給你十萬枚靈石，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這話，是三年前，
林昭陽——現(xiàn)在宗門核心弟子、鎮(zhèn)子天驕——親口說的。當時他跪在父親的尸前，
林昭陽手執(zhí)金印，居高臨下。“排好隊，一個一個來，不準吵！”測試長老發(fā)話，
吆喝聲蓋過了人群議論。林奕塵收回心神，排在最后，手里緊攥著脖頸間一枚古舊的青銅鈴。
那是他母親留下的遺物，也是他從小到大唯一不敢丟棄的東西。他從沒聽它響過。
直到昨天夜里，夢里他看見一片黑海，青銅鈴在其中震動，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
他在夢中喊：“不要?！鼻嚆~鈴安靜了下來，卻染上了一道淡淡的紅?，F(xiàn)在，它冰涼如舊，
卻仿佛貼著他的心跳，微微顫著。“林奕塵，上前測試?！彼叱鲫犃校蝗缂韧?，
迎接眾人目光中的譏誚。他站上測試臺，將手按在靈晶石上。靈晶石透明如冰，
內(nèi)部本應泛起五色靈光，與測試者體內(nèi)靈根產(chǎn)生共鳴。但每次，他手掌落下，
靈晶石都像一塊死物。這次也不例外。靈晶石沉寂如昨。周圍傳來一陣笑聲，
還有人故意咳出一聲“廢物”。林奕塵神情無波。他早已學會了無動于衷。
可就在他準備收回手掌的瞬間，脖頸處的青銅鈴突地微微一響。?！宕嘁宦暎?/p>
如冰裂、如玉破，穿透寂靜。靈晶石忽地劇烈震顫，泛起一道從未有過的黯紅色靈光，
如血絲蔓延。測試長老猛地站起，臉色大變?！霸趺椿厥?？”“靈晶石……失控了？
”人群騷動。林奕塵猛然感覺一股灼熱從掌心涌入臂骨，他腦海轟然一響，
意識在一瞬間被撕裂——他仿佛看見了星空墜落，看見了一個巨大的身影盤踞在天之上，
而那身影眉心，有一枚……與他手中一模一樣的青銅鈴！
“命……不可改……”一個聲音在他識海深處響起，古老、蒼涼，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然。
“但你可以試試?！绷洲葔m大口喘息，手從靈晶石上脫開，靈晶石“咔”的一聲碎成兩半。
測試場陷入死寂。所有人瞪大了眼，望著那靈晶石的碎片，又看向臺上那個瘦弱少年。
林昭陽在人群前站著，眉頭微皺?！鞍阉?，帶下去?！睖y試長老反應極快，揮手讓人上前，
卻被林奕塵猛然一瞥逼退?！澳銈冋f，我是廢物?！彼谝淮伍_口，聲音低沉。“今天起，
我會讓你們知道——廢物，也能改命?！彼恼菩模嚆~鈴正微微發(fā)紅，
一道細不可察的符紋，浮現(xiàn)在其表面。而天空深處，一抹細微的裂縫，悄然撕開。
2 七日命限林奕塵獨自走在靈枯鎮(zhèn)的后山，山路蜿蜒，草葉沾露。他腳步不快，
每一步卻都踏得極穩(wěn)，像是正在與什么對賭。他不想回家。林家老宅早已人去樓空，
父兄尸骨無存，母親早逝，只留下那枚青銅鈴伴他至今。他知道，那房子里裝的不是溫暖，
是記憶，是他不想再觸碰的夢魘?？伤仓溃褚怪?，他必須做出決定。
“七日內(nèi)不踏入煉體一重，便神魂崩散?！蹦堑缆曇?，仍在他識海深處回蕩。冰冷如刀，
卻不帶一絲惡意。他不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聲音。十歲那年，他曾在夢中跌入一片血海，
那時也有個聲音勸他“放棄”。但這次不一樣，這次，聲音沒有讓他放棄，
而是告訴他一個機會。只要他敢?！八殪`訣……”他找了一塊石頭坐下，手掌緩緩攤開，
青銅鈴安靜地躺在他掌心。它似乎察覺了主人的情緒，鈴身上那道符紋又浮現(xiàn)了一瞬，
然后隱沒。他的腦海中，回響起一段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經(jīng)文——“碎靈者，逆五脈，破六識，
以死轉(zhuǎn)生，以骨為爐，以魂為火，煅我真靈?！蔽淖窒袷潜焕舆M了他血液里，每念一句，
他的脊背就會升起一陣寒意。他開始嘗試運行碎靈訣第一式——“逆引靈流”。剎那間，
劇痛如洪水猛獸般沖進他的四肢百骸。他像被數(shù)十柄刀刃從經(jīng)脈內(nèi)刺穿，幾乎要昏厥，
卻死咬牙關，硬生生撐住。他沒有靈根，就要逼自己開辟出一條。靈氣逆行而上，
他的經(jīng)絡寸寸裂開，鮮血從毛孔滲出，他卻一動不動，只是眼神更加冷峻。
“你居然真的在修這玩意?！币粋€聲音響起。林奕塵驀地睜眼，目光如刀，掃向不遠處。
山道旁，站著一個穿著灰衣的老乞丐，脖子上掛著一串破舊佛珠，一雙眼卻異常清澈，
似看盡千山萬水?！澳闶钦l？”林奕塵聲音沙啞。“老東西一個?！逼蜇ばα诵Γ?/p>
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隨手丟了過去，“元骨液，鎮(zhèn)壓斷脈之用，喝了，不死也殘。
”林奕塵接住，盯著那瓷瓶許久，還是拔開塞子一飲而盡。苦得他幾乎想吐，
但血液仿佛被重新點燃，身體某處像蘇醒了?！盀槭裁磶臀遥俊薄耙驗槟氵€活著。
”乞丐眼神晦澀，“也因為你身上那枚鈴，我見過它……在十萬年前的尸海之中。
”林奕塵沒有追問。他不需要知道乞丐的過去，他只關心自己是否能活下去，是否能變強，
是否能殺上宗門。“你還有七日，七日之內(nèi)不成，就會被那道聲音吞噬，連魂都不剩。
”乞丐抬手比出七根手指，“別浪費了這點命?！绷洲葔m點頭，將青銅鈴掛回脖間，
閉目繼續(xù)修煉。他不知道，山腳下早已聚集了不少人。林昭陽站在一棵老榕樹下，
身著宗門弟子金紋戰(zhàn)袍，身邊是兩個內(nèi)門弟子打扮的隨從。“他還真敢修？”林昭陽冷笑。
“是。而且據(jù)說是某種禁術(shù)。”隨從低聲道?！敖g(shù)？區(qū)區(qū)廢體，也配？”林昭陽輕蔑一笑，
“封山。七日后，我要看他是怎么神魂俱滅的。”七日之限，倒計時從此刻開始。
林奕塵不知道，他的修煉，已被盯上。他唯一知道的，是每當他運行碎靈訣的第三次時，
青銅鈴便會微微震動，腦海中便會出現(xiàn)一座光影構(gòu)成的高臺。高臺之上，盤坐著一具枯骨，
手中捧著一本書，封面上的字，他始終看不清。直到第五次修煉。高臺上的枯骨忽然低頭，
看了他一眼。他感到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片熾熱的黑暗，那種黑，不是死亡，
而是——重生的前兆。他的血液開始冒煙，經(jīng)脈自行修復，識海中浮現(xiàn)一粒光點，
那光點越聚越亮，最終化作一朵古怪的黑蓮。青銅鈴響起第二聲，比第一次更清晰，更深沉。
這一次，不止是鈴響了，連腳下的土地都在輕微震顫。那一夜，靈枯鎮(zhèn)南山的獸群，
全體伏地，不敢吼叫。而林奕塵睜開眼睛，眼中燃起幽藍色的火焰。他知道，
他成功走完了碎靈訣第一式。他終于……有了可以開辟靈脈的力量?？墒牵莾H僅只是開始。
他體內(nèi)的靈力剛成雛形，便立刻陷入暴亂，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吞噬它。
“代價……原來現(xiàn)在才開始?！彼吐曌哉Z，掌心青銅鈴忽然化作一道光線，沒入他丹田。
與此同時，心臟猛跳，氣血翻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自他體內(nèi)最深處緩緩蘇醒。靈根？
不對……那是某種更古老的印記，正從他血脈中浮現(xiàn)。遠在宗門的林昭陽，正在打坐時，
忽然睜開眼。“誰在……破界？”無人回答。但他心中泛起一股從未有過的不安。
林奕塵的名字，第一次，如烙印一般，出現(xiàn)在某些人的心底。
3 血煉逆骨林奕塵睜開雙眼時，天色已近傍晚，山巔金光如血。他額上冷汗淋漓，
背脊早已濕透，胸膛劇烈起伏著，每一口氣都像是從刀鋒中拉扯出來。體內(nèi)靈力還在躁動，
但已不像之前那般狂暴。他死死壓制，將那股靈力凝縮于丹田周圍，以神識禁鎖成團。
碎靈訣的第一式，他勉強穩(wěn)住了。他知道自己贏了一次，但也僅僅是一次。接下來要完成的，
是碎靈訣第二式——“血煉逆骨”。與其說是修煉，不如說是把自己當成一塊廢鐵，
從骨頭開始，一點一點地重鑄。他緩緩站起，身上多處筋骨扭曲，連腳踝都浮腫得不像人形。
碎靈訣的每一式，都是一次對身體的撕裂重構(gòu)，不僅疼，還真有死的可能。
他不是沒想過放棄，可只要他一閉眼，就會看到林昭陽的臉、父兄倒下時的眼神，
還有那晚青銅鈴響起的瞬間——命運的裂口已現(xiàn)，若他現(xiàn)在停下，那裂口會永遠合攏。
他不能回頭?！澳銚芜^來了？”老乞丐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略帶驚訝，
也帶著點沉默中的敬意。“只是開始?！绷洲葔m沙啞開口，喉嚨如同被砂石刮過。
老乞丐沒有再多言，走上前來，遞給他一枚黑色丹藥?！肮橇训ぃ粔蚰阒罔T一半筋骨。
另一半，得靠你自己?！绷洲葔m接過，吞下那枚苦澀如灰的藥丸，
然后在一塊石頭上盤膝而坐，將全身靈力引入骨髓。他知道第二式修成，必須先“毀”，
再“煉”?！把獰挕倍郑撬殪`訣的真意所在。他咬緊牙關，強行催動功法，
那枚黑色丹藥迅速化開，一股蝕骨灼魂的熱流從胸腔涌出，沿著脊柱直沖天靈。骨骼在融化，
又在重組。他聽見體內(nèi)傳來咔咔聲，像是刀斧鑿骨、碎裂重生。與此同時，
他的意識幾度模糊，甚至出現(xiàn)幻覺。他看見林家老宅燃起大火，父兄雙雙倒在血泊中，
林昭陽緩步走出，眼神淡漠，衣袂不沾塵。又看見蘇璃披散著頭發(fā)，被鎖鏈纏住，眼中無光，
被人押入宗門主殿之中。她回頭的那一眼，眼神像是在問——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我要回來。”林奕塵低吼。“我要……殺上去?！边@一念之間，血液驟然沸騰，
體內(nèi)骨骼全部爆響一遍，仿佛萬錘齊落，靈氣激蕩成浪，
一道道黑紅色的筋絡自他背部延展開，密密麻麻，如蛛網(wǎng)交錯。他重塑的骨，
帶有某種未知符文，仿佛遠古烙印，自血脈中激發(fā)出來。每一道符紋落定，
都會帶來一聲細不可聞的鈴鳴。青銅鈴未響，骨中已響。老乞丐站在遠處，臉色罕見地嚴肅。
“他真的覺醒了那一脈的印記……煉骨生紋，未踏修行，已現(xiàn)天根。這等異象，
千年不出一個。”他喃喃自語，眼中卻隱有憂色。“可這代價，也從現(xiàn)在開始了。
”林奕塵的氣息猛然一斂，全身血氣如潮水回卷，剎那間歸于寂靜。他緩緩睜眼，雙目如炬，
皮膚下的骨骼泛著幽光。他知道，碎靈訣第二式，已成。他站起身，摘下一片樹葉，
用指尖輕輕一彈。樹葉穿過十丈外的石壁，留下一個指節(jié)大小的孔洞，未起一絲塵埃。
他的身體已經(jīng)變了。不再是那個誰都能踩一腳的廢體。這具骨骼，
是用他的痛苦、執(zhí)念和決絕，一寸寸重塑而成?！暗谌健杉y?！绷洲葔m低聲自語，
聲音中沒有一絲猶疑。“你想快些復仇？”老乞丐忽然問道。林奕塵點頭。
“你若真想在七日內(nèi)徹底踏入煉體境巔峰，就不能再等。你需要一場……生死戰(zhàn)。
”“去哪兒？”他問。老乞丐望向山的另一端，那里有一片禁林，野獸橫行?！澳仙胶谀玖?。
宗門獵試廢棄之地，靈獸肆虐，凡人勿近。你若能活著走出那里，便可成就真正的血骨之軀。
”“我去?！绷洲葔m沒有絲毫遲疑。他轉(zhuǎn)身走入黑夜，那片林子就在前方，濃霧彌漫，
陰氣森然。而與此同時，林昭陽收到密報：“那廢物居然修成了第二式，還要去黑木林？
”“有意思?！绷终殃柪湫?，“那我，就在那里等他?！? 黑林生死局夜色濃重，
烏云低壓，整座黑木林仿佛沉在墨海之中，連月光都難以滲入分毫。林奕塵踏入林口時，
風聲仿佛突然停了，只剩枝葉間沉重的低語，像是無數(shù)幽魂在耳畔絮語。他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