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兩個字如同淬了冰的毒針,狠狠扎進(jìn)白露的耳膜,瞬間凍結(jié)了她全身的血液。停尸間里冰冷的空氣似乎變得更加粘稠,沉甸甸地壓迫著胸腔,讓她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細(xì)微的刺痛。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相機(jī),冰冷的金屬外殼硌著掌心,屏幕上那只靛藍(lán)色的鬼嬰之眼仿佛還殘留著陰毒的視線,灼燒著她的指尖。
周晦沒有再給她任何消化這驚悚信息的時間。他像一道沉默的黑色剪影,徑直走向停尸間厚重的金屬門。門軸發(fā)出艱澀的“嘎吱”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門外走廊里慘白的燈光流淌進(jìn)來,勾勒出他挺直卻透著孤絕意味的背影。
“收拾器材?!彼拿詈喍蹋蝗葜靡?,甚至沒有回頭,“五分鐘,會客室?!?/p>
門在他身后緩緩合攏,徹底隔絕了停尸間里那對悲痛欲絕的父母和他們死狀詭異的女兒。林小雨母親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聲被門板阻隔,變得模糊不清,卻像無形的絲線纏繞著白露的心臟。她強(qiáng)迫自己移開目光,不敢再看停尸臺上那具突然睜開了空洞雙眼的尸體,仿佛再多看一眼,那冰冷的死亡氣息就會順著視線爬進(jìn)她的骨髓。
指尖還在微微顫抖。白露深吸一口氣,壓下胃里的翻騰和心頭的寒意,動作近乎機(jī)械地開始拆卸環(huán)形補(bǔ)光燈的支架。冰冷的金屬部件在她手中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在過分安靜的停尸間里回蕩。每一次聲響,都像是在敲打她緊繃的神經(jīng)。她忍不住又瞥了一眼相機(jī)屏幕,那張鬼嬰睜眼的照片被她快速翻了過去,但那只靛藍(lán)色的、瞳孔深處帶著暗紅紋路的眼睛,卻像烙印一樣刻在了她的腦海里。
*冥婚…指名要我拍…為什么?* 紛亂的念頭在腦中沖撞。那只鬼嬰的眼睛,和這突如其來的冥婚委托,這兩者之間,真的只是巧合嗎?周晦那凝重如冰的眼神,那句刻意加重的“特殊”客戶,都像不祥的預(yù)兆,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收拾好沉重的器材箱,白露幾乎是拖著腳步走向會客室。冰冷的恐懼和強(qiáng)烈的不安交織在一起,讓她四肢都有些發(fā)軟。走廊空曠,只有她自己的腳步聲在回蕩,單調(diào)、空洞,更添幾分詭譎。會客室的門虛掩著,里面透出暖黃色的燈光,與停尸間的慘白截然不同,卻無法帶來絲毫暖意。
白露在門口停頓了一瞬,手指觸到冰冷的門把手,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推門而入。
會客室布置得古雅而壓抑。厚重的深紅色天鵝絨窗簾隔絕了窗外的一切光線,一盞仿古的銅制水晶吊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暈,勉強(qiáng)照亮房間中央一張寬大的紅木茶幾和周圍幾張同樣材質(zhì)的沙發(fā)??諝饫飶浡环N混合了昂貴雪茄和某種陳舊木料的味道,帶著一種腐朽的奢華感。
周晦已經(jīng)站在房間一側(cè)的陰影里,依舊是那副將自己藏在黑暗中的姿態(tài),雙手插在西褲口袋里,微微垂著頭,看不清表情。他就像一塊亙古不變的礁石,沉默地矗立著,散發(fā)出無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而占據(jù)著主位沙發(fā)的,是一個與這環(huán)境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融為一體的男人。
他看上去約莫四十出頭,穿著一身剪裁極其考究、料子挺括的深灰色中山裝,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油光锃亮。面容稱得上端正,甚至可以說英俊,但那雙微微上挑的細(xì)長眼睛,卻像淬了冰的刀鋒,銳利、精明,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和毫不掩飾的算計。他端坐在那里,姿態(tài)放松,卻透著一股骨子里的傲慢,仿佛他才是這間屋子的主人。他的右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指間把玩著一件東西,那東西在昏黃的燈光下,折射出妖異而粘稠的血光。
正是那半塊鴛鴦血玉。
玉質(zhì)溫潤,是上好的雞血沁,血色濃得化不開,仿佛真的凝固著千年的血液。它被雕刻成一只振翅欲飛的鴛鴦形態(tài),但只有一半,從中間被某種巨力或利器整齊地劈開,斷裂的邊緣光滑而銳利。這半塊玉鴛鴦,透著一股濃烈的不祥氣息,仿佛承載著無盡的怨念與不甘。
白露的目光一接觸到那塊血玉,心臟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猛地收縮!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寒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與此同時,她一直貼身藏在衣物內(nèi)袋里的、屬于父親遺物的那塊老式懷表,表殼內(nèi)部突然傳來一陣極其細(xì)微、卻清晰無比的震動!那震動帶著一種詭異的共鳴頻率,仿佛在應(yīng)和著對面男人手中的血玉!
而更讓她汗毛倒豎的是,就在她踏入房間、目光觸及血玉的同一剎那,她背包里那臺剛剛拍下鬼影照片的尼康D850,機(jī)身內(nèi)部,竟也發(fā)出了極其微弱、卻尖銳如針的“嗡鳴”聲!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里面被驚醒了!
坐在沙發(fā)上的男人——陳世襄,顯然注意到了白露瞬間變化的臉色和她身后背包里那聲細(xì)微的異響。他細(xì)長的眼睛瞇了瞇,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幾乎稱得上玩味的弧度。那笑容里沒有溫度,只有冰冷的評估和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這位就是白小姐吧?”陳世襄開口了,聲音是刻意放慢的、帶著一種舊時代韻味的低沉腔調(diào),像留聲機(jī)里播放的老唱片,每一個字都透著虛偽的圓滑?!肮荒贻p有為,聞名不如見面?!彼哪抗庀裉秸諢粢粯?,肆無忌憚地在白露身上掃視了一圈,尤其是在她蒼白的臉和緊握著背包帶的手上停留了片刻,那審視的目光讓白露感到極度不適。
“陳先生?!敝芑薜统恋穆曇魪年幱袄飩鱽恚驍嗔岁愂老宓膶徱?。他終于抬起頭,深潭般的眼睛看向陳世襄,目光銳利如鷹隼,帶著一種無形的警告?!拔袃?nèi)容,請直接說明。”
陳世襄臉上的笑容不變,甚至加深了些許,仿佛周晦那冰冷的語氣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背景音。他慢條斯理地將手中那半塊血玉輕輕放在紅木茶幾上。血玉落在光滑的木質(zhì)表面,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輕響,那粘稠的紅色在燈光下似乎更顯妖異。
“周老板還是這么性急?!标愂老迳眢w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態(tài),但那細(xì)長眼睛里閃爍的光芒卻依舊冰冷?!耙擦T。時間緊迫,我就開門見山了?!彼哪抗廪D(zhuǎn)向白露,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壓迫感。
“鄙人陳世襄,家祖諱名上戾下山?!彼鲁鲞@個名字時,語氣平淡,卻讓房間里的空氣陡然又降了幾度。周晦插在口袋里的手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想必二位也知曉,家祖當(dāng)年遭逢大難,英年早逝,遺骸不全,更是…孑然一身。”陳世襄的語調(diào)帶著一種刻意的惋惜,眼神卻毫無波瀾,“此乃先人一大憾事,也是我陳家子孫多年來的心病。如今,承蒙高人指點,機(jī)緣已至?!?/p>
他的手指輕輕點了點茶幾上的半塊血玉?!按四思易娈?dāng)年與未婚妻的定情信物,鴛鴦血玉。家祖蒙難后,此玉一分為二,半塊隨家祖殘軀葬于蜀中某處,另半塊…則在我陳家代代相傳,等待重圓之日。”
他的目光再次牢牢鎖住白露,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篤定:“如今,時機(jī)成熟。我們需要找到家祖的埋骨之地,迎回他的遺骸。同時,需要為家祖完成一場遲到了百年的婚禮,告慰先靈,了卻夙愿,以安家族氣運。”
“婚禮?”白露忍不住出聲,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干澀,“和…誰?”一股寒意順著她的脊背爬升。冥婚的對象…難道是…
陳世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混合著悲憫與理所當(dāng)然的神情,他拿起放在沙發(fā)旁邊的一個深紫色的、用金線繡著繁復(fù)符咒的綢緞包裹。包裹不大,四四方方。他極其小心、甚至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恭敬,將包裹放在那半塊血玉旁邊,然后,輕輕解開了包裹的系帶。
綢布滑落。
里面是一個精致的、只有巴掌大的紫檀木骨灰盒。
骨灰盒蓋上,鑲嵌著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穿著民國時期的學(xué)生裝,梳著兩條烏黑的麻花辮,面容清秀溫婉,眼神清澈,帶著一絲羞澀的笑意。照片右下角,用娟秀的小楷寫著三個字:陳婉秋。
“這位,就是家祖的未婚妻,陳婉秋女士。”陳世襄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虛偽的沉痛,“婉秋祖姑奶奶情深義重,在家祖蒙難后不久,便郁郁而終,香消玉殞。她的骨灰,一直由我陳家后人妥善保管至今。”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白露,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要舉行的,正是家祖陳戾山與婉秋祖姑奶奶的合葬冥婚大禮!地點,就在家祖埋骨之處!而這場大禮,需要一個見證者,一個記錄者,用最特別的方式,將這場跨越生死的結(jié)合,永恒地定格下來。”
他的手指,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隔空指向白露和她抱在懷里的相機(jī)包。
“白小姐,我們需要你,用你那臺特殊的‘鎖魂相機(jī)’,在合葬的瞬間,為兩位先祖拍攝一張‘婚照’!”
“鎖魂相機(jī)”四個字,如同驚雷在白露耳邊炸響!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這臺相機(jī)的秘密…這個姓陳的怎么會知道?!這是父親留給她唯一的東西,也是她背負(fù)的最大詛咒!
*他怎么會知道這個名字?!*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父親臨終前嘔血警告的畫面再次閃現(xiàn)——“露露…藏好它…永遠(yuǎn)別讓人知道它能鎖魂…代價…是命啊…”
“不…這不可能…”白露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我的相機(jī)…拍不了…這種東西!”她抱緊了懷里的相機(jī)包,仿佛那是她最后的盾牌。
周晦的目光也瞬間變得無比銳利,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刺向陳世襄,陰影里的身軀似乎繃緊了幾分。房間里本就壓抑的氣氛驟然降至冰點,充滿了無聲的、一觸即發(fā)的張力。
陳世襄臉上的虛偽悲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帶著威脅意味的平靜。他緩緩從中山裝的內(nèi)袋里,掏出一個同樣陳舊的、邊緣磨損的牛皮紙信封,輕輕放在那半塊血玉和紫檀骨灰盒旁邊。
“白小姐不必急著拒絕?!标愂老宓穆曇衾淞讼聛?,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篤定,“看看這個,再決定不遲?!?/p>
白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信封上。一種強(qiáng)烈的不安預(yù)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她的心臟。她深吸一口氣,在周晦沉默卻帶著審視的目光下,顫抖著伸出手,拿起了那個信封。
信封沒有封口。她抽出里面唯一的一張紙。
那是一張泛黃的、帶著歲月斑駁痕跡的老式相紙。照片的拍攝技術(shù)顯然很古舊,畫面有些模糊,但依舊能清晰地辨認(rèn)出上面的場景和人物。
照片的背景,是一個巨大的、刻滿了詭異符文的石頭祭壇,祭壇中央,擺放著一口敞開的、黑沉沉的棺槨!棺槨旁,站著一個穿著民國時期長衫的年輕男人。男人面容英俊,眼神卻空洞麻木得如同死物,他的雙手正捧著一臺老式的、黃銅外殼的方箱相機(jī)!那相機(jī)的樣式…赫然和白露背包里那臺尼康D850的某些核心部件極其相似!尤其是鏡頭周圍那一圈同樣繁復(fù)、帶著不祥意味的暗刻紋路!
而捧著相機(jī)的年輕男人,那張臉…白露死死地盯著,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
照片右下角,一行模糊卻依舊可辨的鋼筆字跡,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視網(wǎng)膜上:
**“民國七年,渝州,鎖魂初成。攝者:白崇山?!?*
白崇山!
那是她父親的名字!
照片上那個捧著鎖魂相機(jī)、站在詭異祭壇和棺槨旁的年輕男人…是她的父親!
“轟——!”
白露的腦子一片空白,仿佛被重錘狠狠擊中!父親從未提及的過去,這臺相機(jī)真正恐怖的來源,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踉蹌著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手中的照片飄然滑落。
“看來白小姐是認(rèn)出來了?!标愂老宓穆曇羧缤旧咄滦?,帶著冰冷的滿意,“這臺鎖魂相機(jī),本就是當(dāng)年我陳家資助令尊研制的‘法器’之一。如今物歸原主,用它來完成這場為陳家先祖舉行的神圣儀式,記錄下這跨越陰陽的結(jié)合,既是它的宿命,也是白小姐你…身為白崇山之女,無法推卸的責(zé)任?;蛘哒f…贖罪?”
“贖罪”兩個字,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進(jìn)白露的心臟!她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憤怒、恐懼和巨大的混亂,嘴唇翕動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父親…和這個可怕的陳家…到底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這臺相機(jī)…又到底鎖了多少魂魄?
周晦一直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當(dāng)白露看到照片、失態(tài)撞墻的瞬間,他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劇烈地翻涌了一下,隨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蓋。他向前邁了一步,擋在了白露和陳世襄之間,高大的身軀帶來一絲壓迫感。
“陳先生,”周晦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兩塊巖石在摩擦,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過去的交易,與歸途無關(guān),更與她無關(guān)。歸途只承接合法合規(guī)的殯葬委托。冥婚,尤其涉及遷墳合葬,需要極其復(fù)雜的手續(xù)和批文。僅憑你一家之言和…這張舊照片,無法作為委托依據(jù)。請回吧?!彼苯酉铝酥鹂土?,目光銳利地逼視著陳世襄。
陳世襄臉上的從容終于裂開了一道縫隙。一絲陰鷙和怒意在他細(xì)長的眼底飛快掠過。他緩緩站起身,中山裝筆挺的線條也掩不住那股驟然升騰的戾氣。
“周老板,這是在拒絕我陳家?”他的聲音冷得像冰渣,“規(guī)矩?批文?”他嗤笑一聲,帶著濃濃的嘲諷,“在這山城地界,我陳家要做的事,還不需要看那些紙面上的規(guī)矩!”
他的目光越過周晦的肩膀,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白露蒼白驚惶的臉,帶著赤裸裸的威脅:“白小姐,令尊當(dāng)年拿了我陳家多少好處,又留下了多少…‘未完成’的麻煩,我想你并不清楚。這場冥婚,你拍也得拍,不拍…恐怕由不得你。想想你父親的名聲,想想…你自己?!?/p>
他俯身,慢條斯理地收起茶幾上的半塊血玉、紫檀骨灰盒和那張讓白露心神劇震的老照片,動作帶著一種勝券在握的從容。最后,他拿起那個深紫色的綢緞包裹,重新將那小小的骨灰盒仔細(xì)包裹好。
“三天?!标愂老逯逼鹕恚涞哪抗鈷哌^周晦和白露,“三天后,我會派人來接你們。地點,到時自然會告知?!彼旖枪雌鹨荒埧岬幕《?,“希望白小姐這三天,好好調(diào)試一下那臺‘家傳’的寶貝相機(jī)。畢竟,要拍清楚陰間的東西…可不容易?!?/p>
說完,他不再看兩人一眼,轉(zhuǎn)身,邁著那種帶著舊時代烙印的、刻意放緩的步子,徑直走向會客室的門口。皮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清晰而傲慢的“篤、篤”聲。
就在陳世襄的手握住冰涼的門把手,即將拉開門的瞬間——
異變陡生!
“嗡——!”
一聲尖銳到幾乎刺破耳膜的蜂鳴,毫無征兆地、極其狂暴地響起!聲音的源頭,赫然是陳世襄剛剛包裹好、抱在懷里的那個深紫色綢緞包裹!是那個裝著陳婉秋骨灰的紫檀木盒!
與此同時,被白露死死抱在懷里的相機(jī)包,也發(fā)出了更加劇烈、如同瀕死野獸哀嚎般的“嗚嗚”共振!機(jī)身瘋狂地震顫著,幾乎要掙脫背包的束縛!
而放在茶幾上,陳世襄忘了帶走的那個牛皮紙信封,里面那張白崇山手持鎖魂相機(jī)站在祭壇棺槨旁的老照片,無風(fēng)自動,猛地從信封里飄了出來,懸浮在半空中!照片上,那臺黃銅鎖魂相機(jī)的鏡頭,竟然詭異地對準(zhǔn)了陳世襄懷中的骨灰盒!
“呃??!”陳世襄發(fā)出一聲短促而驚駭?shù)牡秃簦袷潜粺o形的電流擊中,懷中的包裹脫手掉落!
深紫色的綢緞包裹在空中散開,那個小巧精致的紫檀骨灰盒翻滾著摔落在地毯上!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得令人頭皮炸裂的機(jī)械彈開聲響起。
骨灰盒的蓋子…竟然自己彈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陳舊檀香和冰冷塵埃的腐朽氣息,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那氣息冰冷、死寂,帶著一種沉淀了百年的怨恨!
就在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瞬間——
一只蒼白、枯瘦、覆蓋著一層淡淡白霜的女人手掌,猛地從骨灰盒那條狹窄的縫隙里伸了出來!五根干枯的手指,如同剛從冰窖里撈出的雞爪,帶著一種僵硬而恐怖的姿態(tài),死死地?fù)缸×斯腔液泄饣倪吘墸?/p>
緊接著,第二只同樣蒼白枯槁的手掌,也伸了出來!
兩只手扒住骨灰盒的邊緣,用力!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摩擦的細(xì)微聲響中,一顆頭顱…一顆覆蓋著稀疏、枯槁黑發(fā)的女人頭顱,從那個小小的、理論上絕不可能容納一個人頭的骨灰盒里,緩緩地、一寸寸地…探了出來!
頭顱緩緩抬起。
那是一張極度浮腫、腐爛程度不一、布滿了尸斑和冰霜的臉。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死魚肚般的青灰色,嘴唇干癟萎縮,露出森白變形的牙齒。最恐怖的是那雙眼睛!眼皮腐爛脫落了大半,露出下面兩顆完全渾濁、沒有任何眼白、只剩下死寂灰白色的眼球!
這雙死寂的、灰白色的眼球,沒有看驚恐萬狀的陳世襄,沒有看陰影中氣息驟變的周晦,而是直勾勾地、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冰冷怨毒,死死地“釘”在了白露的臉上!
“嗬…嗬…”
腐爛的喉嚨里,擠出破風(fēng)箱般嘶啞、非人的喘息。
白露的血液在這一刻徹底凍結(jié)!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懼尖叫在每一個細(xì)胞里炸開!她想要后退,想要逃離,但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顆恐怖的頭顱,那雙死寂的眼睛,離自己越來越近!
就在那枯槁的、散發(fā)著寒氣的女人頭顱即將完全探出骨灰盒,那兩只蒼白的手似乎要撐起身體爬出來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動了!
是周晦!
他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人類的極限,幾乎在原地留下殘影!目標(biāo)不是那正在爬出的恐怖女尸,而是被嚇得魂飛魄散、僵在原地的白露!
白露只感覺眼前一花,一股混合著冰冷塵土和淡淡血腥味的凜冽氣息瞬間將她包圍!一只戴著白色手套的大手,如同鐵鉗般,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抓住了她裸露在外的、因為恐懼而冰涼的手腕!
肌膚相觸!
“呃!”周晦的喉嚨里,瞬間發(fā)出一聲極其壓抑、仿佛承受著巨大痛苦的悶哼!
而白露,則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要將靈魂都撕裂的劇痛,順著被抓住的手腕,如同狂暴的電流般瞬間席卷全身!那不是被捏痛的痛,更像是有無數(shù)冰冷的、帶著棱角的石頭碎片,正順著她的血管瘋狂地切割、蔓延!
“想活命…就別松手!”周晦低沉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咬牙切齒的決絕,在她耳邊炸響!
與此同時,白露驚駭欲絕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了周晦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
只見那只原本纖塵不染的白色手套,在手腕接觸她皮膚的瞬間,如同被強(qiáng)酸腐蝕般,發(fā)出“嗤嗤”的輕響!堅韌的布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焦黑、脆弱!
然后——
“噗…噗嗤…”
幾道猙獰的、深黑色的裂痕,如同丑陋的蜈蚣,猛地從手套下崩裂蔓延開來!裂痕所過之處,手套布料寸寸碎裂、剝落!露出了下面…那絕非人類肌膚的景象!
那是一只怎樣恐怖的手!
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毫無生機(jī)的、冰冷的巖石灰色!皮膚表面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如同干涸河床般的深黑色裂紋!裂紋深處,不是血肉,而是某種閃爍著微弱暗紅色光芒、如同熔巖冷卻凝固后的物質(zhì)!那暗紅的光芒在裂紋中緩緩流動,帶著一種邪惡而古老的氣息!
活棺人!觸碰活人的禁忌反噬!
手套的碎片如同枯萎的蝶翼,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落。周晦那只布滿恐怖石紋、裂紋中流淌著暗紅光芒的手,就這樣毫無遮擋地、死死地抓住了白露的手腕。冰冷的、如同萬年玄石的觸感,混合著那股撕裂靈魂的劇痛,清晰地烙印在白露的皮膚和神經(jīng)上。
而那只從骨灰盒里爬出的恐怖女尸——陳婉秋,那顆腐爛的頭顱已經(jīng)完全探出,灰白色的死寂眼球死死鎖定著白露,喉嚨里發(fā)出更加急促的“嗬嗬”聲,枯槁的雙手猛地用力,整個上半身都從那個小小的骨灰盒里撐了起來!帶著濃烈的尸臭和怨毒,就要撲向她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