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陸清晚坐在辦公室里審閱著新季度的設(shè)計稿,陽光將那些線條渡上一層金邊。
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號碼,是國際長途。
“您好,這里是陸清晚?!?/p>
電話那頭有幾秒鐘的沉默,隨機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清晚,是我。”
“林先生?”她放下鋼筆,聲音平穩(wěn)而禮貌,“請問有什么事嗎?”
又是一陣沉默。她能聽見電話那頭輕微的呼吸聲,還有背景里模糊的車流聲,對方似乎正站在街頭。
“林氏集團……”林逸舟的聲音干啞地不成樣子,“遇到了一些困難。”
陸清晚望向窗外,她突然想起上周姑姑遞給自己的一本財經(jīng)雜志。
林氏集團破產(chǎn),林家父子負債累累的新聞占據(jù)了整整兩頁。
“我很遺憾聽到這個消息。”她說,“我能幫你什么呢?”
在聽到陸清晚真摯的疑問,林逸舟卻張不開嘴了。
這個電話,已經(jīng)用盡了所有的勇氣,他沉默片刻,問了個沒頭沒尾的問題。
“你和你……未婚夫的……怎么樣了?”
“我們很好。”
“那就好……打擾了,再見,陸清晚。”
“再見。”
掛斷電話后,陸清晚繼而撥通了未婚夫的電話。
“嘿,親愛的?”她的聲音變得輕快起來,“晚上想吃意大利菜嗎?我知道港口那邊新開了一家不錯的餐廳?!?/p>
林逸舟站在黃浦江邊,手中的手機屏幕漸漸暗了下去。江風帶著初冬的寒意鉆進他的衣領(lǐng),他卻好像感受不到冷。
對面的高樓林立,曾經(jīng)有不止一棟是屬于林氏的,只可惜……
口袋里的藥瓶隨著他的動作發(fā)出細微的響聲。醫(yī)生給開的抗抑郁藥,只是他今天又忘了吃。
江面上,一艘游輪緩緩駛過,甲板上的游客們舉杯歡笑,慶祝著某個重要的時刻。
林逸舟突然想起,陸清晚曾經(jīng)也是這樣,總是為他的每一個小小成就歡呼雀躍。
手機震動起來,是林母發(fā)來的消息:【你爸爸今天能坐起來了,醫(yī)生說恢復得不錯?!?/p>
林逸舟盯著這條消息,眼眶突然發(fā)熱。父親倒下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天塌地陷。那個永遠強大的父親,也會老,也會病,也會需要他。
可他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
江邊的風越來越大,林逸舟將手機放回口袋,轉(zhuǎn)身走向地鐵站。站臺的玻璃映出他的倒影。
胡子拉碴,西裝皺巴巴的,哪里還有半點林氏繼承人的樣子。
列車進站的廣播響起,人群開始騷動。林逸舟站在黃線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陸清晚曾經(jīng)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夜晚,固執(zhí)地等在車站為他送傘。
而他,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列車呼嘯而來,帶起的風吹亂了他的頭發(fā)。林逸舟閉上眼睛,第一次允許自己想象。
如果當初他轉(zhuǎn)身接過了那把傘,現(xiàn)在會怎樣?
但人生沒有如果。
列車啟動,載著他駛向未知的黑暗。窗外,上海的燈火依舊璀璨,卻再也沒有一盞為他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