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身之殤我當(dāng)了沈敘三年替身，模仿他植物人白月光的笑容弧度。
生日那晚他破天荒親自下廚，我誤以為他終于看見了我。
直到他拿出相機(jī)溫柔命令：“站到窗邊去，像她墜樓那天一樣坐著?！遍W光燈亮起時，
我笑著問：“這張要發(fā)給蘇晴看嗎？”他指尖頓了頓：“嗯，
醫(yī)生說植物人需要熟悉場景刺激。”“可今天是我生日啊。”我聲音發(fā)顫。“別鬧，
”他皺眉調(diào)著相機(jī)，“把腿再懸空些，當(dāng)年她就是這么摔下去的。
”---生日蛋糕上插著的蠟燭，火苗不安分地跳躍著，融化的蠟淚無聲地滑落，
像一行行凝固的眼淚，在潔白的奶油上蜿蜒出丑陋的痕跡。
空氣里彌漫著甜膩得令人發(fā)慌的香氣，死死壓在我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糖精的沉重。
我盯著那簇晃動的暖光，指尖無意識地?fù)钢鶝龅牟Ａё烂?，留下幾道模糊的汗?jié)n。
這棟房子，這座由沈敘親手打造的華麗牢籠，安靜得讓人心悸。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永不熄滅的燈火，流光溢彩，卻一絲也照不進(jìn)這空曠冰冷的客廳。
墻上，巨大的裝飾畫早已被替換。如今占據(jù)整面墻壁的，是一幅幅蘇晴的影像。
她對著鏡頭微笑，眼睛彎成恰到好處的月牙，唇角上揚的弧度被精確捕捉、放大，
像一道道無形的鎖鏈，勒得我喘不過氣。我下意識地抬手，指尖輕輕拂過垂在肩頭的長發(fā)。
發(fā)絲柔順冰涼，帶著洗發(fā)水的清香。這長度，這弧度，
是沈敘親自比對著蘇晴的照片要求理發(fā)師修剪的。鏡子里映出我的臉，這張臉的五官輪廓，
經(jīng)過三年的精心描摹和表情管理，已能在特定的角度和光線下，短暫地欺騙那雙冰冷的眼睛，
讓他恍惚間以為看到了蘇晴的影子。玄關(guān)處傳來輕微的電子鎖開啟聲，咔噠，
清脆地劃破了死寂。我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心臟像是被那聲音攥緊又驟然松開，
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沈敘回來了。腳步聲沉穩(wěn)地由遠(yuǎn)及近，
在空曠的大理石地面上敲擊出清晰的回響。他脫掉深灰色的羊絨大衣，隨手搭在椅背上，
動作帶著一種習(xí)以為常的優(yōu)雅。目光掃過餐桌上孤零零的蛋糕，
燭火在他深不見底的眼瞳里跳躍了一下，隨即歸于沉寂。他沒有立刻說話，
只是徑直走進(jìn)了開放式廚房。冰箱門打開又合上，水流聲嘩嘩響起。我僵在原地，
像個等待宣判的囚徒，看著他挽起一絲不茍的襯衫袖口，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他拿出食材，
熟練地處理著，刀鋒落在砧板上的篤篤聲，在過分安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站著做什么？”他沒有回頭，聲音是一貫的低沉平穩(wěn)，聽不出情緒，“坐?！蔽乙姥宰拢?/p>
目光卻無法從他身上移開。他很少下廚，更少為我下廚。三年來，
這雙手簽過無數(shù)價值不菲的合同，撫摸過蘇晴沉睡的面龐，卻幾乎不曾沾染過廚房的煙火氣。
此刻，那修長的手指握著刀柄，切著碧綠的西芹，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專注。
水槽邊還放著一小束新鮮的迷迭香，是我昨天隨口提過喜歡它的香氣。一股微弱的暖流，
小心翼翼地試圖融化我心中凍了太久的冰層。難道……今天會不一樣嗎？
這個念頭像燭火一樣微弱地?fù)u曳著，帶著危險的誘惑。沒過多久，
兩盤精致的意面被端上了桌。裊裊熱氣升騰，帶著醬汁的濃郁香氣。沈敘在我對面坐下，
拿起餐巾拭了拭手。燈光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似乎柔和了那層慣常的冷硬?！俺园?。
”他拿起叉子，卷起一小撮面條。2 死亡重現(xiàn)我低頭，學(xué)著他記憶里蘇晴的樣子，
小口地、斯文地吃著。每一口食物都味同嚼蠟，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對面那個男人身上，
捕捉著他一絲一毫可能泄露的情緒。他吃得不多，動作優(yōu)雅而沉默。餐后，
他起身收拾了盤子，動作利落。我?guī)缀跻聊缭谶@短暫而虛假的溫情里，
身體里那個卑微的念頭瘋狂滋長——也許，也許三年的模仿，真的能換來一點真心？
就在我鼓起勇氣，手指因緊張而微微蜷縮，想要開口說出那句“今天……”時，
沈敘卻先一步轉(zhuǎn)身，走向客廳角落的立柜。他拉開一個抽屜，
從里面拿出一個嶄新的拍立得相機(jī)，還有一盒未拆封的相紙。包裝盒上鮮艷的圖案，
像一道刺目的閃電，劈開了我剛剛升起的微弱幻想。他拆開相紙包裝，動作不疾不徐，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從容。膠卷被裝填進(jìn)去，相機(jī)發(fā)出一聲輕微的機(jī)械嗡鳴。他調(diào)試著鏡頭，
然后抬起頭，目光精準(zhǔn)地落在我臉上。那眼神，不再是晚餐時那短暫的、模糊的溫和，
而是恢復(fù)了我熟悉的、帶著審視和要求的銳利?！斑^來。”他開口，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溫柔的壓迫感。他朝客廳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抬了抬下巴，
“站到窗邊去。”我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僵硬地站起身，一步步挪到那扇巨大的玻璃窗前。
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窗外的萬家燈火此刻變得遙遠(yuǎn)而虛幻，
仿佛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沈敘端著相機(jī)，一步步走近。他的皮鞋踩在地板上，
發(fā)出輕微的聲響，每一下都敲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他在距離我?guī)撞竭h(yuǎn)的地方停下，舉起相機(jī)，
鏡頭黑洞洞地對準(zhǔn)我。那冰冷的圓孔，像一只窺伺的眼睛?！白先?。”他命令道，
語氣依舊保持著那種刻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輕柔。我渾身一顫，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又看看身后那深不見底的夜色高空?！跋袼菢幼??！彼a(bǔ)充道，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帶著一種殘忍的耐心，仿佛在指導(dǎo)一個笨拙的學(xué)生擺姿勢，“蘇晴墜樓那天，
就是坐在這個位置的窗臺上?！鞭Z——有什么東西在我腦子里猛地炸開。
最后一絲微弱的燭火，被這冰冷徹骨的話語徹底撲滅。
心臟像是瞬間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揉碎，尖銳的痛楚沿著每一根神經(jīng)蔓延開，
連指尖都失去了溫度。原來晚餐的溫情，迷迭香的香氣，都是精心鋪陳的引子，只為此刻，
將我引向這個為蘇晴量身定制的祭臺。冰冷的窗框緊貼著我的皮膚，寒意刺骨。我轉(zhuǎn)過身，
動作遲緩得像個提線木偶，機(jī)械地抬起腿，跨坐了上去。粗糙的窗框棱角硌著大腿，
帶來清晰的痛感。身體的一半懸在冰冷的玻璃外，一半留在暖氣不足的室內(nèi)，
巨大的溫差讓皮膚起了一層戰(zhàn)栗。窗外幾十米下的城市燈火，
此刻暈染成一片模糊而猙獰的光斑，帶著令人眩暈的引力。
3 生日祭壇沈敘在鏡頭后調(diào)整著角度，他的臉被相機(jī)擋住大半，
只露出緊抿的薄唇和專注的下頜線。那姿態(tài)，不像在拍攝一個活生生的人，
更像在擺弄一件需要校準(zhǔn)的靜物?！疤ь^?！彼畹?，聲音透過相機(jī)傳來，
顯得更加遙遠(yuǎn)而失真，“眼睛看著前面偏左一點的位置……對，就是那里。那天，
蘇晴就是看著那個方向。”他精確地指示著，仿佛他腦中烙印著每一個細(xì)節(jié)。
我順從地抬起下巴，目光空洞地投向那片虛無的夜空。那個方向有什么？
是蘇晴最后看到的風(fēng)景嗎？是讓她絕望縱身一躍的根源嗎？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脖子僵硬得發(fā)酸，眼眶干澀得發(fā)痛，卻流不出一滴淚。
“表情……”沈敘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句，“放松一點。帶一點點……迷茫？
或者，是那種空茫的絕望？”迷茫？絕望？我扯了扯嘴角，試圖做出一個符合要求的表情。
臉頰的肌肉卻僵硬得如同凍土。三年了，我模仿過無數(shù)次蘇晴的巧笑嫣然，
模仿過她溫柔的低眉順眼，卻從未模仿過她生命最后一刻的絕望。
原來這才是他需要的終極表演。“很好?！彼坪鯘M意了，聲音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保持住?！彼麖澫卵?，湊近相機(jī)取景框，仔細(xì)地調(diào)整著最后的構(gòu)圖。
閃光燈那刺眼的白光裝置，像一只冷酷的眼睛，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
就在那冰冷的燈光即將吞噬我所有的感官之前，一個聲音從我干澀的喉嚨里擠了出來。
那聲音很輕，帶著一種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奇異的平靜，甚至尾音還微微上揚，
帶著一絲破碎的笑意：“這張照片……”我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