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七周年紀(jì)念日,我等到飯菜涼透才收到丈夫的短信:“今晚加班。
”鬼使神差點開他購物記錄,最新訂單是一件內(nèi)衣——收貨地址是公司樓下酒店。
我捧著蛋糕撞開門時,正聽見他的小情人撒嬌:“她哪有我會疼人呀?
”丈夫笑著附和:“她就像塊嚼透的口香糖,早沒味了。”奶油糊在他們交纏的身體上時,
我竟笑出了聲。第二天寄出的離婚協(xié)議里夾著紙條:“口香糖粘了七年,
現(xiàn)在換你們互相消化吧?!?--這頓晚飯,我折騰了整整一下午。
灶臺上的小火苗舔著砂鍋底,慢悠悠地?zé)踔夷悄檬值募t燒排骨,空氣里一股子甜膩的肉香。
清蒸鱸魚的眼睛鼓著,死不瞑目似的瞪著我。旁邊還擺著幾盤綠油油的時蔬,看著挺鮮亮。
桌中間那個小小的、插著數(shù)字“7”蠟燭的蛋糕,
是我特意拐去老城區(qū)那家貴得要死的甜品店拎回來的。結(jié)婚七年了。七年,癢不癢不知道,
反正我這會兒心里頭有點空落落的,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跳得沒個章法。墻上的掛鐘,
那根細(xì)長的秒針,咔噠、咔噠,走得磨磨唧唧,像是被什么東西黏住了腳。
它慢吞吞地繞過“6”,又慢吞吞地蹭過“7”。窗外,天早就黑透了,
樓下的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來,昏黃的光暈,看著挺暖,可隔著玻璃,
一點熱氣也透不進(jìn)來。菜盤子邊上凝了一層薄薄的、半透明的油花,
排骨的醬色也顯得暗沉沉的。手機(jī)一直安安靜靜地躺在桌布上,像個啞巴。我盯著它,
屏幕黑漆漆的,映出我自己有點模糊的影子。
手指頭無意識地在那冰涼的玻璃殼上劃拉了幾下,心里頭那點空落落的感覺,
像是被倒進(jìn)了一杯涼水,慢慢地膨脹開,沉甸甸地往下墜?!按蟾怕飞隙萝嚢桑?/p>
”我對自己說。嗓子眼有點發(fā)干,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里顯得特別突兀。
“或者……臨時來了個急活兒?”這理由我自己聽著都覺得軟綿綿的,沒一點分量。
腦子里忍不住想起他早上出門的樣子,西裝筆挺,領(lǐng)帶還是我親手給打的,
他對著鏡子照了照,隨口說了句“晚上早點回”。那會兒他眼睛里有光嗎?好像有,
又好像只是窗戶外頭反射進(jìn)來的太陽光。算了,不想了。我站起身,
打算把冷掉的排骨再端回廚房溫一溫。剛端起盤子,手腕還沒使勁兒,
擱在桌布上的手機(jī)屏幕,“嗡”地一聲,猛地亮了起來。那白光,在昏暗的餐廳里,
刺得我眼睛生疼,心口也跟著莫名其妙地一抽。我?guī)缀跏菗溥^去的,手指頭有點抖,
劃拉了兩下才解開屏幕鎖。是他的名字。屏幕上就簡簡單單跳出來一行字:【今晚加班,
別等我了,自己吃吧】連個標(biāo)點符號都懶得打全。一股涼氣,猛地從腳底板竄上來,
沿著脊椎骨嗖嗖地往上爬,一直爬到天靈蓋。廚房里燉排骨的余溫,那點可憐的煙火氣,
瞬間就被這條短信給澆得透心涼,連一絲煙都沒剩下。七年的紀(jì)念日,
就值這么一句“加班”?連個“抱歉”都沒有?我盯著那幾個字,眼睛干得發(fā)澀。
手指頭像是不聽使喚,又像是被什么東西拽著,
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那個平時根本不會多看一眼的購物軟件。心跳得咚咚響,
擂鼓一樣砸著耳膜。點開訂單記錄,最新的一條,刺目地頂在最上面。
下單時間:今天下午三點十七分。商品名稱:蕾絲邊…(后面還有幾個露骨的詞,
我看不清了,只覺得那些字像針一樣扎眼)。收貨地址:不是家里。
清清楚楚寫著:XX國際酒店(公司樓下店),8108 房。
三點十七分……下午三點十七分!那時候他給我發(fā)過一條消息,問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還傻乎乎地回了一大串菜名,想著他是不是要給我個驚喜。哈!驚喜?
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地址像燒紅的烙鐵,燙著我的眼睛。XX國際酒店,
就在他那棟光鮮亮麗的寫字樓底下!8108房!那串?dāng)?shù)字在我腦子里瘋狂地旋轉(zhuǎn)、放大,
帶著一種冰冷的、嘲諷的意味。渾身的血,好像一瞬間全涌到了頭頂,
又轟地一下退得干干凈凈。手腳冰涼,指尖都在哆嗦。一股邪火混著冰碴子,
在胸口里左沖右突,燒得我五臟六腑都疼,又凍得我骨頭縫里都透著寒氣。
餐廳里精心布置的一切——冷掉的菜,死不瞑目的魚,
那個孤零零插著“7”的蛋糕——都變成了巨大的諷刺,無聲地嘲笑著我的愚蠢和自以為是。
我像個被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jī)器人,僵硬地轉(zhuǎn)過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
發(fā)出空洞的“噠、噠”聲,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沉又飄。
我一把抓起玄關(guān)柜子上的車鑰匙,冰涼的金屬硌著手心。門在我身后“砰”地一聲關(guān)上,
那聲響在樓道里顯得格外巨大,震得我耳膜嗡嗡響。我沒坐電梯,
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沖下樓梯。夜風(fēng)呼呼地灌進(jìn)車窗,吹得我頭發(fā)亂飛,打在臉上生疼。
我死死攥著方向盤,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塑料里。腦子里只剩下那串地址,
那串該死的數(shù)字:XX國際酒店,8108。紅燈刺眼地亮著,前面的車流像凝固的血塊。
我恨不得一腳油門踩到底,把這礙事的一切都撞個粉碎。
車子最終歪歪斜斜地停在酒店氣派的大門外。那旋轉(zhuǎn)門金碧輝煌,
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個個衣冠楚楚。我抱著那個可笑的、插著“7”字蠟燭的蛋糕盒子,
像個抱著炸藥包的瘋子。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聲音又尖又急。前臺小姐抬起頭,
職業(yè)化的微笑還沒完全展開,就被我臉上那股子要殺人的氣勢給凍住了?!?108。
”我的聲音干澀嘶啞,像砂紙在摩擦,“我是……家屬?!彼蟾疟晃覈樧×耍?/p>
也可能是懶得管這種閑事,嘴唇動了動,沒說話,眼神躲閃著按了下柜臺下面。
通往電梯間的通道門,“嘀”一聲輕響,開了條縫。電梯的數(shù)字一層層往上跳。8樓。
走廊里鋪著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腳步聲,安靜得讓人窒息。我像個幽靈一樣飄過去。
找到了。8108。深棕色的房門緊閉著。就在我抬起手,
準(zhǔn)備用盡全身力氣砸下去的那一刻,我的動作僵住了。門,根本沒關(guān)嚴(yán)!留著一條細(xì)細(xì)的縫,
像魔鬼咧開的一道無聲的、嘲諷的嘴。里面?zhèn)鞒鰜淼穆曇?,像燒紅的鋼針,
瞬間穿透了我的耳膜,狠狠扎進(jìn)腦子里。一個又軟又媚的女聲,黏糊糊的,
帶著鉤子:“……哎呀,你輕點嘛!……嗯……默哥,你說……她哪有我會疼人呀?
”這聲音!這語調(diào)!像毒蛇的信子,舔過我的神經(jīng)。每一個字都帶著黏膩的惡意。緊接著,
是我聽了七年的、熟悉到骨子里的男聲,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慵懶又輕佻的笑意,
清清楚楚地響起:“她?呵……早就沒意思了。像塊嚼透了的口香糖,黏糊糊的,
嚼得一點味兒都沒了,還甩不掉,煩?!苯劳傅目谙闾??黏糊糊?甩不掉?煩?這幾個詞,
像淬了毒的冰錐,精準(zhǔn)無比地捅進(jìn)我心窩最軟、最熱乎的那塊地方。猛地一攪!
疼得我眼前一黑,差點沒站穩(wěn)。七年!兩千多個日日夜夜!我給他做飯洗衣,
陪他熬過創(chuàng)業(yè)初期的窮困,在他爸媽生病時床前伺候,
省吃儉用攢錢給他買他喜歡的手表……我所有的付出,所有的青春,所有的愛,在他嘴里,
就變成了這么一塊被嚼爛了、沒味兒了、還甩不掉的……口香糖?!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口。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臉上,燒得滾燙,耳朵里嗡嗡作響,
像有一千只蜜蜂在飛。憤怒、羞辱、還有那種被徹底踩進(jìn)爛泥里的絕望,
像火山一樣在我身體里炸開!燒得我理智的弦,“嘣”地一聲,徹底斷了!去他媽的冷靜!
去他媽的體面!我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兩把淬了毒的聲音在瘋狂回響。
身體里那股被壓抑到極致的邪火,轟然爆發(fā),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
我甚至沒意識到自己是怎么動作的,只知道用盡全身的力氣,
狠狠一腳踹在那條該死的門縫上!“砰——哐當(dāng)!
”劣質(zhì)酒店的木門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fù)的巨響,猛地朝里面彈開,重重撞在后面的墻上!
房間里的景象,毫無遮掩地、赤裸裸地撞進(jìn)我充血的視野。昏暗曖昧的床頭燈下,一片狼藉。
衣服胡亂扔了一地,我甚至一眼就認(rèn)出那件被踩在床腳的灰色襯衫,
是我上個月剛給他買的生日禮物!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甜膩到令人作嘔的香水味……而那張凌亂的大床上,
兩個人影猛地彈開!陳默那張我看了七年的臉,此刻因為極度的驚駭和猝不及防,
扭曲得像個陌生人。他赤裸著上身,驚慌失措地拽過被子想遮擋。他背上那顆我熟悉的小痣,
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他旁邊那個,就是那個聲音的主人。一個年輕得刺眼的女孩,
頂多二十出頭,卷發(fā)凌亂地披散著,臉上還帶著沒褪盡的潮紅和驚惶。她尖叫一聲,
慌忙抓起皺成一團(tuán)的白色被單往自己身上裹,露出的肩膀和手臂,皮膚光滑緊致。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聲,還有我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聲音,
像要把肋骨撞斷。陳默的臉先是煞白,隨即漲得通紅,嘴唇哆嗦著,
眼睛里全是驚怒:“林晚?!你…你怎么找到這兒的?!你瘋了?!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