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生日宴上,我端著的熱湯潑到手背。“哎喲我的晚晚,心疼死媽了!
”婆婆抓著我燙紅的手直掉淚。下一秒,我卻聽見她心里的冷笑:“笨手笨腳的戲精,
湯都端不好!”原來十年賢惠,在她眼里只是免費保姆的自我感動。
當(dāng)晚我把鹽罐倒進她最愛的佛跳墻。丈夫加班我準(zhǔn)時關(guān)機,留她餓著肚子等到深夜。
“媽都餓病了,快給她道歉!”丈夫摔了茶杯。我掀翻整桌飯菜:“離了婚你們母子慢慢吃!
”摔門時聽見婆婆慌亂的心聲:“她走了誰伺候我?
”---指尖傳來的灼痛尖銳得幾乎刺穿骨頭。那碗滾燙的雞湯,
金黃油亮的表面還浮著點點翠綠的蔥花,像一個猝不及防的陷阱,
在我試圖將它穩(wěn)妥地放在婆婆張鳳娟面前時,猛地傾覆。滾燙的液體潑濺而出,
瞬間在我手背上烙下大片猙獰的紅痕,皮膚如同被剝開般火辣辣地痛,
連帶著小臂也一陣灼熱麻木?!鞍盐业睦咸鞝敚 逼牌诺捏@呼炸開,
帶著一種夸張的、能掀翻屋頂?shù)拇┩噶Γ?/p>
瞬間壓過了客廳里電視的嘈雜和遠(yuǎn)處廚房的鍋碗瓢盆聲。“晚晚!我的好晚晚!
”她像一顆炮彈般從主位的雕花紅木椅上彈起來,動作迅捷得完全不像個快七十的人,
肥胖但意外靈活的身體帶倒了椅背。她幾步就沖到我面前,那雙布滿褶皺的手,
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死死攥住了我剛被燙傷的手腕。劇痛猛地加劇,我眼前發(fā)黑,
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她鐵鉗般的手死死箍住?!翱?!快拿冷水來!哎喲我的心肝寶貝兒啊!
”她聲音拔得又尖又高,帶著哭腔,渾濁的老淚說來就來,瞬間盈滿了眼眶,
順著松弛的臉頰溝壑滾落,一滴一滴,砸在我燙紅的手背上,冰涼刺骨,
反而加劇了那份灼燒感。“心疼死媽了!怎么這么不小心?看看這手,燙成這樣……都怪媽,
非要吃什么雞湯!”她一邊哭天搶地,一邊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胡亂抹著自己臉上的淚,
那情真意切的模樣,足以讓任何不明就里的人動容??蛷d里瞬間安靜下來。
丈夫江臨從沙發(fā)上探過頭,眉頭習(xí)慣性地蹙著,帶著點被打擾的不耐:“怎么了?燙著了?
趕緊沖沖去。”他的聲音平板,目光在我通紅的手背上一掠而過,又落回了手機屏幕上。
小姑子江婷嗑瓜子的動作頓了頓,撇了撇嘴,眼神里飄過一絲看好戲的輕蔑,
隨即又低頭刷起短視頻,外放的夸張笑聲顯得格外刺耳。公公江建國只是抬了抬眼皮,
發(fā)出一聲含義不明的“嘖”,便繼續(xù)專注地看著電視里吵鬧的抗日神劇。
只有婆婆的嚎哭聲在持續(xù)回蕩,仿佛這偌大的客廳里,
只剩下她和我這對“情深義重”的婆媳。她的手指用力掐著我的手腕,
指甲幾乎嵌進我皮膚里,那眼淚滾燙地落在我傷口上,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
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委屈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十年了。自從嫁入江家,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記得婆婆每一樣喜好禁忌,她風(fēng)濕痛時整夜按摩,她嫌外面菜臟,
我便日日下班后拖著疲憊的身體鉆進廚房,煙熏火燎地做出一桌合她胃口的飯菜。
江臨的襯衫領(lǐng)子永遠(yuǎn)挺括,家里地板光可鑒人,
親戚朋友誰不夸江家娶了個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媳婦?婆婆更是人前人后,拉著我的手,
一口一個“比親閨女還貼心”。可此刻,手腕被掐得生疼,手背被淚水腌漬得針扎一樣,
婆婆那張?zhí)闇I橫流、寫滿“心疼”的臉在我眼前放大,扭曲。一股強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嚨。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刻薄、帶著濃重嘲諷的聲音,
毫無征兆地、無比清晰地在我腦海里炸開:【笨手笨腳的戲精!湯都端不好,
就會裝可憐掉貓尿!燙死你個沒用的東西才好,省得天天在我眼前晃悠,礙眼!哭給誰看?
不就是想讓我兒子心疼你?呸!爛泥扶不上墻的貨色!】那聲音……是婆婆張鳳娟的!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我的耳膜,刺穿我的心臟!我渾身猛地一僵,
血液似乎瞬間凝固了,連手腕和手背的劇痛都感覺不到了。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死死盯住眼前這張依舊在“心疼”落淚的臉。她的嘴唇還在翕動,
吐出焦急關(guān)切的字句:“晚晚,疼不疼?媽給你吹吹,
吹吹就不疼了……” 可那雙混濁的老眼里,哪里有半分真正的痛惜?
只有一絲極力壓抑卻仍舊泄露出來的煩躁和不耐,像陰溝里滑膩的苔蘚,令人作嘔。
心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揉碎,然后扔進冰窖里。十年的隱忍,十年的付出,
十年的小心翼翼……那些深夜獨自清洗的油膩碗盤,那些被挑剔后默默重做的菜肴,
那些強顏歡笑咽下的委屈……原來在她心里,
不過是一個“笨手笨腳的戲精”在演一場拙劣的獨角戲?
是一場“免費保姆”可笑的自我感動?“呵……”一聲極輕、極冷的笑,
不受控制地從我喉嚨深處逸出。帶著某種東西徹底碎裂的余音。手腕上的力道松了。
婆婆似乎被我那聲突兀的笑驚了一下,淚眼朦朧地看向我,臉上還掛著淚珠:“晚晚?
你……你笑什么?是不是疼傻了?”“沒事,”我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動作干脆利落,
甚至帶起一陣風(fēng)。手腕上留下幾道清晰的、深紅的指印,在燙傷的赤紅皮膚上格外刺目。
我垂下眼瞼,遮住眼底洶涌的寒意,聲音平靜得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不疼。我去沖水。
”說完,我不再看她,也不看客廳里那些或漠然或探究的目光,徑直轉(zhuǎn)身,走向廚房。
腳步很穩(wěn),背挺得筆直。身后,婆婆那虛假的抽泣聲似乎頓了一下,隨即又響了起來,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哎,你這孩子……江臨!你還愣著干什么?
去給你媳婦拿燙傷膏啊!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廚房水槽冰冷的不銹鋼觸感透過皮膚傳來。
我擰開水龍頭,冰冷刺骨的自來水嘩嘩沖在手背上,那鉆心的灼痛被暫時壓制下去,
卻絲毫無法澆滅心底那團瘋狂燃燒的、名為“真相”的火焰。水流聲中,
那個刻毒的心聲碎片,還在腦海里反復(fù)回蕩:【爛泥扶不上墻的貨色】。
指尖無意識地?fù)钢圻吘?,冰涼的金屬硌得指骨生疼。我抬起頭,
目光落在灶臺上那口巨大的、正用文火煨著的紫砂煲上。里面是張鳳娟點名要的佛跳墻,
我從昨天就開始準(zhǔn)備,泡發(fā)海參、鮑魚,燉煮高湯,
花膠熬到軟糯……濃郁的香氣霸道地彌漫了整個廚房,那是金錢和時間堆砌出的“孝心”。
此刻,這香氣卻像一記記無聲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臉上。十年的賢惠,十年的逆來順受,
原來只是換來了“免費保姆”和“戲精”的評價?我付出的每一分真心,每一次忍耐,
都像一個天大的笑話!沖了足足十分鐘冷水,手背上的灼痛變成了麻木的鈍感,一片紅腫,
起了幾個透明的水泡。我關(guān)上水龍頭,廚房里只剩下紫砂煲里湯汁“咕嘟咕嘟”細(xì)微的聲響。
那聲音,像惡魔的低語。我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身,走到調(diào)料架前。
目光精準(zhǔn)地鎖定那個敦實的、厚重的陶瓷鹽罐。我伸出手,穩(wěn)穩(wěn)地握住罐身,
冰涼的觸感順著掌心蔓延。沒有猶豫,沒有停頓,我揭開紫砂煲沉重的蓋子。瞬間,
更加濃郁鮮香的熱氣撲面而來,幾乎要將人淹沒。我抬起鹽罐,傾斜。嘩啦——!
雪白的鹽粒如同瀑布,又像一場細(xì)密無聲的雪崩,源源不斷地傾瀉而下,
覆蓋在那些昂貴的、精心烹制的食材上。
海參、鮑魚、花膠……瞬間被淹沒在一片刺目的白茫茫之中。我倒了很久,
直到鹽罐幾乎見底,直到那層白色厚得再也看不到一絲湯汁的本色。蓋回蓋子,動作平穩(wěn),
沒有一絲顫抖。廚房里依舊香氣四溢,只是那鮮香之下,
仿佛隱隱透出了一股咸澀的、絕望的氣息?!巴硗恚瑳_好了嗎?快出來,菜都要涼了!
”婆婆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帶著慣常的、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催促?!皝砹恕?/p>
”我應(yīng)了一聲,聲音平靜無波。擦干手,拿起燙傷膏隨意抹了兩下,
然后端起旁邊一盤早已做好的清蒸魚,走了出去??蛷d里,大圓桌已經(jīng)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婆婆坐在主位,正眉開眼笑地招呼著江臨和江婷多吃點??吹轿叶酥~出來,
她臉上立刻又堆起那種熟悉的、夸張的慈愛笑容:“哎呀,晚晚辛苦啦!快坐下快坐下!
手還疼不?媽這心啊,還揪著呢!”我拉開椅子坐下,
位置正好對著那口放在婆婆面前的紫砂煲。她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
迫不及待地黏在了上面?!皨專類鄣姆鹛鴫?。”我拿起湯勺,
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今天天氣不錯,穩(wěn)穩(wěn)地舀起一大勺。
勺子里的內(nèi)容觸目驚心——厚厚的、尚未完全融化的鹽粒覆蓋在粘稠的湯汁和昂貴的食材上,
像一層丑陋的冰霜。我手腕一轉(zhuǎn),
將這一大勺“孝心”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氐惯M了婆婆面前那個描金細(xì)瓷的小湯碗里。“快嘗嘗,
燉了一天一夜,火候應(yīng)該正好。”我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婆婆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
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充滿了期待。她拿起小瓷勺,看都沒看碗里那層異樣的白色,
迫不及待地舀起滿滿一勺,連湯帶料,飛快地送進了嘴里。下一秒——“噗——咳咳咳咳??!
!”那口價值不菲的“珍饈”被她猛地噴了出來,
湯汁濺到了桌布和她自己華貴的真絲衣服前襟上。她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
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嗆咳,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眼淚鼻涕一起涌了出來。
“水……水……咳咳咳……齁死我了?。 彼分乜?,伸手指著杯子,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媽!你怎么了?”江臨嚇了一跳,趕緊遞水過去。江婷也放下手機,一臉錯愕:“嫂子,
這湯……?”“湯怎么了?”我慢條斯理地拿起筷子,夾了一根青菜,放進自己碗里,
抬眼看向咳得驚天動地的婆婆,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不合媽胃口嗎?
我可是嚴(yán)格按照您的口味做的,一點沒敢馬虎?!蔽翌D了頓,
嘴角甚至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鹽,放得夠足吧?您以前總說我做的菜淡,沒味道。
今天,管夠?!逼牌藕貌蝗菀坠嘞氯グ氡?,勉強壓住了那要命的齁咸,聽到我的話,
猛地抬起頭。她那張?zhí)闇I橫流、狼狽不堪的臉上,最初的震驚和痛苦迅速退去,
被一種難以置信的、被冒犯的暴怒取代。她指著我,
手指因為憤怒和殘留的窒息感而劇烈顫抖:“蘇晚!你……你故意的!
你存心要害死我是不是?!”“媽!”江臨皺緊眉頭,看看咳得滿臉通紅的母親,
又看看一臉平靜的我,語氣帶著慣有的、息事寧人的煩躁,“行了行了,少說兩句!
晚晚也是不小心!不就一口湯嗎?咸了就咸了,換一碗別的喝!”他煩躁地?fù)]揮手,
仿佛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快吃飯吧,菜都涼了!晚晚,去給媽重新盛碗別的湯!
”他理所當(dāng)然地命令著,目光甚至沒在我燙傷的手上停留一秒,仿佛剛才那場鬧劇,
僅僅是我“不小心”造成的一點小麻煩,而他,是這個家的裁判,維持表面和平是他的責(zé)任。
我看著他,這個同床共枕十年的男人。他英俊的側(cè)臉在明亮的吊燈下顯得有些模糊,
那緊蹙的眉頭里,沒有對我燙傷的關(guān)心,沒有對這場詭異沖突的深究,
只有被打擾了用餐和家庭“和諧”的不耐煩。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寒意,