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婚即地獄震耳欲聾的禮炮聲還在耳朵里嗡嗡作響,敬完最后一桌酒,
蘇蔓感覺僵硬的笑容都快焊在臉上了。腳上那雙為了婚禮特意買的高跟鞋,
此刻像刑具一樣死死箍著她的腳踝。她扯了扯身上繁復(fù)的紅色敬酒服,只想找個地方癱倒。
“小蔓啊,過來!”婆婆張鳳芝中氣十足的聲音穿透嘈雜的人聲,精準地砸了過來。
她坐在主桌上,手里端著杯白酒,臉上因為酒意泛著紅光,眼神卻精明得像探照燈,
在蘇蔓身上掃來掃去。蘇蔓的心往下沉了沉,還是擠出一個笑,走了過去:“媽。
”張鳳芝沒應(yīng)她這聲“媽”,反而伸出保養(yǎng)得宜的手,拍了拍旁邊特意為她空出來的位置,
力道不小:“坐下。”蘇蔓依言坐下。“今天進了我周家的門,”張鳳芝的聲音不大,
卻足以讓主桌上幾個走得近的親戚都安靜下來聽,“就是我們周家的媳婦了。這做媳婦啊,
就得有做媳婦的規(guī)矩!”蘇蔓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張鳳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皮微抬,
掃過蘇蔓的臉,像在評估一件物品的成色:“頭一件,你這工作,我看就別干了。
一個月萬把塊錢,還不夠耽誤工夫伺候家里人的。偉子(周偉)工作忙,我呢,年紀大了,
這家里的里里外外,一日三餐,洗洗涮涮,不得有人操持?女人嘛,
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才是本分?!边@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蘇蔓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985畢業(yè),拼了命才在知名設(shè)計公司站穩(wěn)腳跟,
年薪三十萬的設(shè)計師工作,在婆婆嘴里就成了“萬把塊錢”的“耽誤工夫”?
她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丈夫周偉。周偉臉上有些局促,回避了她的目光,
扯了扯嘴角打圓場:“媽,今天大喜日子,說這個干嘛。
小蔓工作干得挺好的……”“好什么好!”張鳳芝立刻拔高了聲音打斷他,
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她那工作整天對著電腦,熬夜加班,能有時間要孩子?
能有精力伺候你?別拖累了我們老周家的根苗!再說了,”她話鋒一轉(zhuǎn),帶著施舍般的語氣,
“進了我周家的門,還能讓你吃苦?那是你的福氣!多少人想進還進不來呢!
”蘇蔓手指在寬大的桌布下緊緊攥著,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那點酒意和疲憊被這突如其來的“下馬威”沖得蕩然無存,只剩下屈辱和憤怒在胸腔里沖撞。
“福氣”?她只覺得窒息。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媽,
我很喜歡我的工作,暫時不考慮辭職。家務(wù)我們可以請…”“請什么請!
”張鳳芝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尖利起來,“花那個冤枉錢干什么?你人就在家里,
放著不使喚?這就是你當兒媳婦的規(guī)矩?偉子,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婦!
”她直接轉(zhuǎn)向兒子施壓。周偉臉上的為難更加明顯,他看看母親陰沉的臉,
又看看蘇蔓強忍怒火的側(cè)臉,最終伸手在桌下輕輕碰了碰蘇蔓的胳膊,
低聲哄道:“蔓蔓…媽…媽也是為了我們好。她老人家養(yǎng)大我不容易,咱就讓讓她,
讓她順心點,???”讓讓她?順心點?所以她的工作、她的前程、她的獨立人格,
就要為了他母親的“順心”而犧牲?蘇蔓看著周偉那張曾經(jīng)讓她無比心動的臉,
此刻只覺得陌生又懦弱。那句“福氣”像是淬了毒的針,深深扎進她的心里。
婚禮的喜慶假象被徹底撕碎,露出了底下冰冷的算計和控制。這豪門?怕是地獄的門檻吧。
**婚后的日子,果然如同預(yù)言般滑向深淵。張鳳芝對新婚之夜蘇蔓的“頂撞”耿耿于懷。
她奪不回蘇蔓的工作,就在經(jīng)濟上開始了更嚴密的絞殺?!凹依锏拈_銷大,
你和偉子的工資交給我統(tǒng)一管,這叫‘家庭基金’,合理規(guī)劃?!睆堷P芝說得冠冕堂皇,
并迅速付諸行動,每次周偉工資到賬,她立刻就把錢轉(zhuǎn)走。至于蘇蔓的卡?
她借口“周偉的就是你的,你先交他再交給我也一樣”,絕口不提蘇蔓那份。蘇蔓不肯給,
張鳳芝就在家里摔盤子摔碗,指桑罵槐:“有些人啊,心就沒在這個家上!
防賊一樣防著自家人!”周偉夾在中間苦不堪言,只會晚上在臥室里跟蘇蔓賠不是:“老婆,
你就當幫我個忙,先給我媽,她也是想給咱們攢錢。她那人就那樣,固執(zhí),
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忍忍就過去了……”忍?怎么忍?
蘇蔓每個月用自己的工資卡付家庭水電物業(yè)買菜的開銷,看著余額快速減少。而張鳳芝那邊,
很快就給在澳洲留學(xué)的小姑子打了筆十萬塊的“生活費”。“媽!
這‘家庭基金’就這么用的?”蘇蔓拿著手機轉(zhuǎn)賬提醒截圖質(zhì)問張鳳芝,氣得渾身發(fā)抖。
張鳳芝正在敷面膜,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語氣理所當然:“你妹妹在國外不容易,
當嫂子的大度點怎么了?錢放基金里不就是家里誰需要就給誰嗎?你小家子氣,心胸要開闊!
再說了,那是花我兒子的錢!”**更大的風(fēng)暴緊隨而至。兩個月后,蘇蔓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
短暫的驚喜過后,便是無盡的風(fēng)刀霜劍。張鳳芝得知消息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高興,
而是像打了雞血一般,雙眼放光:“懷上了?!好好好!得查,一定得是個孫子!”第二天,
她就從“老姐妹”那里弄來一碗黑乎乎、氣味刺鼻的“轉(zhuǎn)胎藥”,逼著蘇蔓喝下?!皨?!
這什么???味道好怪。”蘇蔓皺著眉頭推開。“傻孩子!這可是好東西!喝了它,
保準生個大胖小子!快喝,媽還能害你不成?”張鳳芝不由分說,端著碗就往蘇蔓嘴邊送。
蘇蔓哪敢喝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堅決拒絕:“不行媽,醫(yī)生說了不能亂吃東西,尤其孕期!
這東西成分不明,太危險了!”“醫(yī)生?醫(yī)生懂什么!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神方!
”張鳳芝見她反抗,瞬間翻臉,聲音拔高八度,“怎么?
我連讓你為周家生個孫子都沒資格了?生不出兒子,你嫁進來有什么用?”兩人爭執(zhí)推搡間,
那碗藥潑灑了大半。張鳳芝指著她大罵:“不識抬舉的東西!給你福氣都不知道接著!偉子!
你看看她!”周偉聞聲趕來,面對母親的怒火和蘇蔓的眼淚,他皺著眉,
最終選擇了母親的“權(quán)威”:“蔓蔓,媽也是為你好,為我們好。就一碗藥而已,
喝就喝了唄,能有什么事?你別總?cè)菋屔鷼??!?他甚至帶著一絲不耐煩。
蘇蔓的心像被浸在冰水里。一碗來歷不明的藥而已?在他眼里,她和她腹中孩子的安危,
輕如鴻毛。悲劇沒有讓她等待太久。喝了那藥不到一周,下腹持續(xù)墜痛,
并開始有褐色分泌物。蘇蔓心知不好,想立刻去醫(yī)院。張鳳芝卻硬攔著:“大驚小怪!
這是‘轉(zhuǎn)’胎呢!懷兒子都要受點罪!”周偉居然也猶猶豫豫地說:“蔓蔓,
要不…再觀察一天?明天我請假陪你去?!钡诙炝璩?,蘇蔓被一陣劇痛疼醒,
身下一片殷紅。120把她送到醫(yī)院,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冰冷的診室里,當醫(yī)生拿著報告單,
用無比惋惜的口吻告訴她“宮內(nèi)妊娠,胚胎停育,需要進行清宮手術(shù)”時,
蘇蔓整個世界都坍塌了。她攥緊了那份寫滿冰冷術(shù)語的病歷單,淚水無聲地滾落,
每一滴都帶著無盡的悲憤和悔恨。是她太信任這個丈夫,太相信所謂的“家人”。
**身體的創(chuàng)傷還未愈合,精神的毀滅性打擊接踵而至。剛從醫(yī)院回到家休養(yǎng)沒幾天,
蘇蔓虛弱地躺在床上。家里突然沖進一群人,為首的是張鳳芝和她小姑子周婷,
后面還跟著幾個三姑六婆,個個一臉鄙夷和不屑。張鳳芝直接把一部手機狠狠摔在蘇蔓臉上,
屏幕碎裂的紋路像蛛網(wǎng):“賤人!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出去偷人是吧?看看!
看看你和這個野男人聊的什么惡心東西!我們老周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蘇蔓顧不得臉被砸得生疼,驚恐地拿起手機,
屏幕上赫然是她和一個陌生頭像露骨的聊天記錄,言語曖昧下流,
發(fā)送時間就在她流產(chǎn)住院那幾天!“不!這不是我的賬號!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蘇蔓急得聲音都在抖,她根本沒精力也沒機會去做這種事!“不認識?證據(jù)確鑿還想抵賴?
”小姑子周婷尖著嗓子幫腔,“早就覺得你這女人心思不正!
我看你就是想騙我哥的錢才嫁進來的!現(xiàn)在裝什么清純?媽,把她轟出去!
這種爛貨不能留在我們周家!”“我沒有!有人陷害我!”蘇蔓轉(zhuǎn)向聞聲趕來的周偉,
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偉子,你相信我!這絕對是假的!
有人動了我手機…”周偉看著手機上的記錄,臉色鐵青,他的眼神里有震驚、失望,
最后剩下的是被“事實”沖擊后的暴怒和屈辱。他沒有看蘇蔓,而是轉(zhuǎn)向他母親,
語氣冰冷:“媽,這事…您說怎么辦?”他甚至沒有問一句“是不是真的”,
甚至沒有想過要驗證一下這個拙劣偽證的可能性。
那份“假孕”聊天記錄的出現(xiàn)太過“及時”,
太過完美地迎合了他對自己“不行”的逃避和對母親權(quán)威的順從?!斑€能怎么辦?
”張鳳芝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但眼底深處滿是得逞的快意,“偉子,
媽知道你對這個賤人好,可她做出這種事,簡直禽獸不如!我們周家沒這樣的媳婦!離婚!
必須離婚!讓她凈身出戶,一分錢都別想帶走!連同她那些破爛東西,全給我扔出去!
”凈身出戶?蘇蔓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婚前財產(chǎn)公證做了,婚后財產(chǎn)被“家庭基金”搜刮干凈,
如今連她和周偉共同名下的那點存款和婚房(周家婚前付首付,兩人共同還貸),
也要被奪走?周偉沉默了幾秒,仿佛下定了決心,眼神躲閃著蘇蔓絕望的目光,
聲音干澀:“蔓蔓…對不起…你這樣…我們…離了吧。家里的東西…你都別要了?!鞭Z!
最后一絲幻想徹底破滅。蘇蔓看著眼前這個曾許諾要護她一生的男人,此刻為了維護他母親,
不惜將臟水全潑在她身上,將她推向深淵。冰冷的絕望淹沒了一切憤怒和悲傷。
她看著這滿屋子心懷鬼胎的人,看著那張曾經(jīng)深愛的懦弱嘴臉,忽然笑了出來,
笑得悲涼而空洞?!昂谩靡粋€周家…好一個周偉?!彼穆曇羲粏。?/p>
卻帶著一種詭異的平靜,“離就離。東西,我不要了?!?她掙扎著站起來,脊背挺得筆直,
像個孤勇的戰(zhàn)士?!跋M銈冎芗业摹狻?,能千秋萬代?!彼蛔忠痪?,說完,
無視所有人的表情,拿起自己扔在角落的包,手機和身份證就在里面。她需要的東西不多。
沒有帶走任何一件結(jié)婚時添置的物品。
她在張鳳芝和那些親戚鄙夷、如同驅(qū)趕臟東西的目光中,
一步步走出了這個曾承載過她短暫幸福幻夢的地方。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瓢潑大雨。
冰冷的雨點狠狠砸在身上,很快濕透了單薄的衣衫,寒意刺骨。蘇蔓麻木地走在街頭,
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她無處可去。父母遠在千里之外的小城,當初她為了愛情遠嫁,
如今報喜不報憂是習(xí)慣。錢?除了卡里僅剩的幾百塊日常零用,一無所有。未來?一片黑暗。
她游魂般走到一個天橋底下。濕冷的寒意讓她本能地蜷縮起來,縮在冰冷的橋墩角落,
單薄的肩膀無法抑制地顫抖。身體上流產(chǎn)手術(shù)后的隱痛,心里的屈辱和絕望,
比這冰冷的雨水更能侵蝕骨髓。她掏出手機,屏幕裂痕斑駁,勉強開機。
看著漆黑的屏幕倒映出自己蒼白、狼狽、像被全世界拋棄的臉。
就在她幾乎要被黑暗吞噬的時候,“?!钡囊宦暻宕嗟南⑻崾疽簦缓蠒r宜地響起,
劃破了死寂。她下意識點開,來自一個陌生的官方郵箱?!缸鹁吹奶K蔓女士:恭喜!
您投稿參加的“新銳都市居住空間設(shè)計大賽”,
作品『曦光——女性獨居療愈空間』斬獲唯一金獎!獎金人民幣伍拾萬元整…」
屏幕上冰冷的電子文字,此刻卻像一道撕裂無盡雨夜的慘白閃電,
瞬間擊中了蘇蔓近乎麻木的靈魂。她死死盯著那行字,瞳孔因為震驚和難以置信而急劇收縮。
五十萬!冰冷的雨水順著頭發(fā)流進她的脖頸,
卻再也澆不滅那驟然在她眼底燃起的一點微弱火焰——那是絕境中,唯一的一線天光。
第二章:事業(yè)即鎧甲雨水混著夜風(fēng),狠狠砸在蘇蔓臉上。劣質(zhì)傘骨架咯吱呻吟著,搖搖欲墜。
她蜷在天橋下的角落,濕透的廉價羽絨服裹不住那股透骨的涼,
只有緊握著的舊手機屏幕亮得有些灼人——那封電子郵件,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炸彈。
“尊敬的設(shè)計師蘇蔓小姐,恭喜您憑借作品‘棲巢’斬獲‘新生’室內(nèi)設(shè)計大賽金獎,
請盡快確認獎金發(fā)放賬戶……”五十萬!水珠順著她額前黏濕的劉海滴落在屏幕上,
暈開了那幾個數(shù)字。周偉那句“滾!帶著你的不干不凈一起滾!”猶在耳邊嗡嗡作響,
婆婆扭曲的叫罵,小姑子鄙夷的嗤笑,
那些逼仄房間里的窒息感仿佛還在胸口壓著……可手機的光刺破了這片漆黑。
蘇蔓用冰冷顫抖的手指蹭了蹭屏幕,那點細微的暖意,倔強地順著指尖爬進心底,
點燃了某種幾乎被澆滅的東西。去他媽的賢良淑德!這五十萬,是她砸碎這該死命運的榔頭!
三個月后。窗外已是初夏陽光燦爛,映襯得“棲光設(shè)計工作室”的新招牌格外鮮亮簡潔。
不大的空間里氤氳著咖啡香和紙墨的氣息。蘇蔓的指尖在平板電腦上流暢劃過,
向?qū)γ鎯晌粖y容精致的年輕女士展示著方案效果圖?!啊髋P這里是核心,
您提到睡眠很淺,床頭這面隱藏式的微孔吸音板是我們這次設(shè)計的亮點,
配合柔和的夜燈系統(tǒng)和暖色護墻板……”“蘇設(shè)計師,絕了!
”其中一位染著紅棕色頭發(fā)的女孩忍不住拍了下膝蓋,“真的!你這效果圖一出來,
跟我腦子里想要那種安全又放松的感覺,對上了!這才是我要的‘巢’!
” 另一個女孩也頻頻點頭:“之前在別家看的設(shè)計,花里胡哨冷冰冰的,完全不行。
就得是蘇姐你這種懂我們的!”工作室角落的助理小唐適時端上花茶:“張小姐,李小姐,
請用。蘇姐最近設(shè)計的幾個女性獨居空間案例,反響都特別好,
‘棲巢’那個理念真是打到人心坎里了?!笔謾C在桌面嗡地震了一下,
推送彈窗——【新銳設(shè)計師蘇蔓:‘棲巢’概念引領(lǐng)都市女性治愈空間新潮流!】,
配圖正是她自己接受一家網(wǎng)絡(luò)媒體專訪時自信從容的照片。
蘇蔓不著痕跡地將手機屏幕輕輕倒扣過去,笑意更舒展幾分,卻掩不住眼底的熠熠光亮。
是了,當“棲光”工作室的名字和“蘇蔓”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
變成某種代表獨立、安全和自由的符號,這份由痛苦里破土而出的力量,
正無聲而澎湃地改變著她腳下踏著的世界。這份從容,在前夫周偉推開門那一刻,轟然碎裂,
又迅速重組為一種冰冷堅硬的壁壘。他憔悴了很多,額前幾縷油乎乎的頭發(fā)耷拉著,
身上那件襯衫皺巴巴的,肩線歪斜。站在精心設(shè)計過、流淌著舒適光線的門廳里,
像件笨拙礙眼的舊家具,周身還帶著股沒散盡的老樓里沉悶發(fā)霉的味兒。
他的眼神先在簡潔又富設(shè)計感的辦公室里掃了一圈,那光芒刺得他下意識瞇了瞇眼,
才定定落到蘇蔓身上。她剪短了頭發(fā),利落清爽,坐在那張線條流暢的辦公桌后,
曾經(jīng)憔悴灰敗被一種沉靜而有存在感的光暈取代了。周偉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
聲音帶著點小心翼翼和刻意的熟稔:“蔓蔓……”這稱呼讓蘇蔓嘴角輕微抽搐了一下。
他笨拙地擠出一個笑,向前一步:“聽說……聽說你開了工作室,挺好的。
”他把手里拎著的印著某連鎖奶茶店廉價logo的塑料杯輕輕擱在門口一個小邊幾上,
那杯子的突兀襯得邊幾上造型獨特的陶藝裝飾品都顯得更貴了些。“以前,
你喜歡喝這家的金桔檸檬,特意……買了給你?!彼曇舭l(fā)干,
局促地把手在褲子兩側(cè)蹭了蹭,“媽……媽讓我來的。她說……只要你低個頭認個錯,
別折騰了,我們還是一家人,讓你回家?!碧K蔓沒看那杯奶茶,
她指尖下意識地摩挲過桌上一本設(shè)計圖冊光滑的銅版紙封面,緩緩抬起眼。那目光平靜無波,
像投入石子的深潭,連一絲漣漪都吝于泛起,
只映照出周偉臉上那份窘迫和那份理所當然的求和姿態(tài)。曾經(jīng)這眼神里的溫情脈脈,
早已碎裂成冰渣?!盎丶??”蘇蔓開口,聲線平穩(wěn),淬著一點近乎尖銳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