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似乎總愛跟這個飽經(jīng)滄桑的家庭開玩笑,接二連三的悲劇沉重地砸向他們。母親后來生下一個兒子,小家伙剛來到世上的時候,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滿心期許著新生命能為這個家注入新的活力,帶來久違的希望。孩子長得極為可愛,臉蛋胖嘟嘟、圓乎乎的,還帶著兩個深深的小酒窩,笑起來格外招人喜歡,一家人一合計,便給他取了個小名,叫“面包”。
然而,誰也沒料到,在“面包” 10歲那年,厄運悄然降臨。他開始頻繁地叫嚷肚子疼,起初,大人們都以為只是小孩子吃壞了肚子,沒太當回事。彼時,一家人每日都被繁重的農(nóng)活與瑣碎的家務(wù)纏得脫不開身,實在抽不出精力專門帶孩子去瞧病。于是,每次肚子疼發(fā)作,“面包”只能咬著牙,自己背著那破舊的書包,拖著小小的身軀,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一步一步艱難地往鎮(zhèn)上走去尋大夫。那孤獨又單薄的背影,任誰見了都忍不住心疼。每次抓了藥回來,大人們就趕忙給他熬上,可孩子的病情卻絲毫不見好轉(zhuǎn),反而愈發(fā)嚴重。
終于有一天,“面包”疼得在炕上翻來覆去直打滾,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從額頭滾落。母親守在一旁,看著孩子受苦,心如刀絞,淚水決堤而出,她哽咽著對孩子說:“兒子啊,你先喝點藥,再忍一忍,等娘忙完這一陣,給哥哥姐姐們縫好了衣裳和書包,打發(fā)他們都去上學了,馬上就帶你去大醫(yī)院好好看看。”孩子懂事地微微點頭,眼中滿是痛苦與對生的渴望。可病魔無情,盡管孩子拼盡了全力,最終,還是沒能扛過去,小手無力地垂了下去。那一刻,母親只覺得天塌地陷,悲痛欲絕的她緊緊抱著孩子逐漸冰冷的尸體,哭得聲嘶力竭:“是媽媽對不起你啊,媽媽要是早點帶你去看病就好了……”哭聲在屋內(nèi)久久回蕩,似乎也在哭訴著這個家庭的不幸與無奈。
幾年后,母親再次生下兩個兒子,大的叫面食,小的叫米糠。這本該是幸福美滿的一家,可意外卻毫無征兆地降臨。那天,7歲的面食和5歲的米糠兄弟倆一起玩捉迷藏,玩得正開心時,意外發(fā)生了。面食一不小心,掉進了村里的水井里。米糠當時嚇得呆立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竟忘了去喊大人。等村民們得知消息趕來時,四處尋找,卻始終不見面食的蹤影。米糠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整整昏睡了兩天兩夜。醒來后,他哆哆嗦嗦地說出了事情的真相,母親得知這個噩耗,悲痛欲絕。她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念叨著:“面食,我的孩子,你怎么這么狠心就走了……”這個家,在接連不斷的悲劇打擊下,仿佛被一層厚重的陰霾籠罩,看不到一絲曙光。
得到消息的雨娥只覺腦袋“嗡”的一聲,整個人都懵了。仿若一道晴天霹靂直直地劈在她幼小的心靈上,片刻的呆滯之后,她瘋了似的沖向村外,瘦弱的雙腿在崎嶇的小路上奮力奔跑,腳下的塵土被揚起老高。等跑到弟弟那還新嶄嶄的墳頭前,她“撲通”一聲雙膝跪地,雙手死死地摳進土里,干裂的嘴唇顫抖著,卻怎么也喊不出聲,積攢了一路的悲痛如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她哭得肝腸寸斷,聲嘶力竭,淚水混著塵土糊了一臉,那凄慘的哭聲在空曠的田野間回蕩,驚飛了一旁樹上休憩的鳥兒。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啞得再也發(fā)不出聲音,雨娥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拖著仿佛有千斤重的雙腿往家走。一路上,她眼神空洞,像是丟了魂兒一般,對周遭的一切都視若無睹。
回到家,她徑直走進昏暗的屋子,和衣躺在床上,拉過那床破舊得露出棉絮的被子,蒙住頭,整個人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她偶爾抑制不住的抽噎聲。從早到晚,她不言不語,對擺在床頭的粗面餅和半碗野菜湯瞧都不瞧一眼。
大娘見她這副模樣,先是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把手中正納著的鞋底重重地往桌上一摔,發(fā)出“啪”的一聲響,幾步跨到雨娥床前,一把掀開被子,扯著嗓子吼道:“你個死丫頭,擺這副死樣子給誰看呢?啊?人都走了,你再哭能哭回來?家里又不是就你一個,還不吃不喝,想餓死自己拖累別人???我告訴你,沒門兒!快給我起來吃飯,別在這兒裝可憐?!庇甓鹕碜游⑽⒁活?,卻依舊緊閉雙眼,干裂的嘴唇抿得更緊了,任由大娘在那兒咋呼,她沉浸在自己的悲痛深淵里,無力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