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光積蓄追求的女人,婚后卻抱怨生活太窮。
直到一家神秘的機構找上門:“高價收購你最珍貴的記憶。”在離婚和房貸之間,
我忍痛賣掉結婚那天的回憶。次日醒來,枕邊躺著一個一模一樣的妻子,聲音溫柔:“老公,
早餐想吃培根還是煎蛋?”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那個買家不僅復制了我的記憶,
更完美復刻了我的人生。甚至連我忘記的結婚紀念日,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站在雨中的街角,
我看見“他”正優(yōu)雅地坐在咖啡廳,陪我妻子慶祝十五周年。而我西裝濕透,
像個流浪漢拍打玻璃:“那是我老婆!把生活還給我!”玻璃內(nèi)的“我”對我微笑舉杯,
嘴唇無聲翕動:你的記憶廉價極了。------1 雨夜幻影冰冷的雨水,
像無數(shù)根細密的鋼針,砸在臉上,生疼?;液谏乃碇鞘行鷩痰膲m埃氣味,
沉甸甸地壓在喉嚨口。雨水肆意沿著廉價西裝的廉價纖維迅速滲透,
冰冷粘膩地貼著皮膚往下淌。這身單薄布料原本挺括的廉價感早已蕩然無存,
軟塌塌地裹在身上,像是被水泡漲后又緊緊勒住的一層劣質(zhì)皮。
透過對面明亮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我能清晰地看見里面的景象。
暖融融的光像精心調(diào)過的蜂蜜水,均勻地灑在每一處,空氣中仿佛飄蕩著輕柔的樂聲,
或許是提琴,聽不真切,只有一層令人惱火的愉悅舒適感撲面而來。那個男人——不,
那個“我”——就坐在我對面的卡座里。他身著剪裁精良、質(zhì)地優(yōu)良的深灰色西裝,
是那種價格足夠我一年辛苦積攢的款。他動作從容不迫,舉手投足間透露出閑適和掌控感,
儼然一個生活優(yōu)渥體面人的姿態(tài)。他端起桌上精致的白瓷杯,杯沿湊到唇邊,輕輕吹了一口,
水汽氤氳中那張臉讓我心頭如遭重錘。那張臉,就是鏡子里被我厭倦過無數(shù)次的自己的臉。
此刻它輪廓分明,容光煥發(fā),沒有絲毫被生活重壓碾磨出的疲憊痕跡。坐在“他”對面的,
是我的妻子,蘇薇。深棕色的卷發(fā)挽在耳后,露出她白皙的脖頸。
她穿著那件很襯她的湖藍色羊絨衫,臉上漾開的笑意是那樣生動溫柔,像早春解凍的泉水。
那笑容,我曾擁有過,在她穿著婚紗走向我的那一天。她的指尖搭在水晶杯纖細的杯腳上,
目光全然落在對面“我”的臉上,專注、信賴、安心。那原本是只屬于我的眼神。隔著雨幕,
隔著一層冰冷堅硬的玻璃,里面的那個“世界”溫暖,寧靜,流淌著昂貴的時光。
而我站在這兒,街邊的雨水積成深色的水洼,浸濕的褲腳沉重地貼著皮膚,冰冷刺骨。
廉價皮鞋踏碎了地上霓虹燈的倒影,光怪陸離的碎片在我的腳尖下扭曲、破滅。
一絲深埋的本能猛然刺穿了麻木。來不及思考,
雙腳已拖著灌了鉛的身體踉蹌著沖過了路中央那攤渾濁的積水。
飛濺的泥點毫不客氣地染在褲腿上。我要砸破這層該死的玻璃!
喉嚨口爆發(fā)出的嘶喊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蘇薇!那不是我!他不是我!是騙子!
”那聲音被無邊的雨水吞噬,被車流的嘈雜淹沒。但我確信蘇薇看到了。就在那一刻,
她微微側過了臉,望向窗外。那雙漂亮的眼睛里閃過片刻的驚訝,
隨即迅速地鋪上了一層陌生而冰冷的困惑,眉頭微蹙。然后,
像看到某種骯臟而擾亂秩序的麻煩那樣,她快速地收回了目光,
重新投向我對面卡座里的那個替代品。巨大的落地窗潔凈明亮,像一面冷酷無情的鏡子。
鏡子里映出一個落水狗般狼狽不堪、面目扭曲、頭發(fā)緊貼額頭的男人,
一身被雨水浸泡得徹底變形的廉價西裝沾滿了污漬,活像一個剛從下水道里爬出來的瘋子。
那是此刻的我?!皾L開!瘋子!”粗暴的呵斥來自側前方。
一個身形壯碩的保安不知何時已經(jīng)跨出店門,橫在我和那扇可恨的玻璃之間,
黑沉沉的雨衣濕漉漉地反著光,臉上表情混雜著職業(yè)的警惕和對滋事者的嫌惡?!奥牭?jīng)]?
再搗亂報警了!”他粗壯的手臂威脅性地抬了抬,指向遠處的街道盡頭。
玻璃內(nèi)部的那個“我”,那個鳩占鵲巢的混蛋,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他依舊穩(wěn)穩(wěn)地端坐著,姿態(tài)完美得無懈可擊。他微微側過頭,目光對上我的視線,清晰地,
緩緩地,朝保安點了點頭。那是一個無聲的嘉許,
一個勝利者對徹底失敗的獵物發(fā)出的憐憫的確認。世界的聲音驟然尖銳起來,
又瞬間模糊遠去。暴雨冰冷地沖刷著一切。
保安的威脅聲、店外雨篷上密集如鼓點的雨聲、甚至我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
都扭曲著,盤旋著墜入一片沉重的死寂。我徒勞地睜大眼睛,
視線穿過了保安那滿是反光的黑雨衣,固執(zhí)地試圖抓住卡座里的妻子。她留給我的,
只有一頭濃密的、梳理得一絲不茍的深棕色卷發(fā),和那個“我”優(yōu)雅的剪影重疊在一起。
喉嚨深處涌起一股腥甜的銹味。憤怒的巖漿沖垮了最后的堤壩,卻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
“把生活……”破碎的字句從牙縫里擠出,帶著鐵銹和絕望的氣味,“把蘇薇還給我!
你這個該死的小偷!”回應我的,是玻璃內(nèi)側那個優(yōu)雅身影唇邊的無聲翕動。
他像是極有耐心地在教一個聾啞人一個極其簡單的詞語,口型夸張,
甚至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殘忍:“廉、價?!泵總€字都像一把燒紅的刻刀,
狠狠地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廉價。廉價。廉價。
------2 記憶的背叛回憶的碎片像冰冷的碎玻璃,混雜著苦澀的鐵銹味,
狠狠扎進腦海。一周前,家里那架服役多年的老舊老式空調(diào)扇突然徹底罷工,
發(fā)出了最后一聲刺耳的嘆息。廚房的水龍頭也開始鬧脾氣,整夜整夜地滴漏不停,
水滴砸在不銹鋼水槽底部的聲音,在死寂的夜里清晰得如同喪鐘。
窗外城市的燈火不知疲倦地流曳,然而屋內(nèi)只有一片昏黃的、僅容茍延殘喘的幽暗。
兒子小朗那間四平米的小書房里,臺燈慘白的光暈映照著他低伏的、瘦弱的身影,
課本攤開在桌上,鉛筆劃動的沙沙聲是這片死寂里唯一活著的聲響。
蘇薇就站在那扇小小的、被歲月熏得微黃的書房門外,斜斜倚靠著門框。
她的臉孔隱在門口那片濃重的陰影中,輪廓模糊,
只有眼底深處那簇長久不熄卻又幾乎被壓抑至死的光亮,在昏暗中沉沉地燃燒。沒有爭吵,
沒有激烈的言辭,甚至連話語中慣常的抱怨都消失了。她開口時聲音平靜得可怕,
但那平靜下淤積的沉渣卻幾乎能將人淹沒:“你看這堆東西。
”她目光掃過墻角堆積的書刊雜物,掃過沙發(fā)扶手上那條快磨穿了的舊毯子,
掃過孩子臺燈下那窄得難以回旋的空間,“我有時候覺得,小朗……就和我們一樣,
一直被困在這間四十幾平的盒子里,從沒真正活過?!笨諝怏E然沉墜,
仿佛驟然灌滿了冰冷的鉛塊,沉沉地壓進肺部。我甚至沒能立刻發(fā)出聲音,
那無形的重量扼住了我的喉嚨?!皬埻?,快十六年了。
”她的聲音仿佛是從一個遙遠的、疲憊不堪的地方傳來的,每個字都帶著經(jīng)年累月的磨損,
“結婚那天,你穿著那件不合身的西裝,胸口別著朵幾乎要謝了的紅玫瑰,
對我說會讓我過上好日子?!彼哪抗饨K于抬起,越過兒子伏案的頭頂,
像兩束微弱卻穿透塵埃的光,釘在了我的臉上。那雙眼睛里沉沉的疲憊和沉寂的失望,
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咒罵都更有殺傷力?!叭兆幽??
”十五年的光陰猛地在我眼前掀起了遮塵的帷幕。
婚宴的酒氣、喧囂的人聲、西裝緊繃著胸口的局促感……那朵玫瑰別在上衣口袋里,
花瓣邊緣微微蜷曲著發(fā)黑,那一點瑕疵在記憶里突兀地放大。
“我每天加班到十點……”我的話剛涌到喉嚨口,像一塊干燥刺痛的毛邊木片堵在那里。
“不夠!”蘇薇截斷了我的話,那沉寂已久的情緒像被投入了一顆火星,驟然點燃,
她的語調(diào)并不拔高,卻帶著一種瀕臨斷裂的尖銳,“張晚,看看你的眼睛!
渾濁的像被油煙熏過!看看你的手!全是打印機墨水和電腦敲出來的死皮繭!
這根本不是‘生活’!每天只有無窮無盡的‘不夠’,房貸的數(shù)字永遠壓在頭上喘不過氣!
我們像兩條快要渴死的魚,死死摳著缸壁,連一點活水都滲不進來!
我……”她的聲音終于還是無可避免地撕裂開來,泄露出底下洶涌的絕望,
“我快要被你這種該死的、永遠不夠的安于現(xiàn)狀淹死了!”那晚之后,
空氣冷得像凝固的冰層。蘇薇不再說話,連目光的交錯都小心翼翼避開了。家里死寂一片,
只有小朗偶爾從作業(yè)中抬起眼,那雙還清亮的眼睛里滿是無聲的困惑和驚惶,
像在問“你們怎么了”。這種沉默比炮火轟鳴更可怕,
它無聲地啃噬著最后一點搖搖欲墜的聯(lián)系。
手機屏幕突然彈出那張冷冰冰的、藍底白字的房貸催繳通知單圖片時,
我正陷在辦公室那張吱嘎作響的舊轉椅里,疲倦感像某種實體化的濁氣,
沉沉壓在五臟六腑上。數(shù)字像一個閃著寒光的倒計時終點。指尖無意識地劃過,
一個從未見過的圖標悄然亮起,背景是深邃到令人眩暈的午夜藍。
簡潔到詭異的白色字體在屏幕中央無聲浮現(xiàn):“高價收購珍貴的記憶。一次付款,徹底解決。
”“詐騙!”這個念頭本能地跳了出來,
帶著對這個時代所有彈窗廣告的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和嘲諷。下一秒,
指腹卻像有了自己的意志,在那個冰冷光滑的圖標上,輕點了下去。
也許是困倦下的神思恍惚,
也許是那房貸數(shù)字在腦中燃起的絕望迫使他需要抓住任何一根稻草,哪怕它來自地獄深處。
電梯無聲地向下沉降。門在負三層開啟時,
一股混合著消毒水和精密儀器冷凝管道的奇特氣味撲面而來,冰冷而干燥,
沒有任何屬于人間的煙火氣息。這里沒有窗戶,空氣似乎凝滯不流動。
長長的走廊兩側是磨砂玻璃門,隱約透出里面泛著冷光的操作臺輪廓,
像某種精密手術室或者生物實驗室。巨大的“客戶休息區(qū)”指示牌指向盡頭的一扇門。
推開門,極致的簡約空曠撞入眼簾,大片冰冷的純白色,中央孤零零地擺著一張黑色皮沙發(fā)。
一個穿著剪裁同樣一絲不茍的黑色西裝的男人背對著門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虛假的“景象”,一大片盛放的向日葵花海,模擬的日光均勻得如同舞臺布景,
完美得不自然。陽光燦爛而冷漠,投射在男人修剪得一絲不茍的灰發(fā)上?!皬埻硐壬?/p>
”他轉身,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訓練有素的公式化精準。
那雙深灰的眼睛看著人時,像兩臺掃描物體參數(shù)的精密儀器?!拔沂莿⒔?jīng)理。時間寶貴,
請坐?!彼米詈啙嵉脑捳Z告知了規(guī)則:他們只收取自愿出售者最核心的那段記憶,
剝離過程精密而“無害”,支付方式是足額打進賬戶的現(xiàn)金。“最珍貴的?
”我的聲音有些干澀,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起來,指甲刮過冰涼的皮質(zhì)沙發(fā)表面。
“對您生命中最具分量、最無法割舍的時刻。”劉經(jīng)理解釋,語調(diào)平穩(wěn)如機器播報,
“它就像錨點,決定了您是誰。剝離它,它帶來的痛苦或甜蜜的核心感受會一同消失,
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被技術處理過的中性印象。”他深灰色的瞳孔里沒有漣漪,
“交易一旦完成,不可撤銷。我們買斷獨家所有權和使用權。”我沉默了。大腦混亂地翻騰。
最珍貴的……那朵快要謝了的紅玫瑰,
胸口廉價布料被汗水浸出的深色印記……就是婚禮那天了。所有的承諾,所有的期許,
以及蘇薇眼中那種義無反顧的光芒,在那個傍晚的超市門外,
部化為了此刻這無解的、令人窒息的冰冷現(xiàn)實——房貸、無法忍受的沉默、兒子驚惶的眼睛。
那張房貸通知單上冰冷的數(shù)字,還在我眼前灼燒。如果賣掉那天……心底某個地方開始崩塌。
一股沉重的疲憊感,比房貸的巨石更重。那天的記憶,
它本應是支撐我繼續(xù)咬牙走下去的基石,如今卻變成了不斷提醒我失敗的沉重負擔。賣掉它,
或許是另一種解脫?一種徹底的繳械投降。
我的視線在辦公室里那虛假的向日葵花海投影上掠過,陽光模擬得近乎完美,
卻始終缺了一分真正暖意。“我賣。
”我甚至不記得是怎么簽下那份厚厚的、布滿密密麻麻術語合約的。
每一頁紙上簽名時的沙沙聲,像是用砂紙打磨著自己的骨髓。
劉經(jīng)理遞過來的那份記憶檔案描述里,那張婚禮照片如同無聲的諷刺。
那個穿著不合身西裝、胸前別著已顯頹敗紅玫瑰的身影,
那個在司儀笨拙的催促中因為西裝緊繃而漲紅了臉的新郎……那是我。他告訴我,
這儀式感最濃重的一刻,
恰恰是他們技術識別出最核心的記憶錨點——那個發(fā)誓“給她更好生活”的瞬間,
那個帶著羞澀笨拙愛意的眼神,構成了記憶序列中最具份量的“珍品”。
當那個冰冷的連接端接入我頭側的接口時,我最后感受到的,
是那個午后熾烈的陽光穿透簡陋婚宴大廳的舊窗戶,在空氣中飄浮的細小金色灰塵。然后,
是那種被巨大針管狠狠插入心臟猛地抽空了什么東西的感覺,
尖銳而空洞的劇痛在顱內(nèi)瞬間炸開,又瞬間消失。一切歸于死寂的空白。
------3 虛假的晨光清晨的光線濾過薄薄的、洗得有些發(fā)白的窗簾,
帶著一種陌生的柔和??諝饫?,沒有昨晚睡前那種揮之不去的沉默凝滯,
也沒有陳年空調(diào)扇關機后余留的那股干燥灰塵的機械氣味。一股……煎蛋的香氣?對,
是那種新鮮黃油在平底鍋里融化開,包裹著雞蛋白邊緣恰到好處形成微焦黃邊的誘人味道。
宿醉般的沉重還在拉扯我的眼皮和四肢,神經(jīng)深處卻傳來一陣奇異的陌生感。
一種近乎詭異的清新感,如同推開一扇從未開過的窗戶,
涌入的是早春山林里第一縷帶著青草露水氣息的風。艱難地掀開眼皮,視線逐漸聚焦。
身側被子里有細微的動作。一個溫軟的身體微微靠近了些,
體溫和淡淡的、干凈又熟悉的馨香——是那款用了多年的廉價皂角混合了她本身膚質(zhì)的氣息,
此刻卻被一種純粹的甘甜溫暖所取代?!斑怼迸赃叺呐撕匕l(fā)出一聲軟糯的鼻音,
慵懶地轉了個身,帶著睡眠中被擾的迷糊。烏黑的發(fā)絲有幾縷散落在雪白的枕頭上。
她半張臉埋在枕頭里,露出的半邊臉頰透著健康的紅暈,像初夏熟透的水蜜桃。我猛地僵住。
渾身的血液似乎瞬間沖到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回四肢。
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突如其來的驚悚席卷上來。蘇薇?
她昨晚分明睡在狹窄客廳那張陳舊的、稍一動就吱吱作響的沙發(fā)床上,
用那道冰冷的距離劃下楚河漢界。此刻,她卻像個新婚少婦般,
毫無防備地依偎在我旁邊沉睡?空氣清新得詭異,窗明幾凈,
連窗簾都透出一種嶄新的、質(zhì)地精良的潤澤感。大腦一陣尖銳的眩暈,
仿佛被無形的手攪動著渾水。身側的蘇薇似乎被我這邊的動靜徹底攪擾了。
她眉頭輕輕蹙了一下,眼睫顫動了幾下,迷迷蒙蒙地睜開眼。那是我十五年未曾見過的眼神!
清澈得如同山澗清泉,氤氳著一層未散盡的睡意和水汽,
倒映著我此刻驚疑不定、略顯蒼白的臉。沒有半分怨懟,
沒有那種早已習慣的沉甸甸的疲憊與淡漠。她甚至微微撅了撅嘴,像是埋怨,
又帶著一種嬌憨的親昵:“老公,你今天醒這么早呀……”她聲音溫軟,帶著未散的睡意,
黏糯地像能拉出絲,“想吃什么早餐?”她側過身,手肘撐著枕頭支起上半身,
輕薄的睡裙領口微微敞開一小片令人心顫的雪白肌膚,“培根?還是我給你煎幾個蛋?
”老公?培根?煎蛋?這幾個平常的字眼在這一刻,像是從異世界砸來的冰冷隕石,
狠狠地撞擊在我的耳膜和認知上。培根昂貴的價格標簽在我腦子里一閃而過,
蘇薇那雙被生活磨出了細紋的眼睛清晰浮現(xiàn)——她曾多么厭惡我的“安于現(xiàn)狀”,
而這恰恰是她最痛恨的無謂花費!
憶深處那個在超市冷凍柜前僵持的場景碎片般刺出:她想要那盒打折后依然超出預算的培根,
而我固執(zhí)地拿了旁邊更便宜的火腿腸,
爭吵隨即爆發(fā)……“你……”聲音干澀地從喉嚨里硬擠出來,帶著無法控制的微顫,
“叫我什么?”蘇薇歪著頭,烏黑的頭發(fā)滑落肩頭,臉上表情純凈得像最清澈的泉水。
“老公呀,”她理所當然地重復著,仿佛我在問一個全世界人都知道答案的問題。
她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笑容收斂了一些,流露出真切的關心,“怎么了?睡迷糊了嗎?
還是不舒服?”那關切的眼神干凈得不摻一絲雜質(zhì),如同十五年前在圖書館臺階上,
陽光穿過梧桐樹葉縫隙落在我書頁上時,她第一次投來的那種帶著好奇和善意的目光。
這感覺太過陌生,太久違,以至于讓我心頭發(fā)毛,胃底深處像被冰冷的手緊緊攥住。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了一條縫。一個小腦袋探了進來,帶著清晨的懵懂。
是兒子小朗。可又不是我熟悉的兒子。
那件曾經(jīng)因為洗了太多遍而顯得發(fā)白的藍色小學運動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嶄新的、柔軟合身的細條紋小睡衣。他不再是小大人般的沉默謹慎,
而是一張真正屬于孩童的面孔。大眼睛里滿是好奇和依賴。“媽媽,
”小家伙奶聲奶氣地小聲問,眼睛亮晶晶的,“今天星期天,
能……能給我倒一大杯熱巧克力嗎?多加好多好多棉花糖!”他又飛快地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帶著某種試探的、渴望回應的期盼。棉花糖?
那些色彩繽紛、在熱飲里緩慢融化的東西?
蘇薇從前一年只在小朗生日時象征性地買一小顆放入他奶里!
理由只有一個——不健康又浪費錢!然而下一秒,我聽到了更讓我如墜冰窟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