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柳,是狐族,容色冠絕天下。正道在與魔族的戰(zhàn)爭中失敗了,為求暫時和平,
最后商議將我作為和親上貢魔君。踏進正殿大門,我就看見一個頭新鮮滾落。抬頭,
我的淚剎那滑落。不是害怕,而是歡喜久別重逢。一梳妝侍女將一朵芍藥別到女子的鬢發(fā)間,
臉有些紅。被她別到云鬢的芍藥花瓣嬌艷,還有三兩翠葉相襯,葉片碧**滴。可芍藥再美,
也難當(dāng)美人容色半分。遠山眉黛淡掃,桃花美眸水光流轉(zhuǎn),唇瓣微張,
便是一派欲說還休的羞怯模樣。眼尾一抹紅暈,更添風(fēng)情萬種?!肮媚镎婧每?,
這次計劃想必定能成功,到那時候,你就是天下的大功臣啦!”我坐在鏡臺前,一動不動,
任身邊的侍女為我化妝打扮。聽到侍女說話,我才回神看向鏡中人。目光寂寂,一派死氣。
“呵……”我不由自嘲輕笑。什么花容月貌?憑這個被自己父親送去找死罷了,
有什么功不功臣的?梳妝完畢,我垂下眉眼任侍女為我披上紅紗,
衣袖中的手不由地摩挲手心中攥著的東西。那是一塊玉。但也不是什么名貴的玉,
只是尋常白料。摸著玉,我突覺心中酸澀,眼前也開始花了?!斑€在磨蹭什么?搞快點走了!
”門外的婦人急急忙忙地就要將我扯出去,塞到送親轎子里。臨上轎前,我看向那人,
手拽著轎簾不肯放下。直到那人又是點頭應(yīng)和,又是指天發(fā)誓,我才放下簾子,
將自己埋沒在那一眾華美的綢緞珠寶中。二“你們說說這事怎么處置?”不久之前,
大堂之上,仙風(fēng)道骨的白須老人拍著桌子,橫眉冷哼一聲。下面眾人吵吵嚷嚷,都亂作一團,
可到底也是沒找到個好法子。就在他們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時,
卻有一人青衣施施然站了出來。那人眉眼清冷,本如青松柏樹,卻無端被自身的作態(tài)所拖累,
落了俗。他彎腰作揖,道:“在下有一個法子,還請諸位一聽?!贝筇妙D時鴉雀無聲,
只聽那人言語?!懊廊擞?。”堂上老人挑眉撫須,沉聲道:“你這小子,可知那魔君是何人?
凈瞎出主意,來人!將這個胡言亂語的人拖走……”“慢!”那人膽怯地退了幾步,
但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又鼓起勇氣站出來,“只要諸君見過此女,必知我非信口胡言!
”于是我站了出來,垂眸任堂上眾人打量。我聽到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而后開始竊竊私語,
所謂正派,此時也如鼠輩一般聚攏一處,要將我賣出以條件,換得“和平”。
青衣人環(huán)視一圈周圍人的反應(yīng),滿意地點頭,“此女乃狐族后裔,天生媚骨天成,如此容色,
如此血脈,定有一搏之力!”那青衣人,是我父親,但我的父親,卻將我置于大堂上,
大談價值功用。我很想離開這里,奪門而出。但是,
我一垂眸便可看到那一枚小巧的柳葉香囊在他腰間晃蕩,那是我母親繡的。我母親待他情深,
若我離去,他又得傷了母親的心!我不想讓母親傷心,所以,我到底還是駐足,任人打量。
三送入魔殿地界,我與珠寶一同安置在庫房,無人問津。庫房只有幾個小兵看守,
地上隨意堆積著寶物錦緞,一看便知那魔君是個無意于此的人。如此看來,
我應(yīng)該沒什么見到魔君的機會了……心下也默默嘆口氣,算是放松。
畢竟行刺那位一眾正道都奈何不了的人物,于我而言也是極有壓力。
但就在我偷偷慶幸劫后余生時,庫房外卻突然來了人,指名魔君要見我!我的慶幸,
戛然而止了。低著頭,我跟著來人走向魔殿主殿,一路上沒什么風(fēng)景,
什么假山園林都荒涼許久了,看著便是一派死寂。
還真是符合“魔”的形象啊……我一邊暗自打探路線,一邊低頭小心前人發(fā)現(xiàn),
路卻是很快就走完了?!暗搅?,你進去吧?!睅返娜苏f完這一句就隱入墻面,不再言語。
主殿沒什么人,也沒什么聲音,和之前的正道大堂截然相反。就在這一片寂靜之時,
一道尖叫驀然劃破天空,“魔君,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好歹也是你的師妹啊!
啊——”隨著一道破空聲,那聲音驟然停了,隨后便是一聲啪嗒,而后又是骨碌碌的滾動聲。
我低著頭,正好和那雙眼對上視線。下意識地挪開目光,我卻不期然間看到了魔君。
身體先理智一步作出反應(yīng),我的淚水驟然滑落。那是我的仙君,怎么會被世人誣為魔?
四我的父親,是一個書生。我的母親,是一只狐妖。像大街上賣的爛俗話本一樣,
書生被狐妖的美貌驚艷,狐妖也戀慕書生,即便我不知母親看上了哪點,總之就是愛上了,
不可自拔,無可救藥。乃至?xí)l(fā)現(xiàn)狐妖真容,倉惶逃離時,她會難過得將我拋棄。是的,
我母親認為父親之所以棄她而去,不是因為她是狐妖,而是因為我。因為她生了我,
不如從前貌美。我那時還只是一只小狐貍,什么都不知道,只記得那片林子好大,
夾住我的東西好疼。疼得走不了路,我只能在那里癱著,看著天色逐漸暗去。
我不知道那是哪片林子,只記得那里安靜得嚇人,我一度以為,我再看不到太陽了。
但我看到了他?!靶〖一铮阍趺词軅税??你母親呢?”他小心翼翼地將我的腳取出來,
涂了些東西,疼痛好了大半?!皣聡隆蔽也淞艘幌滤囊陆牵缶驮贈]力氣了。
那手好溫暖。五“哭什么,有那么可怕嗎?”他神情淡漠,但手上動作卻溫柔,
小心翼翼地擦拭傷藥,然后用紗布包好。但是我控制不住,太疼了……淚水自己就掉出來。
“餓了吧,喏?!彼麖纳砗竺鰜硪粋€盛滿肉的碗。哇!我直接迫不及待地撲上去,嗚嗚嗚,
我可好久沒吃飯了。過后幾天,他都準時在我饑餓的時候出現(xiàn),為我提供飯食,
又在固定時間為我換傷藥。但總是悶在一間房子里,我也會覺得悶。
在這一間屋子里悶了好些天,我倒也知道一些小消息。比如:救我的人,他叫眀玨,
是大師兄!為什么能知道這些消息呢?當(dāng)然是因為平時總有人來找他。
要不就是半夜砰砰砰敲門,吵著:“大師兄,救命??!”要不就是一大早沖進屋子將他拉走,
一邊拉人一邊還叫嚷著:“啊啊啊,眀玨,我沒你不行??!”實在是有些煩狐……不過,
盡管有時沒有人來找他,眀玨也依舊早起晚睡。我知道的。因為我看著他呢。早上天蒙蒙亮,
眀玨就要起床練劍,練到日上三竿。倒不是我有心想陪他一起,而是他練劍時,銀劍颯颯,
實在很吵。練完劍后,他就開始做功課,在紙上用筆寫一些我看不懂的符畫。
偶爾有時我也能看懂的,是他照著我的樣子畫,畫一只有些歪歪扭扭,線條也不規(guī)整的狐貍。
這人啊,明明寫字的筆畫也有模有樣的,但畫畫怎么這樣呢!故意的吧!這樣想著,
每每他照著我摹畫的時候,我都會一口咬上他的手,而他也總是無奈地笑著將畫收起來。
有時候他看書或打坐,無暇顧及我。我便自己尋個好呆的地方將自己團起來,
有時是他的床上,有時是他的蒲團,有時直接臥在他盤膝的窩里。他看書專注并不在意,
但我有時從睡夢中被揉醒,便是這家伙搞的壞!于是又是一口。待腳上的傷好些過后,
我就有些不安分起來。我總是在他要離開的時候拉住他的衣擺,眼神看向窗外。于是在春末,
我第一次見到人間的仙山。仙山,名不虛傳,漫山碧色,云霧繚繞。我被他揣在袖子里,
探頭看向外面?;渎溆⒗_紛,是我以前從未見過的好風(fēng)景。我以前雖和母親一起住在山里,
但也從來被拘束,直到被丟……想到這里,我有些難過。而明玨好似注意到我的情緒一樣,
將我從袖中抱出來。抬手掐訣,他讓風(fēng)旋卷起一堆落花聚集。我正奇怪呢,
他就將我放到那處落花堆上。落花應(yīng)是才落下不久,并沒有弄臟我雪白的皮毛,
花瓣重重疊疊,隔絕了石子的堅硬。“小狐貍,我舞劍給你看呀?!辈坏任一貞?yīng),
眀玨就翩然舞起來,一身青衣,恍若修竹搖曳。
這家伙真奇怪啊……自說自話地就舞起來了……明明我還什么都沒說呢!我略有些失語,
但一只小狐貍又能說什么呢?腳上的傷還沒好呢,我便只能臥在那處落花堆上,
靜靜地看著眀玨舞劍。雖有些無奈,但他確實舞得好看呢,哪怕是手腕處的一處舊傷疤,
在落花翩然間也像是花印了。我不曾見過人起舞,這是第一次,但我知道,他這樣,很好看。
不知是風(fēng)還是忽起的思鄉(xiāng)情,我的淚水自顧自地落出來?!翱奘裁??
”那道溫柔的聲音同此時耳畔那道冰冷的聲音重疊。我睜開眼。
六眼前不再是曾經(jīng)那個溫柔的大師兄,而是正道人人避之不及的魔君。怎么會這樣呢?
明明才過去一年,怎么會變成這樣?我的淚水滾落,滑過臉頰。魔殿的溫度是冰冷的,
不像仙山那樣四季如春。臉上的淚痕瞬間結(jié)霜,凍結(jié)在臉上。依舊是劍氣,但卻是道暖風(fēng)。
將我臉上的寒意祛除后,余風(fēng)拂動我的發(fā)。其實……還是他啊。我張唇想要說些什么,
但卻發(fā)不出聲。氛圍有些凝滯,我的眼神不知不覺又落到地上的那個頭上。那張臉,
我亦記得的。那是……“那是叛徒?!泵鳙k注意到我的目光,突然開口。他是在向我解釋嗎?
正如此想著,他的目光卻突然凌厲起來。明玨抬手又是一道劍氣,這次的劍氣卻不再是暖風(fēng),
冰寒刺骨,鋒利地將我鬢發(fā)上的那朵芍藥切割成碎片??謬槪俊澳銇碜鍪裁??
”將芍藥切碎后,他收回目光不再看我,似乎與我完全陌路一般?!坝腥苏f您要見我。
”收斂好心底的失落,我低下頭,眸光垂落到那散落一地的芍藥碎片上。芍藥花瓣殘落,
那原本翠色的葉也褪去原本驚人的碧綠,變成黯淡無光的尋常雜葉。這次他半晌沒回應(yīng),
過了好一會,他才說話?!板\,帶她下去,隨便安排。”話音落罷,我再抬頭時,
明玨已經(jīng)不見了。取而代之,我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瞇瞇眼笑著的黑發(fā)青年。
雖然從未見過他的臉,但我卻莫名覺得有種熟悉感。這種熟悉感……是從何而來呢?
“姑娘這邊請~”“我們有見過嗎?”實在想不起來,我干脆直接問他。
黑發(fā)青年似乎愣怔了瞬息,但很快恢復(fù)如常,依舊瞇眼笑著。“或許吧。
”或許……后面我便再沒有跟他說過話,我們一路沉默著走到了宮殿。這次不再是庫房了。
眼前的宮殿干凈寬敞,家具陳設(shè)一應(yīng)嶄新。說來荒謬,這是我迄今為止,
除了仙山以外住過最好的地方了。母親生我后也不怎么管我,只喚小妖喂我口吃的,
不死就行。只有在需要我向那人祈憐時,才會將我溫柔地抱在懷里。
即便是這樣……即便是這樣,我也還是為她來和親了?;蛟S我也該謝謝母親,若不是為她,
我又怎么會與仙君再見?我被趕下山后,便以為此生再難相見。畢竟我是妖,
而他是仙山的大師兄??傻降资菫槭裁?,他會到現(xiàn)在這樣的境地?明明在我離山時,
他是那樣的光風(fēng)霽月,那樣的……袖里的玉不期然間觸碰到我的肌膚,
冰冷的觸感瞬間將我的思緒驚回到現(xiàn)在。我抬頭看向周圍,那黑發(fā)青年早已不見蹤影,
桌上只有幾碟飯菜冒著熱氣。無論如何,我要先活著。
活著才能搞清楚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首先,我得探清楚魔宮的路。人身或許惹眼,
但我本身是狐貍啊。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化為原形偷偷在四處溜達。畢竟,
我只是一只狐貍,能有什么壞心思呢?本來魔宮的人手也不是很多,
再加上我并非以人形行走,故此探路還算順利。每每探一塊區(qū)域,我都會暗暗記下道路捷徑,
久而久之,魔宮的大致地圖已然躍然腦海。對魔宮的掌握越多,我也就越有底氣一點,
睡覺也安心一些。七“眀玨師兄!”我第一次見到除了他以外的修仙者,他的師妹林秀雅。
那女孩一眼就瞅到我,驚喜地將我拉出眀玨的袖子抱在她懷中。在之后的一段時間里,
我就這樣被林秀雅抱在懷中,看她跟著明玨練劍讀書,看她跟著明玨“師兄師兄”地叫著。
在不知不覺間,我的內(nèi)心萌生了一個念頭。我想要變成人。我也想跟著眀玨練劍讀書,
我也想像林秀雅一樣“師兄師兄”地追著他叫!但事情往往不如我最初設(shè)想的那般發(fā)展。
就像我以為那書生走了后,母親會更珍惜我一樣。我變成人后,并不能跟著眀玨,
甚至還不如我當(dāng)狐貍的時候。那日天色昏沉,仙山的天色也極罕見地暗了下來。
而我就在這一日,化作人身。最開始是林秀雅發(fā)現(xiàn)的我。我記得,她當(dāng)時的臉色極差。
只叫我待著別亂跑就匆匆離去。再然后,就是一大堆陌生的、不曾見過的臉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即便他們?nèi)菝哺鳟悾樕系纳袂槎际且恢碌摹獏拹?。我在母親丟棄我的那天,
在她的臉上所見到的神情。眀玨呢?眀玨呢?我抬頭環(huán)視周圍,但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明……”“妖女還敢癡心妄想我們大師兄!”我明明才剛剛化為人形,
我明明還什么都沒有做,我明明……為什么要叫我妖女?“這等狐媚妖顏,
不知是吃了多少人心才化成的!必得即刻處刑!”不知道是誰開了這樣一個頭,
人群一下子沸騰起來。不遠處的枝頭黑鳥撲朔停留,靜靜地看著這一切,而后遠飛?!白∈郑?/p>
”是明玨嗎?不,是林秀雅。她身形單薄,但堅定地擋在我的面前。
“我相信她不是那種妖怪?!笨伤穆曇裟菢游⑷?,很快就被淹沒于人聲鼎沸當(dāng)中了。
不知何時,天上的烏云凝聚得那樣深厚,
都映照出來——恐慌的、憤恨的、咒罵的、擔(dān)心的……可我唯獨找不到我想要看見的那個人,
唯獨看不到他的神情。他會怎么想呢?人群聲音雜亂吵嚷,我一句話也聽不見,
只一心想著:他會怎么看我呢?轟然一聲,天雷巨響。隨著雷聲而來的是一道劍光。
我將要死在這里了嗎?鏗鏘一聲,是劍光相接。八是明玨嗎!“眀玨!”我修成的人形,
你看到了嗎?我呼喊出聲,睜開眼,眼前卻是魔族的宮殿。
我呆呆地盯著房梁與屋頂交接處蜿蜒盛開的花,那是一種淡紫色的,散發(fā)著熒熒光輝的花。
昨天……這里有花嗎?“姑娘。”誰?我將目光從花上收回,轉(zhuǎn)而看向門口。那個侍女,
我曾見過的。將我送走那日,替我梳妝的侍女。她不是應(yīng)該在正道那邊嗎?怎么會到這里來?
“姑娘?!彼次姨ь^看向她,連忙小步走過來,將一個紙團塞到我的手心里,
而后俯身行禮?!澳Ь姓垺!蔽也粍勇暽貙⒓垐F塞到袖子深處,
然后跟著她去往昨日的魔殿。九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魔殿沒有昨日那么冷了。
站在大殿中央,侍女就悄然退下。只留堂上的魔君……不,明玨,和我兩個?!吧锨皝怼?/p>
”我起身順從上前,走到離他身前五步的位置停下?!霸俳!比健0?!明玨驟然上前,
直接將我攬在懷里。我頓時呆住了。雖然我是狐貍的時候常常呆在他的懷里,
但人身——這還是第一次。嗅到久違的冷香,我一時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以前。
他緩緩摸上我的脖頸,一陣刺痛將我驚醒?!斑@是印記?!彼哪抗獾??!敖酉聛?,
你要陪我演戲。若是背叛,你必死無疑?!蔽覐堊煜胝f些什么,但到底吐不出半個字。
“好……”能夠以一己之力鎮(zhèn)壓正道的魔君也有需要怕的東西嗎?不過靠在他懷里時,
我無暇去思考別的問題了。只是安靜地聽著他的心跳,久違的??上В坪趺篮枚疾粫L久。
他翻劍刺入胸膛。我瞪大眼睛,看向那柄劍飛去的方向。我身后的那位侍女。
是送我來的侍女,是為我梳妝的那位侍女。雖然我們相處時間極短,
但我也從未料想過她會以如此方式死去。侍女臉上的表情十分迷茫,
似乎不懂為什么自己會被殺死。她手里捧著一朵花。那是一朵芍藥,花瓣嬌艷,葉片翠綠。
而那柄劍,直直從芍藥花心穿過,刺穿侍女的身體。為什么?我看著明玨。依舊是那張臉,
但卻那樣的陌生。這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什么是暴力鎮(zhèn)壓正道的魔君。十“你在怕我?
”自那過后的幾天,我都被要求要與魔君相伴,自辰時睜眼,到戌時回房間,
我都陪在魔君身邊。片刻不離。他似乎意識到了我對他的疏離,直接張口問我。
我如何回答呢?要回答他,說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明玨嗎?我垂眸搖頭不語。
他便也不再問了。這一日夜半,我盯著房頂上的花發(fā)呆。這一連過了好幾日,沒有陽光,
也沒有水分。花是怎么活下來的呢?還開得這么好。眼神游離于花叢,
我的手指也在無意識地摩挲袖中的白玉。無意間觸碰到那日的紙團。我愣住了。
那日侍女死得突然,我有些害怕,是故這幾日來我都刻意回避了紙團。
現(xiàn)在過了這么一段時間,我又摸到紙團,心里也說不清是種什么滋味。
最后我還是打開了紙團,不過是窩在被窩里打開的。因為我害怕會被魔君看到。我湊近紙團,
掐訣施放一個小小的照明術(shù)附于指尖,按在紙上?!八脑率娜胀碜訒r青山崖相見。
”四月十四日……我來時是三月三日,現(xiàn)在過了四五天,算起來,
還有一個多月就到紙條上說的日子。要去嗎?思考著,我不禁將手摸上我的脖頸,
那處的印記還在。思來想去,我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這一次,我是知道自己在做夢的。
因為我又見到了眀玨。仙山的眀玨。我笑著捧著我的臉問他,“明玨明玨,
你看我化形好不好看呀!”他笑著,一如既往的溫柔,“好看,不論人身還是狐貍,
阿柳在我眼中都是最好看的。”仙山的天氣除了那日的陰沉外,一直都很好。天朗氣清,
暖風(fēng)和煦。我以人身靠在明玨的肩膀上,陪著他一起溫習(xí)功課?!斑@樣很好。
”明玨拿著畫筆蘸取顏料,看著我眸光專注。我攀折一枝海棠,笑語盈盈,任他畫。
這便是我最初所設(shè)想的那般美好??蓧舻降资且训摹S谑俏冶犻_眼。
十一魔君并不會對我多加解釋侍女的死因。畢竟我只是一只狐貍,并沒有什么要緊。
說不定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曾經(jīng)窩在他懷里,咬他手指的那只小狐貍。“坐下。
”我依言坐下。“拿著,笑?!蔽夷闷鹨慌缘暮L?,嘴角僵硬地扯起來。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